再愛一回[上] ————樊落

 

內容簡介

 

這世界,大家都在等待什麼,金錢還是愛情?

與交往七年的男友分手,周俊糊裡糊塗的走進了waiting bar,憂鬱情傷的模樣,吸引情場殺手殷飛揚的高度注意。危急之際,周俊被看似不良少年的鄭紹棠搭救。

二人忘情拼酒的結果──他被吃乾抹淨不說,加害者還一臉幽怨的控訴他,死皮賴臉半強迫的要他收留!

本以為躲過大色狼的周俊,竟不甚引了小惡魔進家門…… ……

 

現代人不在乎一夜情,不在乎未婚生子,卻害怕去愛或拒絕去愛。如果你曾被愛傷害過,或已對愛情失去了感覺,你是否還有勇氣拿出眞心再愛一回。 

 

 

再愛一回[下] ————樊落

 

內容簡介

 

鄭紹棠的負氣離去,讓周俊內疚不已。半年多來,他變成waiting bar的常客,而他仍在等待,等待一個希望……

在與鄭氏集團的合作會談中,周俊思念的人兒無預警的出現!社會菁英的外形,配上冷酷無情、刁難羞辱的嘲諷──那個笑口常開、一心為他著想的棠棠去了哪裡?

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鄭紹棠、分手後再回頭的秦楚,面對這些分分合合的不定感情,周俊他能否再愛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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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達的不負責任文評:

年下美攻X懦弱受,中間有一段誤會小虐了一下。

小攻為了挽回撒嬌麥萌樣樣來,整體上來說還是挺歡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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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街道兩旁林林總總的看板標牌在霓虹燈的相互輝映下反射出各種奇異的光芒,竟比白天顯得更加醒目。前方是一個十字路口,由於正處於紅燈狀態,周俊被夾在等待綠燈的人群中間。周圍不斷襲來的汗臭氣令他本來低落的心情更加煩悶。 

 

 

  他低下頭,看看沾了一層灰塵的皮鞋。原來不知覺中自己已在這個城市裏轉了一天。 

 

  忽然後腰被人推了一下“綠燈了,想什麽哪!” 

 

  周俊向前趔趄了一下,幸好擁擠的人群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前撲。就這樣隨著人流過了馬路。人群向四面逐漸散去,只剩下站在信號燈下不知何去何從的他。 

 

  周俊茫然地看著面前這條陌生的街道。 

 

  我要去哪裏?我……可以去哪裏? 

 

  對於今天才搬到這個城市的周俊來說,除了秦楚家以及他帶自己去的幾個地方外,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是陌生的。甚至對於相識了七年的秦楚,他竟然也覺得好陌生。 

 

 

  手機響了起來,周俊按下接聽鍵。“餵……” 

 

  耳旁傳來秦楚焦急的聲音:“俊,你在哪裏?我打了你手機,一直關機。賓館那邊也說你沒訂房間。別生氣了好嗎?你回來吧,我等你。” 

 

  “……” 

 

  “那我去接你好了,你現在在哪裏?” 

 

  “……” 

 

  “不要再賭氣了。今天算我不對,我道歉。你先回來好嗎?” 

 

  我沒有生氣,也沒賭氣。我不說話只因已無話可說。 

 

  周俊沈默了好久,在秦楚幾乎以爲他要挂機的時候忽然說:“你沒有不對,也許這是你認爲正確的生活方式。秦楚……我們分手吧!” 

 

  對方靜了一下,忽地爆出一聲怒吼:“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要和你分手!”周俊聲音漸漸放低:“你不是我那杯茶。”不再理會對方的狂吼,關掉了電源,順手一甩,手機在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形之後落進了街旁的水溝。 

 

 

  秦楚,這是你買給我的手機,現在我還給你! 

 

  所有你曾經給我的,我都還給你! 

 

  周俊慢慢向前走去。 

 

  前面有一間西餐廳,還有幾間酒吧。其中一個紫藍色的waiting 

bar的霓虹招牌映入他的眼中。好奇怪的顔色,好奇怪的名字。Waitting?等待?他有些自嘲地想,大家都在等待什麽?金錢還是愛情? 

 

  已經走得好累。就這家吧。看看自己能等到什麽。 

 

  周俊走了進去。在穿過長廊的時候,一對相擁的情人正巧從對面走過來,由於走廊很窄,周俊側身給他們讓開了路。那擦肩而過的感覺讓他覺得有點怪異,直到走到吧台前才突然想到,原來剛才經過的情侶是兩個男人! 

 

 

  周俊覺得冷汗流了下來。 

 

  這不僅是一間酒吧,而且還是一個gay吧。就算自己不喜歡女人,也不要這麽戲劇性的隨便進一間酒吧,就是間gay吧吧?還是現在gay也流行,普及到千家萬戶? 

 

 

  周俊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他知道自己不適合呆在這種暧昧的場所,正要轉身離開,吧台前的侍應生帶著職業性的微笑向他問道:“先生,請問你想喝點什麽?” 

 

  潛在的本能告訴他應該馬上離開,可惜多年養成的隨和性格使他很難對他人的請求做出回絕。他只好說了句:“來杯加冰威士忌”想想自己的酒量,忙又添了一句:“再加一點水。” 

 

 

  即使失戀,也不敢在這種地方放縱自己。喝完這杯,就回自己的小窩慢慢療傷吧。 

 

  於是,周俊拿著一杯又加冰又加水的威士忌在酒吧裏左轉右轉,最後走到最裏側的一個角落裏坐下,開始了他的等待。 

 

 

 

 

 

 

這並不是一間很大的酒吧。以吧台爲一邊,形成一個斜長的三角形。沙發是暗橘色的,靠牆壁盤桓著幾株綠藤植物,其間有幾朵小白花星星點點。吧裏除了吧台稍顯明亮之外,余下的空間均采用暗式格調,昏暗迷亂的燈光下,人影交疊。間或的呻吟聲及衣服摩擦聲纏繞在空氣之中。有幾對赤裸著上身,環抱在一起,雙手在對方身上任意肆虐著。整個空間充滿了激情和欲望。 

 

 

  周俊從來不知道愛欲竟然可以在衆目睽睽之下如此肆虐放縱。他在心裏面已經不下百次地詛咒自己,怎麽會跑到這種地方來。人家失戀他也失戀,爲什麽他要在這淫亂放縱的場所,喝著他根本就不喜歡喝的威士忌,外帶觀賞著眼前這火辣辣的春宮秀? 

 

 

  周俊對面不遠處的圓椅上就坐著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一個很漂亮的男孩斜靠在一個男人的身上。男孩手一抖,酒水點點滴滴濺在男人的大腿處。隨著男孩的擦拭,男人湊在他耳旁不知說了些什麽,逗的他咯咯直笑。酒杯又被故意晃了一下,更多的酒潑到男人的腿根部,男人抓住男孩的手在自己被濺濕的地方擦了起來。男孩就勢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手繼續在男人的私處摸索著,一面吻住男人的頸部。男人解開男孩的褲帶,探手進去用力掐揉著他的臀部。男孩扭動著纖腰,握住私處的手動的更快了起來。 

 

 

  這兩個人的歲數至少差一輪吧,周俊嘲諷地想。 

 

  那個男人似乎注意到周俊的存在。俊眉揚了揚,朝他微微一笑。周俊側過頭去,想起早上發生的一切,心裏竟酸酸的堵得慌。他的手胡亂地轉著酒杯。暗褐色的液體隨著酒杯晃動著,杯底漸漸化開的冰塊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就這樣,仿佛催眠的記憶被鈴聲喚醒,眼淚蓦地流了下來。 

 

 

  並不喜歡辣辣的威士忌,每次不由自主地點它,只因爲那個人喜歡吧。 

 

  永遠帶著笑容的秦楚斜坐在高腳凳上,輕輕搖動著酒杯,然後用他帶著磁性的聲音說:“冰塊撞擊酒杯的聲音眞得很好聽,就好像……對了,就像檐下的風鈴聲。” 

 

 

 

 

 

 

 

接到調去總公司的通知是在上個星期,當時聽到消息的一瞬間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大學畢業後,周俊被一家名叫天地人的電子器材公司錄取。原以爲可以留在總公司,與秦楚同處一個城市,卻沒想到會被調到分公司去。雖然兩個城市之間只有四個多小時的路程,但因爲平時兩人工作都很忙,所以難得見上一面。也因爲如此,這分開的三年裏,爲了可以調到總公司,周俊幾乎卯足了十二分的幹勁工作。通常他都是借來總部出差的機會才能和秦楚見上一面,偶爾秦楚也會到周俊所在的城市來看他。 

 

 

  那時秦楚已接任了父親的職位,擔任珣晟集團的總經理。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要負責幾家公司的運作,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周俊也不好意思要他專程來看自己。 

 

  這下好了,今後可以每天都在一起。雖然公司有提供職工公寓,但還是兩個人住在一起比較方便吧?秦楚這家夥一個人住,也不知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還是不要把這個消息提前告訴他了,否則要讓他知道自己爲了調到總部竟把地區經理的職位都給辭了,還不知道要怎麽笑話他呢。 

 

 

  心裏一邊美美地盤算著,一邊辦理交接離任手續。花了一周時間才把那些繁瑣的手續搞定。 

 

  昨天將衣服雜物托公司內部的專遞運到總部那邊之後,又去參加了同事們專門爲自己開的歡送會。今天又一大早坐上公車。在忍受了長達四個多小時的顛簸之後,終於來到秦楚所在的城市。 

 

 

  秦楚見到他突然出現,一定會很驚喜吧?可還有更驚喜的消息要告訴他呢。 

 

  坐在出租車上,周俊如此想。 

 

  一想到馬上要見到三個多月沒碰面的戀人,他心裏就被充斥著的喜悅漲得滿滿的。這種心情一直持續到一個俊美的男孩爲他打開房門爲止。 

 

  男孩還穿著睡衣,蓬亂的頭發和困倦的表情完全遮掩不住他俊秀的臉龐。他打了哈欠,大大的眼睛轉了轉,狐疑地看著周俊:“你找誰?” 

 

  那種表情幾乎讓周俊以爲自己敲錯了房門。 

 

 “請問……是秦楚家嗎?” 

 

  男孩露出釋然的表情。“進來吧。”在周俊進來之後關上房門。 

 

 “秦哥在洗澡呢,坐著等會兒吧。才十點多,你好早啊。好困,我再睡一會兒。” 

 

  他說完後轉身走進臥室。臥室門被虛掩上,只把周俊一個人留在外面。 

 

  浴室那邊傳來水聲,正如男孩所說的秦楚在洗澡。 

 

  不錯。歡好後,秦楚有晨浴的習慣。 

 

  周俊把目光轉向客廳。 

 

  沙發墊子全被推落在地上,旁邊有個滾倒的花瓶,散落的花瓣浸在水中,一朵竟被揉得粉碎,胡亂散在一邊。茶幾斜成一個可笑的角度,一件襯衣勾在茶幾角上,上面還堆了兩個靠墊。 

 

 

  整個空氣中殘留著歡好後的暖昧氤氩之氣。 

 

  周俊仿佛整個身子掉入冰窖,突然間冷得發抖。 

 

  那個漂亮的男孩是他的新情人嗎?只不過才三個月沒見啊。還是……一早就有了,只是瞞著他而已。 

 

  不是沒有顧慮過兩人的關系,只是想相信所愛的人。不管他是多麽優秀,多麽引人注目,他只是他的秦楚啊。 

 

  一時間有股想一走了之的衝動,卻又不甘心就此離開。恍恍惚惚中聽到開門的聲音。那個多年來一直令他眷戀依賴的聲音傳了過來:“小辰,起來了嗎?今天怎麽這麽早。” 

 

 

  沐浴過的秦楚只在腰上圍了條浴巾,頭發還沒擦幹,水珠滴在他古銅色精幹的胸肌上,帶著一股誘人的男性魅力。 

 

  就這樣看著他,竟什麽也問不出來。周俊悲哀地發現,他連質問的資格都沒有。就算暗戀了四年,就算相戀了三年,他,秦楚,也從來都沒有眞正屬於過自己。 

 

  秦楚也很驚訝於周俊的出現,俊雅的臉上劃過一絲詫異,但隨即就被溫雅的笑容掩上。 

 

 “俊,怎麽有時間過來。你提前打個電話,我也好去接你。”他走到周俊的身前,撫了撫垂在他額前的秀發。“累了吧?我去給你泡杯咖啡。” 

 

  周俊垂下眼簾,忽然間覺得好累。 

 

自己對秦楚來說,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他甚至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懶得張口。 

 

 “那個男孩是你的新情人嗎?”既然你不提,那我來提。 

 

  秦楚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停了一會。“認識幾個月了吧?” 

 

見周俊要開口,忙上前止住他,急急地說:“俊,我們只是在一起開開心而已。沒什麽的。我知道你不介意的。以前在大學,我也有好多情人,這你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但那是我和你相戀之前啊。我以爲我們相戀之後,你不會再這樣遊戲下去。我以爲,在你心中,我是唯一的。 

 

  周俊擡起眼簾,直視著秦楚:“這麽說,我也是你的情人之一是嗎?” 

 

  眞可笑,原以爲的唯一竟不過是愛的幾分之一罷了。 

 

  秦楚擡手撫摸著周俊的額頭:“俊,我愛你,所以不要皺眉好嗎?” 

 

  “愛?”周俊冷笑著指了指臥室。“你一邊說愛我,一邊卻和別人上床!你把我當什麽?” 

 

  幾個小時的舟車勞頓全變成憤怒。如浸冰的心反化成怒火,一下子燃了起來。 

 

  秦楚的笑容有點僵硬。 

 

 “俊,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不要吵架好不好。你也知道,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我喜歡那個男孩,他很可愛。不過這不代表我不愛你啊。我一直都對你很好的是不是?對我來說,你們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這並不矛盾。” 

 

 

  周俊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戀人。這個眞得是自己想要攜手一生的那個人嗎?爲什麽他的話好像都聽不懂?愛,怎麽可以分割成好幾份。 

 

  你是一直在照顧我,一直對我很好。可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 

 

 “這麽說,你還有其他的情人吧?”想起大學時代的往事,周俊木木地問道。 

 

  秦楚皺皺俊眉。 

 

 “以前有幾個,不過好長時間都沒聯系了。”停了停,上前環抱住周俊,將頭貼在他的頸處,柔聲道:“不要這樣好嗎?你以前對這些事都不會說什麽的。” 

 

  以前是朋友,現在是戀人,怎麽能一樣?這貌似道歉的溫存突然讓周俊覺得厭惡,他伸手推開了秦楚。“對你而言,任何人都可以成爲情人麽?”   

 

  從來沒想到會被弱弱的周俊推開,秦楚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情人就像朋友一樣,當然要多交往。不交往,怎麽知道合不合得來?” 

 

 “要是合不來,就一腳踢開。就像你以前的那些朋友一樣是嗎?那麽我呢,和我在一起,是因爲愛我還是只是習慣?等厭煩了我的存在,也會一腳踢開?” 

 

  相識了七年,他們的交往一如水般溫和,不曾有過一次爭吵。這是第一次,周俊對秦楚這樣憤怒地斥責。 

 

   秦楚的臉色難看起來。身爲統管著幾家公司的總經理,從來沒有人敢以這樣的口吻跟自己說話。他一向的和顔悅色不過是掩飾情緒的一種方法,並不代表沒有脾氣。 

 

 

  他厲聲道:“夠了!”可看到周俊一瞬間蒼白下來的臉龐,忽然有一種無力感。語氣也軟了下來。“不是你想的那樣。情人合則聚,不合則散,沒有誰踢開誰之說。而且,俊,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怎會那樣對你。” 

 

 

  周俊苦笑著看著眼前的戀人。怎麽忘了,眼前這充滿霸氣和威儀的人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因爲他一生病就急得跑前跑後的室友了。他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長,怎麽能允許別人斥責他的錯誤,踐踏他的威嚴。 

 

 

  三年裏並沒有太多的相處,竟沒發現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已離得越來越遠。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沈默的僵局。 

 

 “出了什麽事?你們在吵架嗎?”那個漂亮的男孩揉著迷蒙的眼睛從臥室裏走出來。 

 

  沒人搭腔。 

 

  許久,秦楚歎了口氣:“你先回去吧。大家都冷靜一下,我回頭給你電話。你還是住同一家酒店是嗎?” 

 

  每次出差,周俊都是住公司給預定的酒店。可是這次不同。 

 

  所有煞費苦心的安排原來只不過是一場鬧劇,而且沒人會在意他在鬧劇裏充當的是什麽角色。 

 

  是沒必要再呆下去了,周俊繞過秦楚走到門口,忽然轉過身來說道:“我一直以爲你愛我就像我愛你那樣。如果一開始我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我根本就不會接受你!” 

 

 

  他指指自己的心口:“當我在愛一個人的時候,我這裏就滿滿的裝的都是他,我每天想的念的也全都是他,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你的愛,我眞得不明白。”就這樣推門出去,不再回頭。 

 

 

 

 

 

 

 

周俊是個孤兒,年幼時寄養在叔叔家裏。特殊的環境造成他外柔內剛,沈默隨和的性格。叔叔還有兩個孩子要撫養,生活也不寬裕。爲了不再給家裏增添負擔,高中以後,周俊就寄宿到學校,省下時間靠著半工半讀來完成學業。一個半大的孩子爲了昂貴的學費還要在每天上完課後四處打工賺錢。 

 

 

  少年時代過度的負荷和勞累在他正處於成長階段的體內存下隱患,以至於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處於調養之中。 

 

  秦楚是他大學同住了四年的室友。他還記得第一天報到後,跟著學長來到自己的宿舍門前。一推開門,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立在窗前。當時夕陽斜照,點點金光灑在他的周身,籠起一圈淡淡的光輝。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天使般溫和的笑容。 

 

 

  對方向他伸出手來:“你好,我叫秦楚。” 

 

  那一刹那,周俊知道自己愛上了他。 

 

  秦楚的父親是印尼華僑,在國內外擁有數家商社。秦楚是特意選擇來國內上大學的,他也是少數開車上學的學生之一。和周俊通過努力而取得成績的學習方式不同,秦楚只是隨便聽幾堂課,便能每科得優。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國內的教育方式限制了學生的思維。 

 

 

  在周俊的印象中,秦楚是優雅的,陽光的。他明白每天不知道有多少雙熱切瘋狂的眼睛追隨著秦楚,有女的,也有男的。這裏面當然也包括他。 

 

  秦楚有好多情人,卻從來不會拒絕其他人的表白。溫文爾雅的他對每個人都很好,他說他不喜歡看到別人被拒絕後傷心的樣子。而每次周俊在打掃衛生時,看到垃圾桶裏成堆的未開封的信件,心裏都會一陣陣地作痛。 

 

 

  不知高貴如他,如果知道竟被一個相貌平凡的同性暗戀的話,是不是連那禮節性的笑容都做不出來。 

 

  由於周俊身體單薄兼室友的關系,秦楚對他一直都很照顧。不僅幫他找了好多中藥補身,空閑時間還開車帶他去兜風,做戶外活動,介紹他認識好多朋友。 

 

  在他看來,周俊太沈默了,平時也不注意運動,才導致身體不良。年輕人就應該多活動活動,廣泛交友,保持愉快的心情,才能保證身體健康。 

 

  

也許那僅是對於一個室友所抱有的單純友情。可對於周俊來說,秦楚的每次關心,每個體貼入微的動作都讓他沈迷。尤其當他看到秦楚不加遮攔地在宿舍顯露他毫無瑕疵的胴體時,都會慌張地不知所措。 

 

 

  周俊只能偷偷在廁所裏默念著秦楚的名字自慰。閉上眼睛,現實的秦楚和夢想的秦楚漸漸融爲一體,挑逗著他的欲望和熱情,將他帶入高潮。每次發泄完之後,他都會有種墜入地獄的快感。明知道這樣是對秦楚的亵渎,卻欲罷不能。不這樣做,他一定會瘋掉。 

 

 

  周俊開始不斷地記日記,將每一分相思,每一分柔情都寫進文字。 

 

  秦楚,雖然我只能和你相聚四年,但這段回憶會陪伴著我一直走下去。 

 

  也許沒有那次意外,大學四年就眞的像周俊日記裏寫的那樣,平凡而快樂地度過。 

 

  那是剛上大四後不久的一次突發事件。 

 

  一次體育活動結束後,打完籃球的同學都已回去休息,只剩下值日的周俊一人在收拾會場。不知爲什麽,突然一陣激烈的腹痛席卷過來。周俊眼前發黑,站立不住,就這樣抱著肚子跌倒在地上。 

 

 

  周俊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健壯,偶爾也會胃痛腹痛,但像這樣刀攪般的疼痛還是頭一次。他蜷伏在地板上爬不起來,心裏一陣陣地作嘔,連喊人的氣力都沒有。只能倒在地上,任疼痛在體內不斷蔓延,淚水汗水交替著從臉上滑下。漸漸的,意識開始模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有人在身旁叫喊。他不知在叫些什麽。那種難以忍受的疼痛已折磨得他連呻吟聲都發不出來。只覺得被人背起來,然後是跑動的感覺,一顛一顛的,讓他更加想吐。 

 

 

  冷冷的夜風襲來,一縷獨特的清香讓他模糊的神智漸漸清醒過來。 

 

  是秦楚。那是秦楚最喜歡的香水味道。 

 

  自己現在好像正緊貼在他的後背上。 

 

  眞好。好想就這樣一直靠著他。 

 

  秦楚感覺到周俊的醒來,罵道:“你是小孩嗎?連自己的身體都不知好好照顧。我說過多少次讓你注意身體,你有沒有聽進去?要不是我看到體育會場還亮著燈,覺得奇怪,順便過來看看,你就是疼死也沒人知道!” 

 

 

  然後又放低聲音輕輕問道:“疼得厲害嗎?” 

 

  也許是疼過了頭,反而覺得不象剛才疼得那麽難以忍受。周俊嗯了一聲說:“惡心……” 

 

  秦楚輕聲說:“好像是闌尾炎。”又加了一句“抱緊我!” 

 

  感到秦楚加快速度奔跑起來,周俊雙手緊緊環在他的頸處,用力將身子貼近他的後背。不知道秦楚還要跑多久,只希望這條路永遠都沒有盡頭。 

 

  肚子又開始針紮般地疼起來,昏迷前周俊突然迷迷糊糊地想起秦楚的BMW不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嗎。 

 

  以後每當周俊提起這件事,秦楚都會大笑。 

 

 “當時見你一動不動躺在地上,早就懵了。就想著要趕快把你送醫院,忘了還有車。要不是半路想到叫TAXI,你這條小命還眞難說。” 

 

  淚水止不住一滴滴落入酒杯。往日的甜蜜竟成了今日痛苦的根源。 

 

  秦楚秦楚,你若不愛我,又何必如此溫柔待我? 

 

  被診斷爲急性盲腸炎後,醫院很快就爲周俊做了開刀手術。這期間的各種手續都是秦楚一人跑前跑後辦理的。由於體虛,手術後周俊一直昏昏睡著,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次日傍晚了。 

 

 

  當睜開眼睛看到一臉疲倦的秦楚就坐在床旁,而自己的一只手還被他緊緊地握在手裏的時候,心突然變得暖暖的,一股熱流充斥在體內,舒舒服服的就像在天上飄。 

 

 

  原來被關心的感覺是如此的奇妙。眼淚就這樣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好喜歡他的溫柔,卻又好怕淪陷進去。秦楚,對於你的呵護,我究竟要該如何回複? 

 

  周俊住的是市中心醫院,他知道這裏的床位很貴。再多住幾天,只怕下學期的學費都會沒有著落。不就是闌尾開刀嘛,等過幾天來拆線不就好了。就算這段時間不能打工賺錢,也總比待在醫院花錢的好。當然這個想法在強勢的秦楚面前剛一開口,就被打入冷宮。 

 

 

 “你本來就身體不好,還不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藥費我都付過了。你就安心在這養著吧。還有,別跟我提還錢的事,比起你的健康來,錢根本算不了什麽。” 

 

  停了一會兒,忽然湊到周俊的床頭,撫順他有些淩亂的頭發,然後俯下身子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 

 

 “乖,好好休息。我先去學校,明天再來看你。” 

 

  周俊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目瞪口呆,乖乖接受了秦楚的吻別。等他回過神來,肇事者早已不知去向。 

 

  撫摸著自己的額頭,心裏竟甜絲絲的。 

 

  他爲什麽吻我?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混蛋,你在想什麽。人家在國外長大,那不過是個告別吻。不過是對你好點,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可是……,從沒見秦楚對誰做過這種動作…… 

 

  那是不是代表我在他心中是特別的…… 

 

  就這樣,周俊在胡思亂想中又進入了夢鄉。 

 

  這之後的三個多星期秦楚每天都會來看周俊。給他看自己做的課堂筆記,跟他講校園裏的趣事,代上同學們的問候。而且必不可少的在臨走之前都會送上一個告別吻。有時在額上,有時在臉頰,有時在耳垂。 

 

 

  周俊從未覺得自己會如此矛盾。即希望和秦楚在一起的時間長一些,又希望秦楚快些離開,好讓他得到每天都在期待的一吻。 

 

  每天猜測秦楚會吻哪裏是周俊在醫院裏做的最快樂的事。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周俊出院。 

 

  回校後他才知道,自己打的幾份锺點工全都被秦楚推了。不僅如此,此後的一日三餐,全都由秦楚親自買來,美其名曰Energy 

supplement(營養補充)。 

 

  周俊開始試著躲避秦楚。 

 

  回校後他聽到些風言風語,無非是編排秦楚和自己的。毫無特色的他居然會被一個校園偶像情人如此關心,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別有用心者也有之。自己怎樣無所謂,可他不想連累秦楚。醫院裏三個多星期的美好時光對他來說已經足夠,做人不可以太貪心。 

 

 

  可要故意錯開和秦楚相處的時間並不是件易事,畢竟兩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何況他的锺點工也沒了。 

 

  周俊只好特意找了幾份離學校較遠的家教。這樣幾家轉下來,幾乎要半夜才能回宿舍。知道秦楚起床很早,可以避開和他的接觸。但每天一覺醒來總能看到放在床頭的盒飯和囑咐他好好吃飯的字條。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星期。一個周末的晚上,周俊被室友拜托回宿舍拿份筆記,可剛一進屋,就被人推倒在牆上。 

 

  秦楚反手鎖上門,然後雙手撐牆,將周俊環在自己和牆之間,惡狠狠地問:“給我一個理由,爲什麽躲著我!!” 

 

  看到他一向英俊的笑靥上充滿了傷心,周俊的心竟沒來由地刺痛起來。他不敢直視秦楚的雙眸,慌亂地道:“我做了幾份家教,算著下個學期就可以把藥費還上……”聲音在秦楚越來越陰沈的臉色下越來越輕,直至消音。從來不知道秦楚除了笑臉之外竟還有如此陰戾的表情。 

 

 

  秦楚冷冷地看著他:“說啊,怎麽不說了。” 

 

  你這種陣勢,我敢說話嗎? 

 

 “我說過要你還錢了嗎?” 

 

 “沒有……”你是說不用還。可你的心意我領,錢是一定要還的。 

 

  面對著默然的周俊,秦楚的無名火蓦地燃了起來。冷冷的話脫口而出:“你就這麽討厭我?爲了躲我連命都拼上了。就你現在的身子還做幾份家教,你還不如自殺來的痛快。早知道你這麽不在乎生命,我當時還何必費事救你?你是生是死與我何幹?” 

 

 

  周俊瞪大眼睛望著眼前的人。冷冰冰的話語就像錐子般刺進心裏,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明明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可爲什麽當它來臨時卻又那麽難以忍受。 

 

  面前的秦楚漸漸模糊起來。身子搖搖欲墜,伸手想抓住什麽,卻順著牆壁滑了下去。恍惚間,一只手穿過他的腋下,撐住他滑下的身軀。秦楚急切地叫著:“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柔軟的雙唇貼上來,秦楚瘋狂地親吻著眼前傷心的愛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氣你爲了躲我連命都不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不要道歉,秦楚,你從來都沒錯,錯的是我啊。 

 

  軟軟的舌探入周俊的嘴裏,用力纏住他的小舌,吮吸著上下翻動,仿佛爲了消除他的不安。牙齒卻輕咬住他的下唇,挑逗著他的感官。 

 

  和平時的告別吻不同,此時的吻充滿了激情和欲望。 

 

  周俊的腦裏一片空白。所有的逃避都在眼前人兒的攻擊下都化成泡沫。三年多暗壓在心底的熱情如火山噴發般洶湧而出。他反抱住秦楚的頭,用力回吻了過去。舌尖在對方的嘴裏遊動吮吸,吞吐著,叫囂著,放肆地釋放著所有的熱情。 

 

 

  秦楚將周俊嵌在懷裏,熱切回應著他。吻住他的雙唇,耳邊,鎖骨。衣衫被扯下,腳旁的椅子也被踢飛到一邊。兩個瘋狂的身影從牆邊移到牆角,然後滾落到床上。兩個人的雙手在對方身上放肆地遊動著,相互糾纏交替的身體在桔黃的燈光下融合到一起。 

 

 

  忘了今昔何昔,忘了身處何方,只想擁有對方,糾纏著,包融著,癡戀著,然後一同飛上雲端。 

 

  激情一直持續到天微亮。當兩人又一次從雲端上齊齊跌下的時候,周俊心想,夢該醒了。 

 

  好在是周末,其他的兩個室友不知道飛到哪裏打野食去了,否則以現在兩人的狀況,眞不知該如何解釋,最好趁他們還沒回來的時候收拾好現場。 

 

  這樣想著,掙紮著要坐起來,卻在一陣劇痛之下跌回床上。 

 

  秦楚反手將他摟到懷裏,柔聲道: “對不起,我昨天太激動了,你那裏一定受了傷。想做什麽?我來幫你。” 

 

 “他們可能會回來,我想收拾一下。” 

 

  秦楚揉著他的秀發笑了起來:“不會,我早打好招呼了。這兩天你絕對見不著他們的。” 

 

  周俊心裏一沈。原以爲昨天被堵住只是個偶然,沒想到卻早有安排。這麽說來,被室友拜托回宿舍拿筆記也在安排之內了。  

 

  秦楚啊秦楚,即使我愛你,也不想被你當傻瓜一樣來耍。明知我無法擋住你的熱情,卻又來招惹我,看著我笨拙的回應,你一定很有滿足感吧。 

 

  憤然推開秦楚的手,冷冷地說:“昨晚你還開心吧,想不到我這種貨色你也看得上眼。”掙紮著起來尋找不知被丟在何處的衣服。 

 

  秦楚俊挺的劍眉微微皺了起來,他用力扳過周俊讓他直視著自己:“爲什麽你永遠都口不對心?!你心裏想什麽,卻從來都不說出來。你知道嗎?有些事情你不說出來,別人是不會知道的。” 

 

 

  什麽意思? 

 

  秦楚歎了口氣:“你住院以後,我在給你收拾換洗的衣服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你寫的日記……”他雙手按住周俊因激動而奮力掙紮的身軀。“聽我說完。日記我看了好多遍,從頭到尾,一字不落。我好抱歉。我從來不知道你掩飾地這麽辛苦。我以爲你喜歡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爲寂寞而單純的需要朋友。我不敢招惹你,我以爲你的性取向正常。” 

 

 

  原來三年多那麽辛苦的掩飾對對方來說就只是一句抱歉。周俊氣得臉色發白:“所以你就可憐我,才跟我做!現在你也施舍過了,我們兩清了。”奮力想推開秦楚,卻被他緊緊抱入懷中。 

 

 

 “看著我,俊。我知道偷窺你的隱私是我不對,但我不會道歉。我不會對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的日記感興趣。我更不會因爲可憐一個人而跟他上床。”目光對上周俊因驚訝而瞪大的雙眸一字一頓地說:“我愛你!俊。” 

 

 

 “我愛你!俊。” 

 

  今天秦楚也說了同樣的話。但爲什麽同樣的愛人,同樣的表白,心卻不再感動? 

 

  終於明白他所謂的愛並不是自己想要的。而他想要的,他給不起。 

 

  既然如此,還不如全部抛開。得不到全部,我甯可一分不要。 

 

  但爲什麽心卻疼得如此厲害。便如針錐不斷地刺進心房,一下一下,緩慢而有力,疼得他幾乎要蜷起身子。 

 

  緊握酒杯的手因疼痛而劇烈搖晃,幾乎沒有動過的酒水一點點灑出,順著手腕流到桌上,也浸濕了衣袖。 

 

 “怎麽回事?不舒服嗎?”一個低沈而帶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只手撫上他的額頭。那是秦楚慣有的動作。一瞬間讓周俊有種模糊的感覺。那是秦楚。 

 

  擡起頭來,竟對上一張俊顔。濃眉下一雙精眸深不見底,嘴角微揚,流露出一份灑脫不羁。是那個在對面上演春宮秀的男人,而那個坐在他懷裏的男孩卻已不見蹤影。 

 

 

  跟別人玩夠了,又來找上了他是嗎?想起那個叫小辰的男孩,不由對眼前的男人厭惡起來。 

 

  側頭避開他的觸摸,冷冷道:“先生,我不認識你。” 

 

  男人並不介意周俊的排斥,微微一笑,伸出手來:“那我們從這一刻開始認識,我叫殷飛揚。” 

 

 

 

 

 

 

面對對方友善的舉動,周俊竟不知該如何拒絕。他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來:“你好,我叫周俊。” 

 

  雙手一握,忽覺手上一緊,已被殷飛揚帶入懷中。 

 

  殷飛揚攬住周俊的腰,嘴唇輕咬著他的耳垂。“我知道你失戀了,這沒什麽。陪我吧,我會讓你今晚過得愉快的。” 

 

  除了秦楚,周俊從來沒和第二個人有過如此親密接觸。那種厭惡感讓他做嘔。他用力想擺脫對方的束縛,卻又被摟得更緊。不由又羞又惱,罵道:“滾開!” 

 

  殷飛揚絲毫不理會周俊的斥責,反而伸手探入他的腰下,調笑道:“爲什麽?你來這裏還不是尋找慰籍的?交給我,我會讓你快活的。” 

 

  周俊有種想殺人的衝動。而讓他羞惱的是,不僅無法掙脫殷飛揚的束縛,反而腰身部位在對方的撫摸下竟有種難以言表的舒服。 

 

  這種感覺讓他恐懼。誰來救救他? 

 

 “你們在幹什麽?”一聲低吼阻止了殷飛揚進一步的行動。 

 

  發出聲音的是個十六七歲俊美的男孩,被染成七紅八綠的頭發草窩一樣堆在腦袋上。脖上挂著幾串銀鏈,直垂到胸前。一身破爛不堪的牛仔,肩頭膝蓋全都露在外面,一只袖子還不見了。鼻子上嵌了個耳釘樣的飾物,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閃一閃。 

 

 

  周俊開始還以爲是剛才和殷飛揚糾纏的那個男孩,卻又覺得不像。眼前這個更俊美了一些,也更英氣一些。一雙秀眸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男孩的小臉漲得通紅,伸手一把把周俊從殷飛揚懷裏拽了過來,惡狠狠地罵道:“你要發情滾到別處去。敢碰我的人,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爪子!” 

 

  蝦米? 

 

  周俊張大嘴巴,瞪著眼前這位像老母雞爲了保護孩子一樣毛發盡豎,隨時都會衝過去叨對方一口的男孩。 

 

 “我……”好像不認識你啊。 

 

  還未出口的話語湮沒在男孩熱情的擁吻上。 

 

  男孩雙手抱住他的腰,軟語相求:“親親,你不要生氣了。我道歉,我發誓再不會因爲人家長得漂亮,就多看了幾眼,冷落了你。”忽地轉向愣在一邊的殷飛揚:“看什麽看,沒見過人家接吻啊。我已和親親和好了,你沒戲了,混蛋!” 

 

 

  殷飛揚一挑眉,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很紳士地衝周俊聳了聳肩說:“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在跟情人賭氣。”走開的時候,又轉身看向周俊。“我對有情人的人沒興趣,不過,要是哪一天你們分手了,記得來找我。” 

 

 

  還沒等周俊反應過來,男孩已搶著惡狠狠地說:“快滾!” 

 

  一轉頭,對上周俊殺人的目光,不由縮縮脖子,賠笑道:“親親,不要在生氣了。” 

 

  周俊憤怒地盯著這個自以爲是的男孩:“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接下來的話又一次被成功的打斷。俊美男孩用半個酒吧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喊道:“親親,你知道你因爲自己長的平凡而有自卑感。你放心,我不會因爲你的平凡而嫌棄你。我保證,以後就算是楊貴妃在眼前,我都不會看她一眼!” 

 

 

  那麽一張秀美的臉龐外加铮铮誓言,任誰都會感動。但周俊現在只是憤怒地想殺人。他平常引以自豪的忍耐力對上這個小鬼,竟完全起不了作用。 

 

  他咬牙切齒地問:“我們見過嗎?” 

 

  男孩堆起那殺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沒有。不要擔心,你的樣子這麽大衆,就算見過也不會有人記得。” 

 

  就算我長得很普通,也用不著你來說吧。 

 

  想起無緣無故被吻,現在又被譏笑。周俊攥起拳頭,算計著是不是要給他一拳。 

 

  反正現在心情壞得想打人,眼前這位又是自己最討厭的類型。 

 

  撞上來算你倒黴…… 

 

  不理會一心算計的周俊,男孩突然湊上來,一手環上他的腰,湊近他耳邊用僅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別激動,傻瓜。我是在幫你啊。看那邊。”嘴一努,指指前面。 

 

 

  那邊,殷飛揚正湊在吧台前跟一個坐在高腳椅上的人搭話。 

 

 “知道他是誰嗎?情場修羅。至今爲止,還沒有人能逃出他的情網。要不是我,你今晚一定會被生吞活剝,吃的幹幹淨淨,連骨頭渣都不剩。” 

 

  濕濕的熱氣隨著話語絲絲傳到耳廓,周俊幾乎可以感到對方的軟唇輕輕拂過自己耳邊。那種挑逗讓他心煩意亂。男孩卻趁機從後面反抱住他。“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怎麽這裏的人個個都像正在發情的野獸。 

 

  周俊氣得一個後肘擊向男孩前胸,男孩吃痛,哼了一聲,放開了他。 

 

  周俊轉身衝著小惡魔冷笑:“是不是還要我謝你?臭小鬼!” 

 

  被殷飛揚制住也就算了,連這個半大孩子也想欺負他。知不知道他在大學還練過柔道? 

 

  當年因爲身體虛弱,被秦楚強制著每周一次去道場練習柔道和跆拳道,當時避之不及的苦差沒想到今天居然能排上用場。想到這裏,心裏突然有點小得意。 

 

  可是這得意只持續了五秒,就被男孩蒼白著臉手捂著胸口的舉動嚇呆了。 

 

  雖然在道場被摔多於摔人,挨揍多過揍人,但幾年多的訓練也不是白練的。何況剛才惱怒之下下手沒有輕重,看他長的和自己一樣高高瘦瘦的,別不經打。 

 

 “你……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做那惡心的動作?”一邊結結巴巴地解釋,一邊將男孩扶到沙發上。可一想到他剛才居然強迫自己接吻,氣又上撞。“我練過柔道,下手是很有分寸的,不會打傷你。而且我也不會道歉。是你自作自受!!” 

 

 

 “……” 

 

 “餵,你眞沒事吧?你要沒事,我走了……”語調有點降低。 

 

  看看這小鬼也不像有事的樣子。一身的奇裝異服還頂著個草窩頭,一看就知道是不良少年,周俊告訴自己這種人都是打不死的蟑螂,他可不想惹麻煩上身。 

 

  不過他眞的沒事嗎?看著男孩突然漲成绯紅的臉龐,周俊第一反應是腦溢血?……如果抛開年齡問題的話。 

 

 “……” 

 

  不行不行,要笑場了。 

 

  鄭紹棠實在是忍得好辛苦。沒見過像他這樣白白的主兒。看不出殷飛揚滿眼欲火的樣子也就算了,還不知死活地伸出手來做自我介紹。明明打了人,還傻乎乎一副比挨打的更緊張的表情。居然還說練過柔道?出手還眞是柔啊。改天可要好好會會那道場的教練,居然教出這麽個活寶。這麽好玩的玩具怎麽能便宜殷飛揚那頭色狼? 

 

 

  鄭紹棠其實早就發現周俊的存在了。一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知道被人甩了。甩就甩了,長成這樣,被人甩了有什麽好希奇? 

 

  就在殷飛揚帶著玩味的笑容盯住周俊同時,他也在觀察周俊。長的還眞是很路人甲。不過看到他縮在那裏一臉落寞的樣子,又有種想去憐惜的衝動。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逗逗他也好。可是……那副長相眞的很對不起自己一向的審美觀。 

 

  不過當看到周俊在殷飛揚懷裏欲拒還迎的樣子,鄭紹棠開始不爽起來。他本來的猶豫不決因爲殷飛揚的舉動而化爲實際行動。 

 

  看樣子好像比想象的還要可愛,估計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不愁寂寞了。 

 

  不行不行,不能讓他走,得想法留下。 

 

 

 

 

 

 

“你好過分,欺負完人家就想一走了之……” 

 

  淒淒楚楚的聲音成功地絆住了周俊要離開的腳步。聲音說大不大,卻足以將四周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吃完了想走人,也太沒道德了吧,還是對那麽漂亮的一個孩子! 

 

  無視周圍譴責的目光,周俊上前卡住鄭紹棠的脖子,將他頂在沙發靠背上。考慮到此舉動有暴力的嫌疑,又松開了手,恨恨地說:“你在胡說什麽,我都不認識你!” 

 

 

  鄭紹棠甜甜一笑:“那現在認識一下,我叫鄭紹棠。你的名字不用說了。周俊是吧?我記得了。”話語一轉:“可是剛才人家幫你解了圍,你都不謝人家,還打人,不是欺負是什麽?我有說錯嗎?” 

 

 

  話是沒錯,可有沒有必要說得那麽暧昧? 

 

  周俊忍住了氣:“謝謝。” 

 

  鄭紹棠嘴一撅,重重哼了一聲:“說的這麽不情願還不如不說。剛才你跟那色狼說話時可不是這種態度。難道你喜歡那頭色狼?他怎麽說也是大叔級的人物,哪比得上我翩翩美少年?” 

 

 

  美少年三個字觸到周俊的痛處。美少年現在很多嗎?居然一天之中讓他碰到三個。這些自以爲有幾分姿色,只要有錢就可以隨便陪人上床的男孩,爲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喜愛?秦楚是這樣,殷飛揚也是這樣。他看著鄭紹棠,語氣冷了下來:“我喜歡誰與你無關!”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小羊別跑─ ─ 

 

  雖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但一看到周俊驟然變色的臉就知道不妙。好像生氣了,不行,得想法留下他。 

 

 “你信不信你再走一步,我就大聲宣布我們之間沒關系。到時殷飛揚會做什麽我可不敢保證!” 

 

  聽到甜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周俊更是不下千回地在心裏詛咒自己。 

 

  來這個酒吧是他這一生中最錯誤的決定。 

 

  Waiting Bar !! 等待酒吧!! 

 

  他到這裏來難道就是爲了等待這個小惡魔出現嗎? 

 

  周俊轉過身來,冷冷盯住這張笑的人畜無害的臉孔,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鄭紹棠完全無視幾乎可以將自己燒成灰燼的兩道烈焰,聳聳肩:“我可以保證你一定會被那頭色狼剝皮拆骨。當然你可以選擇不信……” 

 

  不敢不信。 

 

  剛才殷飛揚的舉動已讓他感到後怕,而自己的反應更是…… 

 

  也許那個人眞的就像這小鬼說的一樣是情場修羅。要眞是這樣的話,被剝皮拆骨是有可能的─ ─ 

 

  周俊給自己的答案是有。 

 

  前虎後狼,無處躲藏。 

 

  面對著這張俊美但十二分欠揍的臉,周俊培養了二十六年的忍耐力在此崩潰於塵。 

 

 “往後退一步算不算?”從牙縫擠出來的聲音。 

 

  鄭紹棠眼中閃爍著點點喜悅的光輝:“當然不算!”還眞怕周俊不聽他要挾呢。 

 

  周俊走回來氣呼呼地坐下,“你到底想怎樣?” 

 

  鄭紹棠笑彎了眉:“能不能笑一個?你現在的口氣好像在談判的黑社會老大。” 

 

  他伸手摸摸周俊的臉:“不就是被甩了嘛。要不要做出這副晚娘臉。” 

 

  手指劃過臉頰帶動了一絲清涼,周俊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 

 

  鄭紹棠的眼光中掠過一絲落寞。“其實我也沒想怎樣,就是心情不好,想找個人聊聊。反正你也不開心,大家湊在一起聊聊天有什麽不好?” 

 

  察覺到他語氣中流露出的些許消沈,周俊有點奇怪地看著小鬼。那眉宇間有種不屬於他這個年齡段的滄桑。也許,這個孩子是寂寞的。 

 

  不可否認鄭紹棠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周俊從不知道男人也可以長得這麽美。不同於秦楚的硬朗陽剛,鄭紹棠是屬於那種宛柔的中性美,眉宇間卻又比小辰多了幾分英氣。細長柳眉下雙瞳流光浮動,潋滟生輝。小鼻子微翹著,有一點的嬌憨,還有一點點的傲氣。薄薄雙唇透著一股妖娆的豔紅,讓周俊忽然想起剛才兩人的熱吻。他臉上微微發紅,有些尴尬地將眼神移到別處。 

 

 

  難怪剛才被他譏諷長相。和他比起來,自己長得還眞的是很……路人甲。 

 

  不過鄭紹棠的身高體格和他都差不多,不像高大壯碩的秦楚,總給人一種壓迫感。 

 

  該死,爲什麽又想起秦楚…… 

 

 “你……你還是高中生吧,怎麽到這種地方來?是不是翹家?”被鄭紹棠抑郁的情緒感染,周俊頗爲擔心地問。 

 

  不知道現在的孩子都怎麽了,穿的那麽另類,動不動就翹家,他們就不知道父母有多擔心嗎?有感於自己的身世,周俊雖然對眼前的小鬼沒什麽好感,但還是很認眞地說:“你應該跟你父母多溝通一下,就會知道他們有多愛你……” 

 

 

  聲音被一陣大笑掩蓋了下去,鄭紹棠笑得前仰後合:“我剛才是逗你呢,還當眞了。”拍拍周俊的肩膀:“你今年多大啊。好單蠢!哈哈哈……”他有意將最後一個字音節咬得很重。看到周俊半紅半白的臉,又是一陣大笑。 

 

 

  周俊再次確定眼前這人是地獄來的惡魔。有誰見過前一秒锺還那麽憂郁的一張臉,現在會笑得這麽開心? 

 

  那是計謀得逞後爽心的笑。 

 

  笑吧笑吧,小心噎著你。被擺了一道的周俊悻悻地想。 

 

  鄭紹棠還眞被嗆著了,笑聲變成咳嗽聲“呵……”他哀怨地瞟了一眼坐在身旁無動於衷的人:“你就不知道幫我拍拍背,看我咳得這麽辛苦。” 

 

  你是自作自受吧? 

 

  鄭紹棠看看周俊那張有些幸災樂禍的臉。“怎麽說人家也幫過你,居然見死不救,眞沒良心。算了算了,失戀是老大,你就別只捧著那一杯酒不放了。今天我請客,我們不醉無歸!”手一揚,“waiter 

──” 

 

  一位侍應生走了過來。 

 

 “請問先生有什麽需要?” 

 

 “兩個大杯紮啤。” 

 

 “請稍候。” 

 

  鄭紹棠接過侍應生遞來的紮啤,一杯推給周俊:“幹杯!” 

 

  幹杯? 

 

  周俊望著面前不斷泛著泡沫的大杯。他還沒有用這種大杯幹杯的經驗。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酒品更不好。就算失戀,也沒必要借酒精來懲罰自己。 

 

  鄭紹棠皺皺鼻子,有點不耐煩地說:“餵,你是不是男人啊?一口幹了!就讓那些不開心的事跟酒一起消失!”   

 

  話語觸動了周俊內心那柔軟的一角。 

 

  就讓過去種種隨著這酒水一起湮滅吧。秦楚,文雅的你,溫柔的你,強勢的你,從今以後,便再也與我無關。離開你我眞的很傷心,但這個決定我永不後悔。 

 

 

 

 

 

 

“幹!” 

 

  就這樣揚起酒杯,一飲而盡。 

 

 “幹!” 

 

 “再幹!” 

 

  一杯接著一杯,轉眼桌上就擺滿了空杯。 

 

  鄭紹棠讓侍應生將空杯都撤下,他興奮地看著周俊,兩眼放光:“餵,看不出你還有點酒量,老喝紮啤沒勁,咱們換別的吧?” 

 

  酒精的刺激讓周俊眼神迷離:“隨便。” 

 

  鄭紹棠衝侍應生打了個響指:“兩杯軒尼詩,不用勾兌。” 

 

  周俊的臉頰绯紅,空腹並大量飲酒讓他馬上眩暈起來,身子變得輕飄飄的。對面俊美的臉龐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起來有些模模糊糊。 

 

  是秦楚?不對……是那個小惡魔。他才沒有楚那麽有男人味,可是,他們倆眞的有哪個地方長得好像…… 

 

  鄭紹棠將盛滿軒尼詩的酒杯遞給他:“不行了吧?還以爲你眞得很能喝呢。” 

 

  聽出他語氣裏的不屑 ,周俊伸手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酒杯,仰頭一幹而盡。 

 

 “不行?誰說我不行?” 

 

  鄭紹棠急得直跺腳。“這是純白蘭地,哪有像你這樣一口幹的。好浪費!” 

 

  周俊瞟了他一眼:“那你就再叫一杯好了。”順手拿過鄭紹棠的那杯,又一口幹下。 

 

 “我的酒……”鄭紹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酒被掠奪過去,氣地在周俊肩上捶了一拳。 

 

 “我是要你來陪我喝酒,不是要我看著你喝!” 

 

  已有幾分醉意的周俊被推倒在沙發靠背上。他有些氣惱,揮手拍開,“是你說請我喝的,現在又這樣小氣……再叫了!” 

 

  他舔了一下嘴唇。這是什麽酒?甘甜中帶了一絲辛辣,醇香滿口,倒蠻好喝的。 

 

  看著因酒精作用而臉頰绯紅的人兒斜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懶倦容,小舌還伸到嘴角舔砥著。鄭紹棠心裏一動,看不出這麽一張普通的臉居然也會有如此風情。 

 

  他讓侍應生端來兩杯低度酒,一杯遞給周俊,嘟囔著:“我請你喝酒,居然說我小氣。別再一口幹了,你要是成了醉豬,我可不管你。” 

 

  那半是責備半是關懷的語氣讓周俊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楚……”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接過遞上來的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鄭紹棠氣瘋了:“我要你慢慢喝的!” 

 

 “可是口渴……”周俊又舔舔幹燥的嘴唇。眞得很渴啊。 

 

  不知爲什麽,一股股熱氣自丹田升起,宛如遊蛇般順著血液流向全身。全身就像發燒一樣的滾燙 

。眼前的景象跳躍晃動著,像一串串小小的火焰。耳邊傳來糜糜的音樂聲,嬉笑聲,還有玻璃碰撞的幹杯聲。所有的聲音糾纏到一起,組成一曲美妙的樂章。似乎自己的聲音也夾雜在裏面,憤憤述說著什麽。 

 

 

  眼前有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晃來晃去,周俊好想看清這雙盯住自己的眼眸,他拼命湊上前去。 

 

  那裏面好似一池潭水,清澈深邃,寂靜無波,映在裏面的卻是一張好面熟的臉孔…… 

 

  咦,好像是我自己的臉。 

 

 

 

 “楚……” 

 

  楚,是你嗎?不對,楚的眼睛沒有這麽明亮…… 

 

  是誰?我怎麽想不起來。 

 

 “你眼睛裏好像有我啊……好奇怪,你是怎麽裝進去的?” 

 

  這不是重要問題,重要問題是他現在胃裏好難受。 

 

 “嗷……” 

 

  好像舒服了好多。原來是胃痛,平時咖啡喝得太多了,以後要注意。 

 

  恍惚中被人扶起,搖搖晃晃地走出去。 

 

 “楚,我們要去哪裏?”目光對不上焦點,醉酒的人用迷蒙的雙眼向四周打量。 

 

 “回家。”忿忿的語調。 

 

  回家?哪裏有家?嗯,是楚的家。不對,今天好像做了個重大決定,是跟楚有關系的。可是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楚……”想問問秦楚究竟是什麽事情,才發了一個音節就被掐斷:“閉嘴!” 

 

  好吧,閉嘴。還是先睡一覺,頭暈得厲害,而且好困。 

 

  鄭紹棠現在憤怒得想殺人。如果可以,他眞想把眼前這個醉豬爆揍一頓然後一腳踹開。自小有潔癖的他今天居然被人當垃圾桶一樣吐得稀裏嘩啦,還要忍著惡臭送他回家。光一路上出租司機那暧昧的眼神就讓他想暴走。 

 

 

  這頭醉豬撲在他懷裏大睡是他的錯嗎?睡就睡吧,還發出那麽暧昧的聲音……要眞是情人也無所謂,問題是他們從認識到現在也不超過3個小時! 

 

  那個楚到底是何方神聖,爲什麽要自己爲他背黑鍋! 

 

  還以爲是只可愛的小綿羊,誰想到小羊的酒品這麽不好。不過是想逗逗他,要不要這麽倒黴撿個麻煩回來? 

 

  當時眞想把他丟下一走了之,可一想到殷飛揚那一臉的色相,不知怎的頭腦一熱,居然就衝動地決定送他回家。幸虧小羊的提包裏有名片和筆記本,看了才知道他居然在天地人這家頗有名望的電子公司工作,還有公司給提供的公寓。看來小羊在工作上可不像生活中這麽“單蠢”啊。 

 

 

  鄭紹棠將周俊架到六樓他住的地方。從在他提包裏找出串鑰匙,挨個試了一下,在試到第三把的時候,鎖啪的一聲開了。 

 

 “親親,這就是你的家?”打開燈,將周俊順手一推,推到客廳的長沙發上。 

 

  很簡單的一室一廳,除了配置好的簡單組合家具和電器外,好像沒什麽私人用的物件。大廳正中還擺了幾個大箱,上面貼著天地人公司的標簽。 

 

 “親親,你不會是今天剛搬進來了吧?” 

 

  回應他的是周俊煩躁的呻吟聲。 

 

 “拜托,不要再吐了。” 

 

  鄭紹棠無奈地一把將醉豬拖進浴室。可是周俊只是在嗓眼裏幹嘔了幾聲,就又跌進鄭紹棠的懷裏,頭蹭了蹭,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繼續夢周公。 

 

  鄭紹棠實在無法繼續忍受嘔吐物殘留在衣服上的酸臭氣,而始作俑者現在居然還敢跟周公下棋!當下三下五除二把周俊的衣服脫個精光,打開噴頭,調好水溫,向他當頭淋下。 

 

 

 “啊……”一陣冷雨當頭襲來,把周俊從美夢中踢了出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張秀美的俊臉映入眼簾。 

 

 “好好洗幹淨!”淋浴器裏的水便如天女散花般地撒射下來。 

 

  被澆醒的周俊顯然還沒弄清狀況,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眼神有些茫茫然:“這是哪裏?” 

 

 “你家!” 

 

 “我家好小啊……” 

 

 “……” 

 

 “你……是誰?” 

 

 

 

 

 

 

鄭紹棠不理會周俊的醉言醉語。一邊幫他洗,一邊唠叨著:“親親─ ─ 

我長這麽大還沒伺候過別人呢。今天本來想逗逗你,沒想到便宜沒占到,還被你當成垃圾桶來吐。我眞是好倒黴。餵……站好了,別老趴在我身上,餵……” 

 

  可惜酒醉的人兒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一個勁的撲到他懷裏蹭來蹭去。扶住站立不穩的周俊,鄭紹棠悲慘地發現自己也已被淋成落湯雞。 

 

  既然淋成這樣,只好一起洗了。親親,我可不是趁人之危,這樣坦誠相對,也是你造成的。 

 

  將周俊扶到牆角靠住,想到外間把濕衣脫下,誰知一轉身,就被周俊從後面環腰抱住,緊緊扣在懷裏。 

 

  轉過身來,他看到一張驚慌失措的臉龐。 

 

 “不要走,求求你,陪我……” 

 

  水珠擊打在周俊绯紅的臉頰上,纖瘦的肩胛骨上,胸前誘人的紅櫻上,水珠匯成絲絲細流順著曲線流向叢林深處。他的眼神迷離而炙熱。溫水的不斷擊打鼓動起體內深藏的欲望,與血液裏的酒精匯合成一體,宛如蟠龍遊走,帶動雷霆之勢叫囂著向四面八方傳來。 

 

 

  朦胧中感覺有人在爲他搓洗。是楚?好像又不是…… 

撫過肌膚的手指是柔軟纖細的,動作有點粗暴,卻又透了股溫柔。指腹遊動在肌膚表面,浮光掠影般的輕柔。周俊迷蒙的眼裏兩個身影不斷地晃動,錯開,重疊,然後再錯開。他分不清哪個是實,哪個爲虛。 

 

 

 “楚……” 

 

 “叫我棠!”惡狠狠的聲音在耳邊蕩起。 

 

 “棠……” 

 

  叫什麽都好,只知道眼前這個人一定不能放開。心慌慌地想只要一松手,他就會消失吧? 

 

  不可以,你怎麽可以消失?在我付出了所有的感情之後,你就這樣毫不留戀地消失。 

 

  不可以,將來怎樣都好,但這一刻,你是我的。 

 

  周俊用力吻住鄭紹棠的雙唇,掠奪般地咬動吮吸。隨後將舌探進對方口中,舔動著上齶,舌尖,隨後緊緊纏繞住他的舌,一邊攪動一邊吐弄。 

 

  鄭紹棠將周俊抱進懷裏,回應著那不斷噴薄而出的熱情,一只手卻探向他的小腹,穿過叢林,握住他的炙熱輕輕揉捏。最虛弱的地方被控制,周俊發出一聲歎息,從兩人相交的嘴角輕傳了出來。 

 

 

  一個長吻過後,鄭紹棠托起那沈浸在情欲迷亂裏的臉龐,痞痞地一笑:“親親,是你不讓我走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誰讓我也有那麽點在意你呢。心裏悄悄加上一句。 

 

  按住周俊的後頭,重又回吻了過去。像是要安撫下對方那慌亂的心思,這個吻只是輕柔的撫摸。舌尖繞著他的唇邊輕輕轉動,又偶爾吸住他的舌尖,像在享用大餐後的甜點一樣,不舍得一下子吞掉,只是含在嘴裏,不斷地品嘗,不斷地回味。 

 

 

  全濕的衣服已被脫到一邊,鄭紹棠牽引著周俊的手握住自己的炙熱,上下捋動。他的手指也在周俊的欲望上輕輕搓動,指甲有意無意的在鈴口處劃著,滿意地聆聽著周俊在被刺激下而發出的呻吟。一滴滴晶瑩的淚珠從鈴口處俏皮地跑了出來,欲望更加的堅挺。 

 

 

  鄭紹棠讓周俊轉過身去,讓他撐住浴室的玻璃門,無視愛人在要進入高潮時因突然失去助動力而發出怨語,把放在一角的沐浴液擠到手裏,輕輕塗在周俊的菊穴上。清涼的沐浴液刺激得周俊臀部一抖,他轉過身來,表情有幾分哀怨:“楚……” 

 

 

  他人的名字讓鄭紹棠有些不爽,他從後面伸手握住周俊的欲望,惡意地揉搓著它。 

 

 “親親,我不介意你心裏有別人,不過在和我做的時候想的只能是我啊。”下身頂住周俊的菊口,借著沐浴液的潤滑,慢慢擠了進去。 

 

 “啊……” 

 

  後庭被異物的探入及分身突然被灼熱包裹的感覺讓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歎息。 

 

 “親親,你這裏好棒啊。好軟,好舒服。” 

 

  周俊激烈地搖著頭:“疼……慢點……” 

 

  鄭紹棠陪著笑:“親親,人家是第一次,沒有經驗了。我一定會改進,下次保證你舒舒服服的。” 

 

  一只手環在周俊腹上將他圈在自己身前,分身在他身內輕輕觸摸。感到觸到一點,周俊的嘶叫聲激烈起來,知道那是他的性感帶,便對著那點大幅度抽動起來。另一只手抓住周俊的手一起握住他的欲望上,不斷地搓動撫摸,帶著他一起攀上欲望的高峰。 

 

 

 “嗳……” 

 

  隨著一陣劇烈的抖動,一道白練激射在浴室的玻璃門上,然後靜靜地滑下。兩人從高峰上飄飄蕩蕩地跌了下來,周俊無力地癱軟在鄭紹棠的懷裏。 

 

  浴室裏只剩下水擊聲,沈重的呼吸聲,和靡靡的喘息聲…… 

 

 

 

 

 

  這是什麽地方? 

 

  自己躺在一張很寬敞的單人床上,旁邊是垂地的藍色格調式窗簾。對面牆上的電子锺顯示是下午兩點。牆角還有一張放電腦的桌子。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現在在哪裏? 

 

  周俊翻身坐起,卻在下一秒被一股熟悉而劇烈的疼痛揪回床上。 

 

 “好痛……” 

 

  就在周俊蹙著眉和疼痛抗衡的時候,虛掩的門被悄悄推開,一張小臉探頭進來。 

 

 “親親,你醒了。” 

 

  鄭紹棠一個飛身撲了過來,周俊避無可避,被他抱個正著。 

 

  鄭紹棠用他草窩似的腦袋在周俊身上拱了兩下,然後擡起頭來,衝他甜甜一笑:“以爲你會睡一天呢。怎麽樣,肚子餓不餓,還好我叫了外賣。” 

 

  酸軟的全身和漲痛的後庭,是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看著眼前笑得人畜無害的罪魁禍首,周俊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 

 

 “這是什麽地方?”他陰沈著臉問道。 

 

  鄭紹棠瞪大了眼睛,擡手撫上周俊的額頭:“親親,你是不是醉糊塗了?這是你的家啊。”手在下一秒锺被重重拍開。 

 

  我的家?我怎麽不知道? 

 

  周俊揉揉疼痛欲裂的頭,宿醉加縱情還眞是難過啊。 

 

  看出周俊的疑惑,鄭紹棠忙急急地解釋:“是你們公司派給你的公寓了。你不是這個星期才調過來的嗎?恐怕還沒進這家門吧?” 

 

  望著周俊越來越黑的臉,他縮了縮脖子。“你醉得那麽厲害,我當然要送你回家。我要送你回家,當然要知道你住哪兒。我想要知道你住在哪兒,當然要翻你的提包看看了。那張工作調動證明和名片呀,住所地址呀,鑰匙什麽的都放在一起,想不看都不行……唉吆,你幹嗎踹我?” 

 

 

  坐在床邊的鄭紹棠被周俊一腳蹬到地上。而後者也因爲用力過激牽扯到某處傷口而呼呼喘息,他指著鄭紹棠咬牙切齒地問:“混蛋!你昨晚都做了什麽?” 

 

  原以爲不過是個喜歡惡作劇的孩子,沒想到竟是吃肉不吐骨頭的惡魔。自己眞是蠢透了,竟爲了躲避殷飛揚而和他在一起。他們兩個又有什麽區別? 

 

  昨天到底是發了什麽瘋,失戀就失戀,幹嗎跑到gay吧裏借酒澆愁,還被人給上了,而且還是認識不到幾個小時的孩子!! 

 

  怎麽看這個小東西也沒成年,自己這樣做也算是犯罪吧?不對,他是被上的那個啊,算是受害者吧? 

 

  鄭紹棠從地上爬起來,甩甩五顔六色的草窩頭,撅起小嘴:“親親,你好絕情。昨天人家明明就只是想把你送回來而已,是你抓住我硬不讓我走的。你不要告訴我你喝醉了就什麽都不記得。你一個大男人不要做過了不敢承認。算起來還是我吃虧一些,怎麽說我也是第一次呢。” 

 

 

 

 

10 

 

 

 

周俊只是太過於震驚所發生的事實,被鄭紹棠一提醒,昨晚發生的種種慢慢浮上腦海。他隱約記得自己是如何瘋狂地扯掉鄭紹棠的衣服,甚至記起自己在他的身下忘情地哭喊呻吟……。 

 

 

  酒能亂性,說得還眞不錯,自己居然和一個陌生人做這種事。算了算了,就當被狗咬了一口,不然還能怎樣?只是…… 

 

 “你幹嘛穿我的睡衣?” 

 

  這套剛買不久的小熊維尼的藍睡衣現在正光明正大的穿在鄭紹棠的身上。 

 

  鄭紹棠的個頭身材都和周俊差不多,衣服穿在他身上合適之極。他頭上還頂著個草窩,皺起鼻子一副乖寶寶的樣子。 

 

 “親親還好意思說,都是你吐的我滿身都是,我沒有換洗的衣服,不穿你的穿誰的?” 

 

  衣服好像都是作爲托運行李運過來的…… 

 

  不會連內衣褲也…… 

 

  順著周俊的眼神看看自己的下身,鄭紹棠給了他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 

 

 “內衣褲也是啊。我習慣每天都換洗的。親親放心好了,你托運來的行李我都幫你開封了。衣服都挂到衣櫃裏,日用品也都擺到桌上,髒衣服也全都洗過了。在你睡覺的時候,我可是一點都沒閑著地爲你服務。不過親親你的審美觀還眞是與衆不同啊,睡衣都是卡通圖案的,哈哈……”一想起給他收拾衣服時那好幾套卡通圖案的睡衣,就不由得放聲大笑。 

 

 

  得意忘形的人只顧自己開心大笑,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的氣壓在一點點下降。 

 

  周俊引以自豪的忍耐力再一次崩潰。如果可以,他非常願意像拍蟑螂一樣拍死這個小鬼。 

 

  笑得毫無形象的人終於斷斷續續止住了笑聲。“親親,你不要這副臉色。我一點都不介意穿你的內衣褲,眞的。” 

 

 “我介意!”周俊掙紮著從床上下來。 

 

  身體並不像想象得那麽疼痛,不過因爲好久不做的關系,還是有些酸麻,後面也漲漲得難受。這個臭小鬼,看不出他的力氣這麽大。 

 

 “你叫什麽名字?”又是一聲惡狠狠的怒喝。 

 

  鄭紹棠再次癟起了小嘴,一臉的委屈:“親親,你好過份,昨晚你叫了一晚上人家的名字,誰知道一覺醒來,就推說什麽都忘記了……我叫鄭紹棠,你可以叫我棠棠。你如果再忘記的話,我會很生氣的。” 

 

 

  我不會忘記,因爲我根本就沒打算記住! 

 

  再休息一晚上,明天應該可以上班。 

 

  全是讓這個小鬼害的。現在肚子好餓,還是先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 

 

  周俊心裏憤憤然地想著,一把推開擋在自己前方的人,一瘸一拐地走出臥室。 

 

  鄭紹棠緊跟在身後:“親親,你餓了吧?我給你准備了飯菜。” 

 

 “我剛才吃了點,怕你肚子餓,都給你留著呢。”邊說邊將飯菜擺到餐桌上。 

 

  周俊去浴室簡單地洗漱了一下,然後來到廚房。 

 

  餐桌上擺了兩碟醬菜,兩碟炒青菜,外加米飯和玉米粥。鄭紹棠討好地給周俊盛了一碗,遞給他:“你們公司想得眞周到,連餐具都是成套的。我只叫了外賣。你昨晚喝了那麽多,胃裏肯定不舒服,我特意都點的清淡的菜啊。親親,我很體貼吧?” 

 

 

  周俊咳了一聲,示意鄭紹棠坐下。 

 

  他看著鄭紹棠微微泛紅的臉龐。黑眸如炭,瞳仁卻燦若星辰。挺立的小鼻子微微皺起,鮮紅的下唇被咬在貝齒下面。身上原來那些銀飾物都摘了下來,只穿了件卡通的藍睡衣,撇去那一堆五顔六色的頭發不算,怎麽看也是個天使般無害的孩子。 

 

 

  昨晚的事情說給誰聽都沒人會信吧?可昨天這臭小子明明就是個痞痞的不良少年啊。穿得那麽古怪,打扮得那麽另類。看他瞪殷飛揚的眼神,整個就像一頭要發飙的小豹子。一個人怎麽能同時擁有兩種完全不同的形象? 

 

 

  昨晚的事讓周俊對識人不明這四個字有了最深切的體會。 

 

  如果說昨晚周俊尚對鄭紹棠的解圍心存感激的話,此刻他的心中就只有被欺騙的憤怒和不幹。 

 

  他冷冷地說道:“昨晚的事就算了,我不想再提。吃完飯後,請你從哪裏來,到哪裏去。我們再無關系!” 

 

 “還有,不要叫我親親,我們好像並不太熟。你可以叫我周俊,也可以叫我周先生。好了,吃飯!” 

 

  不想再跟他多說廢話,周俊選擇了低頭吃飯。 

 

  鄭紹棠看著開始吃飯的周俊,一臉棄婦的幽怨。 

 

 “我就知道,你昨晚欺負完人家就想一腳踢開。我們做都做了,你還說什麽不熟?你身上哪個地方我不熟?” 

 

 “咳……”第一口米粥成功地卡到嗓眼裏,周俊大聲咳嗽起來。 

 

 “我欺負你?昨晚被上的那個是我啊。大哥!” 

 

  我還一肚子火沒處發呢,你還敢說? 

 

 “可人家是第一次嘛……” 

 

  周俊瞪住對面人的秀顔,再次認定跟他溝通難,難於上青天。他無可奈何的擺擺手。“好了好了,昨晚的事情一筆勾銷,沒有誰欺負誰。鄭先生……” 

 

  對面的乖寶寶馬上勾出一副笑臉:“叫我棠棠!” 

 

  叫什麽無所謂,關鍵是要把話說清楚。失戀已經夠倒黴了,他不想再被無良少年糾纏。 

 

 “那個……棠……,我知道我們昨晚喝多了,有些事情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發展的。這個……吃完飯後,你回家吧。我也還有好多事情要做……畢竟我們還不是很熟……” 

 

 

  周俊想著措詞,琢磨著要如何趕他離開。但當他看到鄭紹棠的雙眸裏慢慢湧起一層霧水,嘴唇還用力抿著,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時,下面的話就再說不出來了。 

 

  拜托,他才是受害者啊。爲什麽要講加害者的台詞? 

 

  明知說不定對方又在演戲,卻還是不能無動於衷。 

 

 “我不是這個意思……” 

 

  拜托你別哭。我已經夠倒黴的了,你就別再添亂了好不好。 

 

  鄭紹棠忽然展顔一笑:“我知道你不會趕我走的,畢竟我昨晚還幫你解圍了呢。” 

 

  可結果還不都是一樣,只是主角不同而已。 

 

  不過一想到要被殷飛揚抱在懷裏撫摸溫存,周俊心裏忽然感到一陣惡寒。 

 

  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殷飛揚來,還是眼前這位更能讓他接受吧? 

 

  拜托,他在想什麽?兩個他都不要!! 

 

 

 

11 

 

周俊盡量用平緩的語氣溝通。“你畢竟要回家的對不對?你一夜不歸,你家人怎麽想?” 

 

  鄭紹棠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說:“我沒有家。爺爺走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雖然還有個父親,不過跟沒有沒什麽區別。 

 

  看到鄭紹棠一向灼灼有神的眼神暗了下來,即使懷疑話的眞實性,周俊心裏還是像被針刺了一下。沒人比他更了解親人早亡,無依無靠的那種感覺了。這個孩子神乎其神的變臉是否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想說點什麽,卻又無處講起。 

 

  鄭紹棠卻忽然笑了起來。“想安慰我啊,我沒事的。都過去那麽久了。”陰郁在笑顔裏慢慢散發開來,爍爍火焰又重新聚集到他的雙眸之中。他把椅子搬到周俊旁邊,湊近他坐下。 

 

 

 “知道嗎?我昨天本來是想去吧裏吊個金主的。總得找個人養我,你說是不是?光顧那個waiting bar 

的人可都是些有點身份的。沒想到被你給吊住了。現在我是一無所有了,沒辦法,只能你養我。” 

 

 “咳……”再次嗆到。 

 

  周俊決定將話題進行完後再吃飯,否則他都不敢保證能否順利吃完這頓午餐。 

 

 “你不是有錢的嗎?昨晚還是你請我喝的酒。” 

 

  鄭紹棠眨了眨眼:“沒錯,就因爲請你喝了酒,我現在才變得一無所有了。” 

 

 “……”周俊實在無話可說。 

 

 “那這外賣是怎麽來的?”不會是搶的吧。 

 

 “當然是買的。”很肯定地回答:“錢是從你錢包裏拿的。我餓了,只好用你的錢叫外賣了。” 

 

  這跟搶有什麽區別?周俊第一個反應就是幸好他沒拿著錢包偷跑。雖然鄭紹棠現在看起來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可昨晚那付痞痞的打扮怎麽看都能跟慣犯,慣偷挂上鈎。 

 

 

  問題是自己昨晚怎麽能跟這種人一起喝酒? 

 

 “所以呢,你就當我的金主好了。雖然你這人長得不怎麽帥,收入應該也一般般,不過無所謂了,我這人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一日三餐,將我餵飽,就萬事OK了。”鄭紹棠將胳膊搭在周俊肩上:“怎麽樣?你很占便宜啊。” 

 

 

  熟悉的體香讓周俊憶起昨晚的放蕩。他有點心煩意亂。更讓他生氣的是鄭紹棠那玩世不恭的語氣。難道隨便一個人,只要符合條件就可以陪他上床了?他怎麽可以這樣放縱自己? 

 

 

  不明白自己爲何會生氣,反正就是心裏不舒服。他推開搭在肩膀的手。“我沒有錢多養一個人!”頓了一下又說:“沒辦法,我退一步,我可以把昨天的酒錢還給你,你住一晚,明天換回你自己的衣服離開。我希望明天下班後不要在這裏再看到你。” 

 

 

  既然你都可以把自己當成物品隨便出賣,那我們之間就沒什麽好說的了。要吊凱子,像秦楚那樣的才是理想人物吧? 

 

  鄭紹棠的手有些尴尬地撂在空中,隨即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想吃完就甩人,門都沒有。不知小羊如果知道今天自己特意去配了把備用鑰匙的話,會是什麽表情。 

 

 “呵呵……”開玩笑,還沒玩夠,哪能這麽快走人。 

 

  而且……昨晚的感覺眞得好刺激,要是每天都能這樣的話─ ─不過看親親這副吃人的樣子,短時期之內是不太可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留下! 

 

  棠棠,你要加油啊!! 

 

  可惜周俊正低頭吃飯,看不到小狐狸一臉的詭笑。 

 

 

 

  

 

  周俊坐在總部的新辦公室裏處理剛剛接手的文件。 

 

  接待他的是負責他們策劃部門的主管,也是他的上司,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士,名叫藍櫻。大家都叫她藍姐,藍姐的性格非常開朗爽直。 

 

 “小周,住的地方還滿意嗎?我讓同事們都幫你打掃幹淨了。茶具碗筷都買的雙份,尋思著來個朋友什麽的也能用上。你托運到總部的物品也都送過去了。那幾個小夥子辦事毛毛草草的,沒打碎什麽東西吧?” 

 

 

 “你們公司想得眞周到,連餐具都是成套的。” 

 

  想到昨天那個孩子說過同樣的話語,周俊的心裏不知爲什麽微微顫一顫。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謝謝藍姐,沒什麽貴重東西,都是些舊衣物。” 

 

  第一天上班,除了被介紹給各個部門的同事認識並接手些新工作外,並沒有太多的事情。藍櫻給了他一些公司內部工作資料,讓他了解總部的運作情況。相對於分公司來說,總部在工作處理和調配上都更規範嚴格,工作量相對來講也比較繁重,難怪分公司的同事對自己來總部的執著感到不可理解了。 

 

 

  如果不是秦楚,自己大概也不會這樣做吧。雖然手機扔掉了,但對方如果想聯系的話,怎麽也能聯系得上。或許對他來講,自己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即使是做了分手的決定,七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本以爲一定會難受得連工作都做不了。結果被那個小鬼鬧騰得頭痛身子痛,倒把心痛減到了最低,說來也不是件壞事吧。 

 

 

 

 

  公司離公寓坐公車要十幾分锺。周俊下班後,在離家最近的一站下車,看天陰陰的,像要有場暴雨,忙飛快地在附近的超市轉了一圈,買了些食品蔬菜回家。 

 

  雖然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的工作量也不多,但在新環境下做事所要花費的精力還是讓周俊覺得很疲倦。 

 

  都是那個小鬼造成的。周俊走在路上悻悻地想。 

 

  當然自己也有一大部分責任,只是心裏不願承認。 

 

  昨天二人會談結束後,周俊就把酒吧的花費還給了鄭紹棠。他也不知道具體花了多少,反正是只多不少的給。小鬼二話不說的也收了。自此二人再沒有交談過,鄭紹棠一人在客廳看電視,而周俊在臥室整理自己的工作文件。 

 

 

  晚飯時,兩人一人一碗泡面,好像這也是公司給准備的。還是鄭紹棠拿給他的。其間兩人也是一語不交。鄭紹棠自己邊看電視邊吃面,不知看了什麽情節,哈哈大笑,湯面噴了一地。 

 

 

  晚上,周俊睡在臥室。他擔心昨晚的事情會重演,把門從裏面反鎖上了。第二天上班時才發現鄭紹棠正蜷在沙發上打著呼噜,長長的睫眉垂下來,像只安靜的小貓。毛巾被一半蓋在身上,一半拖在地上。一只手裏還拿著遙控器。裸露的粉頸上有幾處點點紅斑,豔的驚心。周俊不敢再看,慌慌張張的就這麽一路逃了出去。 

 

 

  現在那只小貓已經走了吧。 

 

 

 

12 

 

走進屋,周俊剛把門帶上,一個身影就撲到他的懷裏,歡快的聲音大叫:“親親,你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鄭紹棠穿了一件黃色卡通圍裙,右手還拿了一柄炒勺。隨著他的撲來,周俊聞到一股濃濃的油煙味。 

 

  沒有走嗎? 

 

  不知爲什麽,心裏竟有些安了下來。 

 

  手卻不由自主地推開他:“你不是走了嗎?” 

 

  鄭紹棠瞪起大大的眼睛:“我什麽時候說要走了?” 

 

  你不走,那我昨天說的都是廢話嗎? 

 

 “好像昨天都是你一個人在自說自話,而且……”鄭紹棠一指陽台:“我的衣服還濕濕的,我也走不了啊。” 

 

  昨天今天都是晴天,沒道理衣服幹不了的。想也知道又是小鬼在作怪。累了一天的周俊也提不起精神應付他,橫了他一眼,將買來的菜拿進廚房。 

 

  鄭紹棠跟在他身後。“親親,你也買菜了。我今天也買了好多東西回來。我還給自己買了很多內衣。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不會再穿你的了。” 

 

  看到櫥櫃裏堆滿了蔬菜,水果,大米,花生,熟食品,罐頭,以及各種包裝的零食點心,周俊欲哭無淚。“鄭紹棠!” 

 

 “到!” 

 

 “你知不知道你買的這些東西夠一個人吃上半個月的?而且現在是夏天,買多了很容易壞掉!你又知不知道蔬菜和熟食品不能放在一起?”早知道,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去超市買菜? 

 

 

  後者卻一臉委屈的表情。“我怎麽知道?我又從來沒買過。反正都是吃的嘛,放在一起有什麽關系?親親好凶……” 

 

 “不准叫親親!” 

 

 “俊俊好凶!” 

 

  周俊捂著臉跌坐在椅子上。老天,我失戀已經夠倒黴的了,你爲什麽還雪上加霜派個小惡魔來折磨我? 

 

 “俊俊,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鄭紹棠有些驚慌。 

 

  俊的臉好白。昨天沒休息好,今天還要上班,一定累壞了吧。 

 

  周俊有氣無力地說:“我沒事。只要你不在我面前出現,我什麽事都沒有。” 

 

  鄭紹棠嘟起了嘴:“幹嗎拐著彎兒罵人?虧我今天還特意爲你買了好幾件內衣。都是品牌內衣啊。” 

 

  想起昨天還錢給他的事情,周俊心裏一驚。 

 

 “大哥,你不要告訴我,你把昨天我給你的錢都花完了。” 

 

 “是啊。其實食品花不了多少錢。不過內衣我買的都是品牌。你知道的,內衣這種東西,穿便宜的,會覺得不舒服啊。” 

 

 “……”周俊實在有心無力。“昨天我也把錢還給你了,你不是什麽都沒說就接下了嗎?幹嗎又要反悔?你到底想怎樣?” 

 

 “昨天我是看你身體不舒服,心情欠佳,才故意不和你說話的,想今天等你心情平靜下來,再好好跟你聊……” 

 

  周俊沒好氣地說:“該說的昨天我都說過了。我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而且這是公司派給我的公寓。我收留你也是違反規定的。” 

 

  鄭紹棠緊咬著下唇,盯住周俊咕囔道::“有什麽不可能?感情是慢慢培養的。公司才不會管這些閑事呢。我都不嫌你比我老,長得又不帥,掙的也不多,你還在一旁挑三揀四的……” 

 

 

  周俊冷笑道:“我是又老又醜又沒錢,既配不上你,也養不起你。所以你也沒必要委屈自己留在這裏是不是?” 

 

  他是眞的很想平心靜氣地說服這小鬼的,可他的涵養對上鄭紹棠的利嘴似乎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鄭紹棠也有些著急,問道:“爲什麽?我又吃不了多少。你又不是白養我,我可以幫你料理家務,幫你做飯,也可以陪你上床。我床上功夫怎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你現在剛失戀,也需要慰籍的嘛。你要覺得自己吃虧,我也不介意在下面。” 

 

 

  周俊不妨被鄭紹棠說中心事,看著他那已被咬的鮮紅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在浴室裏的旖旎風光,一下子漲紅了臉,大聲罵道:“你在胡說什麽?你把你自己當什麽?你又把我當什麽?我就算是失戀了,也不會隨便作踐我自己!那天是我喝醉了,否則根本什麽都不會發生!我也不會喜歡你這種小孩子的。你要找金主,Waiting 

Bar啊什麽地方的不都有的是嗎,你爲什麽一定要纏著我?” 

 

  

鄭紹棠氣紅了眼睛,冷笑道:“我喜歡你是看得起你,你以爲你是誰?在這裏裝大牌。說什麽喝醉酒了什麽都不知道,眞是好笑,你敢說當時你眞的一點都不知道嗎?你是怕跟我這種人在一起丟臉吧。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想甩開我嗎。我知道像我這種人根本就沒人在意。父母不要我,爺爺也離開我,還以爲你會對我好,誰知你也這麽對我。當時是誰求我要我留下的?等開心夠了,就用一句什麽都不記的話把我一腳踢開。你們全都不是好人!全都在騙人!!我才不要再呆在這裏,我更不想再看到你!!”氣憤憤地解開圍裙,摔給周俊,頭也不回地摔門走了。 

 

 

 

 

  外面的天陰得更厲害了,遠處隱隱傳來滾滾雷聲。 

 

  周俊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他有多長時間沒跟人吵過架了。那小鬼可以輕易點起自己的怒火,只因爲他說中了自己的心事吧。那麽快地要趕他走,是眞的擔心他是個麻煩?還是不敢面對曾經跟他有過關系的事實? 

 

 

  目光移到桌上。幾個碗碟擺在那裏,旁邊電飯煲也亮著保溫的黃燈,瓦斯氣上的炒勺裏還冒著熱氣。周俊走過去看了一眼,是西紅柿雞蛋湯。 

 

  應該是剛剛才做好的吧。他可以想象得出那小鬼戴著圍裙,拿著炒勺做飯的可愛模樣。 

 

  一道閃電橫空劃過,周俊習慣性地眯了下眼。 

 

  氣壓很低,今晚會有場暴雨吧。那小鬼古靈精怪的,應該會有住的地方…… 

 

  明明很餓,卻毫無胃口,心情不僅沒因趕走麻煩而愉快,反而像即將下雨的天空一樣惡劣。 

 

  他把客廳和臥室的燈都打開,將手提電腦和文件包放到臥室的桌上。 

 

  晚飯後把業務資料整理儲存到電腦裏已成了工作幾年的習慣。周俊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天資聰慧的人,他之所以能在大公司取得一席之位,只是比別人付出更多的辛苦和努力。 

 

 

  可是今天周俊有些心不在焉。望著電腦屏幕,不僅好幾次把數據輸錯,有份文件還差點忘記存檔。腦子裏淨是鄭紹棠甜甜的笑顔和臨走時氣憤不已的表情。 

 

  兩張完全不同的臉孔不斷地在眼前回旋交錯,攪得他心神不甯。 

 

13 

 

明知像鄭紹棠那樣的不良少年,到哪兒都一定有幾個狐朋狗友的,就算沒有,憑他的伶牙俐齒也能隨時搭上個伴,決不會委屈了自己。 

 

  可是…… 

 

 “啪啪啪……”隨著疾風,豆粒大的雨點如忍者的袖刀毫不留情地擊打在玻璃上。 

 

  周俊心煩意亂地把鼠標推到一邊,站起身,看看牆上的挂锺,八點多了。 

 

  鄭紹棠離開已經半個多小時了,暴雨聲讓周俊惴惴不安的心更加慌亂,他轉身走到客廳打開電視。 

 

  電視正在播放新聞。周俊走到窗邊,想把窗簾拉上,猶豫了一下,低頭 向下看看,暴雨的關系,連路燈也顯得昏暗迷離,街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行人。 

 

  夏天的雨下不太久,那小鬼應該會找個地方避雨吧…… 

 

 “今天下午6點40分在××區立交橋下發現兩名處於休克狀態的少年,懷疑因吸食過多毒品而導致昏迷,現已送與當地醫院進行搶救。政府呼籲廣大……” 

 

  聽到新聞,周俊再也按耐不住提心吊膽的心情,拿了一把傘,匆匆跑了出去。 

 

  這麽黑的天,這麽大的雨,鄭紹棠身上又沒有錢,他能到哪裏去? 

 

  那個小鬼再怎麽古怪精靈,也還是個孩子。怎麽能這樣殘忍地在暴雨天一把將他推出門去。如果眞出了什麽事,他怎麽能原諒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也變得如此自私刻薄? 

 

 

  外面的走廊有兩架電梯,一架正巧停在六樓。周俊按了一下電鈕,邁了進去。匆忙中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想應一聲,電梯已經關上。 

 

  打開公寓的大門,剛走下台階,就被風刮了個趔趄。雨點兒劈哩啪啦緊打在傘上,路燈在暴雨下影影綽綽,虛弱的像風中的燭光。 

 

  街道兩旁滿是積水,轉眼周俊的褲管便被浸濕。小小的雨傘在驟雨下飄搖,只能勉強將主人的上半身置於保護之下。 

 

  那小鬼身上沒有錢,無法坐車打的。這麽大的雨,只靠步行應該走不太遠。照他的脾氣,會先找個地方躲雨,公交車站的棚下應該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周俊一邊朝公交車站疾跑,一邊將焦慮的眼神投向道路兩旁,希望能發現鄭紹棠的身影。 

 

  車站離公寓步行只有幾分锺的距離。借著路燈,周俊老早就發現車站沒人,他不死心地跑到近前,可是除了路線標牌孤零零地立在那裏之外,棚下空無一人。 

 

  周俊的心沈了下來。 

 

  半個多小時後,周俊在找遍了四周確信沒有鄭紹棠的蹤影後徹底放棄。雨勢漸弱,周俊看看周身濕透的衣服,索性將傘收了起來。他揉著因空腹和疾跑而隱隱作痛的胃轉身回家。 

 

 

  那個孩子眞得不會有事吧?要不要明天去附近的派出所備案看看?不知道只報名字,人家給不給辦理。而且這個名字是否眞實還有待商榷。 

 

  頭好像也開始疼。周俊回到家門口,掏出鑰匙剛要開門,門已從裏面打開,看到那個他找了半個多小時的對象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周俊一時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 

 

  鄭紹棠耷拉著腦袋不敢看他,小聲嘟囔著:“對不起,我剛才就在走廊角落裏蹲著。你跑出來的時候,我叫了你呀,可是你理都不理,就跑進了電梯。我以爲你會很快會回來的,也沒下去追你。看你連門都沒帶上,我就進屋裏等你了……”聲音越來越小。 

 

 

  周俊長籲了一口氣。想起當時好像是有人叫他,是自己沒有理睬,不能怪鄭紹棠。這一路回來的時候,也把各種可能都想了一遍,還眞怕過幾天在新聞裏看到關於鄭紹棠的什麽消息。現在人就在面前,懸了一個多小時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哪裏還有力氣和他生氣。歎了口氣:“知道了。”把雨傘往旁邊一扔,整個人跌坐到沙發上。 

 

 

  鄭紹棠湊到他身邊小小聲地說:“我……我本來是想呆在角落裏,等雨停了再走的,沒有想賴你……我今天白天出去時還穿了你一套衣服,另外還有那套睡衣。反正我穿過的你肯定會丟掉,我想留下,回頭再把衣服的錢拿來還你……” 

 

 

  周俊擡頭看了他一眼,鄭紹棠穿的的確是自己的襯衣和牛仔,剛才因爲他穿著圍裙,所以沒注意到。這又是小鬼自作主張地找出來的吧?他手裏還拿著睡衣和一套半幹的衣服,就這麽靜靜站在自己面前,一臉要被主人遺棄的小狗一樣的神情。 

 

 

  周俊一臉無力:“你有去的地方嗎?” 

 

 “……” 

 

  周俊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沒有,無可奈何地說:“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你想住就住下吧……” 

 

  鄭紹棠眼裏閃過一絲喜悅,大叫著撲到他懷裏:“親親,我好愛你─ ─” 

 

  這家夥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 

 

  周俊一把推開他,正色道:“你可以留下來住到你想走爲止。不過不准叫我親親,不准再說那些上……床之類的話,我是看你無處可去才收留你的,並不是因爲那些原因……” 

 

 

 “知道了。”鄭紹棠一點兒也不介意被推開,快樂地點著頭:“俊俊……”被瞪了一眼後忙改口:“俊,快去洗個澡,看你渾身都濕透了,不衝個熱水澡,很容易感冒的。”將周俊拉到浴室前。“快去洗,快去!!睡衣我拿給你。我把菜熱一下,我們過一會兒一起吃。” 

 

 

  看著眼前快樂如小鳥般的人兒,周俊再一次對他的變臉神功佩服得五體投地。。 

 

  鄭紹棠把睡衣拿進浴室。盯著被周俊關上的玻璃門,輕輕說:“俊,對不起,我剛才是故意沒大聲叫你的,誰讓你要趕我走?可我不知道你會在外面找那麽久,我沒想到你會那麽擔心我。對不起……” 

 

 

 

 

  周俊洗完澡,鄭紹棠已將飯菜都熱好了,擺上了桌。 

 

  一碟青椒炒雞蛋,一碟韭菜炒雞蛋,四個煮蛋,一碗西紅柿雞蛋湯,另外兩碗米飯。 

 

  鄭紹棠看著周俊一對瞪得雞蛋大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撓撓。“俊,我只會做跟雞蛋有關的菜……” 

 

 “挺好的,補充營養。吃吧。” 

 

  肚子早就餓了,還挑剔什麽?周俊估計就是雞蛋皮,自己現在也能吃下去。 

 

  其實味道還不錯,除了鹽多了點,油少了點,米飯夾生了一點,就沒什麽問題了。 

 

  看來這孩子在家裏是遠離庖廚的那種吧,做成這樣也難得了。 

 

  吃完飯後,鄭紹棠搶著將碗筷收拾了。他正准備去洗澡,被坐在旁邊看電視的周俊叫住。 

 

  既然要一起住,許多事情都要問清楚才行。 

 

 

 

14 

 

“鄭……” 

 

  話沒開口就被鄭紹棠打斷了。“棠棠!!”後者給了他一個不許叫錯的眼神。 

 

 “紹棠……” 

 

 “棠棠!!!”語氣明顯加重。 

 

  好吧,雖然聽起來有點像叫小孩的感覺。不知鄭紹棠爲何在稱呼方面如此堅持,周俊只好舉手投降。 

 

 “棠棠,”在得到一個很滿意的眼神後,周俊繼續說:“既然我們要住在一起,相互信任是最主要的。關於你的一些事情能告訴我嗎?” 

 

  鄭紹棠在他旁邊坐下。“好啊。”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二十?” 

 

  怎麽看也是未成年吧? 

 

  周俊有點懷疑地看了鄭紹棠一眼,開始以爲他只有十六七歲,心裏盤算著怎麽也要勸他回校讀書。畢竟現今社會如果連高中文憑都沒有的話,恐怕連工廠都進不去吧。 

 

 

  可一句二十歲就把他所有的想法都頂了回去。 

 

 “沒騙你。是眞的。”小鬼信誓旦旦地保證。 

 

  好吧。雖然這孩子的信譽度不是很高,不過周俊還是選擇暫時相信。 

 

 “你家住在哪裏?” 

 

 “好遠的地方……”小鬼的眼圈又紅了。 

 

  這個問題也暫時忽略。 

 

 “那你父母呢?” 

 

 “他們都不要我,都走了。” 

 

  都走了?暧昧的回答讓周俊有些摸不住頭腦。看來問也問不出什麽來,他決定就這方面的話題還是到此打住。 

 

 “那你今後打算怎麽辦呢?”總不能眞靠著我吃一輩子吧。 

 

 “將來的事我怎麽知道?我覺得現在就不錯啊。我幫你做家務,買東西,洗衣服,做飯。你養我啊。就像雇保姆一樣,還是免費的那種。” 

 

 “飯還是由我來做吧,其他的交給你。反正這段時間應該都是按時下班的。”我還不想每天都吃雞蛋大餐,做飯的事情還是慢慢教吧。 

 

 “晚上睡這裏,會不會不舒服?”話一出口,周俊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一張床雖然可以睡開兩個人,但想到兩人曾發生過關系,總覺得有些別扭。本想避過這個問題,卻還是順口溜了出來。 

 

 

  幸好小鬼只是笑笑說:“還好了,反正是夏天。”說完,將毛巾被一扯,故意倚著周俊躺了下來。 

 

  這個頑皮的孩子。 

 

  看看也都十點多了。周俊累了一天,也覺得乏了,道了聲晚安回自己房裏休息。 

 

  臥室的電腦還開著。周俊關了電腦,將文件都整理到包後,上床准備睡覺。外面傳來敲門聲。“俊,可以進來嗎?” 

 

 “進來。” 

 

  鄭紹棠拿了杯牛奶走了進來。“俊,我看你一直捂著胃,你是胃不舒服吧?我給你溫了杯牛奶。你喝了它,即可暖胃,也有助於睡眠。”說著把杯放在床頭的茶幾上。 

 

 

 “謝謝。” 

 

 “不謝。”鄭紹棠出去後,把門輕輕帶上,忽然又探進頭來:“俊,你以後出去千萬不要忘記鎖門,很危險的。”在看到對方點頭後才滿意地關上門。 

 

  周俊拿起杯,輕抿了一口。溫溫的,沒有放糖,是那種牛奶的純香。香氣順著唇邊流進心裏。 

 

  腸胃虛弱已經好多年了,不是太嚴重的那種,連周俊自己都不在意。除了秦楚偶爾會問起外,覺察到的就只有這個認識僅兩天的小鬼。 

 

  看不出這個狡黠善變的孩子還有如此細膩的心思。 

 

  周俊將牛奶一口呷幹,覺得心口暖暖的,被人關心的感覺好舒服。他這樣想著沈沈進入夢鄉。 

 

  許是晚上淋了雨的關系,周俊第二天一早起來,就覺得身體發虛,頭暈暈的。他洗漱完畢,看鄭紹棠蜷在沙發上,腦袋整個拱在毛巾被裏,而毛巾被一大半都掉在地上,身上卻什麽都沒蓋。不知是不是因爲冷,就那樣縮成一團,小貓一樣地打著呼噜。 

 

 

  這小鬼的睡姿還不是一般的差呢。 

 

  周俊搖搖頭,拾起掉在地上的毛巾被給他蓋上,又將覆在他頭上的被角拿開,免得他憋壞了。 

 

  又在桌上放了五十塊錢給他零花,這才出門。 

 

  公司早上有提供簡單的早餐,周俊借在食堂吃飯的機會又認識了一些其他部門的同事。 

 

  工作量有所增加,不過對周俊來講,都是些簡單的case,他處理得很輕松。就是腦裏昏昏沈沈地,估計可能是低燒,午飯後,從辦公室領了兩片退燒藥服下,才覺得好了些。 

 

 

  秦楚還是沒有聯系他,仿佛兩人的關系隨著手機的扔掉眞的斷絕了,這讓周俊感到很難過。雖然兩人不能成爲戀人,但他還是認爲秦楚是他最好的朋友。現在看來這種想法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吧。 

 

 

  不知小鬼在家幹什麽,他眞有二十嗎?怎麽看都還是個孩子呢。在家裏肯定呆不住吧,不知道五十塊錢夠不夠? 

 

  下班回到家。一進門,就聽見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鄭紹棠正興高采烈地盤腿坐在沙發上打著遊戲。見到他回來打了個招呼又緊緊盯著屏幕和遊戲作戰。 

 

  遊戲機是日本索尼的ps2,周俊知道這個好像賣得很貴。小鬼從哪裏弄來的? 

 

 “我把飯蒸好了。你先休息一下,一會兒我們一起做菜。”   

 

  周俊在他身旁坐下。電視屏幕上一架大型戰鬥機上下翻飛,正努力躲避著各種障礙物和敵方的轟炸。鄭紹棠臉頰漲得紅紅的,手舞足蹈地控制著戰鬥機的航行。他的秀眉蹙成一團,嘴唇也緊張得抿來抿去。 

 

 

  周俊還從沒看到有人打遊戲會興奮到如此程度。 

 

 “遊戲機哪裏來的?” 

 

 “今天去靖苑了,這是打遊戲贏來的獎品。哈哈……那個服務小姐看我穩過十關,臉都白了。很不情願地把遊戲機給了我。” 

 

  靖苑是市內最大的遊戲中心。偶爾也會爲了招徕客人而推出些有獎活動,不過獎品不是那麽容易得的吧,否則還有什麽賺頭。 

 

 “你經常玩遊戲嗎?”看他熟練的技術該是個中老手。 

 

 “哪有。今天是第一次摸。爺爺說這些東西會讓人玩物喪志,不讓我碰它。” 

 

  第一次玩就拿回來個特獎,這小子不會是遊戲天才吧。 

 

 “那你還玩?” 

 

 “那當然,現在有俊俊養我嘛。” 

 

 “……” 

 

 “棠棠,你的衣服還沒幹嗎?又穿我的。” 

 

  鄭紹棠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一條灰色牛仔褲,不用說又是自己的,這小鬼還眞把這當自己家了。可是老穿別人的衣服畢竟不舒服吧。 

 

15 

 

“我的衣服是幹了,不過我還是喜歡穿俊的,很舒服。” 

 

  什麽意思? 

 

  一個周俊不能理解的理由。算了,看著小鬼這麽開心,愛穿就穿吧,反正也不是什麽高檔服裝。周俊站起來,准備做飯。鄭紹棠忙扯住他的衣角。 

 

 “俊,你也來玩一下,我們對打。” 

 

 “我沒玩過,你自己玩吧。我來做飯。” 

 

 “俊俊……” 

 

 “我要做飯,一會兒吃完飯陪你打。” 

 

  拗不過他,周俊只好隨口敷衍了一句。他走到廚房,系上圍裙開始做飯。 

 

  鄭紹棠又打了一會兒,聽到廚房清脆有序的切菜聲。側臉看去,見周俊正低著頭忙碌著。他的眼簾垂下,嘴角輕輕抿住,半邊臉頰在夕陽的映照下散發出柔柔的光芒。那張並不動人的臉龐在此時竟是那麽甯靜和煦,讓鄭紹棠心裏一顫。 

 

 

  不記得曾期盼過多少次,他從很小所擁有的夢想就是母親在廚房裏忙忙碌碌地做飯,父親下班回家坐在沙發上陪他聊天,逗他開心,爺爺會在一旁戴著老花鏡看報紙,或者看電視。可是這幅最普通的景象在他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 

 

 

  今天周俊幫他實現了這個夢想,一個很小很小的卻做了二十年的夢。原來夢想成眞竟會人這麽開心,開心得想放棄所有的一切只爲抓住這一瞬間的畫面。 

 

  鄭紹棠別過臉去,悄悄擦去滑下臉頰的淚水。 

 

  原本只是閑得無聊打發時間的遊戲,可什麽時候自己竟已陷進了遊戲之中不想出來。 

 

  既然我出不來,那麽,俊,我也永遠不會讓你出來! 

 

 

 

  周俊也做了三菜一湯,當然不同於鄭紹棠的雞蛋開會。鄭紹棠在聽到開飯了的叫聲後就立刻飛撲了過來,被周俊敲了一下手背:“洗手!” 

 

  鄭紹棠吐吐舌頭,洗了手忙又跑來坐下,接過周俊盛給他的飯開始大快朵頤。 

 

 “俊,你做的菜好好吃。” 

 

  看著小米蟲一臉幸福的表情,周俊笑了起來。 

 

 “那就多吃點。” 

 

 “你去參加過廚師培訓嗎?” 

 

  周俊瞪了他一眼:“我哪有那閑工夫,多做自然就會了。” 

 

 “那你也教我做菜吧。我以後每天都幫俊做。” 

 

  周俊怔了一下,“以後每天”說得多麽簡單,可這樣平淡的生活只怕小鬼很快就會厭倦吧? 

 

  盡管鄭紹棠現在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可周俊怎麽都忘不了兩人初見時他那怪異的不良形象。這孩子其實並不像外表表現得這麽單純呢。 

 

  飯後鄭紹棠開始收拾廚房衛生,周俊回臥室整理文件和做工作日志。半個多小時後,鄭紹棠跑進來,不高興地叫道:“俊俊,工作是上班時做的,下班就是要休息,娛樂。你答應我要一起打遊戲的。” 

 

 

 “嗯……”沒空理會小鬼,周俊低著頭隨口敷衍著。 

 

  得不到回音,周紹棠一個飛身,撲到床上,在上面翻騰著,做無聲的抗議。 

 

  周俊笑罵道:“我的床不是龍門,經不起你這麽跳。馬上做好了,再等會兒。” 

 

  鄭紹棠不理他,又是一陣折騰,然後俯身在床上,用力吸了口氣,滿足地說:“有俊的味道,我喜歡。” 

 

  周俊有些尴尬,當他童言無忌,只裝作沒聽到。他把文件收拾好,催促著:“走了走了,打遊戲去。” 

 

 “Let’s go!!” 

 

  周俊從沒玩過遊戲機,以前是沒錢玩,現在是沒時間。而且秦楚也從來不玩電玩,他說那是寶寶的玩具。 

 

  秦楚…… 

 

  周俊心裏一痛,依稀記得當時他說這話時的嬉笑模樣,而今這人到哪裏去了…… 

 

  還是那個戰鬥機遊戲。鄭紹棠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積極地講解著打法,然後開打。 

 

  兩個人連打了五局,周俊屢戰屢敗,最後氣地把鍵盤一丟。“不玩了,臭小子,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打?沒理由大家同一起點上我會差你這麽多。” 

 

 

  鄭紹棠指指兩人之間,哈哈大笑:“原來天才和傻瓜眞的只有一步距離。” 

 

  周俊做勢去掐他的脖子。“臭小子,你敢罵我……” 

 

  鄭紹棠求著饒跑了開去。“大俠饒命,我是說你是天才,我是傻瓜了……” 

 

 “這還差不多。” 

 

  鄭紹棠換了另外一張盤。“俊俊,爲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們換其它的遊戲。這是北鬥拳,很有意思的,我們玩這個。你公司裏有沒有討厭的人,你把他設想成被打的對象,用力打他,心裏會很舒服。” 

 

 

 “沒有。就算有,我也不會那麽幼稚。” 

 

 “這不叫幼稚。這叫精神療法。是排除壓力的好方法。對了,那個甩了你的無良男人呢?你可以把他當作假想敵,就這樣打……打……”無視周俊逐漸陰沈嚇的臉色,鄭紹棠把鍵盤硬塞過去,興致勃勃地說:“我吃點虧,就當那個無良男子,讓你打好了,這次一定讓你贏……” 

 

 

 “夠了!”周俊將鍵盤甩到一邊,臉色鐵青地站起來。“不玩了!!” 

 

 “俊……”沒料到周俊會反應這麽強烈,鄭紹棠嚇得站了起來。 

 

  看到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的小鬼,周俊氣地想甩自己一巴掌。明明是自己心情不好,卻遷怒別人。 

 

 “對不起,我累了。明天再玩吧。” 

 

  胡亂找了個理由,周俊不敢看鄭紹棠有點受傷的神情,逃進臥室。 

 

  以爲可以心平氣和的對待分手的事,卻想不到那僅是深埋在心裏的隱傷,即使平時毫無感覺,一被觸及,還是會如此痛徹心腑。周俊跌坐在床邊,用手緊緊掩住嘴巴,想拼命止住那不斷渲泄出來的唔咽,眼淚卻絲毫不理會主人的意志渲湧而出。 

 

 

  迷蒙中,有人輕輕將自己攬在懷裏,輕柔地拍打著他的肩頭:“沒事了,沒事了。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自己。” 

 

 “棠棠,是我提出分手的,可我還是好愛他。” 

 

 “既然愛他,爲什麽還要分手?” 

 

  周俊哽咽著:“就是因爲愛他,才要分手。我無法忍受和別人同時擁有他……” 

 

 “沒事了。都分手了,不要再拿過去的事來折磨自己了。咱們再找別的帥哥好不好?”鄭紹棠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安慰著。 

 

 “嗯……” 

 

 “我們何必舍近求遠呢?你身邊不就有個風神俊朗,玉樹臨風的小帥哥嘛。俊,要不要考慮考慮我?” 

 

  這個自戀的小鬼。 

 

  周俊突然有點想笑。 

 

 “棠棠,對不起,我不想發脾氣的,可是忍不住。我好抱歉……” 

 

 “反正你也經常衝我發脾氣,我都習慣了。” 

 

 “我哪有……” 

 

 “怎麽沒有,昨天還把我趕了出去呢。就算我長得眞的是玉樹臨風,也沒必要在過道裏吹幾小時的穿堂風吧。唉……可憐的小帥哥……” 

 

  哪有那麽誇張。 

 

  委屈的語氣讓周俊想起昨天的烏龍,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小鬼就是有這樣的本事,明明是很低潮的心情,卻被他逗地豁然開朗了起來。 

 

 

 

16 

 

鄭紹棠在周俊身邊坐下。“好了好了,終於笑了。害得我准備的好多笑話都沒派上用場。我幫你預備著下次用。” 

 

 “臭小鬼,你希望我經常哭嗎?”周俊擦幹眼淚。太糗了,居然在這個小鬼面前哭得這麽厲害,他以後可怎麽擡頭? 

 

  鄭紹棠正色道:“能哭也不是件壞事啊。俊,你知道忍著不哭有多難受嗎?爺爺走的時候,我好傷心,可從頭至尾,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掉,結果所有人都說我無情。可他們不知道,在沒人的地方,我偷偷哭過好多次。” 

 

 

 “棠棠……” 

 

 “還有啊,看人生就像看面包圈。你要看的是整個面包圈,而不是面包圈裏面的洞。你看,你要是不失戀,就遇不到我這麽玉樹臨風的面包圈了,和我錯過了可是你一生最大的損失喲。” 

 

 

 “臭小子,你還眞是自戀。” 

 

 “好了,把牛奶拿給你,喝了它睡上一覺就什麽事都沒了。” 

 

 “棠棠,現在我總算相信你眞的有二十歲。” 

 

  現在的鄭紹棠絕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孩子,而是個完全可以依賴信任的朋友。 

 

 “俊,你好過份,原來你一直都在懷疑我。”鄭紹棠不悅地嘟起了小嘴。 

 

  看著鄭紹棠出去,周俊心裏暗道,棠棠,謝謝你! 

 

  眞的謝謝你,沒有你,我恐怕要很長時間都振作不起來。沒有你,我可能會一直盯著面包圈裏的洞而忽略其它的快樂。正像你說得那樣,遇見你是我的幸運。所以謝謝你。 

 

 

 

 

  星期三,周俊上班,鄭紹棠做米蟲。周俊晚上回來,發現茶幾上多了一台舊式手提電腦。鄭紹棠告訴他都是用從廢品堆裏淘出來的零部件,再托人組裝起來的再生資源。雖然樣子很古老,但OS被重新配置成Window 

XP。鄭紹棠把它連在客廳的網絡插頭上,用它上網。 

 

  星期四,鄭紹棠繼續作米蟲。晚上,電視機旁多了台小小的音響。樣式有些陳舊,音質卻相當好,不用說又是鄭紹棠從哪裏淘回來,進行再加工的。 

 

  星期五,一台全新的電動按摩椅出現在沙發旁。鄭紹棠說是他去商場買東西,抽獎得來的。本來還有其它電視之類的獎品可供選擇,不過他想周俊每天上班辛苦,按摩是解除疲勞的最好方法,所以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它。 

 

 

  這小鬼眞把這當成自己的家了。他工作三年所置辦的東西加起來也沒有小鬼一星期淘回來的多。周俊想照這種情況發展,下星期就算屋裏出現家庭影院,他都不會吃驚。 

 

 

  周末雙休。周俊想買部手機,順便也給小鬼買一部,現在這個社會沒有手機還眞不方便。買部功能簡單的應該花不了很多錢,再給他買幾件衣服吧,總不成整天穿自己的。眞不知小鬼怎麽想的,每天一套的換著,穿得不亦樂乎。 

 

 

  可是有個很大的問題…… 

 

 “想和我一起出去,一定要先把頭發染回來!” 

 

  雖然同住了一個星期,彩虹雞窩頭周俊也看的順眼了,但外面的人可不這麽想。大白天頂著五顔六色的雞窩出去,周俊可不想成爲萬人矚目的對象。 

 

  鄭紹棠一聽就跳了起來。“大叔,你知不知道這種迷幻色調是現在最流行的,你自己老土也就罷了,不要把別人都想的和你一樣古董好不好。” 

 

 “是不是最流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絕不會跟你這個彩虹雞窩一起出去的!”周俊很堅持陣地。 

 

  鄭紹棠倒地不起。“拜托,這叫水晶流彩,不是彩虹雞窩。” 

 

 “我不管是水晶還是雞窩,你馬上給我打回原形!” 

 

 “大叔,我不是狐狸精,怎麽打回原形?” 

 

  周俊本以爲鄭紹棠在這種形象問題上一定會寸土不讓的。心裏盤算著要是實在不行,也只能由著他了。誰知鄭紹棠沒再多說廢話,拿起剪刀,對著鏡子三下五除二將頭發剪短。本來染色的部分已經留長,剪短之後,就不太顯眼了。最後鄭紹棠讓周俊把他後面的頭發修齊,問:“這樣行了吧?” 

 

 

  剪短頭發的鄭紹棠顯得很精神。周俊驚於他的美發技術,愣了半天才說:“臭小子,手這麽巧,不要當米蟲,去做美發師算了。” 

 

誰知鄭紹棠撇撇嘴:“我才懶得伺候人呢。” 

 

  以前看著好玩,去美發學院學過幾天。不就是個很簡單的套路外加個人創意嘛,眞不知有些人幹嗎要學上幾年時間。要是俊俊喜歡,那以後就當他的專屬美發師好了。 

 

 

  周末的關系,商場裏比平日擁擠了許多。兩人來到三樓手機販賣專櫃,鄭紹棠丟下一句要他自己做主的話就跑到別處轉悠去了。周俊給自己挑了個比較便宜的,心想像鄭紹棠這樣的年輕人拿太便宜的會覺得沒面子,就替他選了個比較新的款式。 

 

 

  他完全沒注意到爲何會爲才相識一周的人買如此貴重的東西,好像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兩款加起來差不多四千多塊,周俊用卡付了帳,然後看見鄭紹棠提了一大堆東西跑過來。 

 

  這小子哪來的錢買東西? 

 

  看出他的疑惑,鄭紹棠忙解釋:“不是買的,是那些促銷小姐給的。” 

 

  他把一大包東西遞給周俊。裏面是各種袖珍裝男式美容液,美發液,防曬霜,香水。周俊看罷,不由得大歎英俊的好處多多。自己逛了這麽多年商場,就從沒得到過一份試用品。 

 

 

  周俊把新買的手機遞給鄭紹棠,誰知他拿的是便宜的一款。“我又不上班,要那麽好的幹嗎?你要出去應酬,太便宜的會讓人瞧不起。現在的社會光有實力是不行的,還要靠包裝。” 

 

 

  咦,還是個很節儉的米蟲嘛。 

 

  買了手機後,周俊提出給鄭紹棠買幾件衣服,結果被他一口拒絕。“我喜歡穿俊的。反正俊的衣服那麽多,一個人也穿不過來。” 

 

  這叫什麽借口?你喜歡歸你喜歡,爲什麽我的衣服多,就一定要給你穿? 

 

  周俊心裏哀嚎著,想想這小鬼的脾氣,只好退而求其次:“那給我自己買幾件總行吧?”買給誰都一樣,反正到最後還不是兩個人輪著穿。 

 

  電梯的人太多,兩人走樓梯來到一樓。走到拐彎處,幾個年輕人跑過來,周俊躲閃不及,被撞了一下。其中一人說了聲抱歉,就匆匆跑了。他沒在意,隨口應了一聲。鄭紹棠卻握了下他的手。“俊,在這裏等一會兒,我馬上回來。”說完就跑掉了。 

 

 

  周俊開始沒在意,以爲他要去洗手間,就坐在拐角處的長椅上等他回來。誰知過了幾分锺,也沒不見鄭紹棠返回,不禁有點著急。  

 

  這小子不會又跑到促銷專櫃領東西去了吧,今天領到的已經夠用好長時間的了。 

 

  這樣想著順著鄭紹棠跑走的方向走過去。中途有洗手間,不過裏面沒人。這邊櫃台較少,顧客並不多,如果小鬼從洗手間出來,自己沒理由看不到的。周俊走到盡頭,胡亂看了一下,也沒有什麽促銷專櫃。他看看旁邊的安全門,心裏一動,推門走了出去。 

 

 

  安全門外是片空地,右面不遠處有道紅磚砌的圍牆,左面連著個狹長的胡同。這片兒好像還處於建築施工階段,四周僻靜,空無一人. 

 

17 

 

 

 

周俊正要轉身返回,忽聽胡同裏傳來鄭紹棠的聲音。“不長眼的東西,我看你們還敢再偷……” 

 

  這小鬼又在搞什麽? 

 

  周俊被那突然的喊聲嚇了一跳,忙跑了過去。只見幾個少年橫七豎八地歪倒在地上,被打得鼻青眼腫,卻是剛才撞自己的那幾個人。鄭紹棠站在一邊,手裏拿了好幾個錢包。 

 

 

 “怎麽回事?” 

 

  鄭紹棠聽到周俊的聲音,轉過身來。“俊,你怎麽過來了,要你等我的。”他揚揚手裏的錢包。“教訓幾個小賊,他們居然連你的錢包也敢偷。” 

 

  周俊這才發現自己的錢包也在鄭紹棠的手裏,原來是剛才碰撞的時候被盜的。錢也罷了,錢包裏還有好多證件,要是一一補失的話會很麻煩,幸虧鄭紹棠警覺。 

 

  不過一個對幾個,這種事有多危險,而且這幾個人哪個看起來都比他健壯,這孩子怎麽就不知爲自己想想。 

 

 “這種事你交給商場的保衛就好了,一個人逞什麽英雄?”周俊接過自己的錢包,又把鄭紹棠扯過來前前後後檢查了一下:“有沒有傷著哪兒?” 

 

  鄭紹棠毫不在乎地聳聳肩:“拜托,是我打人。” 

 

  幾個少年趁機爬起來, 想悄悄溜走,周俊看到,忙喝道:“不許走!!”又對鄭紹棠說:“棠棠看著,我馬上去叫保安!” 

 

 “俊,算了。” 

 

 “怎麽能算?”這些蛀蟲,怎麽能縱容他們逍遙法外?周俊剛要轉身,忽見一名少年猛地衝上來,寒光一閃,直奔鄭紹棠的後身。 

 

 “棠棠……” 

 

  猝然之間想都不想就把鄭紹棠護在懷裏,只覺左臂一涼,少年的匕首擦臂而過,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該死! 

 

  鄭紹棠反手抓住那少年的手腕,順勢向外一擰,咯的一聲,少年的手腕立時脫臼,匕首落下,鄭紹棠手一沈,接住那落下的匕首就勢橫在他的脖子上,喝道:“媽的,信不信我一刀割斷你的喉嚨!!” 

 

 

  鄭紹棠已全然沒了平日的俏皮戲谑,一張乖寶寶的俊臉此時冷如寒冰,周身散出一股濃烈的殺氣,匕首就這樣橫在少年頸下,一縷血線順著雪亮的刀鋒靜靜地流了下來。 

 

 

  少年手腕脫臼,早疼得臉色慘白,又怕那把刀眞的會割下,兩腿顫抖著軟成一團,要不是鄭紹棠揪住他,可能早就跌倒在地,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所有的人被鄭紹棠的氣勢鎮住,呆呆地立在那裏,竟沒一人敢動,四周一片寂靜。 

 

 “棠棠……” 

 

  周俊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身殺氣的少年,怎麽也無法相信他是那個整天圍在自己身邊笑語嫣然的孩子。 

 

 “不要殺人……”不要爲這種人渣做傻事,求你…… 

 

  看到周俊的不安和惶恐,鄭紹棠飛腳踢開那個早成了軟腳蝦的少年,喝道:“滾!!” 

 

  少年一個跟頭摔了出去,同伴忙接住他,正要逃走,鄭紹棠忽然厲聲道:“站住!”他將丟在地上的幾個錢包踢還給他們,又將匕首擲過去。“帶著你們的東西,滾!!” 

 

 

  小混混們道了聲謝,拿著東西頭也不敢回落荒而逃。 

 

  鄭紹棠跑到周俊身邊,緊張地拉過他的左臂。“俊,疼得厲害嗎?我們馬上去醫院。” 

 

  該死的,居然眼睜睜看著俊受傷。從來沒這麽慌亂過,看到血從俊的臂上湧出時,當時就想廢了那個小子。 

 

  周俊開始只覺得傷口處有點麻,慢慢才被疼痛所代替。他正用手緊緊掐住傷口,阻止鮮血流出,看到鄭紹棠一臉的驚慌,勉強笑笑:“沒事,就是破了點兒皮。” 

 

  鄭紹棠看看傷口,刀口很長,卻不太深,這才松了口氣,說道:“去醫院。” 

 

 “買點藥水紗布自己包包就好了,沒必要去醫院那麽嚴重吧?”去醫院還要排隊,好麻煩。 

 

  不過在看到鄭紹棠投過來的一個淩厲的眼神後,周俊聰明地閉上了嘴。 

 

  好在醫院並不遠,人也不多。醫生看了傷口之後給他塗了藥膏,又用紗布包好,另外開了些消炎止痛的內服藥,告訴他最近幾天不要吃生辣食物。周俊暗自松了口氣,幸好沒被縫針,他可不想在挨上一刀後,還要再被捅上幾個洞洞。 

 

 

  兩人回到家後,鄭紹棠倒了熱水讓周俊服藥。一路上他都緊繃著臉,弄得周俊一句話都不敢說。他雖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但還是討好說了聲:“謝謝。” 

 

  後者很少見地沒有應聲。周俊心裏也不舒服,畢竟自己是傷員,又是爲了他才受的傷,沒句感謝的話倒也罷了,要不要拉長了臉給他臉色看? 

 

  覺察到周俊的不悅,鄭紹棠擡起頭來。“俊,我是在生自己的氣。居然在眼皮底下讓你受傷。” 

 

  頓了一下,又狠狠地說:“要不是怕給你惹麻煩,我早擰斷那小子的腕子了。” 

 

  想起剛才鄭紹棠打人的氣勢,周俊知道他眞能做到。 

 

  拜托,他一直都是個平平凡凡的小市民,只求一日三餐溫飽足以,可不想和黑社會挂上鈎啊。這小子不會是什麽殺手之類的吧?想起剛才他一副要殺人的表情,眞的不排除這個可能。 

 

 

 “你……”周俊小心翼翼地問:“你是道上混的吧?” 

 

 “咳……”鄭紹棠很慶幸自己現在沒喝水,否則一定會來個天女散花式。這個俊,有時說話還眞是可愛得很啊。 

 

  他哭笑不得地說:“你在胡說什麽?我是你的米蟲,別找借口甩我啊。” 

 

 “不是,我看你剛才好像眞的要殺人的樣子……” 

 

 “那是故意嚇他們的,怕他們以後找你的麻煩。俊,你記住,這些小混混,打他們一頓,教訓一下沒什麽問題,可你要是通知了警察,就眞地結了梁子了。” 

 

  周俊想想也是。本來沒事,要不是他說通知保安,對方說不定還不會動刀吧?可姑息縱容好像也不對…… 

 

 “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管不了這麽多。就算你叫了警察,像他們這樣的慣犯還不是進去蹲幾天就放出來了。到時候他們纏上你,一天到晚找你的麻煩,讓你有口說不出。” 

 

 

 “棠棠,你老實告訴我,你以前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是做那行的?”要不怎麽那麽會打架,還說的一套一套的。 

 

  鄭紹棠白了他一眼。“俊,你不要間接來貶我好不好,我還沒落魄到那份上。還有,下次遇到這樣的事,可千萬不要莽撞。” 

 

 “知道了。”周俊悶悶地應了一聲。自己怎麽說也比鄭紹棠大好多,爲什麽卻被他吃得死死的?可人家說的好像也沒錯…… 

 

  鄭紹棠看周俊情緒有些低落,忙跑過去坐在他身旁,攬住他的肩膀。“俊俊,別不開心了。來,我們試試新手機。” 

 

 “棠棠,你會武功的吧?”看著鄭紹棠正興致勃勃地擺弄著新手機,周俊怎麽也難把他和剛才殺氣騰騰的人聯想在一起,這個孩子究竟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談不上武功,不過是練過幾年跆拳道和空手道。我是早産兒,剛生下來時就跟小貓一樣大。小時候身體也很差,所以才被逼練武強身的。俊要是有興趣,我陪你一起練啊。” 

 

 

  你現在跟小貓也差不了多少。 

 

  周俊在心裏偷偷說。他想起曾被秦楚強逼著練柔道的情景,忙敬謝不敏。 

 

 “對了,俊曾說練過柔道,其實都是差不多的。” 

 

 “……”這個問題最好回避。周俊忙把頭轉向另一邊,顧左右而言它道:“棠棠,今晚你想吃什麽?” 

 

 “隨便。俊,不如下個周我們去健身中心練拳?”鄭紹棠步步緊逼。 

 

 “醫生說不能吃辣,不如今晚我們吃點兒清淡的菜吧?” 

 

 “俊,你怎麽老是岔開話題?哈,我知道了,俊是怕吃苦。” 

 

  被說中了心事,周俊尴尬地笑笑。 

 

 “不練就不練,反正有我保護俊。要是惡人來了,我就這樣殺─殺─殺─”鄭紹棠把手機當武器在空中胡亂舞著。 

 

 “臭小子,我半個多月的工資啊。你給我當心點!” 

 

  鄭紹棠吐吐舌頭。“咦,俊的手機可以照相的。來,我們照一張。”他湊到周俊的身旁,將鏡頭對著兩人。“俊,笑一笑,1 2 3……” 

 

 “呵嚓”燈光一閃,兩人的笑臉定格在手機屏幕中。 

 

  俊,不想告訴你,以我的身手,那把匕首根本傷不到我的。沒料到你會突然衝上來,就那麽一愣,才會讓你受傷。因爲從來沒想到會有人連命都不要地來保護我。 

 

  俊,我發誓,今後不讓你再受一點兒傷害。我會保護你,用我一生的時間。 

 

 

 

18 

 

錢包事件後,兩人的生活又趨於平靜。周俊每天周而複始的上班下班,鄭紹棠則繼續過他的米蟲生活。由於周俊的警告,他的淘寶生涯暫時告一段落,兩個人在一起倒也過得其樂融融,雖然偶爾也會出現點小小分歧。譬如: 

 

 

 “棠棠,我的咖啡怎麽不見了?” 

 

 “什麽咖啡?” 

 

 “好幾個牌子的,都不見了。” 

 

 “噢,都扔掉了。”滿不在乎的口氣。 

 

 “什麽?! 我每天都要喝的……臭小鬼,你給我撿回來!!” 

 

 “每天都喝?我都扔了一個星期了,你怎麽才想起來?估計你要找它除非到垃圾收集中心。”肇事者依舊若無其事地打著電玩。 

 

 “我不管,你找不回來,不准吃飯!!” 

 

 “老大,拜托你說話經過大腦好嗎?其一,我是故意扔掉的,你認爲我會再去找它嗎?其二,丟掉的東西很難找回。這是常識。其三,即使找回來,髒兮兮的你還想喝嗎?” 

 

 

 “臭小子,誰准你扔我的東西了?我還沒生氣,你倒一套一套的。你不知道我都喝了好多年了……” 

 

 “就是知道你老喝,我才扔的。這些東西對腸胃都不好,你本身就有胃痛的毛病,自己還不注意。我不是每天都有給你泡牛奶嗎?” 

 

 “可是你至少要跟我講一聲嘛。而且別的倒也罷了,那種grandos coffee是我托朋友從德國捎來的,好貴……”氣勢明顯下降。 

 

 “大叔,對我來說,砒霜和鶴頂紅雖然有貴賤之分,但藥性是一樣的。” 

 

 “鄭紹棠!!……” 

 

  談話的結果以周俊失敗而告終。他終於認清一件事實。在與鄭紹棠的對弈中,自己無論有理無理,都絕無勝算的可能。 

 

 

 

  一個月在打打鬧鬧中平靜地度過。 

 

  一天,周俊在食堂剛吃完午餐,同部門的程小姐跑來叫他去接聽電話。周俊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起電話。 

 

 “餵……” 

 

 “俊,是我。”秦楚帶有磁性的嗓音從話筒那邊傳了過來。 

 

  周俊心裏一顫,那麽熟悉卻似乎已然陌生的聲音。不過才一個月沒見,卻覺得已分開了好久好久。 

 

 “我現在在你公司對面的西餐廳,你能下來嗎?”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平日意氣風發的秦楚不太一樣。 

 

  周俊的座位正巧靠窗,他朝下看了看,街道對面西餐廳的落地玻璃窗內似乎有人朝他招手。 

 

 “你等等,我馬上下來。” 

 

  連電梯都來不及等,就這樣一路飛跑下去。 

 

  西餐廳裏用餐的人很多,不過靠窗的座位旁正好有道屏風將嘈雜隔開。秦楚一人坐在那裏,桌上擺著一盤西點和一杯黑咖啡。 

 

  秦楚的臉有些憔悴,一貫的笑容裏夾雜著一縷澀然,這讓周俊感到心疼。 

 

  這段時間他過得不好嗎? 

 

  即使已經分手,秦楚對他來說仍是最重要的存在,他不希望他過得不快活。 

 

 “俊……對不起。” 

 

  沈默了半響,秦楚忽然說。 

 

  周俊吃驚地看著他。在他印象中,秦楚是很少會說這三個字的。 

 

  秦楚苦笑了一聲:“你是因爲我才申請調過來的吧?我打不通你的手機,只好打你公司的電話,你同事告訴我你爲了調到總部,把那邊地區經理的職位都推了。” 

 

  周俊皺皺眉。“楚,這並不是單純爲你,我也想換個新環境,正好有這麽個機會。”不想讓他覺得對自己感到抱歉,周俊隨口找了個借口。 

 

 “俊,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你說謊的本事一點都沒有提高。”秦楚歎了口氣:“叫杯飲料吧。你想喝點什麽?” 

 

  周俊叫來服務生,要了杯橙汁。 

 

  秦楚盯著那杯橙汁,忽然說:“你連最喜歡的黑咖啡都不喝了……” 

 

 “我的腸胃最近不太好,戒了。”周俊甯可戒掉多年養成的喝咖啡的習慣,也不願跟家裏的那個小魔星再起紛爭。 

 

 “俊,你是要戒咖啡,還是想要把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一切統統戒掉?”秦楚問道:“你那天說的話都是眞的吧?” 

 

 “楚,你知道我在這種事上絕不會開玩笑!” 

 

 “我知道。那天你挂了我的電話,我就知道你是來眞的了。本想去找你,父親突然來電話說美國分公司那邊出了問題,要我過去解決。我是搭第二天一早的飛機走的,這中間打過好幾次電話給你,都接不通。直到星期一打到你公司那邊,才知道你調動的事。” 

 

 

  秦楚輕輕攪動著咖啡,停了一下又說:“那時好想回來找你。你當時一定很難過吧,特意爲我調到這邊來,卻發現我還有其他的情人。我可以想象得出你當時的心情。一想到這點,我就恨不得馬上飛回來,安慰你,疼你。可是我走不開,美國那邊生意出了很大的漏洞,我根本脫不開身,我有我的責任……” 

 

 

 “這段時間,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想曾經在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一切,想見你,想親口對你說聲抱歉。昨天事情一辦妥,我就坐飛機趕了過來。今天一上午我一直坐在這個位置上,看你在上面辦公……”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秦楚根本沒有休息好吧?難怪臉色這麽難看。 

 

 “俊,不管我有多少情人,你對我來講都是最重要的。我們相處了七年,人的一生中能有幾個七年?有多少情侶能像我們這樣相伴七年?我不想失去你。俊,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秦楚很鄭重地看著周俊,期待著他的答複。 

 

 

 “不能!!” 

 

  面對這個不假思索的回答,秦楚苦笑起來:“要不要回答得這麽快?即使對我,也不可以破例一次嗎?” 

 

 “楚,其實你來之前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嗎?” 

 

 “是啊,從你挂我電話的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完了。你平時雖然性格隨和,可決定的事情從不更改,即使對我,也不會開先例吧。” 

 

  七年的相處,即使不交一語也能猜透對方的想法。明知結果卻還是想親自求證,只爲了一份不舍,一份牽挂,一份依戀,還有一份愛。 

 

  周俊沈默了好久才說:“楚,你不要覺得對我抱歉。其實這個結果或遲或早都會出現。只是我一直在逃避,不敢去面對而已。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卻從不敢問你。我知道你愛我,可你能爲愛我而不結婚嗎?你能永遠都只陪伴在我身邊嗎?如果你說可以,那我就爲你破一次例!” 

 

 

  秦楚也沈默下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決定的,即使是他的婚姻。他是獨子,繼承著龐大的家族企業,從小的教育就讓他明白,爲了整個家族,犧牲一點個人的幸福並不算什麽。 

 

 

  所以很自然地認爲,結婚生子,爲家族培養下一代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有時爲了某些利益,和人發生關系也很正常。生意場上本來就只有利益,沒有對錯。 

 

  周俊永遠是他最愛的人。他可以和他住在另外的別墅裏相親相愛,又不與一些利益相衝突,這本來就是最完美的方案。 

 

  可是顯然對方並不和他想的一樣。 

 

19 

 

周俊笑了起來。“楚,不要再爲難了。你沒有立刻回答就是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秦楚試著說服他:“俊,你想想,結婚不過是一種形式。我最愛的還是你,我們可以天天都在一起,也不會有人說什麽。但如果我不結婚的話,就會有很多的麻煩。家裏的那些老人可能會要我們分手,可能會拿公司的生意要挾,也可能會做一些對你不利的事情,而我們也要耗費很多精力和時間去處理這些問題。與其如此,我們爲什麽不選一條對我們有利的路去走。” 

 

 

 “楚,愛情不是生意,不能這樣一分一分,一毫一毫地去權衡利益,算計得失!” 

 

  周俊澀然一笑:“楚,知道嗎?我曾一度以爲你那麽愛我,會一直不結婚,和我在一起的。原來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俊……” 

 

 “沒什麽。反正現在也都說開了。既然我們所要追求的利益不同,這筆生意是談不攏了。” 

 

 “俊,我們可以再想個折衷的辦法……” 

 

 “不必了。 楚,我們做事都有自己的底線。既然我們都不會爲了自己的底線而讓步,那結果就只有一個。” 

 

  沈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起來。 

 

  良久,秦楚忽然展顔一笑:“俊,你總是這樣,決定了便不再回頭。也許我一直就是被你這固執的性格吸引住的吧?唉……,不知將來是否有人能改改你這個性子。” 

 

 

  既然給不了對方想要的,那就只有放手,給對方以快樂。 

 

  周俊也笑了起來:“這恐怕不太可能,因爲我是屬牛的。” 

 

 “俊,說實話,你還眞是絕情,就算我們分手,要不要把我買給你的手機扔掉?” 

 

  周俊有些吃驚。“你怎麽知道我扔掉了?” 

 

 “認識了七八年,你有幾件事我猜不到?” 

 

  周俊有些不好意思。“說實話,當時是一時腦熱,扔了之後心疼了好長時間呢。” 

 

 “早想到了。就你這性格還學人家裝潇灑。” 

 

  兩人笑了起來,陰郁的氣氛終於緩和下來,仿佛隔閡從來不曾有過。和秦楚曾經一起走過的日子,周俊知道自己一生都不會忘記。 

 

  就算是無法走在一起,彼此也都曾是對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楚,你看上去很憔悴,美國那邊眞的沒問題了嗎?” 

 

 “有人利用公司的名義走私貨物被發現,有些麻煩,不過差不多都解決了。” 

 

 “沒查出是誰嗎?” 

 

 “還在查,可能跟這邊的公司也有關系。我這段時間又要忙了。” 

 

 “鈴鈴……” 

 

  秦楚的手機響起,他接聽後神色鄭重起來。“好,我知道了,馬上回去!” 

 

  周俊有些緊張。“出了什麽事?” 

 

 “是張伯伯打來的,公司賬戶上的資金突然大量外流,懷疑有人在網絡上做手腳。要我馬上回去。”秦楚匆匆起來,忽然一笑:“俊,你甩了我。這次帳算你的。” 

 

 “知道了,你快去看看出了什麽事吧。還開玩笑。” 

 

  張伯是公司的三朝元老,他親自打電話過來,恐怕事情很嚴重吧,不知秦楚一個人能不能撐得住。 

 

  看著秦楚漸漸遠去的背影,周俊擔心地想。 

 

  他沒有發現餐廳外不遠處,有人一直站在烈日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看到他們談笑風生,鄭紹棠秀美的眼中射出恨恨的光芒。 

 

  鄭紹棠今天去遊戲中心轉了一圈,贏了個大大的玩具熊回來。想到周俊的公司正好位於回家的路上,所以就特意跑過來准備和他一起吃完午飯再回家。誰知剛剛走近,就看到周俊從公司裏急奔出來,他忙把玩具熊用力晃了幾下,卻隨即發現自己的舉動幼稚得可笑,周俊根本沒往這邊瞥上一眼, 

甚至沒注意過往的車輛,就這麽直奔到對面的西餐廳。 

 

  然後就看到他和秦楚見面。看到他一貫沈穩的臉上出現焦慮,擔心,歡喜,坦然的各種神情。看到他們無拘無束地暢談。看到他們開懷大笑。 

 

  他從來沒見過周俊那樣的笑顔,他平時即使在笑,笑容裏也有一絲憂郁。鄭紹棠每次看到,都好想伸手去撫平那眉間的憂傷。 

 

  原來他也可以笑得如此歡暢,如此輕松自然,只是這副笑容不是爲他。 

 

  那副溫馨和煦的畫面讓鄭紹棠的心頓時冷到了極點。 

 

  爲什麽你可以爲一個不愛你的人笑得如此開心?我可以爲你付出的要比他多得多。爲什麽你就不肯把心思投在我身上,哪怕僅僅幾分锺?只因爲他是珣晟集團的大老板?如果我也擁有和他一樣的身份和地位,是否就可以抓住你的心? 

 

 

  不過是一個財團的老板,有什麽了不起。秦楚,如果你所擁有的全部消失,到那時看俊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待你? 

 

  嫉妒如毒蛇般在心裏遊竄,一點點吞噬著心腑。陽光下鄭紹棠的俊顔透著沁人心脾的冷意,手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刺下一道道紅印。 

 

 

 

 

 

  周俊下班後到超市轉了一圈,特意買了些鄭紹棠喜歡吃的青菜。這孩子明明喜歡吃辣,卻爲了照顧自己的腸胃,從來不說。可偶爾菜裏放了辣椒,他就會吃得特別香。以爲自己都不知道嗎?這只小米蟲。 

 

 

  想起鄭紹棠把臉貼到碗上扒米飯的米蟲模樣,周俊就忍不住笑起來。 

 

  都二十了,還像個孩子。 

 

  一起吃飯的感覺眞好,好像這樣才是一個家。和楚一起的時候,很少在家吃。秦楚喜歡吃西餐,周俊也曾嘗試著做過,卻始終不如西餐廳做出來的正宗。而且西餐餐具都有特定的使用方式和擺設,在這方面秦楚很講究,而周俊就覺得很煩瑣。他在家裏試做了幾次,在看到秦楚不置可否的態度後,就放棄了。 

 

 

 “棠棠,我回來了。”進門後,周俊打了聲招呼。 

 

  鄭紹棠抱著一個大玩具熊在看電視,意外地沒有回應他。 

 

周俊在他身邊坐下。“好大的熊寶寶,又從哪兒淘來的?” 

 

 “……” 

 

 “怎麽了,不舒服嗎?”周俊摸摸鄭紹棠的額頭。平時叽叽喳喳的小鬼突然變得這麽安靜,還眞讓他有點不太適應。 

 

  鄭紹棠一晃頭,甩開他的手。“別管我!” 

 

 “出了什麽事?”好大的火氣。 

 

 “我說不要煩我!!” 

 

  一聲大吼成功地讓周俊本來不錯的心情就此打住。也不知道小鬼好端端地發什麽脾氣,索性不去理他,把文件包放到臥室,自己一個人到廚房洗菜做飯。 

 

  想想上了一天班,回來還要看他的臉色,本來想多做幾個菜的心情也沒了,胡亂炒了兩盤端上桌,說了句:“開飯!” 

 

  沒人理他,小鬼坐在沙發上動都沒動。 

 

 

 

20 

 

周俊一肚子的火氣也冒了上來。“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就說一聲!” 

 

  鄭紹棠將狗熊一甩,衝他冷笑道:“你這是什麽口氣?喚狗也比你的態度好。” 

 

 “說我態度不好?從我回家到現在,你是什麽態度?” 

 

 “你說我不好?是啊,在你心中,我什麽都不好,沒人家有錢,沒人家有風度,就知道在這裏蹭吃蹭喝,你早就煩了吧?煩了就說啊,不用在這裏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周俊氣地把筷子摔到一邊。“你在這陰陽怪氣地說什麽?你也知道自己煩嗎?你煩你到一邊煩去,別影響我吃飯。我上了一天班,回家還要看你的臉色,我欠你的嗎?” 

 

 

 “你居然趕我走?” 

 

 “你愛走不走!”眞沒看到比鄭紹棠更不講理的了,什麽原因都不解釋,就沒事找事地跟他吵架。周俊覺得自從和這孩子在一起之後,自己的血壓和脾氣都明顯上升,反而涵養和忍耐呈直線下降趨勢。他就像導火索一樣,隨時都能將自己的火氣點起來。 

 

 

  怎麽以前跟秦楚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這種狀況發生? 

 

  鄭紹棠漲紅了臉,一言不發,突然轉身怒衝衝地跑了出去。大門被他從後面用力帶上,發出沈悶的響聲。 

 

  被鄭紹棠一番折騰,周俊此刻吃飯的心情打了八分折扣。這小鬼好好地發什麽神經,二十歲按理說叛逆期早該過了,該不會他心理發育晚吧?想想平時他那孩子氣的表現,周俊認爲十分有可能。 

 

 

  跷家很好玩嗎?動不動就跟他來這一套。不管他,想回來時自然就會回來。 

 

  胡亂吃了晚飯,周俊想了想,還是給鄭紹棠留了一份。 

 

  收拾完廚房衛生,周俊在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後回臥室整理一天的工作資料。做完之後,又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日記。那是他認識秦楚之後養成的習慣,裏面密密麻麻地記著兩人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前段時間分手後就再沒寫過。 

 

 

  他翻開最後面空白的一頁,寫上今天的日期,然後在中間畫了個大大的句號。 

 

  秦楚,七年來我們一起走過的日子最後還是化爲一個句號。可是仍要謝謝你,帶給我七年快樂的時光和一段永遠不會褪色的記憶。 

 

  周俊將日記放回抽屜。看看時間九點半了。出去洗了個澡,然後回到臥室倚在床頭開始看雜志。 

 

  鄭紹棠還沒有回來。餓了自然就會回來,平時就是太慣他了,才寵得他無法無天。周俊沒好氣地想。 

 

  已見識過鄭紹棠的身手,周俊便不像上次那麽擔心。沒人敢欺負那小鬼,不被他欺負就是好的。 

 

 “嗡……” 

 

  調爲消音狀態的手機在桌上劇烈地震動起來。周俊拿過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他和鄭紹棠的照片。這還是手機剛買回來時鄭紹棠照的,硬逼著他當壁紙用。 

 

  周俊按開接聽健。“餵……” 

 

  電話那頭半天沒有聲音。周俊有點不耐煩,這小鬼又在搞什麽? 

 

 “餵……!” 

 

  許是被周俊不耐煩的語氣嚇到,話筒一邊傳來隱隱的抽泣聲。周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這孩子不會出什麽事吧? 

 

 “棠棠,別哭,出了什麽事?你在哪裏?” 

 

 “我就在樓下的過道裏……嗚嗚……我在這蹲了幾個小時,以爲俊會來找我,就像上次那樣。可俊都沒來……俊已經討厭我,不要我了是嗎?” 

 

  怯怯的口氣讓周俊心有點發酸,他忽然痛恨自己起來,幹嗎跟個孩子一般見識,害得他又在外面吹穿堂風。棠棠還沒吃飯,該餓壞了吧。 

 

 “我知道我就是一條流浪狗,要拼命討好主人,才會有飯吃。我是沒有資格發脾氣的,那會惹主人不高興,會被趕走的……是我自己不識相,嗚嗚……” 

 

  拜托,是你先衝我發脾氣的,也是你自己跑出去的,怎麽說得我十惡不赦似的。 

 

  周俊氣得大叫:“我什麽時候說要趕你走了?” 

 

 “嗚嗚……是俊說的看著我就煩,說我影響食欲,要我滾遠一點……” 

 

  周俊頓時覺得窦娥都沒自己這麽冤。他當時說的是這話嗎?這小鬼用哪只耳朵聽出是這個意思? 

 

 “鄭紹棠,你少來冤枉我!我還給你留著飯呢,馬上給我滾上來!” 

 

 

 

  五分锺後,鄭紹棠端端正正坐在飯桌前,一臉幸福地享用著周俊剛爲他熱好的飯菜。 

 

  周俊再次驚歎四川變臉在這小鬼身上徹底地發揚光大,他暗地懷疑自己是否又被擺了一道。 

 

 “俊做的飯好好吃啊。”鄭紹棠用驚人的速度吃完飯,擦擦嘴很滿足地說。 

 

  這孩子餓壞了吧? 周俊忙倒了杯冰紅茶遞給他。“喝口水送送。” 

 

  接著又歎了口氣道:“棠棠,你今年是二十,不是十二。不要動不動就跷家,動不動就哭好嗎?”搞得好像我在虐待你似的。 

 

 “人家不開心嘛。俊都不來找我。再說我把俊當自己人,才會哭的。” 

 

  周俊想起他以前說的話,這孩子可能以前忍得太久所以現在才會全部發泄出來吧。 

 

 “你不開心,就把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光發脾氣能解決什麽問題?” 

 

  鄭紹棠秀美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來。“可以說嗎?” 

 

 “當然可以……唔……” 

 

  鄭紹棠竄上前攬住周俊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上他的雙唇。 

 

  淡淡的冰紅茶香順著舌尖流進周俊的口中。鄭紹棠卷起他的舌,先是一點輕啄,然後用力吮吸起來。舌尖帶動著激情在周俊口中瘋狂地遊動,像要燃燒起來的火焰。 

 

 

  周俊的大腦片刻空白,等回過神來,耳邊就只聽到兩人唇齒相間的吮啄聲和難以壓抑的喘息聲。他一把推開鄭紹棠,一縷銀絲連住兩人嘴角,瞬間斷開,輕粘在他的唇下。 

 

 

  周俊不敢置信地望著鄭紹棠,而後者則認眞地對他說:“俊,我愛你!” 

 

 “你在胡說什麽?”周俊大喊一聲,轉身跑回臥室,將門用力關上。 

 

  不敢相信竟又與鄭紹棠接吻,而他好像還很貪戀這種親吻。是,他剛才完全沈浸在深吻之中,根本沒想要推開對方。 

 

  怎麽可以這樣,他怎麽可以在剛剛和舊情人分手之後,便如此坦然自若地和別人接吻?就算上次發生過關系,但那只是醉酒的原因。可這次,他怎麽解釋?他又要如何面對屋外的那個人? 

 

 

  鄭紹棠說愛他。眞是好笑,撇開年齡不說,他們彼此之間究竟知道多少?又究竟了解多少?兩個根本不相知的人如何說愛? 

 

  周俊爬上床,拿起雜志倚在床頭胡亂翻著,不願再想這些煩心的事。 

 

 “笃笃”輕輕的敲門聲傳過來。 

 

 “俊,我可以進來嗎?” 

 

  雖然有些心慌,但那怯生生的聲音讓周俊無法拒絕。“進來。” 

 

  門被推開。鄭紹棠抱著毛巾被和熊寶寶站在門口。 

 

 “俊,外面好冷,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蝦米? 

 

  周俊一時瞪大了眼。在做完剛才那麽親昵的動作後跑來說天冷要一起睡,這話的眞實性有多少。這小鬼有太多面了,周俊眞的不知道這副怯弱的外表下到底藏的是一顆怎樣的心。 

 

 

  看到周俊的顧慮,鄭紹棠連忙擺手。“俊,我愛你,也會尊重你。在沒得到你的同意之前,我什麽都不會做的。今天外面眞的好冷……” 

 

  好像你吻我之前也沒征求過我的意見吧? 

 

  不過現在盛夏已過,天氣預報也說這幾天有寒流,這小鬼就一床薄毛毯,也難怪會冷。總不能眞叫他在外面挨凍吧。 

 

  鄭紹棠得不到回音,漂亮的小臉垮了下來。“我明白了。俊,你不用爲難。我還是跟寶寶在外面睡好了,雖然有點冷,不過有寶寶陪我,我會堅持的。晚安。” 

 

 “回來!”周俊再次舉手投降。“我說過不行了嗎?” 

 

  鄭紹棠的臉馬上多雲轉晴。“寶寶,俊說我們可以一起睡了。”他將熊寶寶扔到床上,自己也跳了上來抱住周俊。“俊,你眞好。這麽體貼關心我,愛死你了。” 

 

  周俊馬上避之大吉,閃到一旁。“先說好,不許說愛不愛這些字眼,也不許再做那些……親密的動作。你要違反,就馬上出去!” 

 

 “知道了。”鄭紹棠飛快地點頭。知道不等於同意。俊,你還眞是可愛。 

 

 

 

21 

 

鄭紹棠將熊寶寶放在最裏面,自己挨著周俊躺著。周俊把毛巾被給兩人蓋上,也關燈躺下來。 

 

 “俊,剛才是你要我把心事說出來的。我說了,你又來怪我。” 

 

 “愛是不可以隨便說的,等你眞正明白了再說吧。” 

 

 “我沒隨便說,我是眞的愛俊!”鄭紹棠湊過來把頭頂在周俊的肩頭,悶悶地說:“我今天去遊戲中心玩,贏了這個熊寶寶,回來的時候想去你的公司找你一起吃飯,誰知看到你和那個男人……” 

 

 

  周俊一怔,原來如此。 

 

 “看到你和他說得那麽開心,我眞的好難過。我不要你對其他人那麽笑,我要你眼裏有我。所有我故意鬧別扭,想引起你的注意,想你會關心我……可你理都不理我,我跑出去,你也不來找我。俊,如果我不打電話給你,你是不是就管我了?” 

 

 

  周俊讓他說的心開始痛起來。“你胡說什麽?我怎麽會不理你。以爲你發夠脾氣後自然就會回來。飯不是還給你留著嗎?誰知你在外面鑽牛角尖。”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孩子氣,沒有安全感?如果我也像秦楚一樣老成持重,你就會喜歡我了。” 

 

 “不是啊。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好。老成持重就不是你了。咦?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 

 

 “拜托,那經常上報紙的人物我怎麽會不認識。” 

 

 “是這樣啊。” 

 

 “那俊會愛上我嗎?” 

 

  黑暗中,周俊不敢對上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 

 

 “棠棠……” 

 

  我可以對你好,養你,關心你。可是不要逼我做我做不到的事。一個愛字,太沈重了,我無法給你。既然七年的感情都可以說斷就斷,那我們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又能保證什麽?你的愛也許只是因爲寂寞,所以只要有個人關心你,你就像溺水者抓住一根稻草一樣,明知它不是你所期望的,也死死不肯放手。你還太小,你不明白一個愛字的後面要付出多少。等過幾年,你一定會遇到自己眞正愛的人,只是那個人不會是我。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說了,你那麽緊張幹嗎?”鄭紹棠貼在他身邊,半開玩笑地說。 

 

  那哈在周俊頸處的熱氣讓他心跳不已。 

 

 “臭小鬼,貼這麽近幹嗎?離我遠一點!” 

 

 “不要,天冷靠近一點有什麽關系?我又沒做什麽親密的動作,沒有犯規!”鄭紹棠索性把手腳都搭在周俊的身上,很滿足地說:“終於有抱枕了。” 

 

 “我不是抱枕!!” 

 

 “沒關系,我把你當抱枕就行了。” 

 

  俊,我知道你還忘不了那個男人,不過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比那個男人要強得多。他能給你的,我也全都可以給你。我會讓你愛上我,就像我這麽愛你一樣! 

 

 

 

 

  從這天起,兩人開始了同床異夢的生活。 

 

  周俊在以後好長一段時間裏都深深懊悔自己當日所作的決定。他早該想到以這小鬼的睡姿,自己如何能在睡眠中平安度過,每天不是被凍醒就是被壓醒,要不就是被吵醒。原來話多的人連睡覺時間都不會放過。 

 

 

  最難過的是,鄭紹棠經常會睡得迷迷糊糊,靠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有時手還搭在他的敏感部位,害得他三更半夜都睡不著覺。雖然這一點觸犯了當日的約法三章,但總不能和在做夢的人講理吧。每當第二天早上看到鄭紹棠神清氣爽的樣子,周俊就有種要給他一拳的衝動。 

 

 

  吵架之後,鄭紹棠乖了好多。開始跟著周俊學做料理。雖然偶爾有把鹽當糖,忘記放油的錯誤發生,但手藝還是每天都有提高。 

 

  周俊的工作量逐漸多起來,有時加班到很晚。不過他發現鄭紹棠好像比他還忙,他偶爾早下班,回到家裏,也不見小鬼的蹤影。而且即使在家,也大都在網上忙碌,見到他回來,就馬上關電腦。電玩也好長時間不打了,整天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忙些什麽。 

 

 

  周俊打過幾次電話給秦楚,發現秦楚那邊過得並不太平。賬戶資金還在外流,流失的金額也越來越多。秦楚爲此聘請了多位電腦專家設置了了好多防禦程序裝置,但很快就會被重新破譯出來。 

 

 

  滑稽的是程序顯示駭客使用的電腦位置就在公司大廈內部,卻又確認不了具體的方位。從駭客對公司運作和網絡設置的熟悉程度來看,明顯是內部的高層人物在搞鬼,而且還是個中高手。可高層裏人人都是元老級別,沒有十分地把握,懷疑誰都不好。盲目追查只會影響所有人的情緒,讓對手有機可乘。 

 

 

  秦楚簡直一籌莫展,以至於跟周俊開玩笑說:“俊,你過來幫我吧。除你之外,我周圍眞的沒有可相信的人了。” 

 

  周俊對電腦不太精通,他只知道既然對方有專業駭客來破壞公司的電腦程序,解決方法唯有在對方進入程序的瞬間追住它的行蹤,確認方位,方可找出駭客所處的位置。可是如果對方行蹤狡猾,破壞程序的手法多變的話,就很難追蹤。 

 

 

  秦楚的對手顯然是這方面的專家,盡管公司設置了各種追蹤程序,每次還是讓對方輕易逃脫。 

 

  周俊偶爾在鄭紹棠面前提到此事,誰知他涼涼地說:“不就是個網絡蛀蟲嗎?怎麽珣晟集團的大老板連這麽點小事都擺不平。”氣的周俊大叫:“說什麽風涼話。那是電腦駭客,不是上網聊天打遊戲。你以爲人人都會。” 

 

 

  鄭紹棠翻個白眼,視周俊爲無物。 

 

  這小子越來越不象話了。周俊憤憤不平地想自己才是一家之主吧,爲什麽總是處於被壓迫的地位。  

 

 

 

  半個多月後的一天上午,周俊和藍櫻出去辦事。中午在外面餐廳吃完飯,周俊先去停車場取車。剛上車,就見一輛紅色法拉利疾馳而過,在不遠處停下。 

 

  周俊很喜歡法拉利的跑車,當然只限於觀賞的份。他知道自己就算再工作二十年,不吃不喝也買不起這樣的車。看著那精巧的車身如團紅紅的火焰,周俊豔羨的心情油然升起。 

 

 

 “看什麽哪,這麽出神?”藍櫻坐上車,順著周俊的視線望過去,不由贊道:“哇,好漂亮的車!” 

 

 “藍姐也喜歡車?” 

 

 “當然,還考了駕照呢。不過這樣的車也就是看看而已,像我們這種老百姓連摸的機會都沒有。” 

 

 “這世界還眞是不公平啊。”周俊開玩笑地說。他系上安全帶,准備開車。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法拉利上跳了下來,躍入周俊的眼中。 

 

  鄭紹棠那張俊秀的臉龐在跑車的輝映下顯得妖豔奪目,讓周俊的心猛地一跳。 

 

  只見他下了車,不知說了句什麽,又擡腿往車上踢了兩腳。 

 

  緊隨他下車的是一個身著西裝的青年,相貌英挺隽秀,比鄭紹棠高出半個頭。他上前搭住鄭紹棠的肩,一臉微笑,對那粗魯舉動絲毫不以爲意。鄭紹棠甩開他,又被他一把抱住,兩人親昵地並肩走出停車場。 

 

 

  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遠處傳了過來,重重擊打在周俊的心上。 

 

  難怪小鬼這段時間神出鬼沒的,原來是吊了新的金主。本來早就該想到的,以自己的薪水怎麽可能供得起他花費,離開也是遲早的事。 

 

  想想兩人在一起,自己從來沒給鄭紹棠買過什麽東西,也沒特意地去寵著他,還命令他做這做那,說不定他早就厭煩了吧?只是礙於情面不說而已。 

 

  說不定哪天回家,屬於那小鬼的一切都會不翼而飛吧。虧他還以爲終於有了個家,可以和小鬼這樣一直生活下去。  

 

  藍櫻還繼續發表著感歎:“哇,好漂亮的男孩,他旁邊的那個也是個帥哥。眞是俊男名車,完美的組合。” 

 

  周俊勉強笑笑:“是啊。” 

 

 “那男孩居然還踢車。要是我也有這麽一輛的話,摸都不舍得摸一下呢。” 

 

  即使是金主,棠棠也不會給面子吧?那小鬼的個性一向都是這樣的。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對,畢竟跟著開法拉利又這麽帥氣的金主總強過跟著自己。換了是誰,都會這樣選吧。 

 

 

  只是…… 

 

  爲什麽心會有那麽一點點的痛,那句我愛你的铮铮誓言還言猶在耳,才不過幾日,便已物是人非了嗎? 

 

 

 

22 

 

 

 

寂靜優雅的茶餐廳裏,兩個帥哥面對面坐著。 

 

  鄭紹棠看著眼前這副笑得燦爛的臉孔,只想一拳打歪他的鼻子。 

 

 “鄭楚琰,你接任公司是你的事,少把我拉進來!” 

 

  後者用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望著他。“堂弟,我也不想啊。我放著自己好好的醫院不管,跑來幫你管理公司,還不是看你爸爸的面子?我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 

 

 “那是你們兩人的事!”自作自受! 

 

 “怎麽說二叔也是擔心你嘛。爺爺去世才不過半年,你就一聲不響地跑路。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我們掘地三尺地來找你耶。” 

 

 “掘地三尺?你是找人還是挖墓?” 

 

 “怎樣都好,你知道我國語說得不好了,幹嗎還雞蛋裏面挑骨頭?” 

 

 “國語說不好就不要胡亂用成語,欠扁!!” 

 

  欠扁應該是揍人的意思吧?不明白也能猜明白,現在堂弟的臉上就很清楚地寫著這兩個字,“揍你!!” 

 

  鄭楚琰一臉的苦相。想到接下任務時,妹妹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當時就不由得大叫:“家裏有那麽多人,爲什麽每次衝鋒陷陣的都是我?” 

 

  鄭楚瑜給了他一個天使般的微笑。“因爲你們堂兄弟感情最好嘛,而且你也最經打!” 

 

  能挨打也算優點嗎?鄭楚琰心裏泛著苦水,繼續堆起微笑充當溫柔說客。 

 

 “堂弟,你不當家,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二叔身上,他現在在美國那邊忙得團團轉,這邊的生意也沒人打理,這才讓我過來。一來是爲了管理這邊的公司,二來是找你回去。由我出馬當說客,你可能會賣我個面子吧?” 

 

 

 “你的面子還不如你的手術刀值錢!” 

 

  鄭紹棠對他的笑容毫無反應,冷冷地說:“等我玩夠了,自然會回去。”現在有了俊,可能永遠都不再回去。那棟冷冰冰的大房子,今生都不想再踏進一步! 

 

  鄭楚琰正色道:“紹棠,鄭家所有的人當中,屬你最優秀。爺爺去世時,把那麽多生意都交在你手裏,你不來管誰來管?這是你的責任!” 

 

  鄭紹棠衝對方盈盈一笑:“我有我的責任,但與生意無關!堂兄,你如果喜歡,我全部都送給你如何?” 

 

 “不要!!”鄭楚琰立馬否決。 

 

  開玩笑,我鄭楚琰的人生是要在鮮花美女中度過,不要在成堆的文件中度過。以爲只有你鄭紹棠會跷家嗎?大不了大家一起跷,反正身後還有個鄭楚瑜。 

 

  看到堂弟的微笑,鄭楚琰心裏警鈴大作。十幾年的相處,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眼前這個人,伴隨著溫柔微笑的通常都是淩厲的一刀。 

 

  希望這一刀不要落在他身上。 

 

  鄭楚琰硬著頭皮繼續他的說服工作。“紹棠,眞得不多考慮一下?” 

 

 “沒有必要!我鄭紹棠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爲任何人更改,即使是爲你,我親愛的堂兄!!” 

 

 “那麽,我親愛的堂弟,能否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在做?我可是找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你呢。” 

 

 “我在對付一個人。堂兄,你最好不要查我現在在做什麽,也別找些閑人來盯我的梢。你要給我打了麻煩,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是誰?”鄭楚琰探過頭很好奇地問。 

 

  找到堂弟就行了,他的事鄭楚琰才沒興趣管。現在一把刀還在頭上懸著呢,他可不想死得太快。只是是誰這麽不長眼,惹上這個小惡魔。 

 

  鄭紹棠沒有答話,他眯起眼睛,秀美的眸裏射出冷冷的光芒。 

 

  秦楚,你的麻煩還沒搞定吧? 

 

 

 

  周俊晚上下班回來,鄭紹棠已把晚飯做好了。吃飯時,周俊裝作不經意地問他今天做什麽了。 

 

 “上午打掃衛生,下午上網,晚上做飯。俊,好像我比你還忙呢。” 

 

 “你今天沒出門?” 

 

 “忙成這樣,我哪有時間出門?” 

 

  鄭紹棠嘟起小嘴發著牢騷,表情認眞的讓周俊幾乎以爲自己今天認錯了人。 

 

  棠棠,爲什麽你要說謊?或者你一直都在說謊?你究竟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 

 

  彼此之間一旦不再信任,懷疑的種子便會在心裏種下,並且生根發芽。 

 

  鄭紹棠還是和平時一樣在周俊回家時衝上來歡迎,像等待主人回來的小狗,搖著尾巴向他撒嬌。給他幫忙做飯,陪他聊天看電視,晚上把他當抱枕,摟著他入睡。 

 

  只是鄭紹棠有時也會不在家,即使在家也總是在神神秘秘地做些什麽,總是刻意跑到陽台上去接聽電話,總是在周俊問起時故意把話岔開。 

 

  是在和那個金主通話吧,周俊自嘲地想。明明已吊到金龜,爲什麽還要窩在這裏,自己還有什麽是他想要的? 

 

  其實可以去電話公司查一下通話紀錄,只是周俊不想那麽做。查出什麽來又如何?無非是一個自己早就知道的答案。 

 

  眞得很想追問下去,卻又不自覺地每每刻意去回避。 

 

  終於,所有的一切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發生。 

 

 

 

  一天晚飯後,周俊在整理工作筆記時無意中發現鄭紹棠偷看了他的日記。 

 

  因爲已經停止記日記,周俊把日記本放在最下面的抽屜裏。他一向都是靠右放的,現在日記本不僅橫放在抽屜正中,而且還是翻開的。 

 

  如果不是偶然打開這個抽屜,恐怕他還不知道自己的隱私正被人偷窺著。 

 

  一種被人剝光了觀賞的羞恥感湧上心頭,讓周俊的心裏更冷。 

 

  這樣的偷窺也許很早之前就開始了吧,只是從未注意到。如果不是這段時間特意觀察,恐怕他還會一直這樣懵懂下去。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鄭紹棠一邊看日記一邊嘲笑他自作多情的樣子。 

 

 

  想到鄭紹棠把看日記當成一種消遣和娛樂的方式,將自己的隱私和自尊心踐踏得一錢不值,周俊心裏的怒火便無法抑制地躥了上來。 

 

  他憑什麽這麽做?他有什麽權力這麽做? 

 

  周俊氣地將日記本摔回抽屜,跑到客廳想找鄭紹棠問個明白。可是外面根本沒人。鄭紹棠又不知去了哪裏。 

 

  一直以來,周俊晚飯後就會回臥室辦公,而鄭紹棠則在外間收拾衛生或看電視,不會進來打攪他。所以周俊總有種錯覺,鄭紹棠肯定是在外間的。 

 

  可是他不在。 

 

  也許他經常都不在,只不過自己一直在臥室,無從知道。 

 

  他去了哪裏,周俊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周俊也不知道。關於鄭紹棠,除了他的名字和年齡,周俊什麽都不知道。 

 

  他的一言一行像天眞無邪的孩童,他的心思卻又狡猾如狐。周俊從來都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從相識到同住,從分房而睡到同床而眠,自己所作的任何一件事無一不是受他的影響才下的決定。 

 

 

  這小鬼一直在利用他的同情心把他耍得團團轉。 

 

  看看滿屋的電器,眞的都是抽獎得來的嗎,怎麽會有人運氣這麽好?而他居然從來都不曾懷疑過。 

 

  周俊的目光在屋裏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那台組裝電腦上。他走上前去,打開電腦電源。 

 

  不想再這麽沈默下去,所有事情也該到說清楚的時候了。 

 

 

 

23 

 

電腦沒有設密碼,很簡單進入主頁。讓周俊驚訝的是所有常見的圖標都不存在,而顯示在屏幕上的都是他從未見過的各種奇怪的符號。 

 

  周俊點開其中一個圖標,屏幕上出現了幾張圖片和英文提示。他按了下回車鍵,有紅色英文顯示選擇程序錯誤,無法讀取。周俊隨意輸入幾個字母,卻發現上面顯示由於輸入錯誤,程序自動關閉。他試著重新啓動,卻再也啓動不開。 

 

 

  沒辦法,周俊只好點開其它幾個圖標,可是他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看懂裏面顯示的數據及編碼。 

 

  即使是外行,周俊也知道這樣的軟件程序只有專業人士才能掌握。 

 

  鄭紹棠,他不是每天都在上網聊天的嗎,這些複雜的軟件程式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會擁有這樣的專業知識? 

 

  右下角一個圖標的英文字母引起他的注意。 

 

  XUNSHENG?珣晟?……珣晟! 

 

  周俊的心狂跳起來,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半小時後,鄭紹棠回來了。他好像很開心,眼裏都帶著笑。 

 

 “去哪兒了?” 

 

 “出去轉了一圈,買了些水果回來。”鄭紹棠把一袋桃子拿進廚房,洗了一盤,端上桌來。“俊,我有件很開心的事要告訴你吆。” 

 

 “我有些累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看著他那張毫無做作的笑顔,周俊不知是否還要選擇再繼續相信他,他只覺得自己很累,累得對任何話題都感不起興趣。 

 

 “好啊。那我先去洗澡。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鄭紹棠回到臥室的時候,周俊已睡下,燈也關了,屋裏一片漆黑。 

 

  他摸黑上了床,把毛巾被給周俊重新蓋好,然後貼著他躺下。 

 

  從小到大都是一人獨睡,一直都認爲獨睡才會舒服自在。可什麽時候自己竟喜歡上了這種相擁而眠的感覺?這種可以安心入眠的感覺在過去的日子裏從來未曾有過。 

 

 

  好久沒有失眠了,本來還以爲睡硬板床能治療失眠,其實能治療失眠的是身邊的愛人吧? 

 

  每天不需要起早,不需要做事,不需要算計,更不需要做出各種虛假的面孔去應酬形形色色的人。 

 

  現在只要洗衣做飯,收拾一下衛生就萬事OK了,閑的時候陪俊聊天,打電玩,或是一起去逛逛街,其實做什麽都好,最重要的是那個疼他在乎他的人在身邊。  

 

  原來幸福就是這麽簡單。 

 

  鄭紹棠心疼地摟住周俊過於纖細的腰。 

 

  俊好像眞得很累,否則不會連燈都忘了給他留。 

 

  不想再玩了,秦楚的事還是速戰速決吧。然後跟俊一起賺錢,照顧他的起居,不想讓他一個人再這麽操勞。 

 

  輕輕貼在周俊的後背上,右手搭在他腰間,鄭紹棠聞著屬於周俊特有的發香,慢慢進入夢鄉。 

 

 

 

  早上一覺醒來,枕邊人已經上班去了。鄭紹棠伸了個懶腰,又躺了一會兒,才拉開窗簾,起床洗漱。 

 

  今天是俊的生日,這還是偷看他日記才知道的呢。不知他會不會生氣。不過他要是看到自己准備好的生日禮物,應該會消氣吧。生日禮物有點貴,一定會被問起,應該趁這個機會全部都告訴他。 

 

 

  不想偷窺俊的隱私,可是眞的好想了解他的過往,好想分享他曾經經曆的一切。明明知道這樣做不對,卻每次都好像是被附上魔法一樣,忍不住去翻開那本日記。 

 

  昨天把菜都買好了,今晚打算給俊做個大餐爲他慶祝,給他個驚喜。想象著周俊可能會露出的表情,鄭紹棠就開心地想笑。 

 

  那個秦楚只會帶他去高級餐廳過生日,眞是沒水准。他知不知道外面的飯菜再好吃,也不如精心炮制的家常小菜來得溫馨,難怪抓不住俊的心。 

 

  鄭紹棠盤算著,哼著歌曲,到樓下小區轉了一圈,買了早餐回來。 

 

  吃完早餐,又把屋裏屋外打掃幹淨,然後倒了杯茶。品著茶把電腦拿進臥室,接上網絡,開始行動。 

 

  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然後陪俊開開心心地慶祝生日。 

 

  按著自己的個性,眞是懶得管別人的閑事,可不喜歡見俊總是爲他那個舊情人的麻煩操心,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日行一善了。 

 

  這也算另一份生日賀禮吧,讓俊看看他和那個秦楚,究竟誰有本事。 

 

 

 

  很輕易進入珣晟的網站。 

 

  鄭紹棠啪啪擊打著鍵盤,搜索著駭客的蹤迹。已經跟他玩了好多天,看來這只狐狸也不過如此。要是那個程經理看到辛辛苦苦劃出的資金全部被凍結,不知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他是很聰明,請了個職業高手來擾亂珣晟的網絡運行,將資金轉入他的私人賬戶,又利用病毒侵襲珣晟的網絡,讓它陷入混亂,無法搜索到駭客的蹤迹。 

 

  可惜這次碰到他鄭紹棠。他十二歲就可以利用網絡隨意進出各個國家國防部情報中心,如入無人之境,這種侵入對方網絡的手法對他來說只是小case。 

 

 “珣晟不是請了好多專家來嗎?怎麽還是這樣不堪一擊。”不一會兒,鄭紹棠就看到一個紅點也已進入網絡中心,而珣晟那邊似乎尚未發現,仍處於防禦狀態。鄭紹棠搖搖頭,忙按動鍵盤,發出警告,看著狐狸驚惶失措地想退出來,卻被障礙鎖定動彈不得,不禁放聲大笑。 

 

 

  我早下了網等著你來跳,這次還想跑? 

 

  只要幾秒锺就行了,珣晟那邊的專家團應該已確定那家夥的位置了吧。 

 

  鄭紹棠哼著歌曲,飛快地打著鍵盤,輸入相應的程序。 

 

  不用幾分锺,流出的資金就會重新返回珣晟的賬戶,而程經理的賬戶上只會顯示出一個虛構金額,而且是處於被凍結狀態的。恐怕這個笨蛋即使發現問題,也只會想拼命解決凍結問題而忘了要掩飾自己吧。 

 

 

  順便再給珣晟設置一個新的防禦程序,這樣不僅使外界無法輕易進入他的網絡中心,即使進入,也會被自動啓動的病毒裝置所侵入而使自身陷入癱瘓。 

 

  不過,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秦楚,我會收取費用喲。 

 

  輸完所有的程序,最後,鄭紹棠按了下Enter鍵。“game over!!哈哈,秦楚,我這份大禮你可喜歡?” 

 

 “你到底在幹什麽?!”憤怒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鄭紹棠轉過身去,看到周俊因惱怒而扭曲的臉孔。 

 

24 

 

沒想到周俊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鄭紹棠訝然站起。“俊,我……” 

 

 “你閉嘴!!”周俊衝上前看了一眼電腦屏幕,氣得將它擲到一邊,憤憤地說:“全是你做的對不對?是你讓珣晟網絡染上病毒,讓資金無止境的外流,原來眞的是你!” 

 

 

  不願相信昨晚在電腦上看到的景象,更不願相信鄭紹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所以才會特意請假回來想弄個明白。卻沒想到竟會親耳聽到方才那番話。 

 

 “俊,不是我……” 

 

  沒想到會被周俊這麽誤會,鄭紹棠慌忙上前抓住周俊的衣袖想解釋,卻被他用力甩開,放在桌角的茶杯被袖子碰到,啪地摔到地上,茶水四濺。 

 

  周俊一指電腦。“你剛才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你還敢抵賴!這屏幕上顯示的是什麽?你不要告訴我你什麽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好卑鄙!!” 

 

 “俊,不是你想的那樣。這確實是珣晟的網絡,不過我是在幫秦楚。”鄭紹棠突然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是好,他現在只想極力安撫住處於盛怒中的周俊。 

 

  周俊冷笑道:“幫秦楚?你是在幫他怎麽破産吧?虧我這麽相信你,還收留你,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俊,你在說什麽?我從來都沒有……” 

 

 “沒有?你偷看我的日記,你還敢不承認?你連偷窺別人隱私這麽卑鄙的事都做,還有什麽做不出來?” 

 

  不知道周俊是怎麽覺察到的,鄭紹棠只想盡快將誤會解釋清楚。“是,我是看了你的日記,但那只是爲了更了解你,想對你更好……” 

 

  周俊冷冷盯著一臉委屈的鄭紹棠,哼了一聲:“收起你這副臉孔吧,裝什麽可憐?你演技還眞是高超啊,可惜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一個字!”他一指滿屋的電器問道:“這些眞的是你抓獎得來的嗎?可笑這麽虛假的謊言我居然會相信!說不定這些都是你用楚的錢買的,拿別人的錢來揮霍,你還要不要臉?” 

 

 

 “俊,你不要這樣……”這樣淩厲的你眞的好陌生,爲什麽你就不能心平氣和地聽我說一句呢? 

 

 “我承認這裏有些電器是我買回來的,不過跟秦楚無關,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錢。我也承認開始進入珣晟網絡是想和秦楚比較一下,沒想到會有駭客侵入他的網站,所以我就想幫他,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我沒有要害他,俊,你相信我啊。你馬上打電話給秦楚,現在問題一定都解決了,你只要打一個電話,就知道我沒有撒謊!” 

 

 

  爲什麽就那麽擔心秦楚,難道在你心目中秦楚就那麽重要,重要到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周俊那冷漠的態度讓鄭紹棠有種從來未曾有過的恐慌,他明顯感到有什麽東西從他身邊慢慢溜走,而他卻無力抓住。 

 

  周俊冷笑道:“打電話?你以爲我還會像以前那樣傻瓜般的聽你擺布嗎?我說過我不會再相信你一個字!要不是那天我看到你和別人開著法拉利兜風,我到現在還不會懷疑你!都吊著了那麽有錢的金主還賴在這裏,無非是想利用我去對付秦楚吧?你這種只要有錢就可以跟人上床的人,還有什麽卑鄙無恥的事做不出來?我爲什麽還要再相信你?!” 

 

 

  鄭紹棠不敢置信地看著周俊。“俊,你怎麽可以說我卑鄙無恥?你怎麽可以用這樣的字眼來說我?” 

 

  周俊也冷冷地回望著他。“我爲什麽不能這樣說?你偷窺別人隱私,你竊取別人的錢財,你只要有錢就什麽都可以做,這不叫卑鄙,還有什麽叫卑鄙?” 

 

  鄭紹棠氣得渾身發抖,因被誤解而産生的怒氣也洶湧而出。“你太過分了!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就來罵我。秦楚也曾偷看過你的日記啊,爲什麽他偷看就能讓你開心,我偷看就是卑鄙無恥?你知不知道開法拉利的那個他是我的……” 

 

 

 “誰是你的金主我根本沒興趣知道!你也不必提秦楚,你根本就不配提他!” 

 

 “我爲什麽不配提他,我有哪一點比不上他?他根本就是在玩弄你,虧你這種傻瓜還對他念念不忘!你以爲他會在乎你?他有多少情人,數都數不過來。他算什麽東西?他根本就是個朝三暮四的爛人!……” 

 

 

 “啪!!” 

 

  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鄭紹棠的臉上,將他打了個趔趄。他一臉震驚地看著周俊,後者也被自己的暴力驚得呆在那裏,手就這樣半舉在空中放不下來。 

 

  忽然手腕一陣劇痛,周俊已被鄭紹棠掐在手中向後一掼,就這樣重重撞在身後的牆上。 

 

  猛烈的撞擊讓周俊肺腑劇痛,被緊扣住的手腕更是疼痛難當,他知道鄭紹棠下手沒有留情,擡眼對上那雙嗜火的雙眸,當日不良少年手腕被擰脫臼的情景蓦地浮出記憶,他……是否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 

 

 

  鄭紹棠面沈似水,冰冷的眼眸怒視著周俊,沈聲道:“你敢打我?我長這麽大從來都沒人敢動我一下!!” 

 

  周俊一言不發,也回瞪著他,明明手腕劇痛得厲害,也知道兩人力量的懸殊,硬碰起來對自己並無好處,卻又不甘心屈於他的氣勢之下。 

 

  過了好久,鄭紹棠緊握住周俊的手腕終於慢慢松開。 

 

  他看向周俊的眼中劃過一絲悲傷,輕聲說道:“我長這麽大從來沒下過廚房,可爲了你,我學著怎麽去炒菜。你知不知道,剛開始時,油濺到我胳膊上,燙的一塊一塊的,我都堅持著炒完,只爲了能讓你回來後及時吃上晚飯。我從來沒摸過洗衣機,吸塵器,沒有去超市買過菜,可爲了討你歡心,我都一樣一樣嘗試著去做。我看你上班辛苦,買按摩椅讓你解乏。我從來不看笑話,但爲了逗你開心,我去翻各種笑話選集然後講給你聽。我所做的絕對比秦楚爲你做的要多得多!可你居然爲了一個不愛你的人打我?秦楚他到底有哪點好,值得你這樣待他?” 

 

 

  他抓住周俊的頭發向前一帶,用力吻下。那不同於以往的熱情輕吮,而是瘋狂的啃咬搓揉,讓周俊即使疼痛也只能避無可避地接受。 

 

  周俊掙脫不開鄭紹棠的挾制,頭發又被緊緊拽住,疼痛和被強迫的羞憤促使他奮力向鄭紹棠身上撞去。鄭紹棠不防他會用力,身子向後一晃,後邁的腿被桌腿絆住,摔倒在地。 

 

 

  周俊冷笑道:“就算我和秦楚分手了,他對我來說,也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人!你以爲你傷害到他,打敗他,我就會喜歡你了嗎?別做夢了,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我從未要你爲我做任何事,從一開始就是你一廂情願地纏著我的。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菜有多難吃,你說的笑話根本一點都不好笑。你除了吃喝享受之外還會幹什麽?你每天都在我面前叽叽喳喳吵個不停,你知不知道你好煩啊……” 

 

 

  憤怒一旦爆發,惡毒的語言就像失去閥門的水流一樣噴薄而出,當驚覺言語有失時,已悔之晚矣。 

 

25 

 

鄭紹棠一聲不響慢慢站起身來,摔碎的杯屑刺入他的掌心,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流下。 

 

  周俊的心猛地揪起來,那杯屑像同時也刺進了他的心口。刺眼的鮮紅讓他本來翻騰憤怒的心情頓時靜了下來,就算眞得很生氣,他也沒想讓棠棠受傷…… 

 

  他剛才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他也不是有心想說這些傷人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說了些什麽…… 

 

  隨著血一滴滴落下,周俊的心也就越來越疼,疼得他幾乎想衝上前去看一看鄭紹棠的傷口。 

 

  可是對方周身散出的冷意制止住他邁上前的腳步,這種殺人的冷意周俊曾經見過,但想不到這次的對象竟會是自己。 

 

  鄭紹棠眸裏一片冰冷,他靜靜地看了周俊很久,忽然蒼白的臉上堆起笑容。“說我對付秦楚,眞是好笑。我告訴你周俊,要做我鄭紹棠的對手,他秦楚還沒有資格!!” 

 

 

 “周俊……我鄭紹棠這輩子從來沒這麽討好過誰。我這樣對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你不要也就算了,居然扔到一邊如此踐踏!我今天栽在這裏,我認了!”他眼中射出惡毒的光芒。“記著,你一定會爲今天說的話付出代價!!”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事情從發生到結束只不過一瞬。 

 

  只那麽一瞬,所有的一切便已成定局。 

 

  那一瞬,周俊只記得鄭紹棠淩厲的氣勢,及他轉身時那怨恨的眼神。他只是愣愣地靠在牆上,愣愣地看著對方離開,他伸出手去想留住什麽,卻又不知自己想要挽留什麽。 

 

 

  那一瞬,連空氣都是冰冷的,冰冷到周俊站立不住,只能靠著牆虛脫地滑到地板上。 

 

  在所有的憤怒發泄出去之後,才發現所剩下的竟是無止境的空虛。憤怒除了燃盡所有的感情之外,所帶來的就只有傷害。 

 

  從未想過要原諒鄭紹棠,無論誰做了對不起秦楚的事,他都決不原諒。所以他用那麽惡毒的話罵他,傷害他,以懲罰他對秦楚所做的一切。 

 

  可最後他究竟懲罰的是鄭紹棠,還是他自己? 

 

  心止不住地抽痛,剛才鄭紹棠那怨毒決絕的目光已烙在他的心裏,將他的心生生撕裂。  

 

  棠棠一定恨毒了他吧? 

 

  周俊打了個冷顫,如果不是牽扯到秦楚,他是否就不會失去理智?如果他可以平心靜氣地解決,是否一切都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眞的就是他想要的結局嗎? 

 

  一陣風吹過,將窗簾輕輕卷起,床頭的熊寶寶坐在枕邊,胭脂紅的臉頰,嘴角微微上翹,像極了鄭紹棠。 

 

  屋子裏出奇的寂靜,周俊就這樣一直坐在地板上,和熊寶寶面對面凝視著。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把他從沈寂中叫了出來。 

 

 “餵……” 

 

 “餵─ 

─”秦楚一慣沈靜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喜悅。“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個駭客抓住了。我剛開完董事會,商議解決剩下的一些問題,怕你擔心,會議一結束就馬上打電話給你……” 

 

 

  周俊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棠棠被發現了嗎?楚會怎樣對付他?記憶中秦楚絕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他迅速爬起來衝了出去,並對著電話急切地說:“楚,我馬上過去,你別爲難那個孩子!” 

 

  不能讓楚把棠棠交給警方,他才二十歲,心氣又那麽高,如果進去了,這輩子就完了。只要向楚求情,他應該可以把棠棠保下來。 

 

 “孩子?什麽孩子?” 

 

  周俊驟然停下腳步,遲疑地問:“是個年輕人吧?” 

 

 “年輕人?俊,你開什麽玩笑。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學管理的。半年前和其他職員一起應聘進公司。原來那些履曆都是假的,他本名姓宋,幹這個好幾年了,在這行很出名。” 

 

 

  兩耳嗡嗡作響,周俊的聲音開始有些變調。“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秦楚歎了口氣:“是程叔帶他進來的。上次跟你說的美國那邊利用公司走私的事就是程叔做的。他是珣晟的三朝元老,沒人想到他會這麽做。資金流出的事大約從半年前就開始了,只不過姓宋的手法很巧妙,流出量又少,所以一直沒被發覺。可能程叔怕走私的事遲早會事發,才讓他破壞公司的網絡,不斷移出大量資金以備不時之需。” 

 

 

  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周俊握住手機的手簌簌顫抖著。 

 

  不是棠棠做的嗎?可他明明看到棠棠在珣晟的網上…… 

 

 “你們是怎麽抓到他的?……” 

 

 “說起來也眞奇怪。昨天我的郵箱裏收到一封匿名郵件,說可以幫我抓到蛀蟲,資金也可以全部調回,還可以幫我另設定一個防禦程序,以杜絕以後同類事情發生,條件是收取被調出資金的10%作爲傭金。我以爲又是對方混淆視聽的遊戲,所以置之不理。沒想到今天就眞的確認到姓宋的所在位置,他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趕過去的保衛抓個正著。而同時財務經理打電話告訴我突然有一大筆金額匯入公司的賬戶,送金人名義是程叔。我們趕到程叔那邊,見他正在網上瘋了一樣地查帳。他見姓宋的和我們在一起,知道事情敗露,就交代了一切。” 

 

 

 “那流失的金額是不是全都返回來了?” 

 

 “不多不少正好少了10%,原來那封郵件是眞的。” 

 

  周俊的手抖得更加厲害,聲音也開始發顫。“你知不知道是誰做的?” 

 

  秦楚很遺憾地歎了口氣。“不知道。那封郵件的最後署名是只卡通熊,所以我才以爲是惡作劇……” 

 

  周俊急急地問:“是不是維尼樣的熊寶寶?” 

 

 “咦?你怎麽知道?現在這種卡通熊很流行嗎?連電腦駭客也喜歡這個……” 

 

 “你能不能查出他在哪裏?” 

 

 “根本無從查起。如果不是那封郵件,我們到現在也不會發現這個人的存在。公司的電腦專家看了他設置的防禦程序,半天都沒說出話來。他是個天才,程叔如果請的是這種人,就是幾個珣晟也撐不住。10%傭金一點都不多,要是能找到他,我想專門聘請他做……餵……餵……俊……” 

 

 

  周俊已關了手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瞧他都做了些什麽? 

 

  他怎麽就認定是棠棠做的。棠棠說的對,他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憑著一些表面現象就定了棠棠的罪。 

 

  棠棠眞的是在幫楚。 

 

  周俊想起被他怒罵後,那張小臉上滿是受傷的表情,那不是裝的,棠棠當時心裏眞的已經受傷了吧,可他居然以爲他又在做戲,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是的,從頭至尾,他都沒給棠棠開口說話的機會。 

 

  他甚至把棠棠要他打電話詢問的要求當作另一種欺騙,他連打一個電話這麽簡單的事都不舍得爲他做。 

 

  棠棠離去時那怨毒憤恨的眼神不斷地在眼前閃爍,他在恨自己是嗎?恨自己的武斷,恨自己的不信任,還是恨自己對他的絕情。 

 

  他爲自己做了那麽多,所得到的是什麽?除了挖苦和傷害就什麽都沒有!! 

 

  也許棠棠還沒走遠,也許還可以找回他,向他道歉,求他原諒,任他打罵羞辱都無所謂,只要棠棠不再恨他,只要棠棠可以回來…… 

 

 

 

26 

 

周俊在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著,焦急的眼光在街道四周不斷地逡巡,希望能發現那個已牽住他心房的身影,可是街道上有來來往往的行人,有川流不息的車輛,有拼命叫賣的街頭小販,卻沒有那個熟悉的枕邊人。 

 

 

  周俊不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鄭紹棠,他只知道只要不斷地走,不斷地找,就一定能找到。 

 

  棠棠不會眞的生他的氣,他也許就在不遠的拐角處等著他,等他走過去,然後突然跳出來嚇唬他,給他一個驚喜,就像棠棠平時常做的那樣。 

 

  周俊就這樣走過一個拐角又一個拐角,希望和失望不斷交替著一直走到天黑下來,那個他想見的人卻始終都沒有出現。 

 

  拖著酸痛的雙腿,周俊又轉身往家裏奔去。也許棠棠已經回家,就像不久以前,他在外面找了半天,不抱絲毫希望地回到家裏,卻發現那只小貓正蜷在沙發上等他回來。 

 

 

  可是空蕩蕩的房間讓他的希望再次破滅。 

 

  其實在樓下時便已知道結果,有人在家的話又怎麽會不開燈? 

 

  這次棠棠眞的不會回來了。 

 

  電腦被摔在一邊,茶杯碎成幾片,攤落在地板上,已過了中秋,夜風吹進來,帶著許許的涼意。 

 

  原來不知不覺中,已和棠棠同住了快三個月,這個茶杯還是有一次他們去逛商場時買的。棠棠一看到各種式樣的情侶杯就吵著要買,拗不過他,就選了這套。 

 

  還記得棠棠拿著這杯時的開心表情,他聳著小鼻子說,俊,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杯啊,你要仔細用,不許碰壞它。 

 

  可是,現在他卻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它。情侶杯碎了,是不是棠棠的心也碎了。 

 

  周俊把碎片一片片拾起來,有一片還沾了幾絲血迹,是他把棠棠弄傷的,傷口是不是很深,會不會很痛? 

 

  周俊覺得自己的心又開始痛起來,他用手絹把血迹輕輕擦去,把碎片都擺在桌上,又找出萬能膠,開始膠補。 

 

  碎的不是很厲害,膠好後,應該還可以再用,棠棠要是回來,看到膠好的茶杯,一定會很開心…… 

 

 “叮咚……”門鈴響起。 

 

  是棠棠回來了。 

 

  周俊幾乎是撲過去的,他開心地打開門,看到的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穿著特快專遞服裝的青年面帶職業微笑,手裏拿著一個大方盒。 

 

 “先生,您的郵件,請簽收。” 

 

  早該想到的,棠棠從來不按門鈴。 

 

  周俊的心情再次跌入低谷,他接過筆,簽上名字。 

 

 “先生,不好意思,剛才我曾來過一次,您不在,所以郵件比約定時間晚了一些,請見諒。” 

 

  周俊根本無心介意郵件的早晚,隨口說了聲謝謝。 

 

  他關上門,拿著方盒走進屋裏。 

 

  那是個很大的方盒,中間是水藍色絲帶打成的蝴蝶結,上面還拴了張精美的紙片。 

 

 “給親愛的俊” 

 

  是棠棠的字。周俊的心猛地一跳,他急忙解開絲帶,打開盒子。 

 

  裏面是個生日蛋糕盒,透過透明蓋子,可以看到奶油上那紅紅的大字。 

 

  祝俊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淚水在眼中慢慢漾開,紅字變得模糊起來。 

 

  這才記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棠棠居然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還訂了蛋糕爲他慶祝。 

 

  蛋糕盒旁另有個黑色小盒子,上面墜了張疊成四方的信紙。 

 

  周俊打開小盒子。 

 

  一塊做工精美的手表靜靜的躺在裏面,銀灰色的表鏈,銀色的表盤,中間是勞力士的皇冠標記。 

 

  這是棠棠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嗎? 

 

  周俊展開信紙的手顫抖個不停。 

 

  親愛的俊俊,今天是你的生日喲。忘記了吧,哈哈,你又老了一歲,不過不用擔心,不管你怎麽老,我都會一樣愛你的。 

 

  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親自爲別人慶祝生日,所以不知道要買什麽送你才好。這個問題讓我頭痛了好久,最後才決定買手表送你。男人在外面做事,包裝是很重要的,你不要小看手表哦,它可以體現出你的身份和內涵,而勞力士莊重實用,最適合你。知道你一定會問價錢的了,我向你坦白,是我炒股賺來的。炒股眞得很簡單,隨便動動手指頭就可以賺錢,又不用出門,最適合我這種米蟲了。這件事一直不敢告訴你,是怕你擔心。 

 

 

  另外,關於你的生日,是我偷看你的日記知道的。你會生氣嗎?我知道這樣做很不對,可是眞得很想知道俊俊以前的生活,你常跟我提起的都是好的一面,可我卻想知道俊的全部,不要罵我貪心好不好? 

 

 

  爲了防止直接成爲炮灰,所以在你看這封信的時候,我會在一樓的過道裏等著,你要是氣消了,就打電話叫我上來吧。不過不要氣太久啊,我還想上來陪俊一起慶祝生日。 

 

 

  棠棠 

 

  淚水止不住一滴滴落下,浸濕了正在看的信箋,也浸濕了署名地方那只可愛的熊寶寶。 

 

  看到那酷似鄭紹棠的笑顔,周俊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他飛快地跑出門,等不及電梯上來,就順著樓梯一路跑了下去。 

 

  棠棠在下面等他,不可以讓他等太久…… 

 

 “棠棠……棠棠……” 

 

  一樓的長廊裏空無一人,寂靜的空間裏只有周俊急切的叫聲在不斷回蕩。 

 

  這才想到,蛋糕和禮物都是提前預定的,信也是一早就寫好的,棠棠現在不可能在這裏。 

 

  棠棠爲他的生日花了不好心思吧,神神秘秘的行動可能是爲了給他布置生日,可能是爲了幫助珣晟,也可能只是在家裏呆的煩了,單純的出去逛街而已。 

 

  那個開發拉利的男人是誰周俊已不想知道,他只知道這個孩子心裏滿滿都是他的影子,怎麽還可能和別的男人混在一起? 

 

  其實所有一切都根本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棠棠的關心和疼愛丟到一邊,回複他的只有羞辱和輕賤。 

 

  他……這次眞的不再回來了是嗎? 

 

  周俊心灰意冷地走回家裏,他拿起那封被浸濕成皺皺的信箋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突然兩個字跳進他的眼簾。 

 

  電話! 

 

  對啊,棠棠還有手機,他眞是急糊塗了,這麽長時間爲什麽沒想到打電話?還有什麽聯系方式比電話來的更快? 

 

  周俊馬上拿起手機開始撥打,因爲緊張,他的手抖得厲害。 

 

  手機傳來嘟嘟的忙音,一個甜美的電子聲音告訴他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不死心,繼續撥打,所聽到的是不斷重複的相同內容。 

 

  棠棠把手機扔掉了吧?就像他扔掉秦楚的手機一樣,不過才三個月,這報應來得好快。 

 

 “鈴鈴……”突如其來的尖銳手機鈴在寂靜的房間裏變得格外刺耳。 

 

  周俊飛快按下接聽鍵,叫道:“棠棠……” 

 

  對面傳來秦楚渾厚的嗓音。“俊,是我。” 

 

  心一點點往下沈,周俊勉強提起精神說:“楚,什麽事?” 

 

 “這段時間忙得暈頭轉向,剛剛想起來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 

 

 “謝謝。” 

 

 “俊,你沒事吧?你今天有點反常呢,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不如我們出來一起慶祝一下吧。” 

 

 “不了,明天還要上班,我……有點累,想早點休息。” 

 

 “那好吧,我們改天慶祝。對了,想要什麽禮物?” 

 

 “不用了,謝謝。” 

 

  什麽都不再需要,因爲最好的禮物我已收到。 

 

  挂掉電話,周俊又不斷重複著撥打鄭紹棠的手機,直到他明白對方已不可能再接聽電話。 

 

  這一天,周俊知道他失去了一個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再也找不回來。 

 

  一個和他雖只相處三個月卻讓他無法遺忘的人。 

 

  棠棠走了,把他的快樂也一並帶走。 

 

27 

 

周俊又開始了他周而複始的上班下班,日子在毫無變化中一天天過去,只是不再有人在他回家後衝上來迎接,不再有人爲他做飯,洗衣,不再有人給他講各種各樣的笑話陪他開心,不再有人摟著他入眠,周俊總是很晚才回家,他甯可在公司裏加班,甯可去酒吧閑坐,也不願回去獨自面對那空蕩蕩的房子。 

 

 

  這原本早就習慣的單身生活,卻已變得如此難捱。 

 

  棠棠抱回來的各種電器都放在原處,補好的情侶杯作爲裝飾品擺在臥室的茶幾上和熊寶寶做伴。 

 

  周俊每天都會戴著那塊棠棠送給他的生日手表,他總是很仔細地把手表擦拭得幹淨!亮,連一絲滑痕都不見。 

 

  有時他在街上看到身著奇裝異服,發色古怪的男孩,都會不自覺地去注意,也許那裏面會有一個是他想要找的人。 

 

  關於鄭紹棠,除了名字年齡,他對他一無所知,他以前經常向棠棠講起自己過去的故事,講他的童年,學校,打工,工作,而棠棠總是很感興趣地聽著,他從未問過有關棠棠的事情,也許是不在意,也許是不願觸及。 

 

 

  和棠棠在一起時,沒有任何拘束,不需要總是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來維持形象,他沒有和秦楚在一起時的那種壓迫感,他總是感到很隨意,很自在。他把棠棠當成自己的家人,而不是望而仰止的高山,不是必須不斷努力才能與之同步的偶像。 

 

 

  可能從很早開始就愛上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孩子吧,否則不會輕易留他住下,不會無緣無故養一只米蟲,不會看到他委屈的表情就會心痛,看到他開心的時候也會開心,只是不願去承認,不願相信七年多的感情敵不過幾個月的相處,不願相信自己的心會再度被人牽拌。 

 

 

  所以即使懷疑棠棠有其他金主也故作不知,明知他舉動有異也隱忍不發,以至於誤會越積越多,最終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 

 

  只因爲怕自己受到傷害,所以就不斷傷害愛他的人! 

 

  周俊成了waiting 

bar的常客。他不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鄭紹棠,所以只有在這裏等待。三個月前他來此等待愛情,三個月後他在此等待那給與他愛情的人。這裏是他們初相識的地方,也許他可以等到那個精靈般的孩子再次出現,讓他們可以重新來過。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座位,他居然又一次被殷飛揚搭讪。那一刹那讓他突然有種錯覺,那個一頭彩虹發式,奇裝異服的俊美男孩會馬上出現,衝秦飛揚怒吼:“你要發情滾到別處去,他是我的!!” 

 

 

  然而,奇迹,並沒有出現。 

 

  周俊很失落地告訴殷飛揚,他在等自己的愛人回來,他沒有興趣和他糾纏。 

 

  殷飛揚不贊同地搖搖頭。“有些東西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與其執著於那些遙不可及的事物,不如及時享受身邊可以抓得住的快樂。” 

 

  也許你不會明白,我所有的快樂就是那遙不可及的事物。沒有他,我不會快樂。 

 

 “你眞打算就這麽一直等下去?” 

 

  在接到一個肯定的答複後,殷飛揚笑了。 

 

 “好,那我就陪你一起等,我想看看你所謂的愛的保質期到底有多久。” 

 

  就這樣,殷飛揚成了周俊在Waiting Bar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殷飛揚是一家進出口公司的總經理,因爲貿易關系他會經常來往於各個國家,偶爾他會突然人間蒸發,然後突然又冒出來。 

 

  可能是不穩定的工作決定了殷飛揚遊戲花叢的性格。周俊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爛情的人,各種漂亮的,俊秀的,妩媚的男男女女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身邊交替更換著。拜他所賜,周俊總算見識到古代帝王的生活是怎樣的糜亂無道。 

 

 

  不過抛開他花心風流的個性之外,殷飛揚倒是個不可多得的聊天夥伴。他對每個人都彬彬有禮,談吐得體且見識淵博,做事也極重信譽,有幾分君子之風。 

 

  周俊也曾向酒吧裏的人打聽過鄭紹棠的蹤迹,卻沒人記得曾有那麽一個出色的男孩出入過酒吧。 

 

  鄭紹棠所說的來吊金主顯然只是玩笑話,他應該從未來過這種地方,那天也許只是偶然的經過,就像自己,也是偶然的經過一樣。 

 

  他們兩人都是偶然的經過,偶然的相識,偶然的交集,卻因爲他的不在意而必然的錯過。 

 

  也許那個孩子再也不會光顧這間酒吧,也許他已經放棄了他們之間的過往而去了其它城市,可周俊還是這樣一天天等下去。 

 

  至少等待才有希望,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周俊也不願放棄。 

 

  既然在這麽大的城市裏我們都可以偶然相遇,那麽,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半年多時光就這樣在等待和期盼中一眨眼走了過去。 

 

 

 

  周俊因工作表現出色,被提升爲部門經理。藍櫻被升爲地區經理,還是他的上司。 

 

  周俊升職那天,謝絕了同事們准備爲他舉辦的慶祝酒會,很早回家,做了三菜一湯,他把鄭紹棠的碗筷也擺上,又開了一瓶紅酒,自斟自飲。 

 

  棠棠如果在,一定會很開心地爲他大肆慶祝,他會做好多飯菜來把自己餵得飽飽的。 

 

  那並不可口的料理比任何美味佳肴都更讓周俊難忘。 

 

  棠棠,你想我嗎?是否還在恨我?我眞的好想你,回來吧,回來做我的米蟲。 

 

  晚飯後,周俊把對鄭紹棠的思念和升職的事寫進日記。 

 

  自鄭紹棠走後,周俊又開始每天記日記。他把每天發生的事都寫進日記,就像以前每天下班後他會跟棠棠講述一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這是屬於棠棠的日記,主角只有棠棠一人。 

 

 

 

  又過了半個月,周俊接到一份請柬,是秦楚訂婚酒會的邀請函。 

 

  半年多來,周俊偶爾也會和秦楚出去喝茶聊天,退回朋友身份的兩個人反而話題多了起來。 

 

  每次看到威儀日重的秦楚,周俊都會想起許多年前那個和他同一宿舍,給過他無限關懷和愛的陽光男孩。 

 

  那個總是喜歡微笑的男孩曾在他心裏印下很深的烙印,讓他曾一度以爲那是他今生最不願放棄的人,現在他們卻像兩條相交的平行線,雖有過交集,卻彼此越走越遠。 

 

 

 

 

28 

 

秦楚的訂婚酒會是在國際商務酒店舉行的。 

 

  這是一家專供從事商務貿易及旅遊的外賓下榻的賓館,出入都有嚴格的證件查詢,托秦楚的福,周俊總算見識了外賓級賓館的內貌。 

 

  酒會籌辦得很隆重。女方是某財團董事的千金,容顔姣好,身材修長,一襲白色的晚禮服襯托出自身的雍容華貴,站在儀表不凡的秦楚身旁,便如皎月赤陽,相映生輝。 

 

 

  看著面帶微笑忙著應酬賓客的二人,周俊突然感到豔羨。茫茫人海中能相識相知,攜手相伴終生應該是很大的福氣吧,回想起昔日他和秦楚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不僅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出席酒會的大多是各政界要人,財團首腦,秦楚雖然邀請了一些同窗好友,但多數是生意上有聯系的朋友,周俊是唯一因私交而被邀請的人。 

 

  酒會采取的是自助餐形式,賓客可以自由走動品嘗餐點,看著客人們彼此之間做著虛僞的表情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周俊感到由衷的厭惡,他是個腳踏實地做事的人,對這種無聊的應酬既厭煩又反感,瞅見秦楚正忙著招呼客人,便偷偷抽身出來,明知半路潛逃日後定會被秦楚罵個狗血噴頭,也不願在這種渾濁的氣氛下多呆下去。 

 

 

  誰知剛走出來,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貴賓席那邊一晃,匯入人群中,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周俊心中猛跳起來,大叫道:“棠棠……” 

 

  他急忙轉身回去,只見酒會裏面觥籌交錯,氣氛高漲,侍應生端著酒杯穿梭在人群中,許多賓客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熱切地交談著,他在整個會場兜了一圈,也沒發現鄭紹棠的蹤影。 

 

 

  也許是看錯了吧。周俊暗歎了口氣,棠棠怎麽會出現在秦楚的訂婚宴上。 

 

  看著那個奇怪的人慢慢走出去,鄭楚琰疑惑地問身邊的堂弟。“紹棠,那個人是在叫你嗎?” 

 

  後者面無表情地冷冷回答:“我不認識!” 

 

  看到自己老情人訂婚,一定很失望吧。既然失望,爲什麽不攪亂這個酒會,堂堂正正告訴所有人,你們才是眞正的一對?卻只會偷偷躲在一邊委屈自己,敢想不敢做的懦夫,我鄭紹棠怎麽會喜歡這種人? 

 

 

 

 

  許是認錯人的關系,周俊整晚都夢到鄭紹棠,以至於睡過了頭,上班差點晚點。 

 

  緊追慢趕的總算准時到達了公司,同部門的程小姐居然做錯了工作報表,幸虧發現的及時,周俊幫她一起修改,好不容易按時交了上去,藍櫻那邊又有一疊會議文件讓他馬上整理,等所有事情全忙碌完,看看已過了下班時間,他自己還有好多工作要做,正考慮著要不要加班,手機鈴響起來。 

 

 

 “周俊,我在Waiting Bar等你,馬上過來!” 

 

  周圍連名帶姓叫他的除了殷飛揚不再有第二個人,有半個多月沒見到他了,這又是從哪兒飛回來了。 

 

 “我現在很忙,還有好多工作沒做完,等下次吧。” 

 

 “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馬上過來!”殷飛揚看來心情很不好,全沒了往常的風度。 

 

  半小時後,周俊坐在喝得半醉的殷飛揚面前,再一次爲自己放下成堆工作而來陪他的舉動深感後悔。 

 

 “你說,我有哪一點不好,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我哪一樣不能滿足他,爲什麽他就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拜托,同樣的話請不要說三遍以上好不好。周俊無奈地按著太陽穴,看著眼前這位一臉憔悴,衣著邋遢的男人,很懷疑他不是殷飛揚。 

 

  他很小心地問:“你沒有易容吧?要不就是同名同姓?我周俊認識的那個最喜歡遊戲花叢的殷飛揚好像和你不太一樣……” 

 

  對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周俊,我把你當朋友才叫你出來,你卻在這裏消遣我!!” 

 

 “到底出了什麽事?你不是出國辦事去了嗎?怎麽搞成這樣?給人打劫啊。” 

 

 “誰說我出國了?我倒是情願給人打劫。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被打劫有我這麽慘嗎?我班都不上,花那麽多時間去討好他,還以爲有進展呢,誰知他卻跟我說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他憑什麽這麽說?在我把所有的感情全部付出後,他有什麽資格這樣說?” 

 

 

  原來是失戀,周俊頗有些幸災樂禍,眞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原來你殷飛揚也有今天。 

 

 “老大,這些話你該跟他說,你跟我說有什麽用?” 

 

 “我也想跟他說,問題是我根本就找不到他。周俊,你說我該怎麽辦?我眞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借著酒勁,殷飛揚哭得一塌糊塗。 

 

 “餵……拜托你別哭好嗎?所有人都在看我們。”我可不想被人誤會和你是一對。 

 

 “你不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嗎,怎麽也會一跟頭栽進去?”說實話還眞想看看是何方神聖能把這個情場修羅搞成這樣。 

 

 “我怎麽知道我***會一頭栽進去……他有什麽好的?比起我以前的那些情人,他根本就不算什麽,可不知道怎麽的,我就是忘不了他!你說,這叫什麽,這是不是就叫報應?”殷飛揚又一仰頭把酒全幹了進去,然後撲到桌上又哭又笑。 

 

 

  周俊眞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根本不敢回視周圍射來的暧昧目光。自己以前失戀醉酒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太糗了吧,殷飛揚你以後還想不想再到這裏來了。 

 

 

  好說歹說把殷飛揚摻扶出Waiting 

Bar,也不知他家住哪裏,看看這醉得一塌糊塗的人,知道問也是白問,想了一下,叫了輛的士,把他送到附近的一家賓館。 

 

  睡一晚上應該就沒事了吧。 

 

  在前台取了鑰匙把這醉鬼送進房間,該死的殷飛揚一進去就吐了他一身,害得他把殷飛揚扶上床安頓好之後,又到浴室把外套上被吐髒的地方用水洗掉,看看裏面的襯衣也沾了一些,又用毛巾擦拭了一番。 

 

 

  收拾完畢,拿著外套出了房間,走到大廳時,看服務台小姐一臉怪異地盯著自己,這才驚覺自己的襯衣半開,左前胸皺皺褶褶的,外套也沒穿,這副打扮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禁不住在心裏又把殷飛揚罵了個半死。 

 

 

  忙碌了一天累得一塌糊塗的周俊當然沒有覺察到當他走出酒店時,不遠處一雙冰冷的目光正漠然注視著自己。 

 

 

 

  這之後殷飛揚再沒聯系他,好像又人間蒸發了一樣,周俊倒是打了幾通電話給對方,可那邊不是忙音就是關機,讓周俊不僅想到朋友就是用來利用的這句話。 

 

  這家夥那晚弄得他狼狽不堪,事後居然連個電話都不打來,活該被人甩。轉念一想,連殷飛揚這樣的情聖也會被人如此牽拌住,愛這個字還眞是奇妙呢。 

 

29 

 

兩個星期後的一天,公司馮總要去會見一個新客戶,通知周俊一起去。 

 

  開車去的路上,馮總告訴他這次商業會談的對象是鄭氏集團。 

 

  鄭氏是國外著名的大財團,也是財勢雄厚的跨國公司,操縱著歐美及整個東南亞的經濟運行,如果這次能和鄭氏有機會合作的話,對公司的海外業務擴展有很大的提攜和幫助,所以公司對這次會談非常重視。 

 

 

  周俊很奇怪,公司間的商業會談並不屬於他的工作範圍,而且以他的職位和資曆也沒有資格參加如此重要會議。 

 

  其中的原因馮總沒講,他也無法詢問。 

 

  會談的地點還是在國際商務酒店,這個平時絕無機會涉足的地方半個月裏竟來了兩次,周俊還眞有點不適應。 

 

  停好車,和馮總來到大廳,服務台小姐將他們引進一間會議室。 

 

  幽靜典雅的會議室裏端坐著兩位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士,見他們進來,均站起身來。 

 

  一位相貌英俊,身材高瘦挺拔,隱隱透著一份威嚴。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位個子稍微矮些,卻俊美出塵,一雙秀目,懾人魂魄。周俊一見之下,就滿心禁不住地狂跳,只想上前將他緊摟到懷裏,述說自己的思念之情。 

 

 

  那個連做夢都在思念的人兒此刻就站在面前,衝他微笑。 

 

 “棠棠……”兩個字幾乎脫口而出,卻又生生忍住。 

 

  這張俊美的臉龐確是像極了鄭紹棠,卻少了份青澀,多了份威嚴和冷峻,眉宇間隱然流出一股傲氣。藍黑色西裝,酒紅色領帶,微棕色秀發,一付資深白領的氣質。 

 

 

  這是棠棠嗎?是那個總喜歡頂著彩虹雞窩頭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衝他撒嬌的人兒嗎? 

 

  周俊遲疑了下來。 

 

  鄭楚琰不悅地皺皺眉頭,冷聲道:“這位先生,我知道我的助理是很吸引人,不過你這樣緊盯著似乎有些失禮吧?” 

 

  馮總連忙把周俊推到一邊,並遞上自己的名片。 

 

 “鄭先生,不好意思,年輕人沒見過什麽世面,請別介意。” 

 

  這次如果能和鄭氏合作,公司不僅可以大幅度提高盈利,還可以借機向國外擴展業務,無論如何都要討好眼前這位總經理,絕不能讓這個契機溜走。 

 

  周俊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忙說了聲抱歉,遞上名片,卻沒覺察到鄭紹棠看他的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大家坐下來後,鄭楚琰看了一眼周俊的名片,問道:“周先生?” 

 

 “是。” 

 

 “你認識我的助理嗎?” 

 

  周俊看看鄭紹棠,後者已低下頭開始做電腦記錄,絲毫沒有理會他,他只好抱歉地道:“對不起,我有一位朋友很象這位先生,所以才覺得有些驚訝,實在不好意思。” 

 

 

  鄭紹棠剛才並沒有交換名片,完全不同的氣韻和風度讓周俊一時不敢確定他是否是自己想找的人。 

 

  正在做記錄的手停了下來,鄭紹棠擡起頭看向周俊,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那周先生一定是認錯人了,我從不和平凡無用的人交往!” 

 

  語氣淩厲得讓馮總也無法接話,只能陪著幹笑。 

 

  是棠棠的聲音! 

 

  周俊心裏一陣苦笑,明明就是棠棠,卻故意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他還在記恨那件事吧。 

 

  可是不管怎樣,總算見到了,總比那樣一直毫無希望的等待要好吧。就算棠棠還在記恨他,他也可以做各種努力來化解那份怨恨,他不要也不想棠棠那麽恨他…… 

 

  可爲什麽棠棠會在這裏?他怎麽會做鄭氏的總經理助理?他也姓鄭,和鄭氏是否有什麽關系? 

 

  一個個的疑問在腦中回旋,周俊根本沒聽到鄭楚琰和老總都談了些什麽,他只看到鄭紹棠一直低著頭打電腦,飛快地做著記錄,他細長濃密的睫毛垂下,神情淡然而專注。  

 

 

  從沒發現棠棠專心做事的樣子會這麽有味道,大半年不見,他好像長大了呢。 

 

  周俊的唇邊掠過一絲微笑。 

 

  會談很快就結束了,雙方站起來握手道別。 

 

  馮總對周俊的應對很不滿意,一出會議室,就拉長了臉開始訓斥。 

 

 “小周,你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對不起,馮總……” 

 

 “本來就不是負責這邊的,什麽都不懂,眞不知道老董幹嗎讓你來!” 

 

  周俊也知道今天很失態,乖乖聽著上司的訓斥。如果鄭氏因此而取消和公司的合作,那他眞是難辭其咎。 

 

 “馮先生,請等一下……”鄭楚琰的叫聲在身後響起。 

 

  馮總忙轉回身,一臉烏雲轉化成微笑。“鄭先生,請問有什麽事?” 

 

  鄭楚琰快步上前,他瞟了周俊一眼,又轉向馮總說:“我的助理想跟這位周先生談談,請問是否方便?” 

 

 “當然沒問題。”馮總仍舊微笑滿面。“那我先回去,不妨礙你們。” 

 

  他跟周俊要了車鑰匙後轉身離開。 

 

 “鄭先生……”周俊看看鄭楚琰,又看看緊跟著走過來的鄭紹棠。 

 

  鄭紹棠把電腦交給鄭楚琰,然後轉向周俊微笑道:“周先生,不介意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吧?” 

 

  對鄭紹棠如此彬彬有禮的態度,周俊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介意……” 

 

  兩人來到酒店的西餐廳,選了個位置坐下,鄭紹棠點了兩杯黑咖啡。 

 

 “周先生,請嘗嘗,這裏的黑咖啡很純正的。”鄭紹棠接過侍應生端來的咖啡遞給周俊。 

 

  周俊遲疑了一下,接了過來。 

 

 “我其實已經很久都不喝咖啡了……”不是你把所有的咖啡都丟掉了嗎?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買過咖啡。 

 

 “是嘛─”鄭紹棠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他從口袋裏拿出一盒煙,點上一支,然後深吸了一口。 

 

  輕煙掠過,讓鄭紹棠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沈不定。 

 

  半年時間已讓他脫淨那份少年的青澀和純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屬於上層白領的淡漠優雅,讓人心生仰慕卻又怯而止步。那曾經燦若星辰的雙眸沈浸著漠然的冷意,將那溫溫的笑容擋在外面。他的舉止是那麽恬靜溫雅,卻又帶著拒人千裏的冷漠。 

 

 

  周俊看著鄭紹棠斜靠在圓椅上支起手肘吐著煙圈,這份優雅讓他覺得好陌生。他記憶中的棠棠是愛哭,愛笑,愛撒嬌的孩子,而不是眼前這個舉止得體,讓他無所適從的男子。這種神似秦楚的儀態讓他突然感到兩人之間好像已隔得好遠。 

 

 

  半年多的愛意和思念澎湃著在心中盤旋沸騰,好想一股腦地全部都吐出來,然而眼前的這份強烈的陌生感卻將他的熱情生生扼住,讓他一言難發。 

 

  沈寂了一回,周俊終於勉強笑了笑。“棠棠,你以前不抽煙的。” 

 

  鄭紹棠磕了下煙灰,重新吸了一口,悠悠地說:“周先生,沒有什麽事情是一成不變的,有時一句話一個手勢都可以改變一個人。” 

 

  聽出鄭紹棠言語下的怨氣,周俊心裏隱隱作痛,他低下聲音說:“棠棠,你是不是還在恨我……” 

 

  鄭紹棠聞言挑了一下眉,嘲笑道:“恨你?周先生,你配嗎?” 

 

  譏諷的語氣讓周俊更加難受,而周先生三個字已將兩個人的距離遠遠拉開,棠棠這個名字便再也叫不出口。 

 

 

 

 

30 

 

看著周俊瞬間蒼白下來的臉色,鄭紹棠忽然呵呵笑了起來。 

 

 “我開玩笑的,周先生,請別介意。反正大家都是在一起玩玩,合則聚,不合則散,說什麽恨不恨的?何況你照顧了我那麽久,算起來我還要謝謝你才對呢。” 

 

  眞的嗎?棠棠,就只是玩玩?你曾說過愛我的,你當日那麽信誓旦旦的說愛我,現在卻用只是玩玩四個字撇了個幹淨。 

 

  周俊看著眼前的咖啡杯就那麽呆呆的愣在那裏。 

 

  心痛得無法自持,半年多的等待和希望瞬間被擊得粉碎,冰冷的碎片四散開來,一片片狠狠地紮進悸動的心房,方才相見時的喜悅湮滅於塵,只剩下濃濃的失落和悲傷。 

 

 

  想起鄭紹棠臨走時那怨恨的眼神,明知如果相見定會被羞辱,但眞正被如此對待時,心還是痛得無可複加。 

 

  他強撐起一絲笑容。“棠……鄭先生,其實這半年來我一直在找你,想對你說聲抱歉……” 

 

  還想對你說聲愛你,不過現在好像已經沒有說的必要了。 

 

  並不後悔這半年的等待,畢竟欠你一聲抱歉,只是你爲我所做的一切都僅僅是因爲一時貪玩嗎? 

 

 “周先生,如果你是爲珣晟的事道歉的話,那就不必了。我本來就看那個秦楚不順眼,所以才上他的網絡想動動手腳,沒想到有人比我還快,所以你也不算罵錯我。我做事一向公私分明,不會因爲我們以前一點恩怨影響到和貴公司合作的事,這一點請你放心。” 

 

 

  冷冷的話語一點點撞擊著周俊的心,被誤解的感覺讓他暗自神傷。當日棠棠被誤解時是否也是他現在這種心情?即使難受到極點,卻也無法溝通,無法辯解,只能咬著牙去默默承受。 

 

 

  棠棠,我道歉與工作無關,我只是眞的想跟你說聲抱歉啊,爲什麽你會這樣想我? 

 

 “鄭……先生,我知道你在說氣話,我知道當時你是在幫我的,對於那天我們吵架的事情,我眞的好抱歉,我這半年一直都在……” 

 

 “周先生,關於這個話題我們還是就此打住吧,再說下去也沒什麽意思。怎麽樣,這半年過得好嗎?”鄭紹棠皺皺眉,輕松地扯開了話題。 

 

  這半年來我每天都在等你回來,我過的一點都不開心,可是這些話說出來你還會信嗎? 

 

  不再愛我,不再信任我,甚至不再在乎我,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是嗎? 

 

  忍住澎湃不已的心情,周俊道:“還可以了,就是每天重複的上班下班。” 

 

 “聽說你已升經理了,恭喜恭喜。” 

 

  嘴裏說著恭喜,臉上卻無絲毫喜悅,這讓周俊很難過,什麽時候棠棠也會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了,是因爲他嗎? 

 

 “鄭先生,你怎麽會做鄭氏集團的總經理助理?”其實這個問題一開始就想問了,卻一直開不了口。 

 

  鄭紹棠哧地一笑,帶著玩味的眼神看向周俊。“可能在你眼中,我永遠都是只知吃喝玩樂,扶不上牆的阿鬥吧?當然了,在你周先生的心裏,沒人能跟秦楚相提並論的,要是我今天不是這身打扮,這個身份,周先生你恐怕連看都不屑看我一眼吧?” 

 

 

 “沒有,棠棠,我怎麽會那麽做!!”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你有多開心,我根本沒注意到你的打扮和身份啊。 

 

  鄭紹棠沈吟道:“不會嗎?!”語調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 

 

 “周先生可能還不知道吧?剛才的鄭經理是我的堂哥,半年前你也見過的,就是你說的金主。說起來他也算是我的金主,因爲有他,所以就算我是阿鬥,也還是可以做鄭氏集團的總經理助理!” 

 

 

  周俊再也忍不下去,他上前抓住鄭紹棠的手,急急地說:“棠棠,你不要再這個樣子,以前是我誤會了你,是我不對。你恨我,你可以罵我,打我,你不要再這樣貶低自己,我知道你心裏根本就不是這麽想的。秦楚說你做的網絡防禦無人可比,你是電腦奇才!” 

 

 

  鄭紹棠輕輕掙脫周俊的手。“周先生,你太激動了,還是喝口咖啡定定神吧!” 

 

  又是秦楚說的,爲什麽秦楚說什麽都是對的,而我說的話你連一個字都不相信! 

 

  壓抑住心中的憤怒,鄭紹棠把眼光轉向周俊的腕上。“這塊表你還戴著?我以爲你會扔掉呢。” 

 

  周俊輕撫腕上的手表。“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我每天都戴著它。” 

 

  是嗎?如果只是幾塊錢的地攤貨,你恐怕早就扔掉了吧。 

 

  鄭紹棠將煙頭擠在煙缸裏,狠狠地轉動了幾下,忽然一笑,站起身來。 

 

 “周先生,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周俊站起身時,鄭紹棠已走了出去,他忙跟上前道:“不用了,我坐公車回去就行了,這裏離公司也不是很遠……” 

 

  其實內心深處是很想和棠棠能多處一段時間的,可是又擔心給他添麻煩,很明顯鄭紹棠說要送他完全是出於禮節。 

 

 “沒關系,反正我也想出去兜兜風。”鄭紹棠沒給他反駁的機會,一路朝停車場走去。 

 

  也是一輛紅色法拉利,車型卻和周俊以前見過的那輛不太一樣。 

 

  原來上次見到的是棠棠和他的堂哥,也就是剛才那位經理。爲什麽當時竟會那麽可笑地懷疑他,爲什麽不聽他解釋,爲什麽連問都不問就定了他的罪? 

 

  他們本來可以很開心的住在一起,卻因爲自己的一時衝動而變成現在的形同陌路。 

 

  鄭紹棠系上安全帶,忽然問了一句:“聽說秦楚訂婚了。” 

 

 “是啊。我還參加了他的訂婚酒會。” 

 

  鄭紹棠哼了一聲:“你很傷心吧?” 

 

  周俊遲疑了一下。“棠棠,我跟秦楚早就分手了,沒什麽傷心不傷心的。”何況秦楚對我來說已經是過去時了,我現在每天想的都是你啊。 

 

 “周先生,半年不見,你也變了,以前你說話可沒這麽婉轉。”鄭紹棠戴上墨鏡,腳一踩油門,嗖的一聲,車子飛馳般開了出去。 

 

  沈默的空氣讓人感到壓抑,周俊只好沒話找話地說:“你的車子很漂亮。” 

 

 “喜歡嗎?” 

 

 “是啊。很配你。” 

 

  棠棠開著火紅的跑車,就像禦火的美少年,耀采生輝,令人難以逼視。 

 

  對於周俊這近乎於討好的贊美,鄭紹棠僅僅哼了一聲,沒有搭腔。 

 

  再一次沈悶了下來,一路上兩個人都默不作聲,周俊很想找個話題來打破沈悶的氣氛,但鄭紹棠面無表情的側臉讓他失去了開口的勇氣,而後者只是專注地看著前方的道路,絲毫沒有開口的迹象。 

 

 

  什麽時候兩人已經變得無話可談,那個每天繞在他身邊叽叽喳喳的棠棠哪裏去了。 

 

  跑車在周俊公司的樓下停住,周俊下了車,他關上車門,對鄭紹棠說:“謝謝。” 

 

  鄭紹棠頭也沒轉,一踩油門絕塵而去,只留下周俊一人站在原地。 

 

  其實心裏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他傾吐,可對方卻似乎完全不感興趣,連送他回來也只是單純的禮節而已。 

 

  棠棠,你就連一句話都不願跟我多說嗎。 

 

 

 

 

 

31 

 

周俊滿心失落地回到辦公室,剛進門就被同事屬下堵了個正著。 

 

  

大家爭先恐後地問他關於鄭氏的種種事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坐上法拉利跑車的。周俊只好推說正巧人家順路,才送他回來的。剛把好奇的衆人應付完又被馮總叫過去,沒辦法又把同樣的話再重複一遍,對於馮總刨根問底的詢問讓他煩不勝煩。 

 

 

  整個下午都沒心思工作,和鄭紹棠的偶遇便像做夢一般,他的臉龐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一會兒是天眞無邪的甜甜笑容,一會兒是拒人以千裏的冷冷神情,讓周俊分不清哪個是眞實,哪個是夢幻。 

 

 

  好容易捱到下班時間,周俊匆匆忙忙打了卡就跑回了家。 

 

  半年多了,第一次感覺到這裏眞的像自己的家,他跑到臥室抓起床前的熊寶寶。“寶寶,我找到棠棠了。我今天好開心,我想求他原諒,可他不理我……寶寶,我要怎麽做才能讓棠棠回來呢?” 

 

 

  沒有心情做飯,隨便吃了碗泡面。自從鄭紹棠走後,泡面就成了周俊的家常便飯。 

 

  吃完飯後,周俊將工作日志整理好,又打開日記,把一天的經曆都寫了下來。與平時不同,今天的經曆裏有棠棠出現。 

 

  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棠棠會原諒他,畢竟他們在一起度過那麽多開心的日子。 

 

  心情一直都好興奮,周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得睡不著,眼見已過了十二點,好不容易才有點迷糊的感覺,一陣急促的電話鈴把他從夢中又揪了出來。 

 

  迷迷糊糊摸到手機。“餵……” 

 

 “是我……” 

 

  鄭紹棠有點低沈的聲音登時讓周俊睡意全無,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俊,你睡了嗎?” 

 

  棠棠還記得他的手機號碼!周俊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棠棠叫他俊,而不是冷漠的稱呼他周先生,這說明棠棠不再怪他了是嗎? 

 

 “我…還沒睡。”生怕鄭紹棠會挂電話,周俊隨口撒了個小謊。 

 

 “我也沒睡,睡不著,俊,好想見你……” 

 

  一瞬間,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半年前鄭紹棠向他撒嬌的時候。 

 

 “那我過去找你!”心情已不是興奮兩個字可以形容。周俊邊說著話邊拿起外衣,准備換上。 

 

 “很晚了,你方便嗎?” 

 

 “也不是很晚,我沒關系的。” 

 

 “那好,國際商務酒店,我的房間是806,等你。” 

 

  挂了電話,周俊匆匆換上衣服,拿了錢包就跑了下去。 

 

  已經十二點多了,要往市裏走很遠一段路,才能叫到的士,棠棠千萬不要等急了。 

 

  花了半個多锺頭才趕到國際商務酒店,可能酒店的門衛已經被打過了招呼,只是例行公事地問了一下就讓他進去了。 

 

  一口氣跑到806房間門前,周俊忽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想起白天鄭紹棠那冰冷的態度,一時間竟不敢敲門進去。 

 

  努力壓住怦怦跳個不停的心髒,周俊深吸了口氣,敲響了門。 

 

 “進來。” 

 

  房門沒鎖,周俊推門走了進去。 

 

  鄭紹棠正坐在客廳正中的長沙發上看電視,見周俊進來,微微颔首,示意他過去。 

 

  鄭紹棠好像剛洗過澡,頭發還是半幹的,有幾滴水珠沾在額前,身上隨意套了一件酒紅色睡袍,衣領敞開,露出一片古銅色的胸肌。半年多不見,棠棠好像比以前多了好多男人味。 

 

 

 “棠棠……”周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就這樣走過去坐在鄭紹棠的身邊。 

 

 “累了吧?想喝點什麽?”鄭紹棠站起身,來到吧台前。“來杯威士忌吧,你最喜歡的。” 

 

 “不用了,我不渴……”晚上沒吃多少飯,空腹喝酒,很容易醉的。周俊不想再在鄭紹棠面前醉得一塌糊塗。 

 

  鄭紹棠准備倒酒的手停了下來,聳聳肩。“要不來杯紅酒吧。”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拿給周俊。 

 

  不好再推辭,周俊伸手接了過來。“謝謝。” 

 

  以前從不對鄭紹棠說謝的,但此時對方優雅的風度已讓他不由自主地客氣起來。明明是相同的臉,卻散發出毫不相同的氣韻,讓他感覺好拘束。 

 

  鄭紹棠微微一笑道:“you are welcome。” 

 

  此時的他已沒有白天所見的那種冷峻,臉上一直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可是不管是哪一個,都讓周俊覺得不是那個能讓他敞開心懷的男孩,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雍容氣度讓周俊有種難以靠近的生疏感。 

 

 

  看著鄭紹棠舉著酒杯的右手,周俊想起半年前的往事,忙問道:“棠棠,你以前被茶杯劃傷的地方……” 

 

  鄭紹棠伸出右手看了看,又把手伸到周俊面前。“不過是小傷口,早就好了。” 

 

  掌心有點泛紅,光滑平緩,沒有一點疤痕。 

 

 “可是那時流了好多血,你一定很痛吧?” 

 

  記得修補情侶杯的時候,看到碎片上沾的點點血迹,心疼了好久。 

 

  鄭紹棠若無其事的一笑。“不痛。” 

 

  比起心痛來,這點痛算得了什麽。 

 

  不由自主地勾起不開心的往事,兩個人都沈默了下來。 

 

  電視裏上演著無聊的肥皂劇,周俊見鄭紹棠坐在自己身旁很感興趣地看著,不知貿然說話會不會打斷他的興致。 

 

 “那個……棠棠……”輕喚了一聲。 

 

  鄭紹棠把臉轉向周俊。 

 

  看到那朝思暮想的俊美臉龐近在咫尺,周俊的臉有些紅了起來。 

 

 “你……還在怪我嗎?” 

 

  鄭紹棠莞爾一笑:“你說呢?” 

 

 “棠棠,對不起!”周俊有些急了,他要的是那個愛說愛笑愛撒嬌的棠棠,而不是眼前這個只是帶著微笑面具的鄭紹棠,他不要棠棠變得和秦楚一樣。 

 

 “我是眞心向你道歉的。是我錯怪了你,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棠棠,這半年來,我好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種。棠棠,我……愛你!!” 

 

  終於將想說的話全部都說出了口,周俊突然間覺得心情無比輕松。 

 

 

 

32 

 

鄭紹棠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起來,笑容未改,眼眸卻冷了下來。 

 

  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玩味,沈吟道:“你說你愛我?” 

 

  周俊心裏突突跳起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讓對方相信,只能拼命地點著頭。 

 

 “呵呵……我在你身邊的時候,拼命想聽到這三個字,你卻吝於出口。現在你卻突然跑來說愛我……”鄭紹棠轉動著酒杯,有些自嘲地說。 

 

 “不是……其實我……唔……”早就愛上你了。 

 

  剩余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吻堵回口中,鄭紹棠將周俊撲倒在沙發上,舌尖輕動,旋入他的口中,卷上那有些發顫的小舌,用力吻咬著他。 

 

  酒杯摔到了地上,鮮紅的液體撒了一地。 

 

  動情的呻吟自喉嚨裏傳來,被心愛之人親吻讓周俊興奮得不能自已。 

 

  鄭紹棠擁吻著他,輕聲道:“別再說什麽愛不愛的,只要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就好。” 

 

 “不是……”好想告訴對方自己這半年來有多想念他,有多愛他,卻被鄭紹棠制止住。“噓……什麽都別說。” 

 

  繼續沈浸在無止境的深吻中,鄭紹棠解開周俊的腰帶,將手滑進他的兩腿之間。 

 

 “噢……”早已堅硬如鐵的欲望被握住,周俊忍不住長吸了口氣,下颔微微揚起,輕輕喘息著。 

 

  鄭紹棠輕吻了一下周俊的雙唇,然後蜻蜓點水般移到他的右耳垂,伸出舌頭刻意地舔弄著,另一只手從他衣襟下伸進去,用力掐弄那左胸上的一點,並不斷地揉捏。 

 

 

  三個敏感帶被同時玩弄,周俊壓抑不住不斷在體內奔騰喧鬧的熱流,他難受地弓起身子,雙眉緊蹙,眼神迷離起來,呻吟聲夾雜著喘息聲從喉間不斷湧出。 

 

  鄭紹棠冷眼看著周俊舒坦的表情,哼了一聲:“還眞是敏感呢。”將他攔腰抱起來,走進裏面的臥室,把他放到了大床上。 

 

 “棠棠……”感到鄭紹棠似要起身離開,周俊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別離開我……” 

 

  鄭紹棠輕笑一聲:“放心,我不會離開,俊,今晚我會好好地愛你……” 

 

  跨上周俊的腰間,將他按在身下輕輕地嘬吻,一只手把他的上衣褪下,露出那一片平滑光潔的胸膛。 

 

  手撫過周俊腕上的勞力士,鄭紹棠的動作略停了一下,當時花了幾個小時選中這塊表後的滿足感還曆曆在目,此刻卻只會讓他感到自己天眞的可笑。他把表解下,放在床頭的茶幾上。 

 

 

  繼續撫摸挑逗著對方的熱情,一邊卻把他的雙手並在一起高舉過頭,然後用睡袍的腰帶綁住,固定在床頭。 

 

  些許疼痛讓周俊從迷離中清醒過來,鄭紹棠的舉動讓他有點驚慌。 

 

 “棠棠……” 

 

  他看到鄭紹棠在他上方衝他微笑,似乎笑意裏還夾著幾分輕蔑和嘲諷,不由得恍惚起來。 

 

 “寶貝別怕,我會讓你欲死欲仙的……” 

 

  鄭紹棠柔聲說著,伸手將燈關掉,黑暗中俯下身來,再次吻住周俊的唇邊。 

 

 “棠棠,不要關燈。”周俊輕聲呻吟著,好想看著你的臉…… 

 

 “親親,黑暗裏做才有情調嘛。” 

 

 “不要……”虛弱的抗議聲再度淹沒在熱情的親吻中。 

 

  鄭紹棠瘋狂地順著周俊的唇角,下颔,頸邊,鎖骨,前胸一路吻咬下來,他那帶著掠奪式的吻讓周俊痛楚下還有種無法控制的歡渝,那種酥麻的感覺從腳底一波波傳到大腦,他輕搖著頭努力扭動著身軀,意圖躲開這種無法承受的刺激。 

 

 

  索吻中,鄭紹棠已將周俊的衣服全部褪下,探手握住他的欲望,一下一下慢慢套弄著。 

 

  黑暗中周俊的喘息聲愈加急促,已帶著一絲哭音。 

 

  鄭紹棠湊到他耳邊低低的聲音說:“這就受不了了,我們還沒開始呢。” 

 

  將周俊的兩腿叉開,用膝蓋壓住,然後伏在他前胸,惡意地啃咬著他左胸的突出,一只手在旁邊的另一點周邊上輕滑著圈,不時用指甲掐捏著小小紅櫻,待它腫脹起來,又改成大力的揉動。撫在那欲望上的手卻僅是輕柔的捋動,又不時地把手移到他的小腹上撫摸著,任由周俊的炙熱獨自在黑暗中顫抖。 

 

 

  周俊終於忍不住泣出聲來,那一緊一緩無法盡興的刺激讓他痛苦地屈起身子,頭用力地擺動,想擺脫鄭紹棠給與他的刺激。但雙手被縛住,不但無法幫他得到緩解,相反的,束緊的腰帶因爲他的扭動而更契合地摩擦著他的手腕,讓他痛苦不堪。 

 

 

 “求你……”他大口喘息著。 

 

  耳邊傳來鄭紹棠冰冰的聲音。“什麽?” 

 

 “快點……好嗎?啊……” 

 

  下體突然被大力地握住,顯然握住的人並沒有憐惜他的感覺,沒有什麽輕柔的撫摸,而僅僅是惡意地揉捏。 

 

  一股痛楚傳入大腦,讓周俊忍不住想抽回雙腿,然而鄭紹棠並不照顧他的意願,反而用膝蓋把他的腿分的更開。 

 

  

鄭紹棠的套弄加快起來,整只手握住周俊的欲望,回旋著上下捋動,指甲也間隔著掐動前端的馬眼,隨之另一只手也移到周俊的下身,指頭蜷起,一下下彈動著男根後的兩個小球,讓它們愈加腫脹。 

 

 

周俊終於忍不住大叫出聲,所有的熱量和興奮飛快地向下身遊走,他小腹緊緊繃起,熱潮在瞬間猛然爆發出來。 

 

  可是要害一緊,鈴口處被緊緊掐住,欲望在巅峰處被擒住,無法釋放,周俊難受地大聲呻吟起來。 

 

 “不要……求你……”好難過,不要再折磨我了。 

 

  鄭紹棠的手毫無松動的迹象,透過窗簾邊處斜進來的淡淡月光,他冷眼看著因無法發泄而痛苦不堪的周俊,冷冷問道:“你愛我嗎?” 

 

 “愛……我愛啊……”無助的人兒痛苦地喘息著,高舉過頭的雙手用力地舞動,妄想掙脫腰帶的困縛。 

 

 “愛?……愛我還和別人上床?”想到他居然無恥的和殷飛揚開房間,心裏怒火就叫囂著燃得更盛,掐住鈴口的手愈加用力地握緊。 

 

周俊發出一聲更尖銳的呻吟。“我沒有……沒有……啊……” 

 

 “你就這麽耐不住寂寞嗎?是個男人你就隨便陪他上床?” 

 

 “棠……好痛,放開我……”陪誰上床?是說楚嗎?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無法忍受的疼痛已將周俊思索的神經全部摧毀,他只是不住地求饒。“放開我,我沒有……” 

 

 “我最恨別人騙我!”鄭紹棠猛地抓住周俊的頭發,向前一帶,張口咬住他一邊的鎖骨。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周俊猛哼一聲。 

 

 “說─我和殷飛揚的功夫哪個更好?” 

 

 “你……你……”恍惚中已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麽,只是無意識地回答。 

 

  鄭紹棠冷嘲的笑意在眼中蕩開,終於滿意地松開了手。 

 

33 

 

“欸……”欲望得到釋放,周俊滿足地長歎了口氣。 

 

  可惜鄭紹棠根本不給周俊有緩舒的機會,擡起他分開的雙腿,對准菊穴,用力刺了進去。 

 

  冰涼的硬物在毫無潤滑的情況下刺入體內,被貫穿的劇痛讓周俊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痛苦地輕叫一聲,咬緊了下唇,借以分散後庭被撕裂的刺痛。 

 

  毫無前戲的進入撕裂了小小的菊口,體內也因未經潤滑而被硬物強行摩擦産生起烈烈灼痛,神志恍惚中,周俊感到有液體順著腿根流了下來。 

 

 “痛……”哀哀的呻吟聲不僅沒讓鄭紹棠生出憐惜之心,反讓他更加興奮,他按住周俊的腿根,大幅度地抽插著,堅硬的男根在體內橫衝直撞的衝擊讓周俊幾欲昏厥。 

 

 

  即使是第一次做也沒這麽疼過。不管是秦楚或是以前的鄭俊棠,都會很照顧他的情緒和身體,不讓他受一點的傷害。不像這一次,沒有愛戀,沒有憐惜,有的只有性欲和興奮。 

 

 

  鄭紹棠按住周俊的大腿內側,滿足地來回插動著,惡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不是經常和別人做的嗎?怎麽還會這麽緊?看不出你是天生被人壓的。” 

 

 “什麽……” 

 

  被劇痛折磨著的周俊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去注意鄭紹棠在講些什麽。 

 

  隨著抽插速度的加快,摩擦內壁所産生的灼熱漸漸變成一種快感,周俊的熱情又一次被挑動起來,黑暗中兩人粗重的喘息聲逐漸變成興奮的尖叫,周俊在鄭紹棠的律動下全心地迎合著,痛苦和歡愉同時在身上遊走,讓他在欲望的雲端上浮蕩。 

 

 

 “俊,我愛你!”鄭紹棠大叫一聲,將周俊嵌入懷中,一股熱流射入他的體內,與此同時,周俊也將欲望釋放出來,白濁的液體激射在對方的小腹上,順著軀體慢慢滑下。 

 

 

  鄭紹棠將周俊雙腿放下,把他緊擁在懷裏,貼近他耳唇緩緩地說:“俊,我好愛你,可爲什麽你就是不屑於我?” 

 

 “唉……”周俊的神智還在雲中飄蕩,全然沒有聽到對方在說些什麽。 

 

  鄭紹棠將纏在周俊腕上的腰帶解下,把他的手放了下來。長時間的捆綁讓周俊的手臂已失去知覺,他無法自由伸曲,就這樣僵直地靠在床上。 

 

  以爲一切都已結束,周俊疲憊地阖上雙眼。他那本來就不是很強壯的身體在如此折騰下已到了所能承受的極限,可是顯然鄭紹棠並不想就此輕松地放過他,他將周俊身子翻過來,右手環過他的腹部把他從床上拉起,讓他跪趴在床上,又從後面掰開他的雙臀,下腹一挺,將欲望再次插進他的體內。 

 

 

  借著方才射出的精液的潤滑,這次的進入並沒有給周俊帶來太多的痛苦,但鄭紹棠在身後毫不憐惜的抽動還是把他的小腹攪得劇痛不已。周俊拼命想擺脫鄭紹棠的控制,卻被那只堅硬有力的手臂禁锢在身前絲毫動彈不得。 

 

 

 “棠……不要……”眞得撐不下去了,身體疼得快要散架了,他現在只想躺到床上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那虛弱無力的求饒對鄭紹棠産生不了任何影響。 

 

  剛才兩次發泄和被粗暴的對待已耗去周俊所有的體力,連跪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靠手臂的支撐半伏在床頭,喉嚨已哭得嘶啞,連聲音都沒力量發出,只是無力地低聲呻吟著,虛軟的身子無意識地隨著鄭紹棠的律動跟著前後晃動,耳聽著身後亢奮的喘息聲和肉體交合時發出的擊打聲越來越遠,意識開始逐漸模糊,終於變成一片空白。 

 

 

 

 

  天色微亮。 

 

  鄭紹棠把周俊摟在懷裏,就這樣靜靜的平躺著。床頭燈散出柔柔的光芒,照在周俊略顯蒼白的臉上。昨晚毫無節制的索求讓懷裏人兒精疲力盡,就那樣昏睡過去。或許是疼痛的關系,周俊一直緊蹙著雙眉,呼吸也時急時緩。 

 

 

  在做惡夢嗎?鄭紹棠撫了撫周俊一縷落在額前的秀發,眼裏閃過一絲愛憐。 

 

  昨晚絲毫不理會周俊的求饒,一味地索愛。明知道他已累昏了過去,還是連著又要了他兩次。好久沒這樣了,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毫無節制地一做再做。鄭紹棠盯著這張還在沈睡的平凡臉龐,不知道究竟他有什麽地方值得自己這樣瘋狂。 

 

 

慢慢的,鄭紹棠原本帶著幾分憐惜的眼神冷了下來。 

 

  怎能忘記半年前周俊曾說過的那些惡毒話語,一片眞心被他嘲笑爲自作多情。怎能忘記自己握著流血的手心走出房門的情景,可笑的是即使走出了房門,那只不斷流血的手裏還緊緊握著他買給自己的手機,只因爲心裏還有那麽一點點希望,或許他會打電話過來,只要他道歉,只要他說聲對不起,就原諒他,重新來過。可是就那麽一路走著,一直走到天黑,那個期盼的電話卻始終都沒有打來。 

 

 

  這才明白,自己還眞是自作多情,多情的以爲他能在周俊心裏占著一份地位,卻原來跟秦楚相比,他根本什麽都不是!只要是危害到秦楚的利益,他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推出來,甚至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懶得給他。 

 

 

  清楚地記得關掉手機時的絕望和憤怒,那一刻起,他就發誓,絕不原諒周俊。他給予自己的痛苦,他日後一定雙倍奉還! 

 

  於是請私人偵探調查他的行蹤。知道他經常進出waiting 

bar,知道他和殷飛揚成了好友,知道他升職,知道他參加秦楚的訂婚宴,知道他在宴會裏看到了自己。 

 

  那只是財團之間一次無法推托的無聊酒會,卻沒有想到會促成他和周俊的偶遇。 

 

  雖然半年來對周俊的行蹤了如指掌,但卻一直沒跟他正面相對過,看到周俊在宴席裏焦急地尋找自己的行蹤,那原本怨恨的心裏竟有一絲竊喜。 

 

  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第二天就去找周俊想跟他搭話,誰知卻看見他和殷飛揚到Waiting 

Bar裏喝酒,然後他們相擁著去酒店開房間,看到周俊衣冠不整地從酒店裏出來時,鄭紹棠心裏的怒火就再也無法抑制。 

 

  憑什麽自己爲他牽腸挂肚,而他卻可以逍遙自在地進出酒吧,享受人生。這半年來,自己不管如何更換床伴,心裏卻總是抹不去他的影子,但他竟然願和那麽濫情的人上床而對自己卻不屑一顧,他算什麽東西,他有什麽資格這麽做? 

 

 

  周俊,既然你不屑於我的愛,那麽我也不屑於你。 

 

  於是聯系到周俊的公司提出合作,知道沒有一家公司會拒絕這樣的機會。然後讓堂哥幫他處理會談的事項,外界都以爲鄭楚琰是鄭氏集團的首席代表,沒人知道他鄭紹棠才是鄭氏眞正的當家人。 

 

 

  提出要周俊必須參加會談,因爲他要看看,周俊見到他會是什麽反應。 

 

  不出所料地看到周俊見到他時的驚詫和驚喜,但那討好般的谄媚卻讓他感到惡心和厭惡。 

 

  不願相信自己喜歡的人也是那麽庸俗無味,卻又忘不了他珍惜手表的樣子,忘不了他看到跑車時的豔羨之情。名表名車身份地位原本就是每個男人的夢想之物,他居然還奢求對方是什麽視名利如糞土的清高人物。 

 

 

  如果相見時,自己還是那個一文不名,只知吃喝享受的棠棠,他還會這樣卑躬屈膝,對自己曲意奉承嗎? 

 

  早就該想到的,他爲何會接受秦楚,接受殷飛揚卻對自己不屑一顧,不過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個理由。 

 

  不想再見那張令他厭惡的臉,可是卻又不由自主地給周俊打電話,本來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卻沒想到他會那麽急著趕來見自己。 

 

  看到周俊因奔跑而泛紅的面龐,心裏那最柔軟的一角突然被觸動,竟想放棄那所謂的報複。竟然覺得即使周俊愛錢愛車,愛名譽地位,那就滿足他好了,反正就算再多,自己也給的起。只要兩人能守在一起,那些愛不愛的也不再重要。 

 

 

  可是眞的聽到周俊迫不及待急著向自己示愛的時候,心裏反而沒了那種喜悅之情。 

 

  人的貪欲總是無止境的,當擁有了金錢,名譽,地位之後,想要的可能僅僅是一份眞摯的愛。 

 

  不錯,他是眞的希望周俊愛他,但不是這種愛,不是這種擺在金錢之後的虛僞的愛。 

 

  眞是好笑,一向吝於表達的周俊居然會那麽自然地說出愛這個字,沒想到爲了錢和地位,他連這麽恬不知恥的話都能說出口! 

 

  那一瞬間,那僅存的一點愛戀也全部化爲憤怒。 

 

  於是不顧周俊的求饒,盡情地折磨玩弄他,直到他昏過去也不放手,甚至連最基本的清洗都沒幫他做,明知精液留在體內會使他腹痛腹瀉,卻不願再爲他多做一件事! 

 

 

  手撫過周俊尚沈浸在夢中的疲憊睡顔,鄭紹棠凝視著他的秀眸已冷若寒冰。 

 

  既然你可以爲了錢隨便和人上床,那送上門的東西我又何必客氣?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可怪不得我! 

 

34 

 

好痛…… 

 

  周俊費力睜開雙眼,窗外射進來的強烈陽光又讓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好像睡了好久,一直昏昏沈沈地做著噩夢,心跳得好厲害,拼命想睜開眼睛,卻又掙脫不開睡魔的糾纏。 

 

  頭有些暈眩,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腰部以下幾乎失去了知覺。昨晚還眞是瘋狂,和棠棠在黑暗中一次次熱烈地做愛,自己不斷放肆地呻吟哭喊,寂靜的黑夜裏盡情地感受到彼此的熱情。 

 

 

  已經半年多沒做了,這身體還眞是承受不住如此突如其來的火熱激情。 

 

  今天肯定無法上班了,手機在哪裏,得給藍姐打個電話請假才行,不過好像沒有帶來…… 

 

  周俊掙紮著想坐起來,但周身的酸痛阻止了他下一步的行動。 

 

  腳步聲傳過來,鄭紹棠從外間走了進來。他已換了件淡青色的睡袍,右手拿了杯紅酒。可能是喝了酒的關系,他的臉頰有些酡紅。 

 

  鄭紹棠將身子往旁邊桌沿一靠,問道:“醒了?” 

 

 “嗯……”聲音嘶啞,喉嚨也好痛,周俊向鄭紹棠抱歉的笑笑,止住了想繼續說下去的話。 

 

  仰視對方讓周俊有種壓迫感,他想坐起來,所以無力地把手伸向鄭紹棠,希望他能拉自己一下,可惜後者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醒了就起來吧,我還有好多事要做,沒時間陪你。” 

 

 

  對方冷淡的態度讓周俊的微笑僵在臉上,他的手就這樣尴尬地擎在半空,忘了抽回。 

 

 “棠棠……” 

 

  鄭紹棠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輕輕轉動著手裏的酒杯。“周先生,棠棠只是床上的稱呼,現在我們都下了床,還是彼此稱先生的好。” 

 

  鄭紹棠似乎又變成昨天那個無法靠近的陌生人了,這樣冷淡的態度讓周俊感到不安,明明昨晚他不是這樣的……。 

 

 “棠……” 

 

  鄭紹棠皺皺眉。“周先生,我沒有服侍床伴的習慣,你還可以自己穿衣服吧?” 

 

  什麽服侍?什麽床伴?棠棠是在說他嗎?? 

 

  周俊有些懵懂,周身的疼痛讓他無法集中精力去弄明白,只是單純的覺得鄭紹棠並不希望他再躺著。於是他咬著牙掙紮著坐起來,太過用力的動作讓他本來酸痛的手臂不斷地顫抖著。 

 

 

  一陣輕快的音樂鈴聲從外間傳過來,鄭紹棠走出去拿起手機,一邊接聽,一邊又回到沙發上坐下。 

 

 “宛兒……是你啊。這麽長時間不見,有沒有想我……眞的嗎?是不是故意逗我開心,虧我還特意從巴黎帶了禮物給你,猜猜是什麽…… 

你怎麽這麽聰明,一猜就中……我當然記得你最喜歡珍珠了……不是免費的啊,要看你能不能逗我開心了……現在啊,你就這麽等不及嗎?哈哈……好了好了,那你過來吧……國際商務酒店,對,在大廳等我……好啊,我在期待著喲……一會兒見,Bye……” 

 

 

  周俊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之人,這個昨夜還對他說著纏綿話語的人,現在竟在他面前公然和別人調情!他甚至可以聽到對面女人的嬌笑聲。 

 

  愣愣地看著鄭紹棠挂了電話,竟忘了全身因動彈而不斷襲來的劇痛。 

 

  鄭紹棠對他的反應很不滿意。 

 

 “周先生,你快點收拾一下,我朋友一會就過來,你這個樣子讓她看到不太好吧?” 

 

  周俊顫顫的聲問道:“是你女朋友?”你有了女朋友,昨晚還叫我來做什麽? 

 

  鄭紹棠哼了一聲:“不過是個床伴,大家在一起開開心而已。” 

 

 “那你昨晚叫我來,也只是想找個床伴?” 

 

  鄭紹棠有些不耐煩。“當然是,不然你以爲呢?” 

 

  一時間心裏突然好涼,不敢相信聽到的言語,周俊只能無力地申辯:“可是……可是昨晚你說愛我,你一直在說愛我的!”在我把所有的熱情和眞心都付出後,你怎麽可以說我僅僅是個床伴? 

 

 

  鄭紹棠哈哈大笑,鄙夷地盯著周俊。“周先生,那只是做愛時的調劑品,我跟每個床伴都這樣說的,你不會眞這麽認爲吧,眞是好笑。” 

 

  周俊喃喃地重複。“只是調劑品……”那麽讓人感動的三個字竟然只是做愛時的調劑品。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巴巴地來找你,只是爲了讓你羞辱嗎? 

 

  一時間怒意充盈著胸腔,周俊氣憤地道:“鄭紹棠,你居然說這樣的話,你把我當什麽?” 

 

 “把你當什麽?我一個電話,你就不請自來,你說我把你當什麽?” 

 

  冷冷的話語幾乎把周俊擊倒,他看著眼前曾讓他如此眷戀的人,無法置信這些傷人的話是出自他的口。 

 

  周俊苦笑了一聲,緩緩地說:“棠棠,你是在恨我嗎?恨我曾經誤會你,你想報複我,所以才這樣對我是嗎?” 

 

  鄭紹棠不屑地說:“周先生,拜托你聰明點好嗎?你這種人既不配我愛你,也不配我恨你,因爲你根本沒有這種資格!要不是昨晚我實在是閑得無聊,像你這種隨便可以陪人上床的人,我理都懶得理。” 

 

 

 “你在說什麽?除了你,我什麽時候跟人上床……”怎麽會被這樣誤解,棠棠到底在說些什麽,爲什麽他都聽不懂…… 

 

  鄭紹棠嗤笑了一聲。“周先生,既然敢做,又何必裝清高?你跟殷飛揚去開房間,不湊巧讓我看到了,你昨晚不是自己都說我床上功夫比他的好嗎?” 

 

 “我哪裏有說過?”周俊腦裏一片混亂,昨晚說過什麽嗎?只記得被鄭紹棠折磨的瘋狂的叫喊和呻吟,除此之外還說過什麽他眞的一點兒都記不起來。 

 

 “周先生,你放心,你跟殷飛揚的事與我無關,錢我照付。”鄭紹棠拿過錢包掏出一疊美鈔扔在床上。 

 

 “我不知道殷飛揚付給你多少,不過我給的只多不少。只不過你的技術太差了,才做幾次就昏了過去,害得我根本沒有盡興。殷飛揚可是個風月高手,我勸你一句,還是把功夫好好練練,否則他不會陪你多久的。” 

 

 

  傷人的飛刀就這樣一句句射過來,渾身不斷襲來的疼痛讓周俊根本無法思考,每句話他都要愣一下才能弄明白。 

 

  冷冰冰的話語仍然不斷傳到他的耳裏。“昨晚打電話時你早就睡了吧?我知道你一向十一點准時睡覺的,居然告訴我還沒睡下。你知不知道你的謊言眞的很蹩腳,是不是看到我有錢,所以就急不可耐地纏上我,連愛我這種話你都可以輕易說出來。” 

 

 

  想見你所以才說沒有睡下,因爲愛你所以才向你表白的,爲什麽你會認爲我在撒謊?從認識以來,我什麽時候撒謊騙過你…… 

 

  這不是棠棠!不是!棠棠雖然會生氣,會發脾氣,會鬧別扭,但決不會說出這麽惡毒的話,他的棠棠決不會這麽對他!周俊輕顫著身子,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眞的。 

 

 

  可是那一疊美元就摔在他的面前,冷冷嘲笑他的天眞。 

 

  鄭紹棠隨手拿起茶幾上的勞力士,反來複去的看著,嘲諷地笑道:“這塊手表戴了半年多居然沒有一絲的劃痕,周先生,看不出你這麽在意它。如果它只是一塊普通的手表,恐怕早被你扔掉了吧?”說完猛地向地上一擲,手表啪的一聲,撞在床腳上,跌落在地。 

 

 

 “不要!!”顧不得身上的劇痛,周俊跌撞過去,將表撿起,緊緊攥到手裏。 

 

  表膜已被震得粉碎,指針也停止了走動。 

 

  怎麽可以這樣?棠棠,你知不知道平時我有多寶貝它,就算稍微碰一下我都會心疼好久,你怎麽可以問都不問就摔壞它? 

 

35 

 

鄭紹棠冷笑了一聲:“沒想到你眞得這麽喜歡這塊表,本來一塊手表也值不了幾個錢,送也就送了,可是我不能容忍你戴著我送的東西!看到它,我就會想起自己曾經多麽愚蠢,竟會和你這種下賤的人一起住那麽長時間,所以我一定要毀了它!”停了停他又悠悠地說:“反正也給了你這麽多小費,要是喜歡,就再去買一塊好了,何必這麽傷心?” 

 

 

  周俊把表緊緊握在手裏,他緩緩站起身來,直視著鄭紹棠,好久才用嘶啞的聲音問:“我想再問一遍,你……有愛過我嗎?” 

 

  手表已經被摔得粉碎,就像他現在的心,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卻只是有那麽一絲不甘,想重新問一下這個自己眞心愛過的人,就算是羞辱也好,譏諷也好,周俊只想親耳聽個明白。 

 

 

  看著那蒼白無血的臉頰,鄭紹棠的心突地一跳,竟不敢直視那射過來的充滿絕望的目光。他胡亂抓起桌上的酒杯猛摔在地上,大聲冷笑道:“愛你?你還記不記得半年前我離開時說過的話?我說你一定會付出代價的,我說到做到!沒有人在得罪了我鄭紹棠之後,還能輕輕松松地活著! 

 

 

  你算什麽東西,我只不過在跟你玩玩而已。我鄭紹棠是什麽人?被我看上的人,要麽有身材相貌,要麽有身分地位。你認爲你有什麽?還不快拿著錢滾遠一點,別讓我再看到你!知道爲什麽昨晚我一定要關了燈才跟你做嗎?因爲我根本不想看到你這張臉,看到它我就想吐,連做的興趣都沒有!……” 

 

 

  周俊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早就該想到了,昨晚除了粗暴的蹂躏和玩弄之外,連一絲的憐惜都不曾有過,而且身上那粘稠的感覺也讓他明白自己並沒得到任何清洗,一個愛他的人又怎麽會舍得讓他這樣。自己還眞是犯踐,人家一個電話就巴巴地跑來,跟人上床。誰會瞧得起他這種人。 

 

 

  早就感覺到鄭紹棠的恨意,卻一直都在曲意奉承著,堅持承受那痛苦不堪的做愛,只是希望等他發泄完之後,可以得到他的原諒。 

 

  卻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奢望,從他傷害了鄭紹棠的那天起,他們之間就已經結束。不再有情,不再有愛,有的只有恨和報複。正如殷飛揚說的那樣,有些東西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      

 

 

  看著周俊哆哆嗦嗦地穿著衣服,看到他的手顫抖得連扣子都系不上,整個身子抖動得像風中的落葉,如果不是靠著床邊強行支撐著,幾乎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鄭紹棠的心突然沒來由地痛起來。 

 

 

  好想衝過去將那個可憐的人兒抱在懷裏好好安撫他,不想讓他再這麽痛苦。一時間忽然好後悔方才因衝動而吐出的殘忍話語,明明愛死了他,卻爲什麽一定要說那些傷害他的話。 

 

 

  放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硬著心腸把眼神移到遠處,鄭紹棠在心中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周俊自作自受,與他無關。 

 

  過了很久,周俊終於將衣服穿戴整齊,他看了一眼床上的美鈔,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張,然後用平緩的聲音說:“鄭先生,你給的太多了,我只值這麽多。”將那張美鈔放進口袋,不再理會鄭紹棠投過來的驚詫眼神,轉身慢慢走了出去。 

 

 

  棠棠,半年前我傷害了你,半年後你也報複了我,我們之間已經扯平了,從此再也不會有任何糾葛。 

 

  快點離開這裏,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好想上前扶住那搖搖欲墜蹒跚而去的身軀,鄭紹棠覺得自己的心抽痛得越發厲害,甚至這種痛更勝於半年前自己被誤解時的那種痛苦。 

 

  頭一次心裏沒有戰勝對手的喜悅,頭一次在打擊了對手後反覺得一敗塗地的那個是自己。 

 

  忘不了昨天周俊見到他時那無法掩飾的驚喜,那張笑顔他知道自己不會再見。 

 

  在讓對方心痛時,自己心痛更甚。 

 

  他傷害了周俊,同時也傷害了自己。 

 

  一時間竟有些迷糊起來,這樣幼稚的報複究竟是爲了什麽? 

 

  記挂著那張慘白無色的臉,竟然管不住自己,抄起床頭的電話。“服務台,一會兒我的朋友會下去,他個子跟我差不多,穿一套藍色西服,他身體有些不舒服,替我叫輛的士送他回家。” 

 

 

  那樣的身子怎麽可能回得去?有車送他,應該沒事吧。 

 

  幾分锺後,服務台的電話打了進來。“鄭先生,我替您的朋友叫了的士,不過他好像有點不妥,不管我說什麽,他都沒反應……” 

 

 “你才不妥!!”鄭紹棠大吼一聲,將電話重重放下。 

 

  明知不該遷怒與他人,卻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即憤怒又擔心的心情。 

 

  俊怎麽可能沒有事?他那個樣子,怎麽回家? 

 

 

 

  周俊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到家來的,一路上的神智都是混混蕩蕩的,也許是坐公車,也許是的士,怎麽樣都好,反正等回過神來,已經是在自家屋裏。 

 

  他將那張已被揉成一團的美鈔扔進垃圾桶,然後麻木地打開抽屜,把那本傾述了無限感情和期望的日記拿出,翻到最後一頁,畫了一個大大的句號,把那塊摔得粉碎的表也夾在裏面,然後合上日記。 

 

 

  這個句號半年前他畫了一半,半年後鄭紹棠接著畫了另一半,代表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已經結束。 

 

  你不再是我的棠棠,你是鄭氏集團的鄭紹棠。 

 

  腹內隱隱作痛,後庭處黏糊糊的,似有液體不斷流下,眼前一陣陣地發黑,顫抖個不停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沈重的身軀,神智開始模糊起來,周俊摔倒在床頭。 

 

36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鈴聲把周俊從昏睡中吵醒,他掙紮著摸到床頭不斷發出噪音的手機。 

 

 “餵……” 

 

  藍櫻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周,你怎麽回事?休息連個招呼都不打?” 

 

  現在是什麽時候?對了,今天好像要上班…… 

 

  周俊的腦袋昏昏沈沈,渾身燙得厲害,他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 

 

 “你休息歸休息,提前打個招呼給我啊。你知不知道上頭突然有人找你,我推說你病了,給你擋了回去。我怕別人聽到,還特意跑到外面給你打電話。” 

 

 “對不起……” 

 

 “這沒什麽了,我是你的頭,當然要罩著你。餵……你嗓子怎麽啞得這麽厲害?你不會是眞的病了吧?有沒有看醫生?” 

 

 “我沒事,藍姐,給你添麻煩了……” 

 

 “大家自己人,說什麽廢話!”藍櫻的聲音突然鄭重起來。“那個……小周,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頭痛得厲害,耳旁好像有幾只小蜜蜂在嗡嗡亂叫,周俊無法聽清藍櫻在講些什麽。 

 

 “你平時人緣很好的,這次怎麽這麽不小心?我聽馮總那邊說要撤你的職,好像和鄭氏有關……不知道是不是謠言……” 

 

 “噢……” 

 

 “別擔心,我幫你頂著,好好休息,晚上下了班我過去看你再跟你聊。不跟你多說了,晚上見。” 

 

  手機從虛弱無力的手上滑落下來,順著床邊落到地上。 

 

  知道公司已經判了他死刑,爲了和鄭氏合作,犧牲一個小小職員算得了什麽?藍櫻就算想保他也是有心無力。 

 

  不要說這份工作,只怕今後連這一行都沒法做了。 

 

  棠棠,你就這麽恨我,都已經這麽羞辱我了,還是不肯放過嗎?非要讓我一無所有你才開心?我竟然傻得以爲你還是有那麽點兒愛我…… 

 

  心痛到了極點反而變得沒了知覺,喉嚨卻火燒一般得作痛,腹內也難受得很,周俊按著腹部掙紮著坐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進廁所。 

 

  從座便器起來的時候,腿酸軟得幾乎撐不住身子,渾身火燒火燎般的燥熱發燙,眼前景物模模糊糊地晃來晃去。 

 

  知道自己在發燒,周俊扶著牆蹒跚著挪到廚房,倒了杯熱水。 

 

  家裏有退燒藥,好像放在客廳的哪個抽屜裏吧…… 

 

  他挪動著像灌滿鉛的雙腿來到客廳,可是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暗,身子搖晃得更加劇烈,意識終於被黑暗奪去,不受控制的身軀重重摔倒在地上。 

 

 

 

  鄭紹棠整天都處在不安和憤怒之中,恨周俊,更恨自己。大腦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心卻不受控制地跟著那個人一起漂走。面對著眼前這個極力討好他的宛兒,鄭紹棠就連一個虛假的笑容都做不出來,將那串珍珠項鏈摔給她,惡狠狠地說以後不要再來找他,然後把滿臉驚詫的女人丟在身後奪門而出。 

 

 

  開著法拉利在街上毫無目的地亂轉,上次載乘周俊的畫面讓他心裏又是一陣陣抽痛。 

 

  不就是一個男人嗎?而且是那麽普通的一個人,自己的床伴隨便揪出一個,都不知道要比他優秀多少倍,那麽平凡的臉自己連看都不屑看一眼…… 

 

  可就是那麽平凡的一個人,曾經爲他做飯,爲他操心,聽他講笑話,和他一起入眠,陪他渡過那麽多開心的日日夜夜。 

 

  這半年來隨心所欲地放縱著自己,床伴換了一個又一個,有時也會抱著他們入眠,可怎麽都找不到那種能讓他安心的感覺。 

 

  不管以後多麽恨他,內心深處始終知道,那段時光是自己一生中最開心的回憶。 

 

  那個平凡無奇的身影就像已刻進了心裏,滲進了骨髓,融進了他最深處的靈魂,讓他永遠都揮抹不去。 

 

  報複已經結束,沒有了愛,連恨也不能繼續,難道以後連想他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不能再想他,不要再想他,不許再想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 

 

  可是…… 

 

  我好沒出息,我就是忘不了他!我……愛他! 

 

  跑車越開越快,只因不想讓人看到那不斷溢滿眼眶的淚水和那沾在臉頰上的淚痕。 

 

 

 

  傍晚,鄭紹棠來到鄭氏的分公司,原本想借工作來分散一下沈悶的情緒,沒想到鄭楚琰也在,這個平時視工作如蛇蠍的堂哥居然在公司,這讓鄭紹棠感到奇怪。 

 

  而鄭楚琰更奇怪自己堂弟的裝扮。 

 

 “紹棠,你就算想證明自己的視力很好,也不需要在晚上戴墨鏡吧?” 

 

  沒心情理會堂兄的調侃,鄭紹棠冷冷地道:“今天沒病人等你開刀嗎?居然有時間在公司閑逛。” 

 

  這個堂兄最開心的事就是站在手術台前給人開刀,於是鄭氏屬下的醫院就開了一間又一間。 

 

  鄭楚琰歎了口氣。“爲了找你啊,打你的手機也總是關機,手機是用來打的,不是用來當擺設的。” 

 

 “有事嗎?” 

 

  被問起來,鄭楚琰一臉的興奮,他上前攀住鄭紹棠的右肩。“有件好消息要告訴你。” 

 

  怕堂兄看到自己臉上的不妥,鄭紹棠忙把他推開,問道:“什麽事?” 

 

 “那個天地人集團的周俊不是和你有過節嗎?我幫你擺平了。” 

 

  知道堂兄的手段,鄭紹棠的心突地一跳,忙問道:“你做了什麽?” 

 

  後者洋洋得意地道:“忘了我們鄭氏家族的名言了嗎。得罪了鄭氏,就等著下地獄吧。我已跟馮總說了,我不喜歡那個周俊,要想跟我們合作,就馬上開掉他。找你就想問你,是不是要他連這一行都做不下去……噢……” 

 

 

  郁悶了一天的心情終於化成憤怒的鐵拳將鄭楚琰成功地擊到一邊,鄭紹棠上前一把揪住堂兄的衣領怒道:“混蛋,誰讓你這麽做的?” 

 

  從沒看到如此失常的堂弟,鄭楚琰結結巴巴地說:“我看那個周俊一直色迷迷地盯著你看,你又那麽討厭他,所以才要馮經理打發他走……” 

 

  堂弟平時對那些觊觎他容貌輕言冒犯的人下手毫不留情,所以這次才先斬後奏的,不過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37 

 

鄭紹棠將堂兄狠狠推到了一邊。 

 

  這個混蛋,不知道俊有多麽在乎自己的工作嗎,他今天的身體狀況已經很差,要是知道連工作也丟了……不敢再想下去,衝愣在一旁的鄭楚琰怒吼:“愣著幹嗎?還不快給馮經理打電話,說這是個誤會!”也許還來得及。 

 

 

  電話很快接到馮總那邊,鄭楚琰接聽了一會兒,衝陰沈著臉的堂弟說:“馮總說辭退的事他跟周俊的上司藍小姐提過了,不過周俊今天請假沒來,所以應該還沒通知下去……” 

 

 

  早該想到的,俊那種情況怎麽上得了班,鄭紹棠氣地將墨鏡摘下扔在一邊。“讓那個藍小姐聽電話!” 

 

  不一會兒,電話那頭換成女子的聲音。“餵,我是藍……” 

 

  鄭紹棠一把奪過電話急問道:“周俊跟你請的病假?!” 

 

  藍櫻被他惡狠狠的問話嚇了一跳,遲疑地說:“是啊,我還打過電話給他,他病得很厲害,嗓子都啞了……”雖然周俊沒事前請假,不過他的確是病了,這樣說也不算撒謊。眞不知鄭氏跟周俊到底有什麽過節,這樣的步步緊追。 

 

 

  鄭紹棠極力壓住心慌。“辭退的事你跟他說了嗎?” 

 

 “我稍微提了一下……” 

 

 “他說什麽?” 

 

  藍櫻想了想。“只是應了一聲,他好像精神狀況不是很好,我還在擔心,准備下班後去看看他……”  

 

  鄭紹棠摔下話筒,瞪了一眼立在旁邊還沒返過神來的堂兄,喝道:“鄭楚琰,俊要是有什麽事,我不會放過你!”說完轉身便飛奔出去。 

 

  與此同時,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她看著與自己擦肩而過卻視她如無物的堂弟,不由向屋裏的人奇怪地問:“大哥,出了什麽事?” 

 

  鄭楚琰苦著一張臉。“楚瑜,我好像辦了一件蠢事。” 

 

  鄭楚瑜若有所思地道:“這倒不一定,我覺得紹棠這個樣子才像個正常人嘛。還有,大哥,你有沒有發現他的眼睛有點不對勁兒。” 

 

 

 

 “嘀嗒嘀嗒……”挂锺的指針輕輕發出有規律的響聲,讓病房顯得更加寂靜。 

 

  鄭紹棠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望著尚沈浸在昏睡中的人。 

 

  那張臉透著冷青的慘白,微弱無力的呼吸在靜寂的房間裏輕輕響起,偶爾會發出一兩句夢呓,卻隨即陷入沈寂。 

 

  已經一天一夜了,爲什麽還不醒過來,讓我這麽擔心,你在懲罰我是嗎? 

 

  鄭紹棠握住周俊冰冷的左手,想讓他再更溫暖一些,那手腕上有一圈觸目驚心的青暈,提醒鄭紹棠那晚他曾遭受過的傷害。 

 

  鄭紹棠心疼地在淤青上不斷地輕揉著,希望能將淤血化開。 

 

  忘不了昨晚從鄭氏跑出來後,就直奔周俊的家,一路上不斷地給他打著電話,結果手機沒人接,家裏電話沒人接,這讓鄭紹棠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其實這種不安在周俊離開時就有了,只是一直在拼命壓抑著,對堂兄所做的發泄只是個借口,一個讓他可以去找周俊的借口。 

 

  可是沒有人接聽電話,這麽晚了,俊身體又不適,只能是在家裏,可爲什麽不接他電話?是故意不接,還是…… 

 

  等不及電梯,一路跑到六樓,然後拼命地按門鈴,沒人回應,於是拿出鑰匙自行開了門。 

 

  這鑰匙還是自己以前偷偷配的那把,即使兩人分開,他還是一直把它帶在身上,以爲是自己當時忘了扔掉,其實心裏明白那只是不舍得。 

 

  忘不了打開燈後就看到周俊毫無生息地俯臥在地板上,周圍死一般的寂靜,當時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要跳了出來,瘋了一樣把周俊抱在懷裏,拼命地叫他,搖他,吻他,可是那冰涼的身體對他的動作毫無反應。 

 

 

  地板這麽涼,可憐的俊到底在地上躺了多久?自己如果早點過來,俊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立刻打通鄭楚琰的手機叫道:“楚琰,不管你現在在哪裏,十五分锺之內馬上趕回醫院!” 

 

  絲毫不顧對方的哀求。“老大,我還在公司,現在是堵車時間,到醫院最快也要四十分锺……” 

 

 “我不管,你要是在時間內到不了,我讓你所有的醫院全部關門!!”他聲音中已帶了哭音。“俊全身冰涼,呼吸也好弱,我不知他能撐多久……你快來,算我求你……” 

 

 

 “鄭紹棠,衝你這輩子第一次求人,我一定趕到,快帶人過來!” 

 

  忘不了俊被診治之後,自己被堂兄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 

 

 “外傷一大把,連那個地方也是。內部肌肉組織損傷嚴重,多處出血,心律緩慢,脈搏虛弱,而且持續高燒隨時有引發急性肺炎的可能,要不是發現的及時,他這條命說不定就沒了。鄭紹棠,我不知道他跟你有什麽恩怨,不過你要是想要他的命的話,就再等十二個小時,直接送他去殡儀館,不要往我這兒送!” 

 

 

  就那麽腿一軟跌倒在椅上,不敢想象如果俊眞有什麽意外,自己會怎樣。便是看到俊這昏迷不醒的樣子,便已經心疼得無可複加。 

 

他不由喃喃地告訴堂兄。“我愛他,可是他不愛我……憑什麽他可以隨便跟別的男人上床,卻不回應我的愛?所以我才要報複他─ ─我也不知道會搞成這樣……” 

 

  然後被鄭楚琰一拳打在左臉上,被打得直飛出去。這個從小到大一向對他唯命是從的堂兄頭一次跟他翻了臉。 

 

 “鄭紹棠,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狹隘?你以爲你得不到的東西,你就有權利去毀滅它嗎?我鄭楚琰沒長眼,居然幫你助纣爲虐!你現在要麽去照顧他,要麽馬上離開同心醫院!我的醫院不歡迎你這種人存在!” 

 

 

38 

 

於是爬起來擦去流出嘴邊的鮮血,一聲不響地跑去照顧俊,待把他的衣服褪下後才明白堂兄爲什麽會如此的惱怒。 

 

  昨晚黑暗中只是因爲興奮,欲望,還有一份報複,所以才在俊的身上盡情的發泄。現在才發現那原本平滑結實的身上布滿了青紫相交的淤痕,斑斑點點的觸目驚心,後庭撕裂得不成形狀,兩邊皮肉向外翻卷著,雖然已被敷過藥,還是紅腫不堪,提醒他當時是多麽的無情,纖細的手腕上那暗紫色的兩道烙印,深深地嵌在皮膚上。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去捆綁俊,他怎麽下得去這麽狠的手! 

 

 

  就這樣一直守在俊的身邊等待他醒來,開始那個昏睡的人兒很煩躁不安,身體火燙,不斷夢呓著翻動著身體,顫抖個不停,只好把他抱在懷裏,輕輕拍打著讓他入眠,慢慢的俊安靜了下來,呼吸也平穩了好多,開始靜靜地沈睡起來。 

 

 

  本來已經放下了心,可誰知已經過了兩天兩夜,俊還是沒醒過來。 

 

  堂兄說是周俊本來就體虛,要比常人花更多的時間去恢複,所以難以很快醒來,不過病情既然已經得以控制,醒來只是早晚的事。 

 

  心裏卻明白也許俊只是不願醒來,不願再面對他,所以才選擇沈睡。 

 

  俊,求你醒來,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不該這樣執著於愛。你喜歡錢,多少我都可以給你,你喜歡名表名車,我也可以買給你,只要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就好。既然我愛上了你,這就足夠了,爲什麽偏偏要強迫你來愛我?早該知道,像我這種人是沒有資格擁有愛的。 

 

 

  所以,請你快點醒來好嗎,這一次,我什麽都不要,只求你能開開心心地陪在我身邊。 

 

 

 

 

 

  這是什麽地方?感覺好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在相同的地方,他從沈睡中醒來,然後看到一張疲憊卻充滿驚喜的臉。 

 

  這個斜趴在他枕旁的人是楚嗎?除了楚,這世上還有誰會想著自己。 

 

  腦海裏浮現起很久以前,他生病住院時,那個一直跑前跑後照顧他的身影。 

 

 “楚……”下意識地低喚了一聲,卻驚醒了正在淺眠的鄭紹棠。 

 

 “俊,你終於醒了!”不是沒感到周俊那聲輕喚裏所包含的依戀,但喜悅的心情已壓過那稍縱即逝的失落。只要俊能醒來,那比什麽都好。 

 

  顯然沒想到守在身邊的是鄭紹棠,周俊微微愣了一下,他活動了一下想坐起來,鄭紹棠忙按住他。 

 

 “別亂動,你還在打點滴。” 

 

  這才發現右手上還插著針頭,藥液正靜靜地滴下。鄭紹棠坐在他旁邊,憔悴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喜,一向清亮的眼眸裏卻滿是倦意。 

 

  這是在醫院嗎? 

 

  好像覺得自己在發燒,想倒水吃藥,所以走到客廳去找藥,之後就眼前發黑,再以後的事就什麽都不記得了,是棠棠送自己來醫院的嗎?怎麽可能?他不是都恨死自己了嗎?是特意來看他笑話的吧,就像昨天那樣…… 

 

 

  周俊苦笑了一聲,微微阖上雙眼。自己都已經這樣了,還是不肯放過他嗎? 

 

  鄭紹棠按響床頭的呼鈴,一會兒,一名值班護士走了進來。 

 

 “周先生已經醒了,你幫他做一下全身檢查,還有,把院長叫來!”急切地下達命令,卻沒注意到周俊眼裏滑過的哀傷。 

 

  周先生嗎?在你心裏我既然已是毫無瓜葛的周先生,你又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 

 

  小護士看看躺在床上的周俊,遲疑了一下道:“鄭先生,院長走時特意囑咐過,周先生只要舒醒過來,就代表已脫離危險。他現在最主要的是休息,做檢查只會造成勞累,不利於周先生的身體恢複。現在還是深夜,明天一早院長會親自給周先生做詳細檢查的,您看是否可以?” 

 

 

  找這麽多借口,我看是那家夥不想半夜起床吧。鄭紹棠恨地直咬牙,卻無法反駁,只好揮揮手讓小護士出去。 

 

  回頭看看周俊眞的是很疲倦的樣子,忙在他旁邊坐下,拿過他那因輸液而冰涼的右臂,輕輕替他搓揉著。周俊很想抽回胳膊,顯然有心無力,只好由著鄭紹棠。 

 

 “俊,覺得好些了嗎?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擔心卻帶著些膽怯的聲音讓周俊心裏一顫,他本以爲話已說到了那個份上,兩個人此生定是再無交集,沒想到一覺醒來,看到的仍是那張讓他心動又心碎的臉龐。閉著眼,周俊疲憊地想,鄭紹棠,你到底怎樣才會放過我? 

 

 

  沒有得到回答,鄭紹棠也沒有再問下去,只是不斷地替周俊搓揉著手臂。 

 

  半響,周俊才輕聲問道:“我怎麽會在這裏?” 

 

 “我打你電話卻一直沒人接,我很擔心,跑到你家後才發現你暈倒在地,就送你到醫院來了。這家醫院是我堂兄開的,就是你那天見過的鄭楚琰。”鄭紹棠又低下聲音道:“俊,對不起,我很抱歉對你所做的那些事,我那天一定是瘋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我沒想到會那麽嚴重……而且辭退的事是個誤會,那是我堂兄做的,我根本不知道……俊,求你不要怪我,不要再生我的氣好嗎?” 

 

 

  用可憐巴巴的聲音向他道著歉,像極了以前鄭紹棠做錯了事,在他面前求饒的樣子,而他,總會裝模做樣地訓斥鄭紹棠幾句,然後和好如初。 

 

  可是這次…… 

 

  這個人已不再是那個跟他同處一室,凡事都爲他著想的孩子了,他們之間有了太多的隔膜和傷害,在他被那麽羞辱過後,那個活潑而又有些任性的孩子就已經徹底消失,他不再是棠棠,而他,也不再是當初的周俊。 

 

 

  自己的私家醫院,鄭氏還眞是財勢雄厚啊。棠棠,你知不知道,那晚的折磨甚至被辭退對我來說根本都不算什麽,我無法忍受的是那天你對我的羞辱,你若對我還有那麽一點的在乎,又怎麽會說出那麽惡毒的話來? 

 

 

  得不到回音,鄭紹棠歎了口氣,又說:“你一直高燒不退,楚琰說可能會引發肺炎,你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我好擔心……” 

 

  原來自己竟然睡了那麽長時間,那是不是棠棠也在這兒陪了兩天兩夜,怪不得臉色這麽難看。可是你在擔心什麽?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俊,昏睡了這麽長時間,你餓不餓?” 

 

  周俊搖搖頭。 

 

  比起腹饑來,周俊現在更難受的是想去廁所。可能是一直在輸液的關系,腹內有些憋漲,叫護士比較好吧?可是…… 

 

 “那要不要起來坐會兒?” 

 

  周俊又搖搖頭,停了一會兒,看鄭紹棠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又不能總這樣忍著,只好說:“我想去廁所……” 

 

  掙紮著想坐起來,鄭紹棠忙扶住他,柔聲說:“你這個樣子怎麽走?就在這裏方便好了。你做什麽?……” 

 

  周俊不答,已順手將手背上的針頭拔了出來,一串血珠滴在他那略顯蒼白的肌膚上。 

 

  不知道昏睡時是誰幫他解決的,但只要自己是清醒的,就不想再麻煩別人,他現在剩下的也只有這點兒自尊了。 

 

39 

 

周俊慢慢坐起來,頭還是有些暈,不過身子已經沒有那麽疼痛,廁所就在旁邊,應該可以走到吧,推開想扶他的鄭紹棠,掙紮著下地。 

 

  誰知站起來才發現雙腿還是抖得厲害,不要說走到廁所,恐怕連站直都成問題,周俊心裏不由地苦笑,不就是睡了兩天嗎?怎麽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這身子還眞不給自己爭氣。忽覺腳下一空,已被鄭紹棠攔腰抱起來。“我抱你過去。” 

 

 

 “不……”知道鄭紹棠的個性,周俊在反抗了幾下後終於放棄掙紮,依在他懷裏,聽憑他抱自己過去,心裏卻隱隱地在作痛,好像那晚他也是這麽溫柔地抱過自己,當時眞的好開心,以爲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等的東西,卻沒想到那只是爲了羞辱他而故意做出來的假象…… 

 

 

  看著周俊把針頭拔出,哆哆嗦嗦想下來的樣子,鄭紹棠就心痛得不得了。 

 

  是不想在我面前低頭吧,所以甯可折磨自己,你知不知道,這兩天都是我在伺候你啊。 

 

  不想看自己愛的人再受罪,所以無視他的掙紮,將他抱到廁所的便器上,說:“我在外面等著,完事叫我。” 

 

  周俊上完廁所,鄭紹棠又把他抱回床上輕聲問道:“想坐一會兒嗎?” 

 

  周俊搖搖頭,這番折騰讓他有些倦了,頭暈沈沈的,睡意又湧了上來。 

 

  他俯身躺下,鄭紹棠又問:“口渴嗎?要不要喝水?” 

 

  可能是高燒過後的原因,喉嚨眞的很幹,可是喝完水後,說不定又要跑廁所,周俊不想再麻煩鄭紹棠,所以搖了搖頭。 

 

  鄭紹棠怎麽會不知道他心中想些什麽,卻也無可奈何,眞的很希望周俊醒來之後,痛罵他一頓,或者動手也行,可對方這副冷冷淡淡的樣子讓他眞的好難受。他知道,在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之後,兩人之間就有了裂縫,而那道裂縫會將他們隔得越來越遠。 

 

 

  以爲自己根本不會在乎,所以才那樣盡情地踐踏對方,將對方的自尊羞辱得一幹二淨,卻沒想到那恨的裏面藏的是滿滿的愛,如果早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是否還會那樣任意妄爲? 

 

 

  解決問題其實有很多種辦法,而他,用了最愚蠢的那種。 

 

  不可以,他不可以讓俊恨他,俊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只要一直陪在他身邊,拿出眞心來好好待他,他就一定會原諒自己的對不對? 

 

  第一次沒了笑對萬事的那種自信,鄭紹棠心慌慌地暗中給自己打著氣。 

 

  叫來護士,讓她重新給周俊打上點滴,等小護士出去後,鄭紹棠又重新在周俊床邊坐下,然後把手伸進被裏放到周俊的小腹上,他看到周俊臉上一陣驚慌,忙說:“別怕,我只是給你揉揉肚子,你一直在疼的是不是?”看到剛才周俊去廁所時一直掩著腹部,是自己那天的粗暴弄傷了他吧? 

 

 

  周俊皺皺眉頭,不想要鄭紹棠這種粗暴過後的憐憫,他伸過手去想推開,卻被鄭紹棠一把按住說道:“揉揉會舒服一些,你要是累了,就再睡一會吧。” 

 

  柔柔的話語像催眠曲一樣讓周俊的倦意又湧了上來,熱量順著那平緩的掌心慢慢傳到腹部,疼痛得到緩解,也讓他覺得說不出來的舒服,再也無力和鄭紹棠周旋,就這樣沈沈進入夢鄉。 

 

 

 

 

  周俊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外面天空湛藍,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射了進來。 

 

  看看身旁,鄭紹棠正趴在床邊小貓一樣安靜地沈睡著,原本紅暈的小臉有些蒼白,嘴角微微上揚,下巴多了好多胡髭。 

 

  這幾天他一直陪在這裏,也累了吧?棠棠是最喜歡幹淨的了,幾天不梳洗一定很難受的。 

 

  周俊愛憐地想去摸摸他的頭,手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一絲苦笑浮上臉龐。 

 

  自己在做什麽?兩人的關系不早就說清楚了嗎?他是鄭紹棠啊,是跟秦楚一樣出類拔萃的人,不是自己這樣的人能抓的住的。周俊,你到底還在想什麽?只不過對你好了點就不知道進退了嗎?奢求只能是自取其辱,那樣的羞辱一次還不夠嗎? 

 

 

 “俊,你醒了!”充滿開心的聲音驚醒了正在沈思的周俊,鄭紹棠一臉興奮地站起來。“俊,你臉色比昨天好看多了。太好了,我馬上叫人來。” 

 

 

 

 “鄭先生?……” 

 

  看到一身白衣,脖子上挂著聽診器的鄭楚琰走進來,周俊很難把他和那天跟自己進行會談的商業巨子連在一起。 

 

  後者一面熟練地給他檢測身體,一面笑容可掬地對他說:“大家都是自己人,叫我楚琰就行了。” 

 

  自己人?周俊不太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更不明白那天對他態度冷漠又有些蔑視的鄭楚琰爲何突然間變得如此熱情。 

 

  莫非他們鄭家的人個個都受過四川變臉的眞傳? 

 

  鄭紹棠卻在一旁罵道:“閉嘴!” 

 

  鄭楚琰聳聳肩,待檢查完畢後,又伸手搭住周俊的脈搏,陽光下,周俊手腕處那圈青痕顯得異常清晰。 

 

  看到周俊的尴尬神色,鄭紹棠叫道:“你是西醫,摸人家脈搏做什麽?”看著俊的手腕被緊緊握在堂兄手裏,心裏就說不出的生氣。 

 

  鄭楚琰漠視堂弟那殺人的目光,慢條斯理地說:“我鄭楚琰學貫中西,問脈有什麽不對?” 

 

  又把頭轉向周俊。“你身上的外傷我都用最好的外敷藥敷過了,再敷一兩次就會痊愈,高燒也退了,沒什麽問題,不過你本身的體質倒有些麻煩,周俊,你的脈象微弱,氣寒體虛,血氣……” 

 

 

 “說重點!”鄭紹棠又惡狠狠地加了一句。 

 

 “重點就是,周俊,你自身體質和免疫功能都比正常人要低。你年少時做過許多超過身體負荷的事情吧?這些都影響到你身體機能的正常發展,所以你體內一直存有隱患,只要有引子,就會一觸即發。” 

 

 

  鄭紹棠心疼地看著周俊略微消瘦的臉龐。俊年少時吃過很多苦嗎?爲什麽他從來都沒提起過。 

 

  周俊當然知道自身的狀況,卻不願在鄭氏兄弟面前示弱,他淡淡一笑。“鄭先生言過其實了吧?我雖然身體弱了些,但從來沒什麽大病,這次不過是個意外。” 

 

  如果不是被那樣的折騰,他根本就不會有事,甚至如果不是被那些惡毒的話語攻擊,他可能也不會有事。 

 

  心裏的疲倦也許更能將人擊倒吧? 

 

  鄭楚琰正色道:“你現在年輕,有些隱患還不會直接反映出來,不過如果不注意調養的話,以後意外就會越來越多,就像緊繃的弦,雖然看起來很結實,其實隨時都有斷的可能。” 

 

 

  知道鄭楚琰說的是事實,周俊閉上了嘴,鄭紹棠卻急忙問道:“那要怎麽調養?” 

 

 “我會開些中草藥,來調和周俊自身的體質和加強他的免疫能力,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靠病人自身,畢竟藥只能起輔助作用。充足的睡眠,多做戶外運動,適當的運動鍛煉,保持精神愉快,這些都很重要,平時也不要太操勞,身體方面和精神方面都要注意,男人有欲望是正常的,不過要適可而止,不能過度。” 

 

 

  這段話是面對著鄭紹棠說的,周俊卻紅了臉頰。 

 

40 

 

鄭紹棠忙說:“我知道了,你馬上開藥,剩下的事我來做。”又轉向周俊。“俊,你餓了吧,想吃點什麽?” 

 

  不待周俊回答,鄭楚琰已搶著道:“周俊是我的病人,他的飲食由我來安排,你別老呆在這裏影響病人休息。既然周俊都沒事了,你還是去快去梳洗一下,順便把周俊換洗的衣服拿來。” 

 

 

  鄭紹棠看看周俊,似乎想征求他的意見,後者卻把視線轉向窗外,鄭紹棠在心裏暗歎了口氣,只好說:“那好吧,俊,你好好休息,我去收拾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看著鄭紹棠出去,鄭楚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對周俊說:“周俊,辭退的事是我吩咐的,那是個誤會,對不起。紹棠他事前並不知道,你不要怪他。” 

 

  人家已經道了歉,周俊也不好再說什麽,但想想隨便一句話就可以就弄得人退職,鄭氏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看到周俊臉上的悻悻之色,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鄭楚琰很誠懇地說:“周俊,你也知道,紹棠的樣貌實在太搶眼了,很多人都觊觎他的容貌而說些不規矩的話,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認識的,以爲你也是那樣的人,所以才會做出那麽冒失的事,希望你能原諒。” 

 

 

  怪不得那天鄭楚琰看自己時總是一付不屑的樣子,原來是把自己當登徒子了,他歎了口氣。“鄭醫生,既然是場誤會,你就不要這樣耿耿於懷了。”不想叫名字那麽親熱,叫先生剛才又被駁回,周俊只好用了個折衷的辦法。 

 

 

  看著眼前這個不亢不卑的男人,鄭楚琰心中暗歎。“堂弟啊,你這次恐怕有苦頭要吃了。” 

 

 

 

  鄭紹棠在家裏簡單地梳洗了一下就匆匆趕回了醫院,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裏面一片說笑聲,他皺了皺眉,准備推門的手縮了回去。 

 

  一個護士正好從旁邊走過,鄭紹棠叫住她。“是什麽人在裏面?”俊剛醒過來,需要好好靜養,是誰找了一幫子人來吵他,鄭楚琰這個院長是怎麽做的? 

 

 “全是周先生的同事,來看周先生,院長批准了的。” 

 

  即然是周俊的同事,當然不能趕走,鄭紹棠只好在外面的長椅上坐下,准備等他們都走了之後再進去。 

 

  可是各種說笑聲不斷從屋裏傳出來,好像大家都沒有要走的迹象。 

 

 “經理,你好有本事,像同心醫院這樣高級的醫院,普通人可進不來。” 

 

 “經理,你看上去臉色很好啊,什麽時候出院,我們給你開歡迎party。” 

 

 “是誰傳著要辭退周經理,根本沒那回事。” 

 

 “對呀,就算有,我們也要聯名保他,公司哪能那樣霸道。” 

 

 “你們不要吵了,讓小周好好休息。” 

 

  這個聲音鄭紹棠聽過,是俊的上司藍櫻。 

 

  俊在公司的人緣很好吧,可以想得出周俊現在被圍在大家中間微笑著聽他們說話的情景,可是這麽長時間了他們怎麽還不走?明明俊的身體是經不起勞累的。 

 

  鄭紹棠有些煩躁起來,伸手從裝滿衣物的紙袋裏拿出一個本子,這是他去周俊的臥室取衣服時發現的。 

 

  這是俊的日記本,他認識的,很久以前,就因爲這個本子,才會讓俊那麽生氣,也是因爲它,兩個人才會反目…… 

 

  日記本就放在桌邊上,裏面還夾了一塊破碎的手表,是自己故意摔壞的那塊。 

 

  周俊的房間一點都沒變,所有他搜集來的電器都擺在原處,一塵不染,熊寶寶也在,它旁邊是那個打碎了的情侶杯,已經修補得很好,幾乎看不到裂縫。 

 

  鄭紹棠的眼裏有些濕潤,俊也是很在意他的是嗎?要不不會保留他的東西,俊也在想著他呢。 

 

  手裏拿著周俊的日記,卻沒有翻開的勇氣,現在兩人的關系已經這麽僵,他不想再惹周俊不高興,可是不知爲什麽卻又放不開手,就這樣把日記和衣服一起帶了過來。 

 

 

  幾乎兩天都沒有合眼,鄭紹棠有些疲憊地坐在長椅上,伸手撫摸著本子的表皮,感覺著周俊的氣息,就這樣靠在椅背上,慢慢被睡魔奪去了神智。 

 

  周俊的同事們出來後就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個俊美絕倫的男子手握著一本筆記斜靠在長椅上淺眠,像位正在等待被喚醒的睡美人。 

 

 “哇,小帥哥啊。” 

 

 “是明星嗎?怎麽會在同心醫院。” 

 

 “是來探望病人的吧?” 

 

 “不是,你看他好像很累的樣子,是病人了。” 

 

 “不對,是病人的話,身邊一定會有護士了……” 

 

  談話聲隨著腳步慢慢遠去,卻把淺眠的鄭紹棠驚醒了過來,他看看走廊盡頭,好像俊的同事都走了,叽叽喳喳的像幾百只鴨子,虧俊能忍受得了。 

 

  鄭紹棠搖搖頭,拿著紙袋走進了病房,周俊正斜靠在床頭,見他進來,忙把眼神移開。 

 

 “俊,我把你的換洗衣服拿來了。” 

 

 “謝謝。” 

 

 “你累了吧?我看見你同事們來看你。” 

 

 “不累。” 

 

 “身子還疼嗎?我幫你揉揉。” 

 

  鄭紹棠走過去想給周俊揉揉肩膀,卻被對方輕輕閃開。 

 

 “那個……鄭先生,我已經沒事了,這兩天謝謝你的照顧。你應該很忙吧?就不要特意跑過來了。” 

 

  這才明白原來被對方冷淡的對待是多麽難受的一件事。俊不要他了,不可以的,怎麽可以在他認清自己的心以後,俊不要他。 

 

  鄭紹棠心慌地急忙上前抓住周俊的手,正視著他。“俊,不要叫我鄭先生,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說那些傷人的話,你原諒我吧。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一點都不忙,我可以陪著你的,一直陪著,陪你一輩子!” 

 

 

  周俊回視著鄭紹棠。那雙眼睛裏透滿了眞誠和期盼,可是……還能再相信他嗎?原諒他,和他和好,上床,做愛,然後再被丟過一疊美鈔說只是寂寞想找個床伴,讓他馬上滾蛋。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經常玩這種遊戲吧,像秦楚,像殷飛揚,他們有的是錢,認爲人心也可以買來玩,可是,他根本就玩不起。 

 

 

  於是輕輕掙開鄭紹棠的手,淡淡地說:“鄭先生,請你不要這樣子,今天上午你也聽到醫生的話了,我的身體很差,根本不適合和人做那種事,憑你的條件,可以找很多床伴,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這樣的人身上。” 

 

 

  俊,爲什麽你要這麽冷淡的跟我說話,爲什麽你看我時的眼睛裏沒有我? 

 

  你說過愛我的,你說過的…… 

 

  鄭紹棠猛地把周俊摟進懷裏,用力抱緊他,急急地說:“俊,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讓我們重新開始!我不在乎以前你和秦楚甚至殷飛揚之間的事,只要你現在和我在一起,我就什麽都不在乎!我知道你喜歡跑車,喜歡名表,我都買給你!甚至高薪,別墅,名譽地位,他們可以給你的,我同樣也可以給你,我只求你跟我在一起……” 

 

 

  心一點點變涼,那尚存的幾份溫情與愛也慢慢湮滅於塵。  

 

  棠棠,原來在你眼中,我終究不過是個床伴,就算比較特殊了些,卻和那些男妓沒什麽兩樣,只要有錢,就可以出賣肉體來換取所有想要的東西,棠棠,我對你所有的愛在你看來都只不過是換取高薪地位的籌碼,我的愛就這麽不值錢嗎? 

 

 

 

 

周俊冷冷將鄭紹棠推開,淡然一笑。“鄭先生,你的條件眞得很誘人,我想問一句,如果我不答應,是不是會馬上被公司開除,甚至在這個行業裏也不會有人再請我做事?”看到鄭紹棠愕然的表情,心裏愈加氣苦,反而大笑起來。“你回答不了,是不是到目前爲止,從來不曾有人拒絕過?是啊,這麽好的條件,傻瓜才會拒絕……可我如果就是那個傻瓜呢?” 

 

 

  鄭紹棠被周俊激烈的反應弄得愣住了,急忙搖頭道:“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會強迫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 

 

  周俊深吸了口氣,壓住心裏翻騰不已的氣息,神色更加平淡。“鄭先生,在你眼裏,我只不過是個只要有錢就跟人上床的下賤人吧。你們這些有錢人,以爲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一切,當然也包括感情。那麽你認爲我付出的感情值多少錢?可能根本就不值錢。你要的不過是個在無聊的時候能給你解悶的男寵,至於感情,在你們眼裏根本就一錢不值!”  

 

 

 “鄭先生,我是很喜歡名表,很喜歡跑車,可我還不至於下賤到爲了這些身外之物出賣自己!我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妓!不用你辭退我,我會自己辭職,就算這行做不下去,大不了改行做別的。我以前可以一個人撐著活下來,我現在同樣也可以!所以鄭先生,請你馬上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不明白自己的表白怎麽會被周俊理解成這個樣子,他只是想討好他啊,想討他歡心,完全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看著周俊那氣的慘白的臉,鄭紹棠又心疼,又著急,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電話鈴就在此時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周俊的手機,鄭紹棠剛從家裏和衣服一起拿來的,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然後神情複雜地遞給周俊。 

 

 “是殷飛揚!” 

 

  殷飛揚,你什麽時候打電話不好,偏偏這個時候打來,存心跟我作對是不是?早知道就不把手機拿來了。  

 

  周俊也很驚訝,通常這個時間段殷飛揚是不會來電話的,想起上次他喝得爛醉的情景,這家夥不會又出了什麽事吧? 

 

  他接過手機,平撫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說:“餵……” 

 

 “周俊,你現在在哪裏?我打了好多次電話都沒人接。”對面殷飛揚喜氣洋洋的聲音讓周俊的心放下了來。 

 

 “我在醫院。” 

 

  對面的聲音頓時提高了一個音階。“你好端端的在醫院裏幹嗎?” 

 

  周俊被殷飛揚不經大腦的問話氣地反而笑了起來。“沒事我當然不會來醫院。我有些發燒,在醫院裏打點滴。” 

 

 “餵,你沒事吧?怪不得電話老是接不通。” 

 

  對方擔心的語氣讓周俊有些感動。“我沒事,都已經退燒了,你呢?” 

 

  殷飛揚高興起來,聲音馬上又高了一個音階。“我很好。現在在夏威夷度假,和我的親親愛人在一起。” 

 

 “什麽?你沒上班?”不會這家夥的走馬燈又換了一個吧。 

 

 “我放了自己一個月大假,公司賠錢就賠點吧,情走了可再也找不回來。上次不是叫你出去一起喝悶酒了嘛,就是爲了情啊。我們已經和好如初了,過段時間還准備去荷蘭注冊結婚……” 

 

 

  原以爲上次殷飛揚只是一時消沈,隨便說說的,沒想到他竟會來眞的。 

 

  被殷飛揚興奮的男高音震得耳朵嗡嗡響,周俊好半天才搞明白他口裏的情是情人的名字。 

 

 “上次吐了你一身,眞不好意思,我喝得太醉了,這輩子也沒那麽狼狽過……對了,給你寄套西服過去,算是賠罪。” 

 

  殷飛揚看中的衣服價格肯定不菲吧,周俊忙說:“不用了,我那件衣服又不貴,說什麽賠不賠的。” 

 

  殷飛揚根本不聽他講,繼續自說自話。“好事成雙,不如這樣,寄兩套過去。一套是賠罪,另一套算是情送給你的見面禮,我們還照了好多照片,一塊兒給你寄過去。” 

 

 

  即使是通過電話,周俊也能感受到對方飛揚快樂的心情,他的心情也開始愉快起來。“好啊,隨你了。” 

 

 “對了,你還經常去waiting bar嗎?” 

 

 “不,我很久都沒去了……”已經沒必要再去了。 

 

 “我早就說了,人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你如果把眼睛往別的地方看看,就會發現周圍有好多值得你追求的東西……” 

 

 “謝謝。” 

 

 “大家朋友,說什麽謝字,回頭我介紹情給你認識,他人很好的。不過waiting 

bar是去不了了,情會活剝了我。餵……情,你別生氣,我開玩笑的,情……,周俊,我不跟你聊了。就這樣,byebye……” 

 

  沒等周俊回話,對方已經把手機挂掉了。 

 

  殷飛揚以前可是很文雅穩重的一個人,怎麽也變得這麽毛燥,周俊突然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把他改造成這樣。 

 

  殷飛揚的聲音很大,足以讓站在一邊的鄭紹棠斷斷續續地聽個大概。他發現自己好像是誤會俊和殷飛揚了,他們似乎只是朋友,可俊和他說話時那微笑坦誠的表情又讓他好嫉妒。 

 

 

 “俊,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我……” 

 

 “鄭先生,我很累,我想休息,你可以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嗎?”周俊尚留有微笑的神色慢慢淡下,冷冷地說。 

 

  明明剛才你自己還說不累的。 

 

  鄭紹棠偷偷腹誹了一句,但看到周俊的臉色確實有些疲倦,顯然現在不是交談的好時機,他想了一下。“好吧,俊,那你先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看俊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而且這裏又有楚琰照顧,即使自己不在也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或許該留段時間讓兩人都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 

 

  他緊緊握住放在口袋裏的那本日記,道了別轉身出去,卻沒有看到周俊微微阖上的眼裏溢滿了淚水。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把周俊從夢中喚醒,他身子還沒完全複原,只能慢慢起身下床,結果還沒走出臥室門口就見鄭紹棠風一樣的旋了進來,心裏不禁有些暗惱。 

 

 “鄭先生,你不認爲你現在的行爲屬於私闖民宅嗎?”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又暈倒了。”鄭紹棠似乎更加惱火,氣衝衝地叫道。 

 

  昨晚鄭紹棠最終還是忍不住翻開了那本日記,他實在沒辦法再忍受兩人之間如此冷淡的關系,就算再被罵一頓,他也認了。 

 

  誰知這一看就看到天微明,眼淚止不住地向下流,仿佛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幹,而他也沒想要去掩飾,就任由自己坐在床頭痛哭流涕。 

 

  做夢也沒想到周俊竟會這麽愛他,原來俊一直流連酒吧只不過是想等他回來,而俊跟殷飛揚的事根本就是個誤會,他居然用那麽龌龊的想法去想他的俊,還用那麽卑劣的手段去對付他。 

 

 

  想起那天周俊氣喘籲籲地跑到酒店來,紅著臉有些羞怯卻很鄭重地說愛他,他不知道那個一向不善表達情感的人兒究竟鼓出了多大的勇氣才能說出這個愛字…… 

 

  而他卻將對方的尊嚴踐踏得一無是處,只爲了他那可笑又可憐的報複。 

 

  自己不是一向自诩智商很高嗎?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而且這種錯誤還一犯再犯,他居然還提出用那些物質的享受來留俊和他在一起,這對自尊心那麽強的俊來說才是最大的侮辱吧。 

 

 

  所以昨天俊在聽到他的一番話後才會那麽生氣,那麽激動,即使在被自己折磨羞辱後也沒見他也如此失措過。 

 

  原來無意中他那自以爲是的聰明又一次傷害了對方。 

 

  爲什麽他只會用算計的心理去揣度事物,而不去相信那眼裏的眞誠,爲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傷害那個眞心愛他而他也愛的人? 

 

  一夜難寐,只想馬上跑到周俊的面前向他道歉,可又怕耽誤他休息,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居然不爭氣的坐在床頭睡著了,等一覺醒來,竟已到了中午。 

 

  連飯都來不及吃就匆忙飛奔到醫院,卻發現病房裏已收拾得幹幹淨淨,空無一人,一問才知道,周俊上午已辦了出院手續,鄭紹棠直氣地大叫:“他還沒好,是誰讓他出院的?” 

 

 

 “病人自己要出院,我們也沒有辦法,而且院長也同意了。” 

 

  這個混蛋堂兄,不知道俊的身體有多差嗎?居然讓他出院,他這個院長是存心不想當了吧?! 

 

  沒時間去和鄭楚琰計較,又一路跑到周俊家門口,按門鈴也沒人回應,怕周俊可能又會暈倒,這才用備用鑰匙開門。 

 

  還好周俊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精神狀態看上去卻比昨天要好得多。 

 

 “俊,你幹嗎出院?你還沒好!” 

 

 “對我來說,能活動就算是好了,而且住院的費用我也交了,鄭先生,你還來做什麽?餵,你做什麽……”話音未落,已被鄭紹棠雙手環住腰攬進懷裏。 

 

 “俊,我這次眞的是知道錯了,求你原諒我好嗎?你要是氣我,打我罵我都沒關系,就是不要漠視我。” 

 

  周俊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來。“鄭先生,請你冷靜點好嗎?” 

 

 “我怎麽能冷靜?你要我怎麽冷靜?俊,我又看了你的日記。我知道你會很生氣,又要罵我卑鄙,不過無所謂,我就是想知道俊在想什麽!俊,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想我,愛我,一直都在等我回來,要是知道,我決不會做那麽些卑鄙無聊的事,我決不會說那些混賬話,我恨不得打自己一頓你知道嗎?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你原諒,我眞得不知道,我只想在你身邊陪著你,就這麽一直陪下去,求你不要趕我走……嗚……” 

 

 

  看著在自己懷裏哭的淚人一般的鄭紹棠,周俊心裏有些發酸。 

 

  棠棠,記得你說過你是從來不哭的啊,何必爲了我這樣委屈自己? 

 

  用力將對方推開,周俊在床邊坐下,淡淡地說:“鄭先生,日記只能代表一個人一個時期的心情,也許當時我是愛你的,可是在我陪你上床,而你也付了錢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只是一筆交易了。你要是眞的這麽想跟我做,你掏錢,我奉陪就是了,只怕我的身子不能讓你盡興……” 

 

 

 “俊,我知道你在氣我,你在說氣話,我……” 

 

 “鄭先生,我沒有說氣話,這兩天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這一切根本就是我自己犯賤!說什麽情啊愛啊的,現在的社會還有誰會相信這個?更不用說像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其實公司有個女孩一直在追我,我都沒答應,現在我也想通了,做人還是實際點好,我准備接受她……” 

 

 

 “你胡說!你根本就不喜歡女人,我知道你在報複我!”沒想到周俊會說這樣的話,鄭紹棠上前一把抓住周俊的手腕惡狠狠地說:“我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眞的,就算是眞的,我也不會讓你和她在一起,你是我的!!” 

 

 

  手腕被鄭紹棠攥得好痛,周俊氣道:“你太霸道了!你放開我!” 

 

  這才發現周俊的手腕已被自己攥得通紅,鄭紹棠嚇得忙松開了手。 

 

  該死,又傷到俊了,怎麽這麽不小心,他也不想這樣的,可是一聽到俊要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嫉妒就像毒蛇在咬噬著心髒,讓他的暴戾陰狠噴薄而出。 

 

 “俊,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麽用力,是不是很疼……” 

 

  相對於鄭紹棠的驚惶失措,周俊反而很平靜。“鄭先生,也許我不喜歡女人,不過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後和妻子孩子在一起,也許那樣的人生才是我該走的。” 

 

 

  怎麽可以,要他眼睜睜地看著周俊和別的女人結婚,他甯可自殺,要不就殺了那個女人!鄭紹棠抓住周俊的肩膀大叫道:“你騙我,我不信,不信!” 

 

  就這樣抱著周俊慢慢滑倒在他腿間,然後無力地把頭靠在他的膝上輕輕抽泣起來。“爲什麽?俊,我都知道錯了,你怎麽就不肯給我一次機會?我們明明是彼此相愛的,爲什麽一定要互相折磨對方?俊,你就是爲了懲罰我所以才和不愛的女人在一起嗎?你知不知道和不愛的人在一起根本就不會開心……” 

 

 

 “鄭先生,請你不要這樣好嗎?” 

 

  鄭紹棠擡起滿是淚痕的臉龐盯著周俊,輕聲問道:“俊,你爲什麽要這麽叫我?即使是我們初次相識時,你也從來沒這樣稱呼過我。你是不是想說我們現在之間的關系還不如初識的時候?是不是一個人做錯了事,就眞的無法被原諒?俊,難道你對我的愛還比不過那些恨深嗎? 

” 

 

  周俊不敢對上這雙凝視著自己的淚眸,他垂下眼簾輕聲道:“你忘了有一句話叫覆水難收嗎?在你對我做了那些羞辱和折磨,又說了那麽多殘忍的話之後,你認爲我們之間還能再重新開始嗎?鄭先生,如果易地而處,你是否又能原諒我呢?” 

 

 

  鄭紹棠哭倒在他懷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俊!俊,你眞的好殘忍,我都這樣求你了,你就不肯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嗎?哪怕一次都好……求求你,不要再恨我……” 

 

 

  周俊感到現在在他面前的不是那個意氣風發,氣勢迫人的鄭紹棠,他只是一個無力靠在自己身上傷心哭泣的孩子。 

 

  棠棠,你不要這樣,你這個樣子我會心疼啊,我怎麽會恨你呢?可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出衆如你,高傲如你,我又怎麽可能跟得上你的腳步?就像我從來都跟不上秦楚的腳步一樣! 

 

 

  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安慰傷心欲絕的鄭紹棠,周俊就只有沈默著,任由他哭泣。 

 

良久,鄭紹棠忽然擡起頭抹去眼淚,站起身來衝周俊展顔一笑。 

 

 “俊,我不管你說的話是眞是假,你現在是愛我也好,是恨我也好,我都不會放棄!我不是秦楚,我不會任由已經屬於自己的幸福再從手中滑走!!你生病是因我而起,所以從今天起,我會搬進來和你一起住,照顧你的生活!!” 

 

 

  蝦米? 

 

  還沈浸在悲傷氣氛中的周俊一時跟不上鄭紹棠這突如其來的跳躍思維。 

 

  他有沒有聽懂自己說的話?或者自己說得還不夠清楚? 

 

  不給周俊回神的機會,鄭紹棠已轉身走進了廚房,他一眼看到丟在桌角邊上的泡面盒,不由氣道:“俊,你現在這樣的身體居然還敢吃泡面!從今天起,我來做飯,不管好不好吃,你都要給我吃得幹幹淨淨!” 

 

 

  周俊還愣愣地坐在床頭,他這次不僅思維跟不上,連理解能力也沒跟上。 

 

  鄭紹棠也不管他,一邊自說自話,一邊翻看著各個櫥櫃裏面擺放的食品,反正這個家所有的擺設他都是熟悉慣了的。 

 

  當看到櫥櫃裏堆滿了小山一樣的泡面時,鄭紹棠心裏就不由得酸酸的,俊以前不是這樣的,爲什麽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整天吃泡面,再好的體格也會垮掉。 

 

  俊,就算你剛才說的都是眞的,我也不會放棄!不戰言敗可不是我鄭紹棠的作風,我這輩子還從來沒輸過,就不信這次會輸給一個女人!! 

 

  周俊終於跟進廚房,他看到鄭紹棠這種無視他存在的舉動,不由氣憤地說:“鄭先生,你太過分了!就算你是鄭氏的人也不可以這麽霸道!你有什麽權利隨便在他人住宅……” 

 

 

 “叫我棠棠!” 

 

  熟悉的語氣讓周俊一怔,他極力掩飾住有些翻騰的心情冷冷道:“鄭先生,我們現在並沒在床上,我沒有義務那麽叫你!還有,請你馬上離開!” 

 

 “俊,我說過了,我那天說的都是混賬話,你要是記恨我,就盡管打我好了,隨你打!還有,叫我棠棠!至於住在這裏的事情,我知道這是你們公司的公寓,我會馬上跟馮總聯系,我想他不會反對我住下來。” 

 

 

  如此霸道的語氣讓周俊更忍不住怒氣。“鄭先生,你這算什麽?幾天前你還說根本不屑看我這張臉,要我滾得遠遠的,現在又說要和我住一起,想照顧我。鄭先生,你以爲你是誰?你又把我當成什麽?如果你想尋開心,請你到別處去,我根本沒興趣陪你玩這種遊戲!餵……你做什麽,你放開我!混蛋!!” 

 

 

  鄭紹棠根本不理會不斷掙紮的周俊,上前將他攔腰抱起,送回到臥室,並將他輕輕放在床上,然後柔聲說道:“俊,你現在的身體不宜生氣,你要發脾氣,等病好了之後再發好嗎?你動手都行。” 

 

 

  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力氣和鄭紹棠爭執,周俊氣惱地躺下,面朝裏用被蒙住頭。 

 

  怎麽就對這臭小子一點辦法都沒有,自己怎麽就這麽沒骨氣?在被那麽的羞辱之後,竟然還對他念念不忘,被他抱住,心裏居然還有那麽點歡喜。 

 

  鄭紹棠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了過來。 

 

 “鄭楚琰,俊這個樣子你居然讓他出院,這筆賬回頭再跟你算,馬上派人把俊的藥送過來。什麽?不知道地址?鄭堂兄,你不是正在和俊的公司合作嗎?難道連問一下都不會嗎?問我?我如果知道早就告訴你了,還用這麽麻煩?還有,你馬上給我回公司工作,我這段時間要照顧俊,去不了那邊。什麽?你忙不過來,楚瑜不是來了嗎,讓她幫忙了!OK,就這樣,byebye─ 

─” 

 

  這家夥眞的是總經理助理嗎?有誰看見過比總經理還要凶的助理。 

 

  想像著遠處被頤使氣指的鄭楚琰,周俊幾乎可以猜測到短時期之內,自己也要被奴役的命運。 

 

  鄭紹棠就這樣不僅罔顧房主的反對強行住了下來,而且還把所有的泡面都扔進了垃圾箱,開始了他的主廚生涯。 

 

  鄭紹棠的廚藝比起半年前並沒有太多長進,但還不至於難吃的咽不下去,何況被他在一旁惡狠狠地盯著,周俊實在沒有力氣和精力再另起鍋竈。 

 

  這倒還是其次,周俊最難過的是,他實在不想面對那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煮出來的湯藥,這些草藥都是鄭楚琰派人送過來的,一包包的堆在客廳一角,像個小小的堡壘,周俊眞不知道他需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攻陷這個堡壘。 

 

 

  除了用餐時間,周俊都盡量避開鄭紹棠,索性後者也沒纏他,一個人在客廳打電玩,看電視或者上網,晚上自己找出一床薄毯,把外面的沙發上當成了他的暫時根據地。 

 

 

  只是,周俊很驚奇的發現鄭紹棠用的手機竟是以前自己買的那個,以爲手機早就被扔掉了,卻沒想到竟還會再出現在他面前。 

 

  好像看出周俊的想法,鄭紹棠把手機拿到他面前說道:“俊,我當時是想扔掉的,不知怎麽的卻舍不得,現在眞慶幸沒有扔掉它。” 

 

  這有什麽好慶幸的?這種早就過時的機型連那些學生都不會用,堂堂鄭氏的總經理助理拿著它也不嫌丟人? 

 

  周俊嘴上雖然不說,心裏卻不以爲然,不過當看到鄭紹棠拿著這款手機,他就很自然地想起那天兩人一起去購物的情景,他爲了救棠棠受了傷,而棠棠也因此發他脾氣,然後他們又和好,棠棠拉著他一起開心的照相…… 

 

 

  那些開心的日子全都一去不複返了。 

 

  手機保存得很新,讓周俊想起他珍視手表的感覺。他記得自己是把手表夾在了日記本裏,現在日記本跑到了鄭紹棠那裏,可手表卻不見了,手表的事鄭紹棠沒提,周俊也不想再問,他已沒有了心境再去問。 

 

 

  鄭紹棠看到周俊的臉色卻驚慌起來,連忙上前扶住他。 

 

 “俊,你怎麽了,你臉色好難看,你胃痛嗎?” 

 

  周俊捂的不是胃,是心。一記起那塊手表被狠狠摔碎的情景,他的心就會痛得厲害,鄭紹棠當時摔的不是手表,是他的心啊。 

 

 “走開!”冷冷推開那只扶住他的手臂,周俊頭也不回地轉身回房,他將房門緊緊關上,任由自己靠著門虛軟地滑坐下去。 

 

  不是沒感受到對方的關心和擔憂,可是卻不知爲何竟推開了那伸過來的扶持。 

 

  對方曾經那無情的羞辱讓他心痛,可剛才看到被他拒絕後那張可憐巴巴的小臉,他的心竟會更痛。 

 

  棠棠,你要我怎麽去面對你,我不知道,我眞的不知道…… 

 

一夜難眠。 

 

  周俊一晚上都處於半夢半醒之間,鄭紹棠的身影一直糾纏著他不放,氣得他半夜把那個熊寶寶抱枕摔到地上,這個臭小子,爲什麽就連做夢都不放過他? 

 

  因爲晚上沒睡好的關系,周俊次日早上起床後,覺得頭有些暈沈,他走出臥室想洗漱一下,誰知一走出去,就看到鄭紹棠正在廚房那邊熱火朝天地做著早飯,鍋碗瓢盆讓他摔得叮當響,這家夥究竟是在做飯,還是在打劫? 

 

 

  見到周俊出來,鄭紹棠回過頭衝他笑道:“俊,昨晚睡得好不好?你的氣色不錯啊,看來楚琰的藥還是有效的嘛。快去洗把臉,我們吃早飯。” 

 

  家裏無緣無故多出一個人來,睡得好才怪,周俊氣忿忿地想。 

 

  記得昨晚自己冷冰冰甩出話後,那張小臉上有些落寞的神色,讓他看著好心疼,本以爲對方也會跟他一樣情緒低落,沒想到迎接他的是鄭紹棠一臉燦爛的笑容。 

 

  顯然感情比較簡單的周俊低估了在商界叱吒縱橫的鄭紹棠的決心和韌性。 

 

  看到自己的睡衣很自然的穿在鄭紹棠的身上,就和半年前發展的那樣,周俊就不由有些羞惱。 

 

  他有什麽資格這樣隨便翻動自己的東西? 

 

 “鄭先生,請你自重,我不認爲你有權利隨便穿別人的衣服!” 

 

 “俊,你是我的愛人,不是別人!” 

 

  輕松一句話就把周俊准備要說的全部堵了回去,他恨不得上前掐死這個囂張且自以爲是的家夥。怒火在心裏兜了一圈,周俊所能做到的就是虛張聲勢地狠狠瞪了對方一眼,轉身去洗漱,對這個小惡魔來個眼不見爲淨。 

 

 

  早餐是花卷,千層餅,米粥還有些醬菜,當周俊看到擺到桌上一碗黑乎乎的東西時,他幾乎以爲那是熬好的湯藥,鄭紹棠卻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俊,我本來想熬點小米粥給你補充一下營養,沒想到熬糊了……” 

 

 

  這也糊得過分了點兒吧,黑乎乎的一片還能喝嗎?這家夥到底是在給他補充營養,還是要拿他的胃開涮? 

 

 “俊,你今天就喝牛奶吧,沒想到熬粥也是門學問,我會再練習一下,明早的粥一定沒問題。” 

 

  鄭紹棠將熱好的牛奶端到周俊面前,他自己開始喝那碗煮得黑糊糊的粥。 

 

  吃糊的東西是容易致癌的,周俊想都不想就劈手奪過了那碗粥說道:“你也喝牛奶好了。” 

 

  鄭紹棠臉上一瞬間的詫異立刻變成驚喜,秀眉馬上笑彎了起來。 

 

 “俊,你在擔心我呢。” 

 

  看著眼前這張笑得更燦爛的小臉,周俊就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該死,他們之間都已經沒有瓜葛了,他爲什麽還要這麽多事?這個人要怎樣與他何幹? 

 

  周俊氣得用筷子不斷地戳著那盤擺在自己面前的醬菜,直至把它戳成千瘡百孔。 

 

  俊,你要是生氣就戳我好了,幹嗎爲難那可憐的醬菜?都是你辛辛苦苦泡出來的,我還一口都沒舍得吃呢。 

 

  看著已處於粉身碎骨狀態的醬菜,和在整個早餐中連頭都沒擡一下的周俊,鄭紹棠在心裏偷偷打了V手勢。 

 

  好可愛的俊,關心就關心,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呢?難道你不擡頭我就不知道你在臉紅嗎?以爲昨晚那一點小小挫折會擊倒我?開玩笑,我如果輸給你,我這輩子就跟你姓!不過,就算是贏了,我這輩子還是要跟你姓!俊寶寶,別想甩掉我!! 

 

 

  第一步作戰計劃成功,棠棠,繼續努力!! 

 

 

 

  這種相見爭如不見的日子在熬了三天後,周俊終於可以甩開那個幾近於監視他的溫柔目光,重新上班。 

 

  在清晨踏出門口的那一刻,周俊長長松了口氣,他終於不用再面對那張讓他心悸又心跳的臉孔了,這三天裏他幾乎隨時都沐浴在鄭紹棠的呵護和關愛之下,那溫柔的高壓迫的他都有些喘不上氣來。 

 

 

  這臭小子不是鄭氏的總經理助理嗎?怎麽也不見他做事,就整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周俊自問這三天裏他已經是做到冷若冰霜,冷顔以待了,可這些用在鄭紹棠身上好像完全不起作用,他記得前不久鄭紹棠就是這麽對付他了,當時他心裏眞得好難受,根本連說句話都力不從心,怎麽這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的招式對鄭紹棠不管用呢? 

 

 

  兩個人在一起就像在打太極推手,他是很有氣勢地打過去的,對方偏偏能輕柔柔的化解,一連三天看著鄭紹棠那持之以恒的笑顔,以至於讓周俊懷疑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冷漠,還是那個小鬼神經太大條? 

 

 

  絲毫不給周俊放松的機會,鄭紹棠跟著從屋裏追了出來。他來到周俊面前,替他理了一下西服領子,然後說道:“俊,你身體剛好,不要太勉強自己,不舒服就馬上打電話給我,我接你回來。” 

 

 

 “我很好!”冷冷甩開鄭紹棠的手,周俊轉身頭也不回上班去了。 

 

  這算什麽?還追上來替他整理衣服又叮咛囑托的,就像早上送丈夫上班的妻子一樣。他鄭紹棠以爲用這種懷柔政策就能讓他回心轉意,投懷送抱嗎?他以爲他是誰? 

 

 

  他不是棠棠,他是鄭紹棠!他那些天眞無邪,嬉皮笑臉都是做出來的,那個氣勢逼人,冷酷無情的人才是眞正的他,不要再相信他,不要再上他的當!! 

 

  不斷在心裏說服自己的周俊當然看不到身後鄭紹棠向他正大光明打出的V手勢。 

 

  俊,你在緊張喲,我都可以聽到你的心跳聲呢,要是不在意又怎麽會緊張?以爲這種冰山陣勢可以擊退我?才怪!你老公是在冰山裏長大的,我身邊隨便揪出一個人來,他做出的冷臉都比你厲害得多。 

 

 

  第二步作戰計劃成功,棠棠,繼續加油!! 

 

 

 

  公司同事對恢複健康的周俊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尤其是那個馮總,簡直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這讓周俊感到好笑,若非不是有鄭氏的關系,這位馮經理哪裏會記得他是誰。 

 

 

  不過讓周俊感動的倒是自己部門的那些屬下,圍著他問長問短,擔心的,問候的話說個不停,那股熱情勁兒要不是藍櫻替他擋著,他還眞有些吃不消。 

 

  

上班讓周俊感到很自在,至少他不必面對鄭紹棠賦加給他的那些無形壓力,藍櫻擔心他的身子,特意只撿了些輕松的工作給他,以至於周俊僅用兩個小時就把一天的工作全部做完,然後就開始無所事事。 

 

 

  沒有工作就意味著必須要正點下班,可周俊實在不想去面對那個可能已做好了飯等他回家的鄭紹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知道自己那根本不太堅實的心牆早晚會在鄭紹棠的溫柔攻略下土崩瓦解。 

 

 

  他已經在很努力地堅持了,可是他自己也感覺到這種堅持已越來越軟弱,也許很快就會徹底崩塌。 

 

再愛一回 45 

 

  周俊知道他從沒恨過鄭紹棠,也許氣過,也許怨過,但從來都沒有恨過!可是愛呢?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這早已支離破碎的愛情到底還有多重? 

 

  即使給對方機會重新開始,重新相愛又能怎樣,他們的愛情能抵得過龐大的鄭氏嗎? 

 

  像鄭氏這樣顯赫的家族決不會允許唯一的獨子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不過又是一個七年,然後看著他娶妻生子,再給自己安排個情人的位置,就像和秦楚一樣,他能忍受得了那種關系嗎?忍受得了和另外一個女人共享一份愛情? 

 

 

  就算鄭紹棠可以爲他放棄鄭氏的所有,而選擇跟他在一起,過慣了奢華生活的人是否能適應這種平民生活?失去了金錢基礎的愛情又能堅持多久? 

 

  早就知道鄭紹棠是一飛衝天的雄鷹,他選擇暫時留下無非是倦累時偶爾的休憩,只怕很快就會厭倦這種平淡無味的生活而離他遠去,而到了那時,他,這個被遺棄的舊人又該如何自處? 

 

 

  如果可以,我不會去愛上秦楚,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再愛上你,棠棠。 

 

  我現在才明白爲什麽我們之間會出現這麽多問題,因爲我和你們原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如果硬要牽扯在一起,只會讓我心身俱乏。 

 

  這樣的愛情已讓我感到疲倦,我眞得好累,我現在只想過平凡的生活,而不再跟你有任何糾纏。 

 

  既然冷漠的應對不成功,那就再換另一種戰術吧。 

 

  於是,周俊在上班的第一天,就預訂了一大束花送給藍櫻討好她,而這位漂亮的女上司在接過花後只懶洋洋地說了一句。“無事獻殷勤啊……” 

 

 “藍姐,能不能麻煩你充當我幾個月的女朋友?……”周俊低著頭,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音量請求道。 

 

  撇開工作關系不談,周俊和藍櫻的私交也很好,原因是他長得很像藍櫻那早夭的弟弟,所以藍櫻對他一向都很關照,不過即使這樣,他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太唐突了,以爲說服藍櫻一定要花些時間,卻沒想到對方只是笑了笑,就很輕松地答應了他的請求,這倒讓周俊頗感意外。 

 

 

  有了藍櫻的合作,所有事情就變得很簡單。兩個人每天下班後要麽去茶餐廳喝茶,要麽去逛商場,要麽去看電影,總之沒有兩三個锺頭周俊決不會回家,這樣做只爲了能盡量減少和鄭紹棠的接觸,讓對方知難而退,周俊自己也知道這種做法實在太幼稚,可除此之外,他眞的無法可想。 

 

 

  如此周而複始的行動在持續了一個星期後,藍櫻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小周,我拜托你聰明一點好不好?你不聰明沒關系,請不要再把我扯進來好嗎?我不介意冒充你的女朋友,但那僅限於名義上的,不包括實際行動!我下班後也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不能老陪著你做這些無聊的事。” 

 

 

 “藍姐,這也是你自己親口應下來的!還說把我當你弟弟一樣看,卻連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 

 

 “小周,你長的眞得很像我弟弟,我剛見到你的時候還以爲你是他轉世,不過我撤回前言,因爲我弟弟一定不會像你這麽笨!” 

 

  餵,要不要把話說得這麽直白?不就是讓你充當幾天女朋友,需要這麽怨聲載道嗎,而且出門的所有費用不都是我出的嗎?還包括你買的那些高檔化妝品,高檔時裝,我給自己都不舍得花這麽多錢…… 

 

 

  看出周俊的怨氣,藍櫻接著說:“如果是有用功,再艱難我也會幫,我不是已幫了你一個星期了嗎?可是你用半個大腦想想,那個小帥哥就住在你家裏,你就算躲上兩三個锺頭,最後還不是要回去?你讓我花這麽多時間精力陪你做這些無聊事,只爲了少見他一會兒,你認爲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藍姐,你怎麽知道的?”他好像什麽都沒吐露啊。 

 

  藍櫻白了周俊一眼。“拜托,如果什麽都不知道,我能隨便答應你,冒充你的女朋友嗎?我早就看出你們不對頭,那個在你病房外睡覺的小帥哥半年前我們一起見過的,他長得實在太出衆了,我想不記得都不行,當時就覺得你的反應不太正常,沒想到半年後居然又會見到他,我覺得太巧合,所以才留心查了一下,沒想到那個小帥哥居然是鄭氏集團的小公子,說起來上次打電話詢問我你情況的也是他吧?你眞是有本事,送上門的帥哥財神你居然往外推。” 

 

 

  被戳中心事,鄭紹棠尴尬地笑笑。“藍姐,你眞是火眼金睛。” 

 

 “那當然,我年紀比你大,職位比你高,你以爲我只靠著幸運才坐到現在這個位置的嗎?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出了什麽問題,不過任何事情最重要的是解決,而不是逃避!所以,這次我眞幫不了你了,好自爲之。” 

 

 

 “藍姐……” 

 

 “小周,我求求你,我們今天也走了兩個多小時了,你不累我還累呢,所以請讓我回去,OK?” 

 

  留不住藍櫻,周俊只好在跟她分開後繼續一個人在街上閑逛,而藍櫻剛才說的話也不斷在他耳邊回旋。 

 

  藍櫻說得沒錯,爲什麽他總在逃避?以前是秦楚,現在是鄭紹棠,難道他的人生就總是在逃避中度過? 

 

  等周俊回到家時,已經快十點了,客廳沒人,他來到廚房,看到桌上擺滿了做好的飯菜,還沒動筷,鄭紹棠則靜靜地坐在桌旁。 

 

  棠棠不會爲了等他到現在還沒吃飯吧,周俊忽然感到有些歉疚。 

 

  鄭紹棠淡淡問道:“回來了?” 

 

 “嗯……那個……你還沒吃嗎?” 

 

 “我本來想等俊回來一起吃。” 

 

  周俊沒想到鄭紹棠會這樣一直餓著肚子等他回來,說實在的今晚他在外面呆得實在太晚了,他看著坐在桌旁一臉平靜的人眞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俊這麽恨我嗎?”鄭紹棠平淡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波瀾。“這麽討厭看見我,討厭到甯可找上司充當自己的女朋友在外面閑逛也不想見到我,甯可爲她大把的花錢就只爲了避開我兩三個小時……” 

 

 

 “哪有,那本來就是我的女朋友,只是一直沒有公開!!”周俊爲了證明事情的眞實性,特意把語氣加重。 

 

  鄭紹棠微微一笑。“俊根本就不會撒謊,我從四歲開始就陪著爺爺在商界裏混,什麽是眞實,什麽是謊言,我還能分辨出。俊,你下次說謊的時候至少要用目光直視對方,而不是閃來閃去。” 

 

 

  周俊馬上把眼光移到鄭紹棠臉上,卻發現對方一臉的悲傷。 

 

  鄭紹棠幽幽地說:“我最尊重的人是我爺爺,是他把我帶進商界,叫我如何做事,如何賺錢,如何計算。我七八歲的時候,就可以成功計算股票行情,賽馬概率甚至彩中獎幾率。我不用出門,隨便動動腦子,幾百萬甚至幾千萬就像流水一樣進我的賬戶,可是我計算不了人心,計算不了愛情,因爲我爺爺他沒有教過我要怎樣去愛一個人,或許不是他不教,而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樣去愛…… 

 

 

  我不懂得什麽叫愛,也不知道該怎樣去愛,我本來已經得到,甚至都已把它抓在手中,可是我卻任由它從手心溜走,是我的自作聰明搞砸了一切是嗎?俊,我好抱歉,我留在這裏,是爲了照顧你,卻沒想到你竟爲了躲我而一直呆在外面不回家。上一天班已經很累,還要在外面閑逛,你這樣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我不管熬多少補藥都是沒用的,你如果不想見我,我會盡量錯開和你在一起的時間,不去打擾你,可是俊,你以後也不要再這樣早出晚歸的好嗎?” 

 

 

  鼻子裏酸酸的,周俊用力點點頭,他嗫嚅著想聲抱歉,卻被鄭紹棠打斷。“俊,不要說那三個字,你沒有錯。對了,你吃過了吧?我還沒吃呢,水我已經燒好了,你可以先洗澡。” 

 

 

  鄭紹棠說完,這才拿起筷子低下頭開始吃飯,周俊很想告訴他要把飯菜熱一下再吃,可那句話在嘴裏徘徊了好久卻始終沒說得出口。 

 

  那晚,周俊頭一次在沒有被逼的情況下將黑炭一樣的湯藥一飲而盡。 

 

  隨後他也停止了那幼稚的逃避遊戲。 

 

  本來以爲鄭紹棠會一直那樣消沈下去,沒想到事情過後他依舊有說有笑,照常洗衣,做飯,收拾衛生,照常迎周俊回家,正常的讓周俊以爲那晚所發生的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可憐的周俊當然看不到小狐狸背後的竊笑。 

 

  俊,我玩轉商界的時候你還剛上中學吧?多少精明幹練的老狐狸都被我耍得服服帖帖,難道還搞不定你一個小經理?不過,一碗涼米飯加涼菜吃下肚還眞是難受,死俊,你好狠的心,就不知讓我熱一下再吃……唉,早知道先前就不要吃那麽多了,這次是失誤,下次改進。 

 

 

  這次,鄭紹棠在心裏做了兩個大大的V手勢。 

 

  第三步作戰計劃成功,棠棠,繼續努力!!繼續加油!! 

 

 

 

  周俊和鄭紹棠的同住生活依舊波瀾不驚的過著,殷飛揚寄給他的包裹也收到了,除了兩套名牌西服外,還有好多當地的幹果特産,另外,一個信封裏還裝有幾張殷飛揚和他情人的照片。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男子,不是特別英俊,卻有股獨立於世的傲氣,殷飛揚可能就是被這種氣質吸引住而一頭栽了進去吧? 

 

  看到連殷飛揚這樣的情聖都有了伴侶,周俊忽然有種衝動,其實和棠棠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也不錯啊。 

 

  現在兩人之間雖然交談不多,但已不像開始那麽生分,不過大多數時間是鄭紹棠喋喋不休地大話四方,天南海北的他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而周俊則在旁邊靜靜地聽。 

 

 

  一個人住著,這只是一間房子,兩個人住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個家。這個時候,周俊就有種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半年前,唯一不同的是,兩人分房而眠。 

 

 

 

  以爲殷飛揚還會跟他的情人在海外逍遙一段時間,沒想到在收到包裹之後不幾天的一個下午,周俊就接到了殷飛揚的電話。 

 

 “周俊,快下班了吧?我跟情現在就在你公司樓下的餐廳裏喝茶呢,下了班就馬上過來,我介紹你們認識,等你!”殷飛揚自說自話地講完後立刻關機,完全不給周俊回話的機會。 

 

 

  周俊搖搖頭,身邊有這樣的損友,他還能說什麽? 

 

  說起來被鄭紹棠誤會,其中一大半原因是因爲這位老兄,自己差點連命都賠進去,他倒好,跟情人到處逍遙自在,在那裏只羨鴛鴦不羨仙。 

 

  既然這麽快就回來又何必另寄包裹?直接送來不就得了,熱戀中的人果然沒大腦。 

 

  好在班上也沒什麽事,一到點,周俊馬上打卡下班,來到樓下的茶餐廳。 

 

  殷飛揚和他的情人正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見到他進來,忙衝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周俊,這就是徐情,情,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周俊了,你們認識認識。” 

 

  徐情站起身,他衝周俊伸出手來微笑著說道:“你好。” 

 

 “你好。” 

 

  徐情本人比相片看起來還要冷了幾分,不過舉止卻很優雅,而且那很眞誠的微笑讓周俊立刻對他有了好感,他點了杯紅茶,在寒暄了幾句後忍不住向徐情問道:“聽口音徐先生不像是本地人。” 

 

 

  徐情笑了笑,說了一個地名,那是上海附近一個很小的城鎮,以爲不會有人知道,卻不料周俊竟喜上眉梢。“這麽巧,我母親的老家就是那裏!” 

 

  這句話卻是用方言說的。 

 

  沒想到竟會遇到同鄉,徐情也有些詫異,他跟著用方言說道:“聽不出來,周先生你的普通話說得很好。” 

 

  周俊不好意思道:“叫我周俊好了,我父母早逝,一直是被寄養在親戚家裏,其實家鄉話我也很久都沒說了。” 

 

  徐情眼裏閃過一絲落寞,跟著道:“原來你也是孤兒……”隨即笑道:“叫我徐情吧,我很小就出來做事了,這些年一直住在南方,所以說話難免會帶些南方口音。” 

 

 

  聽徐情的語氣,好像他的身世也很跌宕吧,否則也不會小小年紀就開始做事,比其他來,周俊覺得自己還是蠻幸運的。 

 

  同鄉兼相同的身世一下子把兩個人的距離迅速拉近,周俊很興奮地用家鄉話和徐情交談,全然忘記了還在一旁幹坐的殷飛揚。 

 

  可憐的殷飛揚在默默喝完第五杯咖啡後終於忍受不住,開始發出埋怨:“你們談得來歸談得來,拜托用普通話好嗎?請照顧一下我的耳朵好不好?” 

 

  徐情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覺得無聊就先回去好了。” 

 

  一句話將殷飛揚的氣焰徹底打消,他陪笑道:“要不我出去抽根煙,你們慢慢聊?” 

 

 “嗯。” 

 

  看著殷飛揚拿著煙向吸煙室方向走去,周俊這才記起他以前是煙不離手的,沒想到今天竟會忍了這麽久,可見徐情是不抽煙的。 

 

看出周俊的疑惑,徐情笑笑。“我氣管不太好,所以他從不在我面前抽煙。” 

 

  不知爲什麽,相較於殷飛揚的熱情,眼前的徐情給人的感覺總是淡淡的,似乎他們的關系並沒像殷飛揚說得那麽融洽。 

 

  周俊不知自己該不該發問,猶豫了一下只好說了句。“殷飛揚很在乎你。” 

 

  至少到目前爲止,他沒看過殷飛揚爲了哪個情人而克制自己抽煙,可見這個徐情在他心中顯然是不同的。 

 

  徐情卻只是淡淡一笑,攪動著手裏的咖啡若有所思地道:“是啊,不過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 

 

  看來這兩人的關系不僅不融洽,反而有些岌岌可危呢。 

 

  鑒於兩人朋友一場,周俊決定還是要幫殷飛揚一把。 

 

 “殷飛揚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我看得出他很愛你。” 

 

 “周俊,你也相信愛嗎?你相信一個風月老手會爲了我一個人而放棄那整片森林嗎?我說不,我不相信!” 

 

“那你還跟他在一起?”周俊忍不住脫口而出。

徐情歎了口氣。“我欠他一個人情,算是報恩吧,等他哪天厭倦了,我就馬上走開。”

想報恩所以才在一起,等厭倦了就會離開。

周俊突然對那個尚蒙在鼓裏的殷飛揚無限同情,他不知道這兩人之間曾發生過什麽糾葛,但愛上這個冷情的人,殷飛揚今後的情路說不定還很任重道遠啊。

看殷飛揚吸煙回來,周俊向他笑道:“每次找地方抽煙也很辛苦啊,倒不如幹脆戒了吧。”

殷飛揚笑著說:“已經戒了,不過這麽多年的習慣突然要改還眞是痛苦,所以偶爾吸上一兩根,周俊,說不定下次見面,我的煙已經徹底戒掉了呢。”

周俊看到徐情在聽到這話時,握著咖啡杯的手微顫了一下。

這個人跟殷飛揚在一起眞的僅僅就是只爲了報恩嗎?

他們又閑聊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開,周俊在出門的時候,忽然發現靠窗座位旁坐著一個人,正朝自己莞爾一笑。

秦楚?!

沒想到秦楚也會在餐廳,周俊和殷飛揚他們打了聲招呼,分手後又轉了回來。

“周俊,好久不見。”

秦楚衝在他對面坐下的周俊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好像也不是好久,秦楚訂婚不還是不久前的事情嗎?不知他會不會因爲自己的半路退席而興師問罪,周俊很聰明地跟著應了一聲。

“是啊,好久不見,怎麽突然跑到這裏來喝茶?”

“來找你啊,誰知你這麽忙,所以只好在這裏排隊了。”秦楚笑笑說。

要麽就都不來,要麽就一起來,周俊在心裏歎了口氣,上了一天班,他現在只想好好吃頓飯,而不是在這裏喝著一杯又一杯的清茶。

周俊只好點了兩盤糕點和一杯熱牛奶,悲哀地想這就是自己的晚餐了吧。

“怎麽不多陪陪自己的未婚妻?居然有空來找我。”

周俊隨口開了句玩笑,沒想到秦楚卻歎了口氣。“俊,你還不知道吧?訂婚取消了。”

“噗”一口牛奶差點噴出來,周俊連咳了幾聲。

拜托不要在我喝飲料時扔出這麽爆炸性的發言好不好?

秦楚聳聳肩,淡然一笑。“這有什麽好吃驚的?現代人分分合合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

“到底出了什麽事?”周俊擔心地問道。

我可是個很保守的人,我不認爲突然取消訂婚是件很平常的事。

“那位大小姐跟著她在大學的學長跑路了,只留了一封信給我。說覺得很對不起我,不過她不愛我,那場訂婚本來就是懾於她父親的逼迫才做出的決定,但她最後還是想通了,面包跟愛情,她選擇了後者。”

怎麽聽起來像現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可惜他的好友是那個可憐的未婚夫,周俊一句話都說不出,他想要安慰一下秦楚,卻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匯來發表他的言論。

秦楚笑道:“你這是什麽表情,我沒什麽的,那個女孩子是很漂亮,不過漂亮的人到處都是,除了面子上有點難堪之外,我倒沒爲此難過多少,相反,我那個未來的嶽父因爲不安,倒給了珣晟好多合適的生意,這次反而賺了不少……”

周俊看著這張還在微笑的臉,不知道那裏面究竟是否隱藏了多少不足於外人道之的無奈。

“我父親開始是有些不高興,不過聽說了生意的事,就也沒有再說什麽,最可憐的是我嶽父,因爲女兒的事覺得臉上無光,氣的病倒在醫院裏,現在那位大小姐還不知在哪裏逍遙呢,所以我的訂婚到此爲止正式完結。”秦楚手一攤,結束了長談。

“楚,你不愛那個女孩子嗎?”你不愛她,爲何還要跟她訂婚?

秦楚盯著周俊道:“俊,我以爲像我們現在這個歲數,就算愛一個人,付出的眞心能有多少?在經曆了那麽多風花雪月之後,剩下的眞心還有多少?再多也多不過當年我爲你付出的那些感情。”

周俊忙將眼神移開,避過秦楚投來的視線。

現在一個鄭紹棠已經夠他頭疼的了,不想再加上一個秦楚。

而且事情眞如秦楚說得那麽淡然嗎?如果眞是如此,爲什麽秦楚的笑容裏會帶著一絲苦澀?

也許他並不愛那個女孩,但或許希望對方是愛他的吧?

可是秦楚,你不拿出自己的眞心來,又怎麽能奢求對方的眞心?

秦楚卻轉了話題。“俊,聽說你這段時間跟鄭氏來往很密切,那個鄭楚琰是個花花公子,女友多得數不過來,你……不要陷進去了……”

都怪鄭紹棠,老是拉著他去同心醫院檢查來檢查去,那個堂堂總經理鄭楚琰完全就像是他的私人醫師,而且還是隨傳隨到的那種,他哪裏是跟他們關系密切,他是被逼的好不好。

“不是鄭楚琰,是鄭紹棠了!”脫口而出的話讓周俊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這不就等於承認他跟鄭紹棠的關系了嗎?可是他跟他現在根本就什麽都不是!!

 

 

48

 

 

秦楚明顯的一愣,隨即皺眉道:“鄭紹棠?那個做事陰狠,不擇手段的鄭紹棠?俊,你居然跟他在一起!”

鄭紹棠行事,周俊覺得沒人比他更深有切身體會了,不過他並不想在這些事情上多做解釋。

“楚,我跟他們之間只是有些誤會,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秦楚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千帆看過,原來最容易忽略的卻是最珍貴的……俊,我這次來其實是存了再重新追你的意思,沒想到倒讓鄭紹棠占了先,有他這個對手,看來我是無望了。”

與鄭紹棠之間雖然從沒正面較量過,但那個人做事從來都是勇往直前,不計後果,秦楚記得有一次他跟人打賭,竟將鄭氏一半股份作爲賭注推了出去,結果把對方嚇得抱頭鼠竄,不戰而屈人之兵,沒人敢拿所有身家去作賭注,光這種膽量,他就比不過。

不知道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怎麽會走到了一起,秦楚只知道,鄭紹棠插了進來,他就永遠都沒有機會再跟周俊重新開始。

何況,這雙眼睛裏現在已經不再有他,這個傻傻的周俊還在掩飾什麽,他那躲閃的目光早就供出了一切,他愛上了那個人,而且愛得很深。

原來,有些東西錯過了就眞的是錯過了,就算他想回頭,對方也不再給他機會回頭。

周俊卻不可思議地看著低頭不語的秦楚,猜測對方是不是在說玩笑話,畢竟他從沒見過有什麽人能讓秦楚不戰言敗。

說什麽?重新追他?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搶手了?

“楚……”

剩下的話被秦楚打斷。“俊,恭喜你找到自己的愛人,鄭紹棠那個人一向率性而爲,敢愛敢恨,他只要是眞心對你,絕對可以爲你做任何事,不像我,做什麽都是反複斟酌思量,有些東西我給不起你,但是他卻可以!”

周俊更是一頭霧水。“楚,你沒事吧,你跟他很熟嗎?”連他都對那個狡猾如狐的鄭紹棠沒有多少信心,秦楚怎麽敢下這樣的斷言,好像他們是相識多年的好友。

秦楚笑了,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悠悠品了一口。

“俊,我可能不了解自己身邊的朋友,但是在商界,我必須要了解自己的對手!”

不喜歡聽秦楚這樣的論調,周俊嘟了嘟嘴。

楚,我現在已經被那只小狐狸纏得緊緊的,你是不是看我還不夠煩,還跑來添亂。

“楚,別開玩笑了,我眞的跟他們什麽關系都沒有!”

“是嗎?”秦楚輕笑一聲。“可是那個跟你沒關系的人現在正在外面等你呢。”

周俊一驚,忙向外望去,只見那輛火紅的法拉利就停在餐廳外面,鄭紹棠正坐在車裏,見他看過去,忙搖搖手。

老天,你要不要這麽步步緊追?

周俊忙轉過頭來問秦楚。“他什麽時候來的?”

秦楚一笑。“有段時間了,我以爲你注意到了。”

“看見了怎麽不告訴我?”

秦楚故作奇怪道:“你不是說你們沒關系嗎,那我幹嗎要說?”

兩個人結賬出了餐廳,鄭紹棠已摘了墨鏡,從車上跳下來,來到他們面前,衝秦楚伸出手說道:“秦先生,你好。”

秦楚也彬彬有禮地握過手去。“鄭先生,好久不見。”

“聽說你這段時間很忙啊,生意多得做不完,我堂兄說他好久都沒能在高爾夫球場見到你了,少了你這個對手,他眞是寂寞得不得了。”

“沒辦法,我哪有鄭先生你們這麽好運氣,可以堂兄弟齊心聯手一起上陣,我就算再忙,也只能一人打拼。”

兩人都微笑著客客套套地對著話,可不知爲什麽,站在一旁的周俊總有種錯覺,兩道電光從他們雙目中射出來,相遇在空中不斷地爆出激烈的火花。

鄭紹棠今天只套了一件白色休閑T恤,當然不用說這也是周俊的,可站在西裝革履又高他半個頭的秦楚面前,卻絲毫不顯得矮小弱勢,相反,他自身散發出來的優雅威嚴不僅不遜於秦楚,反而有蓋過對方之勢。

周俊明白,平時鄭紹棠在他身邊所表現的那份隨意和頑皮只是種假象,這才是眞正的他,是和秦楚一樣優秀出衆的他,所不同的是秦楚隨時會讓人感到他的氣勢,而鄭紹棠只在必要時才散出屬於他的威嚴,這樣的人,恐怕才更可怕吧。

不知爲什麽,這種感覺讓周俊突然覺得很頹喪,以至於面前兩人之後的對話一句都沒有進到他耳朵裏。

寒暄之後鄭紹棠向秦楚道了別,然後打開車門,讓周俊坐上去,秦楚卻突然說了一句。“鄭先生,周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鄭紹棠微微一笑。“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

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麽?好像他已經成了鄭紹棠的私有財産,周俊心裏憤憤不平地想。

這是第二次坐鄭紹棠的車,上次的遭遇還讓周俊心有余悸,不同的是,當時他對兩人的一切都充滿了幻想,而如今,那種悸動已靜如止水,不再起一絲漣漪。

“你這麽晚都沒回家,我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鄭紹棠開著車解釋道。

“我跟秦楚偶然碰到的,所以就一起喝喝茶了。”

話一出口,周俊就想甩自己一巴掌,他們已經什麽關系都沒有了,爲什麽要跟他解釋?好像在鄭紹棠面前,他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鄭紹棠卻是一笑。“這麽晚沒吃飯,肚子餓了吧,我已經訂了菜,回家就可以吃了。”

一被提起,周俊覺得自己還眞是餓了,本來是點了糕點的,誰知道秦楚會一個炮彈接著一個炮彈地扔過來,轟得他根本沒時間去享用那可憐的晚餐。

 

 

49

 

 

餓的時候的飯菜永遠是最香的,何況桌上擺的都是周俊最喜歡的海鮮食品,這些清蒸龍蝦,蟹黃小包,還有鮑魚粥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另外還有幾盤炒青菜,看來鄭紹棠點菜時既照顧到周俊的胃口也想到了飲食搭配的問題。周俊的薪水雖然不錯,他平時卻也不舍得這麽買著吃,這個鄭紹棠還眞是舍得花錢。

“俊,多吃點菜,你平時就是因爲營養不夠,所以才會體弱的,所以說飲食是正道。”鄭紹棠在一旁不斷地替周俊夾著菜,嘴裏還解釋著。

吃完飯,周俊推開飯碗問道:“多少錢?”

鄭紹棠皺皺眉。“俊,你幹嗎跟我算錢?這頓飯我也有吃啊。”

“還是算清楚的好,我不想在這些方面占別人的便宜!”

接過周俊遞過來的錢,看著他轉身回房,鄭紹棠忍不住趴到了桌上,這次V手勢變成了大大的×。

第四步作戰計劃失敗,棠棠,努力啊……

俊俊,不要再這麽固執了好不好?本來這幾天都好好的,怎麽你一見到秦楚,性格馬上就會反彈?你老公現在眞的是束手無策了,唉,要不要到廟裏求個姻緣符回來試試……

歎氣歸歎氣,挫敗歸挫敗,行動還是一樣要行動,鄭紹棠迅速把碗筷收拾好,又將煎好的藥盛到碗裏,給周俊送了過去。

“俊,吃藥了。”

周俊正坐在電腦前發呆,見鄭紹棠端藥進來,知道這日行一例的飯後湯藥一定躲不過的,索性也不多話,接過來一飲而盡,鄭紹棠忙把一粒棉花糖遞過去,這也是不經意發現的,沒想到周俊竟然喜歡吃這種軟綿綿的糖果,他暗地裏偷偷爆笑了好久。

“俊,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嗯……”爲什麽什麽事都瞞不過這只小狐狸?

“俊,心裏不要藏心事了,這樣對身體不好,你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解決?”

周俊想了想,反正自己怎麽想也沒有結果,都不如聽聽鄭紹棠的意見,他問道:“如果一個人說只是爲了報恩才跟你的朋友在一起,而你的朋友又似乎很愛那個人,那你要不要把這些話告訴你的朋友呢?”

這件事不告訴殷飛揚周俊覺得對不起朋友,但如果說了,說不定會捅出什麽漏子來,可能還會把那兩個人的關系攪得更糟,所以他才會這麽傷腦筋。

“俊,你好像在說繞口令。”鄭紹棠在床邊坐下,問道:“是什麽朋友,值得你這麽爲他操心?”

周俊被鄭紹棠盯著,反而說不出來,想想殷飛揚還是造成他們兩人關系惡化的罪魁禍首,這個敏感的名字他不太想提。

“是說殷飛揚吧?”

“你怎麽知道?”周俊吃驚地問道,難不成在他跟殷飛揚聊天時,鄭紹棠就到了。

“拜托,你一共才有幾個朋友?最近跟你聯系的而且又剛有情人的不就殷飛揚一個人嗎?”

鄭紹棠,你既然這麽聰明,當初怎麽還會誤會我和殷飛揚?周俊很不開心地想到。

既然殷飛揚的名字都端出來了,也就沒什麽好顧慮的,周俊將今晚跟殷飛揚還有徐情的對話都講了一遍。

鄭紹棠聽完後聳聳肩道:“反正我不會因爲報恩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俊,你會嗎?”

“不會!”周俊想也不想地答道。

“那你還煩心什麽?”

“不過徐情會不會就不知道了,畢竟什麽樣的人都有。”

“俊,你要想幫殷飛揚很簡單,我一招就可以讓徐情和盤托出。”鄭紹棠輕松地說道。

“什麽辦法?”

鄭紹棠狡黠地一笑,衝周俊勾勾手指頭。“附耳過來。”

見周俊不動,不由搖搖頭,索性自己湊上去,在周俊耳邊說了幾句。

被鄭紹棠身上的氣息惹得一陣心煩,周俊想向後退去,可對方說出的話卻讓他不由遲疑下來。“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總比你在這裏費心費神得好,馬上立見分曉,等我的好消息吧。”

安慰著周俊,鄭紹棠嘿嘿嘿笑得很開心。

要不是那個殷飛揚,自己和俊的關系說不定還不會這麽差,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捉弄捉弄他怎麽解恨,說起來也算是幫他,不過最重要的是討俊的歡心,說不定能借此機會,和俊重修舊好呢。

一石三鳥,豈能不做?

 

第二天一早上班後,周俊就給殷飛揚打了電話,因爲還沒有鄭紹棠報來的消息,所以周俊就只說有些私事想談,下班後過去找他,碰巧殷飛揚那邊也沒事,便一口應了下來,兩人約好了時間,周俊便挂了電話。

一天無事,下班前,周俊正收拾著處理好的文件,鄭紹棠的電話打了進來。

“俊,我知道他們倆是怎麽回事了,你知道那個徐情是幹什麽的?”

“我沒問過,不過看他樣子應該是公司的普通職員吧。”昨天因爲碰到老鄉的欣喜作祟,他們兩人從頭至尾都在聊家鄉的舊事,反而工作的話題不曾觸及。

 

 

50

 

 

“俊,你看人的眼光尚有待提高。那個徐情是個商業間諜,專門潛在各個財團商社裏竊取商業情報,然後賣給他的雇主。他的外號叫銀鼠,人如其名,是個非常狡猾的人,他每次得手後所分得的傭金,俊,是你絕對想像不到的天文數字,他跟殷飛揚之所以會認識我不說你也該想到了吧?不過這次徐情居然會失手,而殷飛揚居然也沒有找他麻煩,反而在他被雇主追截時救了他,並替他解決了所有的事,殷飛揚爲此應該破費了不少吧,所以所謂的報恩應該就是指這件事了。”

“啊……”周俊被鄭紹棠的發言徹底震懵。

那看起來明明是斯斯文文的一個人……

“俊,那個徐情身手很好,恐怕身上還有命案,這件事取消吧,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再另外替你想辦法。”

“可是……”

“沒有可是,那樣的人太危險,他會做什麽很難想象的到,俊,我不想你去觸他的逆鱗,這件事到此爲止,不要再去擔心殷飛揚,連徐情那樣的人他都能罩得住,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噢……”知道鄭紹棠是爲了他好,周俊乖乖地應了一聲,他放下電話之後,才想起約了殷飛揚的事。

那個徐情不僅不斯文,居然還是個危險分子,難怪鄭紹棠不要他多管閑事了,不過今天已約了殷飛揚,看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也不好臨時取消,算了,就去一趟吧。

周俊坐的士來到殷飛揚的公司,他下了車之後,又打通鄭紹棠的手機。

“嗯,那個……我在殷飛揚公司這邊,晚上可能要晚點回去……”這段時間,鄭先生是沒叫了,可是棠棠兩個字他也叫不出口,所以就變成了“那個”。

“好啊,什麽時候回來?我去接你好了。”對方那自然的應答好像是接丈夫回家的妻子。

“不用了,殷飛揚很健談的,說不准時間。”

“那到時打我電話好了,反正我呆在家裏也沒事,兜風順便接你回家。”

“不用這麽麻煩……”

說著話就看到殷飛揚從公司裏走了出來,周俊忙向他搖搖手,然後對鄭紹棠道:“我坐的士回去……”

話音未落,只見一輛小卡車從角落裏突然衝了出來,猛地停在殷飛揚身旁,隨著吱的一聲刺耳的刹車聲,幾個大漢跳將出來,將殷飛揚拉扯著便往車裏拽,殷飛揚哪裏肯就範,揮動著拳頭跟那些人奮力厮打在一起。

周俊見狀驚叫道:“棠棠,你不說計劃取消了嗎?怎麽會突然來這麽多人……”

鄭紹棠的語氣一沈。“俊,出了什麽事?”

“不知道,好像有人要對殷飛揚不利……”周俊邊說著邊向公司那邊跑去。

這片地帶有些偏僻,現在周圍連一個行人都沒有,周俊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只想盡快過去幫殷飛揚脫離險境。

手機裏傳來鄭紹棠驚慌的聲音。“俊,不要過去!出了什麽事?告訴我!俊,聽我說,不要!……”

周俊已關了電話,飛身跑到卡車前,衝那幫人叫道:“大白天的你們在幹什麽?”

殷飛揚好像已被打暈,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周俊正要上前扶他,卻聽到有人哼了一聲。“居然有管閑事的。”跟著後腦一震,便陷入一片黑暗。

 

周俊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身在一個陰暗的大倉庫的角落處,四周堆滿了一個個集裝箱大小破碎的棉線包,看來這裏是哪個工廠廢棄的倉庫。

後腦還在隱隱作痛,那一下子打得還眞沒含糊,他動動身子,發現手臂被反綁著,嘴巴也用膠帶給封住,殷飛揚倒在他身邊,好像還沒有醒。

周俊用腿碰碰他,卻不見對方有反應,正想再用力踢他,忽聽不遠處有人說道:“老大,你說那人眞的值那麽多錢嗎?”

由於那些高大的破布袋摞放在周圍,周俊根本看不到是誰在外面,卻聽另一個人粗聲粗氣地道:“這家夥是總經理,怎麽不值?”

這聲音周俊記得,是說他管閑事的那個。

“那另外一個半路冒出來的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不管錢到沒到手,全都撕了,反正這些有錢人都怕死,不敢報警。”

“如果要得太多的話,說不定對方拿不出來,還是一樣會報警。”這是個很尖銳的聲音,讓周俊的心跟著一抖。

當然聽明白了對方說的是撕票的意思,不管他們收不收到錢,他和殷飛揚都難逃一死。

當時只是一時衝動才跑過去的,鄭紹棠那焦急的呼喚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他那時肯定已經知道事情不對頭,所以才極力阻止自己過去。

如果聽棠棠的話……

周俊十分懊悔自己的衝動,當時與其衝上去質問,倒不如直接打電話報警來的幹脆,面對這些凶神惡煞般的劫匪,他根本就什麽忙都幫不上。

現在棠棠不知道他在哪裏,不知會急成什麽樣子……

危急時刻,不知覺中棠棠兩個字又很自然地叫出了口。

 

 

51

 

 

又過了一會兒,身旁的殷飛揚動了動,跟著睜開眼睛,他看到坐在一邊的周俊,忙掙紮著坐了起來。

遠處的幾個人聽到響動,馬上奔了過來,爲首一個是個五大三粗的絡腮胡子,他走到兩人面前,擡腿踢了殷飛揚一腳罵道:“你不是很有錢嗎,怎麽你家裏人到現在還沒動靜?”

殷飛揚淡淡看了吼他那人一眼,似乎想說什麽,卻因爲被膠帶封住了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聽此人聲音應該就是那個老大,他們一共走過來五六個人,都是一身有些髒亂的衣著,頭發蓬亂著,臉上帶著長期奔波後的疲憊,看樣子多半是流竄的慣犯,只怕還是犯了事的通緝犯,周俊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被人劫持。

聽到這位老大的問話,他心裏不由歎了口氣。

殷飛揚的父母跟這個風流成性的兒子關系一向不很融洽,他們喜歡的是他那個在學術上頗有造詣且作風嚴謹的大哥,這件事還是殷飛揚一次心中不快時,隨口跟他講的,周俊欲待再問時,殷飛揚卻閉上了嘴巴,再不提此事。

這次不用說是巨額贖金,就是普通的贖金,那邊說不定都不會掏吧。

徐情呢?不知道能不能指望得上,現在能救他們的就只有鄭紹棠了。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摩托聲響。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了過去,那個被叫做老大的人快步向外走去,其他人也緊跟在其後,沒人再理會這兩個被紮得跟粽子一樣的可憐綁票。

“拿到了嗎?”

“拿到了,老大,對方出手還眞是闊氣,一整包的贖金全都丟進了垃圾箱。”說話的應該是那個騎摩托回來的人。

“有沒有被人跟住?”

“沒有,這樣的事兄弟又不是頭一次做了,那垃圾箱附近連個鬼影都沒有。”

另一個聲音跟著問道:“這麽痛快,不知道會不會是假的?”

“不會吧,難道他們家人還會拿這兩人的性命開玩笑?”

“先看看再說。”

“老大,錢已拿到了,這兩個人怎麽辦?不如……”

聽語氣是要撕票了,這是誰送的錢,怎麽一點大腦都沒有,也不先確認確認他們是否還安全,就這樣冒失地把錢丟出來。

周俊心裏埋怨著,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看到身旁牆角有一個很尖銳的木板突出在外,趕忙挪動身子,把反綁住手的麻繩移在那木頭前開始來回摩擦,希望能將麻繩磨斷。

正磨得起勁呢,腿上一疼,卻是被殷飛揚踢了一下,對方衝他搖搖頭,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老大,再不動就沒命動了,都這個時候了,你也太沈著了點吧。

周俊不理他,繼續他的摩擦鬥爭。

只聽那個老大說道:“別著急,他們家人既然這麽有錢,不如再敲一票。”

這些貪得無厭的家夥,把他們倆當金竹杠了,敲完一次又一次。

不過這樣的話,他們暫時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了,周俊悄悄松了口氣,轉頭看看殷飛揚,卻見他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嘲諷的微笑,似乎絲毫沒把這些綁匪的話放在心上。

沒想到平時放浪形骸的殷飛揚在這樣的情形下竟有如此膽識,周俊對他倒有些刮目相看。

“對方吃了次虧,還會再相信嗎?”

“把那個經理的手機送過去不就行了。”

還好不是割手指什麽的,周俊放下心來,繼續不斷地摩擦著身後的尖木板,因爲用力過大,他的手腕被勒得疼痛不已,那畢竟只是塊木板,不是鐵板,周俊突然想起繩鋸木斷那個成語來,這讓他頓時有些沮喪,可別折騰了半天,最後斷的不是繩子。

突然身後一聲輕響,周俊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已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一瞬間,心頓時猛烈地跳動起來。

這是棠棠身體的氣息,即使不用回頭,周俊也知道自己決不會搞錯,他激動地嗚嗚想叫出來。

鄭紹棠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跟著把貼在他嘴上的膠帶輕輕揭了下來。

隨即,緊綁住手臂腿彎的繩子也松了開來,鄭紹棠從後面把周俊抱進懷裏,貼著他耳邊低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周俊看向旁邊,發現徐情居然也來了,他靈活地從牆旁的鐵架杆上飛身躍下,來到殷飛揚身邊,一柄雪亮的匕首握在他那有些纖弱的手裏,冷光一揮,將捆住殷飛揚身子的繩子割斷,那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甚至連殷飛揚攬向他腰間的手也被他一巴掌打飛了開來。

上次怎麽沒發現,這個徐情好像眞得很暴力呢。

殷飛揚卻聳聳肩,似乎已習慣了情人這種冷冰冰的對待,不退反進,笑嘻嘻的跟著兩只手一起伸出,再次將徐情擁進了懷裏。

鄭紹棠將周俊的手拉過來,替他揉動被繩子勒住的地方,本來有些麻木的腕處隨著輕揉逐漸溫暖起來,周俊臉有些發紅,忙低聲道:“我沒事。”

比起鄭紹棠上回勒他那次,這次確實不算什麽。

鄭紹棠不答,他看到周俊兩只手腕被深深勒紅的一圈,臉頓時陰沈了下來。

“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我在包裏加了追蹤器。”

生怕綁匪會對周俊他們不利,鄭紹棠在一接到對方指定送錢地點的電話後,第一時間就把錢丟了進去,然後和徐情兩人隨著嵌在布包拉鏈下的追蹤器一路趕來,算計著綁票應該被關在倉庫的後方,便順著牆壁從天窗爬了進來,果然一鑽進來,就看到了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周殷二人。

 

 

52

 

 

外面的綁匪還在確認錢的眞假,並沒有注意到裏面的動靜,鄭紹棠貼近周俊低聲道:“你跟殷飛揚找個暗一點的角落藏起來,我跟徐情去解決這幫人。”

周俊一把抓住要衝出去的人,連連搖頭,緊急關頭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靠到鄭紹棠身前說道:“我們偷偷地離開就好了,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外面的綁匪少說也有七八個人,而且個個都是彪形大漢,他們卻只有兩個人,萬一出什麽事可怎麽辦?

鄭紹棠眼睛一亮,笑著指指周俊身後牆上方的天窗,示意他們是從那裏爬進來的,隨即摟住周俊的腰淺聲笑道:“親親,你在擔心我嗎?放心,你老公不會那麽容易挂掉的。”

這個臭小鬼,都什麽時候了,居然還說這種話,周俊氣得給了他一個手拐,但是不可否認,他心裏並不討厭鄭紹棠的調笑和那肢體上的親密接觸。

徐情卻不高興了,冷聲道:“卿卿我我的回去再做好了,先收拾了這幫人再說!”

鄭紹棠衝他一揚頭,兩個人飛身躥了出去。

只聽外面有人說道:“老大,好像錢都是眞的,沒問題。”

“說不定最下面的有問題,再看看。”

鄭紹棠的笑聲跟著響起。“不用看了,我的錢怎麽會是假的?”

“誰?誰?!”

隨著綁匪的驚叫聲,一陣拳腳踢打的聲音傳了進來。

聽聲音外面一定打得很激烈吧?知道出去也幫不了什麽忙,周俊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和殷飛揚兩個倒黴的綁票活動著身子,找了個陰暗的角落坐了下來。

殷飛揚扭扭被綁得酸麻的手腕罵道:“媽的,居然綁到我的頭上來了。”

“你倒是很鎮定啊,居然一點都不怕。”

想想剛才殷飛揚平靜如水的臉龐,周俊就忍不住佩服,這家夥不會是經常被綁票,都習慣成自然了吧?

“有什麽好怕的,反正情會來救我,他們惹惱了情,這次要是能站著出去那才叫怪!”

看著殷飛揚頗爲自負的一張臉,周俊眞沒敢將實話說出來刺激他。

“剛才那個就是你的小情人啊,眞不夠朋友,找到了等待的人也不告訴我。”

被殷飛揚埋怨了一句,周俊眞是有苦說不出,雖然那個是他等待的人,但是他們現在已不再是情人了。

他擡頭看看上面的天窗,雖然天窗附近有鐵架,但對於他這種毫無運動神經的人來說,別說爬上去了,就是看看,也都頭暈,難怪鄭紹棠會把他的請求一票否決。

“別看了,等他們打完,我們正大光明出去不就行了,那天窗可不是我們能爬上去的。”

“他們不會有事吧?”

“放心,只是幾個普通綁匪而已,情一個人就對付得了,而且你的小情人功夫也不賴啊。”

“你怎麽知道?”

殷飛揚對周俊的後知後覺感到無力。“從天窗上下來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單憑這點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了一聲槍響,周俊心裏猛地一跳,站起來迅速飛奔了出去。

再好的身手也敵不過一把槍,棠棠可別出什麽事,這次就連殷飛揚也坐不住了,跟著周俊一起跑了出去。

只見外面的空地上七八個大漢全部分散著躺倒在各處,一個個抱住手腳蜷倒著身子,叫喊呻吟聲不絕,當中只有一人杵在一根木柱子前方,他的肩肘上插了一柄尖刀,好像是被生生釘了進去動彈不得,那人的腳旁還落了把手槍。

殷飛揚說得不錯,他們確實沒一個能站著走出去。

鄭紹棠衝立在一邊的徐情笑道:“我的飛刀怎麽樣?”

後者冷冷道:“如果是我,釘的就是他的喉嚨!”

鄭紹棠才待說話,就被衝出來的周俊緊緊抱進了懷裏。

“棠棠,你怎麽樣?他們居然有槍,你有沒有受傷……”

被抱得無法動彈的鄭紹棠暗中翻了個白眼。

老大,我是很喜歡你這麽表達自己的熱情了,不過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大力氣,我要喘不上氣來了。

 

這次倒黴的綁票事件在曆經八小時後終於落下帷幕,周俊和殷飛揚乘坐的車在開往同心醫院的途中,呼嘯著奔馳而來的警車跟他們擦肩而過。

綁匪們被後來趕過來的警察一個個拉上警車,確切地說,是被擡上警車,連警察都對著這幫斷手斷腳的綁匪咂舌,弄不明白是誰下手如此狠毒,居然把人的腕骨生生扭斷。

他們當然沒機會跟鄭紹棠等人碰面,而且也沒人關心究竟是誰下手做的,因爲這幫歹徒中不僅有被通緝的重犯,還有兩個是越獄在逃犯,如此輕而易舉的一鍋端,功勞自然就是大家的,哪裏還會有人多事再去查問得以抓獲的原因。

這些當然都是鄭紹棠事先的安排,因爲徐情的關系,他們不想跟警方有直接接觸,後面聯絡和指揮的還有鄭楚琰,他在報警之後又跑到同心醫院待命,因爲這是鄭紹棠的意思,爲了安全起見,兩個綁票必須做全身精密檢查。

檢查的結果,殷飛揚被告知胸腔發現有陰影,他因被重創過胸部,所以懷疑內有淤血,最好留院觀察,而且因爲他曾跟綁匪有過搏鬥,身上還有好多處大小輕傷,這也需要在醫院裏醫治。

殷先生的看護工作當然是非徐情莫數了,後者在聽到結果後,臉陰沈得更厲害,甚至閉口一言不發,但隨著殷飛揚表示身體不適躺到病床上之後,他就立刻緊張起來,跑前跑後地開始了照顧工作。

周俊看在眼裏,覺得徐情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他其實也是很在乎對方的,而且通過這次經曆,徐情如果可以打開自己心扉的話,殷飛揚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53

 

 

周俊自己只是後腦挨了一悶棍,其它地方倒沒什麽外傷,可是鄭紹棠卻逼著堂兄一遍遍給周俊做腦部掃描。

“後腦是人體最重要的部位,也是最容易受創的地方,說不定腦裏面會有淤血,你這些精密儀器到底好不好用,怎麽什麽都掃不出來?”

鄭楚琰在被堂弟三番四次的指手畫腳後,終於忍不住爆發。

“鄭紹棠,你不要外行指揮內行好不好?掃描不出來就對了,因爲周俊他根本就沒事。”

“可是俊都被打暈了過去,怎麽可能沒事?重新換台儀器再檢查一遍!”

“姓鄭的,你什麽都可以懷疑,但決不可以懷疑我的醫術和我的儀器,這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好好好,是我不對,親愛的堂兄,我不是懷疑你了,但爲了安全起見嘛,麻煩你再換一台儀器好不好?大不了我再撥款爲你配置最新的醫療設備怎麽樣?”

“這還差不多!”

被鄭紹棠連威脅帶利誘,鄭楚琰拗不過他,終於又爲周俊進行了第五遍精密檢查。

坐在一旁的周俊默不作聲地看著這兩個堂兄弟,覺得鄭楚琰這個總經理做得還眞是辛苦,他自己其實也覺得沒事,連血都沒出,能有什麽事?不過這件事開始就是自己不對,爲免鄭紹棠的槍口對向他,所以現在還是閉口堿言才爲上策。

而且看著鄭紹棠爲他焦急擔心的樣子,周俊心裏倒有幾分說不出的歡喜。

“周俊,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想當大俠之前先考慮一下自己是否有這個能力,還好只是普通綁匪,要不連你的命都成問題。”

周俊乖乖聽著鄭楚琰唠唠叨叨的教訓,最後他終於忍不住發了句牢騷道:“我也不知道會這個樣子嘛,而且現在的綁匪也都不講道義,我聽他們說拿不拿到贖金都一樣撕票呢。”

“他們眞是這麽說的?”

站在一旁的鄭紹棠俊臉頓時冷了幾分,周俊看出他的不快,沒敢再多說話,就只是點頭。

看到反應遲鈍的周俊,鄭楚琰心裏暗歎了口氣。

周俊啊周俊,因爲你這一句話那幫人出獄的日子可是遙遙無期了。

在做完檢查又飽餐了一頓後,周俊終於被告知一切正常,他總算在心裏偷偷松了口氣,再這麽被檢查下去,正常也變的不正常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是次日淩晨了,走之前周俊又到殷飛揚的病房想探望他一下,誰知還沒進屋就從窗外看到殷飛揚靠在床頭,一臉幸福地看著坐在旁邊的徐情,周俊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去打擾這對情人爲好。

“我們回家吧,你也累了,公司那邊我給你請了兩天假,好好休息休息。”鄭紹棠走過來對周俊說。

“我公司裏還有很多事,這樣動不動就請假也不好。”

話剛說完,就被鄭紹棠橫了一眼。“好好休息!折騰了一晚上你就不累嗎?自己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再不多加注意,那怎麽行?!”

想想鄭紹棠一向的專橫霸道,周俊很明智地打消了再和他理論的念頭。

其實他也發現了兩人之間的微妙關系,就好像拉橡皮筋一樣,他強,對方就弱,他一弱,對方就強。

沒辦法,這次事件擺明就是他不對,想強也強不起來,只能乖乖聆聽鄭紹棠的教誨。

“俊,我都跟你說不要過去,聽我的,你就是不聽,你說,你衝過去除了多添一個人質外,對整個事件有什麽幫助?”

開車回去的路上,鄭紹棠循循善誘地說。周俊知道,這要在以前,說不定小拳頭就上來了,鄭紹棠是在忍著氣呢。

“還好只是普通的綁匪,我一知道你們出事,馬上就通知了徐情,他開始還以爲是自己的仇家,慌的不得了……”

徐情很驚慌嗎?救人時他表現的出奇的冷靜,好像殷飛揚是跟他完全無關的人一樣。

“你們是怎麽知道那些是普通綁匪的?”

“如果眞是徐情的對頭絕對會做得更技巧,不會讓別人輕易發現,其實我也只是猜測,所以我們馬上去找殷飛揚的家人,果然他們被告知准備贖金,這幫綁匪居然獅子大開口,一要就是七百萬。”

“七百萬?”周俊驚叫道,殷飛揚的家人就算再有錢,一時間也籌不出這麽多現金來吧。

“因爲對方只是一通電話,連起碼的憑證都沒有,他的父母根本就不信,說什麽二十四小時後再見不到人的話就通知警方等等,還是徐情把他自己的存款取了出來,俊,你要是看到他當時那焦急的樣子,就會明白你以前所想的都是多余的。”

“徐情有那麽多錢嗎?”

“那恐怕是他的全部了吧?不過最後還是我掏的,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眞心。俊,你交給我的任務總算順利完成,雖然過程有點兒不同,但達到的效果是一樣的,而且順便我還送給殷飛揚一份大禮。”

“什麽大禮?”

鄭紹棠呵呵一笑。“讓他多住幾天醫院了,有徐情陪著,我想他會很開心地住下去。”

周俊驚叫道:“殷飛揚他什麽事都沒有?”

“你看他像有事的樣子嗎?”

不是吧?虧他還爲殷飛揚擔心,打算明天再去看他……

“你怎麽知道?那胸部陰影又是怎麽回事?”

“哈哈,誰知道他檢測時做了什麽手腳,俊,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你可別穿幫。”

“那……那你堂兄不知道?”

做檢查時,他和徐情一直都跟在旁邊啊,沒見殷飛揚和鄭楚琰有過任何語言接觸,難不成連鄭楚琰也被蒙在鼓裏?

 

 

54

 

 

鄭紹棠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俊,你太小看楚琰了,沒人能在醫學方面瞞得了他一分。”

“可是……你堂兄是怎麽看出來的?”他們兩人只是初識,鄭楚琰怎麽就知道殷飛揚的想法?

“楚琰如果連這點機靈勁兒都沒有,他這個總經理也不必當了。”

“他居然將錯就錯?”

鄭紹棠給了周俊一個你好天眞的眼神。

“俊,佛曰,不可說。有些東西彼此心照不宣,說出來反而會壞事,不要小看徐情,他現在情緒緊張,可能不會在意,只怕過不了幾天,他就會覺出其中有鬼,到時,殷飛揚和楚琰只要把所有的失誤都推到儀器身上,不就萬事大吉了?徐情什麽把柄都抓不著,當然就無法對殷飛揚動怒。徐情生起氣來有多恐怖你也看到了,楚琰是給殷飛揚鋪了條後路呢。”

看著忍俊不止的鄭紹棠,周俊覺得自己好像掉到了狐狸堆裏,怎麽隨便揪出一個人,就鬼的不得了,這種走一步算計三步的行事方式他這一輩子都學不來,看他都交了些什麽朋友?

虧他還覺得殷飛揚可憐,想要幫他,他哪裏可憐了?倒是那個尚被蒙在鼓裏的徐情,好像很可憐。

究竟是狼抓住了小羊?還是小羊套住了狼?周俊眞的有些糊塗了。

回到家裏,周俊洗了澡,又美美睡了一整天,鄭紹棠擔心他累著,直到晚上才把他叫起來吃晚飯。

鄭紹棠的廚藝在周俊眼裏看來,還是完全沒有什麽進步,他吃著有些發鹹的炒菜,心裏琢磨著要不要把這個做飯的工作正式接手過來。

吃著飯,周俊也不知怎麽回事,竟夾了一筷子菜放到鄭紹棠碗裏,他對上那雙投過來的充滿歡喜的眼神,臉不由自主地有些發紅。

“那個……多吃點菜。”

“俊……”

“我吃飽了,你慢慢吃。”

被那雙眼神盯得難受,周俊慌亂地推開飯碗,轉身去了自己的房間。

這是第五步計劃了吧,完全成功!!看來再不用多久,他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了。

俊寶寶,我來了!

鄭紹棠呵呵笑著,低下頭開始大口吃起周俊夾給他的飯菜。

 

周俊靠在床頭隨便翻著一本雜志,他的眼神遊離,顯然心思根本不在這本書上。

忘不了昨晚在黑暗中被鄭紹棠抱進懷裏時,那一瞬間的安心,他,其實是依戀那個孩子的,不,那不是孩子,是比他更成熟,更有擔當的人,好像只要有棠棠在身邊,就沒有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

如果兩人的生活能一直這麽繼續下去該多好……

可是,棠棠的想法呢?他會不會也跟秦楚那樣……

敲門聲打斷了周俊的思考,只見鄭紹棠笑嘻嘻地推開門,把日行一例的湯藥端了進來。

周俊苦著臉,心裏一百次後悔自己當日的心軟,這湯藥到底要喝到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他很想拒絕這種湯藥輔助療法,可以一想到如果此言一出,自己將要面對一張比湯藥還要黑的臉,那鼓出來的勇氣就消失得幹幹淨淨。

不敢反抗就只能接受,周俊將湯藥一飲而盡,鄭紹棠在接過空碗後,卻沒有像平日那樣馬上離開,而是倚在床頭坐下,這讓坐在旁邊的周俊感覺很不自然。

那緊急時刻的肌膚相偎和鄭紹棠對他的調笑頓時湧進腦海,眼下兩人如此平靜的相對倒讓周俊有些拘束。

“那個…還有事嗎?”

“俊,爲什麽不叫我棠棠了?”鄭紹棠盯住周俊,輕聲問道。

那是脫口而出的話了,如果現在也那樣叫的話,是不是說他們的關系又回到從前,他眞得好怕那種岌岌可危的感情,他不知這個對他溫情楚楚的人會不會再一次反目……

其實現在這種狀態就很好,他不想再進一步發展了。

“俊……”鄭紹棠見周俊不說話,便上前湊了湊,周俊忙向後退退,看到對方又湊過來,只好又退退,他的心跳得好厲害,根本不敢對上那盯著他的溫柔目光。

拜托不要再往前了,他已經緊靠在床頭了,眞的沒後路可退了……

鄭紹棠擡起手,輕輕劃過周俊的額前,柔聲說道:“俊,以後不要再做那些衝動的事了,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嗯!”周俊用力點點頭。

“俊,不要再躲我了,好嗎?”

“嗯……”我沒有躲你啊,這段時間不是都跟你在一起嗎?

“俊,我……”

鄭紹棠的手搭向周俊的肩頭,他的身子靠過來,俊美的臉龐也越貼越近,隨著一縷清香傳過,周俊突然心慌意亂起來,他下意識地用力推開了鄭紹棠。

“我累了,你……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他不敢看鄭紹棠失望的臉龐,就這麽面朝裏躺了下來。

聽到鄭紹棠歎了口氣,只說了聲晚安便走了出去。

感到那話語中的落寞,周俊難受地蜷起身子用被蒙住了頭。

其實已明白了徐情的感受,不是不愛,也許只是不敢愛,誰知道把愛和心交出去以後會得到什麽?

他已經傻傻地做過了一次,是不是還要做第二次?

理智和感情總是相左的,周俊知道他的心已經慢慢向感情那邊的天平靠了過去,他騙不了自己的心,因爲每次當他看到鄭紹棠洗完澡後那半裸在外的胸膛,都會很自然想起,那晚那個高傲的人兒穿著酒紅色的睡袍和自己瘋狂做愛的情景,每想一次,他就口幹舌燥,有種想發泄的衝動。

他想要那個人,想跟他永遠在一起,想跟他糾纏一輩子。

棠棠你贏了,我又陷了進去,而且這次只怕陷得更深。

 

周俊不知道在他輾轉難眠的時候,屋外躺在沙發上的鄭紹棠也正眼望著天花板百無聊賴地數著綿羊。

數到第幾只了?忘記了,算了,改數鴕鳥得了,一只,兩只,三只,最大的那只就是周鴕鳥,還以爲他英雄救美後,兩人可以盡釋前嫌和好如初呢,誰知事情一結束,俊馬上就縮了回去,唉,爲什麽上次要做得那麽過分?俊剛才看他時,臉上明明有驚慌的神色,他嚇著他了,可別因爲那晚的粗暴在俊心裏留下什麽陰影……

還是早點睡吧,養精蓄銳,重新戰鬥。

只是,明天還要早起做早餐……

最討厭早起,更討厭做飯,一身的油煙味,好想吃俊做的菜,唉,這苦日子什麽時候才能熬到頭啊……

滿腹牢騷的鄭紹棠在數到第二百只鴕鳥之後才勉強進入夢鄉。

 

 

55

 

 

鄭紹棠一如既往地照顧著周俊的起居,而周俊對他言語間有些露骨的玩笑話也不再抗拒,他自己偶爾也會下廚,結果總是被鄭紹棠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知道這小鬼說的可能是奉承話,可周俊卻還是聽得很開心。

不過在鄭紹棠有一次居然將還處於冷凍狀態的魚整條丟進了油鍋之後,周俊就立刻接手了廚房的一切活計,他嘴上說是怕引起火災什麽的,其實是心疼鄭紹棠被濺出來的油燙得滿是水泡的手,顯然這個小鬼的智商在做菜方面絕對是零。

後者自然是很開心的退居二線,然後在周俊做飯時圍著他轉了轉去給他當下手,但周俊每次看鄭紹棠切菜都看得他心驚肉跳,那架勢不像在剁菜,倒更像是砍人,這小子不是把刀下的菜當成那幫綁匪了吧。

有些怪異的二人同居生活平靜如水的過著,倒也其樂融融。

這天,周俊被藍櫻拉出去辦事,在往回走的路上,藍櫻說想吃西點,硬讓周俊拐彎走另一條路,結果走了一半碰上塞車,車輛都堵在一起寸步難移,周俊沒辦法,只好把車停下等候,心裏暗暗埋怨藍櫻的好吃。

塞車時的等待是最無聊的,周俊從抽屜裏找出一盤薩克斯樂CD,剛插到機子裏,就被藍櫻的手肘拐了一下。

她很興奮地說:“餵,你的麻煩解決了,以後不用每天在外面閑逛了。”

周俊一時沒明白是什麽意思,他順著藍櫻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發現那輛再熟悉不過的紅色跑車正停在對面不遠處的地方。

鄭紹棠正巧從車上下來,與平日裏那簡單的裝束不同,他今天身穿著一套灰色西服,暗紅色的領帶,棕黃的頭發吹成一個很隨意的發式,顯得精明幹練,他下車後,又走到車的另一邊,把門打開,接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從車上走了下來。

那是個明豔脫俗的女孩,一襲淡紫色長裙,窈窈窕窕,便如從畫裏走來一般,她伸手挎在鄭紹棠的臂彎裏,靠在他身旁笑語嫣然。

然後兩人說笑著走進旁邊一家著名的婚紗禮服專店。

心在瞬間突地一沈,整個人便似墜入了冰谷,神智開始混亂,所有的景物畫面在眼前劇烈地晃動起來,然後慢慢停下,歸於靜止。

早該想到了,那麽優秀的人怎麽會少了女伴,甚至已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和自己在一起不過是無聊時打發時間的遊戲罷了,只怕時間一長,煩了,自會離開,哪用得著自己費盡心計地去逃避,那樣的舉動在對方眼裏,是不是愚蠢的可笑。

已經被譏諷過一回了,居然還去做那無謂的奢想,居然還希望這樣的同居生活會一直過下去……

“小周,你還眞有先見之明,唉,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有錢的公子哥兒哪會有什麽眞心?”

耳聽著藍櫻的感歎,周俊握住方向盤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

沒看到他的不對勁,藍櫻還在繼續唠叨。“剛才那個女孩眞的好漂亮,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都來看婚紗了,說不定快要結婚了吧,鄭氏公司如果要舉行婚禮的話,一定會盛況空前,咱們老總不知會不會有幸被邀請參加……”

一定會很隆重吧,就像秦楚的訂婚儀式一樣,那樣出衆的一對璧人,將來也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又怎麽會把大好的人生浪費在自己這樣平凡的人身上。

周俊茫然地踩著油門,順著車龍緩緩向前行走。

藍櫻終於覺察到他的不對,忙道:“餵,你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這不就是你要的結果嗎?那種人就是隨便找人玩玩的,你不會眞的動了心吧?”

周俊勉強笑笑。“我很好。”

藍櫻白了他一眼。“你還是換回剛才的表情吧,你這個笑臉比哭還難看……右轉,停車!”

不明白藍櫻想幹什麽,周俊還是乖乖地把車拐到道邊停了下來。

藍櫻讓周俊下車,自己坐到了駕駛座上。

“車我來開!”

不想讓藍櫻看出自己的情緒波動,周俊堅持道:“我沒事!”

“大哥,我有事行吧,我不想英年早逝!”

前面的交通開始暢通,藍櫻加快了車速,把車開動起來,她看看一臉頹喪的周俊,不由搖搖頭。

“傻孩子,你愛上他了吧?只有愛才會讓人做蠢事!”

“我沒有!不過才認識幾個月,他就算再漂亮,也還是個男的!”

藍櫻瞥了他一眼。“你跟我說這些賭氣的話沒用。”

知道什麽事都瞞不過這個漂亮的上司,周俊悶悶地問道:“藍姐,你有沒有愛過別人?”

“有啊,是大學同學,那時候山盟海誓的還眞是浪漫,可是畢業後他去了其它城市,然後就很自然地分手了。所以我說,愛情雖然重要,金錢更重要,因爲愛情太虛幻了,沒有誰有把握一直擁有它,可是金錢就不一樣了,它只要是屬於你的,就永遠都不會背叛你……餵,你還撐得住吧?”

周俊把車窗打開,遙望著遠處的景色,緩緩地說:“我沒事!我以前有個相識了七年的戀人,我很愛他,一直認爲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即使這樣,分手的時候,我也不是太難受,七年我都可以看得那麽輕,何況是幾個月……”

藍櫻歎了口氣。

“那個人可能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有些人也許你看的比自己生命更重要!”

周俊沈默下來,他不知道藍櫻說得對不對,因爲他從來沒有試著那樣去愛一個人。

藍櫻把車開到周俊的公寓下面停了下來。“下車!”

“藍姐,我沒事,公司還有好多工作……”

“我不認爲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可以稱爲沒事,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給我打起精神來上班!”藍櫻不理會周俊的辯解,把他推下車,開車走了。

 

 

56

 

 

周俊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現實中掙脫出來,他在原地立了好久,才轉身回屋。

每次付出每次失望,難道一定要到絕望才罷手嗎?也許早在鄭紹棠羞辱他之後,就該狠心和他一刀兩斷的,爲什麽就是狠不下心來?居然還想跟他這樣過下去,他憑什麽認爲那麽優秀的一個人會爲他停留?

只是,那一次次的相擁,一次次的耳邊細語,一次次危難中的牽手,爲什麽都是假的?爲什麽都是假的?

爲什麽就不舍得給他眞心?哪怕一次也好……

說起來倒要謝謝藍櫻,要不是今天她拉著自己走那條路,說不定他還被蒙在鼓裏,回家休息也好,趁機把鄭紹棠的東西收拾一下,讓他離開,既然已經知道眞相,就沒必要再和他糾纏下去了。

鄭紹棠的東西並不多,不過那些淘回來的電器之類應該算是他的,周俊想,要是他不要的話,就當垃圾全部扔出去,另外他穿過的那些衣服也都要扔掉,還有熊寶寶,情侶杯以及他用過的碗筷,全部的全部,他不要再和這個人有任何關系!

周俊把鄭紹棠穿過的衣服全都拿了出來,這才發現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被穿過的,如果全部扔掉的話,該是筆很大的費用吧。

看著堆成小山般的衣服,周俊的心裏就更是惱怒,鄭紹棠他有錢有勢,騙人也就算了,幹嗎連他的衣服都不放過,失戀又破財,他怎麽就這麽倒黴?

如果上次那粗暴的對待只是讓他傷心的話,那麽現在周俊的心情則是不可遏止的憤怒。

擦去眼角處不爭氣的淚水,周俊氣得把那些衣服全擲到了地上。

扔吧扔吧,傷心也好,憤怒也好,絕望也好,統統扔掉,他也豁出去了。

 

鄭紹棠回到家後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各種電器橫七豎八地擺在門口,客廳裏是堆積滿地的衣裳,那只可愛的熊寶寶可憐巴巴的縮在牆角,還有碗筷,情侶杯堆在茶幾上,最後是坐在沙發上一臉陰沈的周俊。

“俊,你今天下班這麽早?不對啊,還沒到下班時間呢,你跷班?”鄭紹棠繞過用電器擺成的龍門陣,走到周俊面前。“俊,你在搞什麽?清倉大甩賣?”

看到已換回一身休閑服的鄭紹棠,周俊怒氣更盛。

特意換了衣服才回來,還眞是謹慎啊,今天要不是自己碰巧撞見,恐怕做夢也不會懷疑他吧?

周俊一指地上那些東西,冷冷地說:“鄭先生,這些都是你的東西,請你清點一下,拿著它們馬上離開!”

鄭紹棠轉頭看看身後,笑嘻嘻地說:“不是啊,這些都是俊的衣服呢。”

這幾天表現得很好啊,俊寶寶這又是發的什麽脾氣?

“鄭先生,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請你馬上離開!這些衣服都是你穿過的,我不要了,你帶走也好,扔掉也好,都與我無關!”

俊的態度很不對頭啊。

覺察出事情的嚴重性,鄭紹棠皺皺眉問道:“俊,出了什麽事?”

他伸手想摸摸周俊的額頭,卻被他一掌揮開。“不要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俊,你要我離開也行,總要給我個理由吧,人家法官判刑還要念一下罪狀呢,你不能這麽專橫吧。”

“這是我的家,我想怎樣就怎樣,我現在不喜歡你住在這裏,你就得馬上走!”

鄭紹棠聳聳肩,悠悠地說:“那眞是很抱歉,這是你們公司的公寓,俊,你可沒有權利趕人,除非你有個合適的理由。”

他在周俊身旁坐下,凝視著他很鄭重地問道:“俊,到底出了什麽事?”

周俊竟不敢對上那雙目光,想到又被他耍了一次,卻還在這裏滿不在乎地問自己原因,心中不由得氣苦。

“鄭先生,你到底想怎樣?你已經有了未婚妻,你還來纏著我做什麽?你想報複我,你已經報複過了,是不是一次不過瘾,再來一次?你是不是還想再看一遍我從希望到絕望的表情,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我早就不愛你了,我只會恨你!如果你不是利用職權強行住在這裏,我根本就不想再看到你。”

“你說什麽?!”明知周俊說的是氣話,鄭紹棠的怒氣還是湧了上來,無緣無故的挨罵不說,還什麽未婚妻?他怎麽不知道?

周俊冷笑道:“我都看到了,你跟你未婚妻一起去看婚紗,你還想裝到什麽時候?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馬上給我滾!!”

鄭紹棠的怒氣瞬間化爲須彌,他忍不住大笑起來。“你都看到了,就因爲這個才在這裏發飙,俊,你還眞可愛,哈哈……”

原來是在吃醋,早說嘛,害得他在一旁白擔心。

這就是騙完人後的得意嗎?原來自己在他心中不過是個玩具寵物罷了。

周俊氣得渾身發抖,不想再看到這張讓他傷心的臉孔,他站起來轉身便要離開,卻被鄭紹棠揪住胳膊一把帶進懷裏。

鄭紹棠不顧周俊的奮力掙紮,緊抓住他然後正色問道:“俊,你說你恨我?”

在看到周俊用力點點頭之後,又盈盈一笑。“如果我說我早就有了未婚妻,婚期都訂了,跟你住在一起只不過是無聊打發時間而已,你會怎樣?”

原來又是場遊戲是嗎?從頭到尾又是自己自作多情是嗎?棠棠你好殘忍,你怎麽可以一次次地這樣對我?

看到周俊瞬間慘白下來的臉色,鄭紹棠心疼地抱住他,歎了口氣。

“俊,你不是說你恨我嗎?怎麽聽到我有未婚妻,臉色都變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多像一個抓住丈夫在外偷腥的妻子,一臉哀怨地在家裏大吵大鬧。俊,我愛你啊,我們在一起這麽長時間,難道你就眞的感覺不到嗎?我怎麽能心裏裝著一個你再去和別人結婚?”他托起周俊的下巴,輕輕在他唇上一吻。

“相信我,好嗎?唉喲……”腹上一疼,被周俊踢倒在地。

周俊冷冷笑道:“你以爲我還會再相信你嗎?還不快……”

當他看到鄭紹棠臉色蒼白地抱著肚子倒在地上時,心裏忽然一揪,那個滾字就再也說不出口。

 

 

57

 

 

剛才是很用力地用膝蓋撞他的,誰讓他又想占便宜,可沒想到他竟沒有躲,也沒想他會這麽痛。

看著一臉痛苦的鄭紹棠,周俊竟不知該怎麽才好,就這樣轉身逃回臥室,將門從裏面反鎖上。

鄭紹棠笑嘻嘻地站起身來,沒想到俊下手還眞狠啊,不過看到他那一臉又後悔又擔心的樣子,這一下也不算白挨。

他走到臥室門前,敲敲門。

“俊……”

沒人回答。

鄭紹棠背靠著房門在地板上坐下,開始解釋:“俊,今天你看見的那個女孩子叫鄭楚瑜,是我堂姐,就是鄭楚琰的親妹妹,你不覺得我們長得有點像嗎?”

堂姐?長得像嗎?當時他那麽生氣又激動,根本沒注意對方的長相。

“俊,我堂姐最大的愛好就是逛婚紗店,她最喜歡穿各種各樣的婚紗,可惜她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所以我和楚琰就總是很倒黴地被她抓去,陪她一起去看婚紗。今天那個鄭楚琰先溜了,所以沒辦法,我只好陪堂姐了,事情就是這麽簡單。俊,你可眞是個活寶,把我堂兄當金主,把我堂姐當未婚妻,你是不是要把跟我來往的親戚全都誤會個遍?”

原來是棠棠的堂姐,周俊也在屋裏的地板上坐下來,他背靠著房門聽到鄭紹棠的解釋,心裏的陰翳頓時煙消雲散。

鄭紹棠卻重重歎了口氣。

“想不到我鄭紹棠一世英名,怎麽就一頭栽進了你這個小水窪裏爬不出來?俊,我要是存心想騙你的話,又怎麽會讓你發現?”

原來棠棠沒有騙他,又是他愚蠢造成的誤會。

“俊,做人什麽都可以沒有,但不可以沒有信心!你爲什麽不給自己一點信心呢?一看到我和其他俊男美女在一起,就會想些有的沒的,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眞的有那麽重要嗎?

“俊,還記得我們初次相見的情景嗎?那時因爲爺爺去世了,公司的好多工作都壓到我身上,我痛恨做那些單調無聊的事情,每天做著永遠不可能做完的工作,住在好大卻永遠冷冷清清的房子裏,我有錢有地位,可連自己想做的或喜歡做的事都做不了!俊,你能體會到我那種痛苦嗎?我整晚整晚的失眠,整個人都快瘋掉了,所以我逃了出來,把自己打扮成稀奇古怪的樣子,來到這個城市,因爲這裏是爺爺的故鄉,我很想知道爺爺的童年是怎樣的。”

誰知道那些舊宅全部都已經拆遷,原先的地方竟蓋了各種各樣的酒吧,我閑著無聊,只是隨便走進了其中的一家,然後就看到了你。當時你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喝酒,那麽憂傷,那麽落寞的一張臉,手裏拿著一杯酒卻遲遲不去喝它,我就很想知道,你的憂傷從何而來,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所以我才纏住你,要你養我,剛開始時可能僅僅只是一時的好玩,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愛上了和你相處的時間,還有這個雖然不大卻可以稱作家的地方,這張硬硬的卻能讓我每天能安心入眠的小床。俊,你知不知道,不管有多少錢,都買不來我們一起相處的那段溫馨,買不來你對我的這份感情,爲了這些,要我付出多少代價我都願意!我不是秦楚,永遠不明白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麽,我傷害了你一次,但決不會有第二次,所以,俊,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再愛一次好嗎?”

周俊背靠在房門,把頭靠在膝蓋上,任憑淚水不斷地流下,卻不敢回應一聲,只怕那泣音會暴露自己那深藏已久的情感。

沈寂了許久,周俊終於擡起頭來,用冷冷的聲音說:“鄭先生,我不想再相信了你,也不要再見你,所以請你走!”

“俊……”

“你走,我說過我不要再見你!!”

冰冷的話說出後,周俊就再也止不住又流下淚來。

棠棠,對不起。沒想到我又誤會了你,我好開心你沒有騙我,我沒想到你會這樣愛我。

你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子弟,卻爲了我燒菜做飯,收拾家務,跑前跑後地照顧我,我周俊何德何能,配得上你這樣待我?

一直以來,我都很自私地把你牽絆在身邊,只爲了自己不寂寞,我從來不對你許諾什麽,卻又希望你不斷爲我付出。

我不可以再這麽自私,你爲我做了好多好多事,可我卻從來沒爲你做過什麽,這次就讓我來做吧。

放你走,給你自由。

將來你會找到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陪她看婚紗,陪她去教堂,和她交換戒指,許諾終身,然後你們會生好多漂亮的寶寶,繼承鄭氏龐大的家業……

這才是你鄭紹棠要走的人生,你有你的事業,你的家庭,你的責任,鄭氏才是你馳騁縱橫的天下,你的生命不應該只爲我付出,你是九天中傲覽群星的皎月,不該爲我這樣的人而掩去你那應有的光輝。

有時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和他牽手終生的對不對?

 

等周俊再出房門時,屋裏已空無一人,狼籍滿地的衣物和電器全都回歸原位,廚房桌上擺著做好的飯菜,旁邊還有張紙條。

俊,你今天太激動,所以我先回自己家裏,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飯菜都做好了,不許偷懶,全部吃掉,熬好的湯藥也全部喝掉!你如果敢偷偷倒掉,小心……還有,睡前自己煮牛奶喝,明天給你電話。

永遠愛你的棠棠。

周俊把飯菜一口不剩地全部吃掉,然後閉著眼把那碗黑湯藥一口氣喝下肚。

棠棠,你辛辛苦苦熬的藥我怎麽舍得倒掉。

可是你再打來電話的時候,我該說什麽?那麽冷漠的話我沒有信心可以再說一遍啊。

 

 

58

 

 

以爲鄭紹棠次日會給自己電話,可是一天都沒有打來。

第二天也沒有。

第三天同樣。

到第四天。

周俊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他從第二天開始就不斷地打鄭紹棠的手機,可永遠都是用戶關機的留言。棠棠說要跟他聯系的,沒理由不打來,就算他想通了要分手,也不可能一句話不說就人間蒸發。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周俊跑到國際商務酒店去查詢,卻被告知用戶已退房,他去鄭氏集團公司找鄭楚琰,門衛根本不放他進去,沒辦法直接打電話到鄭氏集團,卻被告知鄭楚琰出差,不在國內。

周俊迷迷糊糊地在公司上班,心早就不知飛到了哪裏。

複印一套文件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最後還被告知複印內容錯誤。

要做數據表格,他坐在電腦前盯著屏幕,愣是幹坐了兩個小時,手指就沒碰過鍵盤。

給藍櫻准備的會議資料,開會前卻發現全是以前用過的舊資料,幸虧藍櫻自己還有備份,否則眞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藍櫻看著心神不定的周俊,悄悄歎了口氣,還眞是個傻孩子,現在公司正在和鄭氏合作,想知道小帥哥的情況,直接問馮總不就得了,這樣下去還眞是不行,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不過還是試試看吧。

第五天一大早,周俊剛來到辦公室,就聽到幾個下屬在一旁閑聊。

“還記得那天我們在同心醫院見到的小帥哥嗎?他居然是鄭氏集團的總經理助理耶!”

“有錢又有貌,簡直是天之驕子。”

“可是他出了車禍啊,你說會不會毀容?”

“不知道啊,毀容還是小事,要是有什麽後遺症……”

腦裏的弦“!”地斷開,所有的意念思想變成碎片四濺開來。

“他出了什麽事?”周俊立刻問道,聲音尖銳得好象不是自己發出來的。

幾個女孩被周俊鐵青的臉色嚇得呆住,其中一個結結巴巴地說:“聽說好像是出了車禍,現在還在同心醫院……”

周俊已經飛奔了出去。

女孩們把目光同時轉向坐在一旁玩電腦的藍櫻。

“藍姐,你爲什麽要我們撒謊騙周經理?”

後者聳聳肩,若無其事地說:“我們撒謊了嗎?我聽到的消息就是這樣的啊。”

周俊,我也沒辦法啊,我們部門這個月的紙張費已經超支,我不想其它資源也變成赤字,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你好自爲之。

 

棠棠他不會有事,他那麽年輕,他不會有事!我不要他有事!我甯可出事的那個是我!!

腦海裏不斷浮現著那個血紅的畫面,那是多年來碰都不敢碰的地方。

不過一瞬間,父母就在他面前倒了下來,他不停地叫,不停地想拉起毫無知覺的雙親,可是回應他的只是大量湧出的鮮血。從來不知道人體裏會有那麽多的血液,他拼命地捂住流血的地方,想阻止血液流出,可鮮血仍是不斷地流過他的指縫,流到手上,身上,然後流到地上,那種刺眼的紅,擦都擦不掉……

棠棠不會也那個樣子的,不會……

周俊失魂落魄地跑進同心醫院,他不知道要去哪裏查才好,就順手抓住一個路過的護士。

“鄭紹棠在哪裏?!”

“這位先生……鄭先生不在這邊。”

“你胡說!他明明是出了車禍被送到這裏!”

“車禍?”小護士翻了翻大眼睛,鄭先生剛才還好好地在病房裏吃早飯,什麽時候出的車禍,她怎麽不知道。

周俊一把推開她,轉身衝進一間病房,看到沒人,又衝到另一間。

“先生,請你不要這樣!你再這樣,我就要叫保衛了!”小護士根本抓不住瘋了一樣的周俊,被他推了個趔趄。

“你就是周俊?!”冰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周俊轉過身來,看到一個聘聘婷婷的女孩站在他面前。

鄭楚瑜!

棠棠的堂姐,那天他見過她的,那個笑得燦若夏花的女孩。

可是鄭楚瑜此時臉上毫無表情,她看著周俊的眼裏閃爍著輕蔑的目光。

周俊心裏一沈,她這種表情……是不是棠棠……

鄭楚瑜淡淡一笑,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我以爲周俊是什麽樣的人物,能把我堂弟迷得神魂顛倒,看來原來也不過如此。周先生,你是我見到過的最矯情的人,你根本就配不上紹棠!你不是不想和他交往嗎?還來這裏幹什麽?”

不理會對方的譏諷和不屑,周俊誠懇地說:“我聽說棠棠出事了,我想見見他……”

“如果他不出事,你就不想見了是嗎?你就這麽希望他出事?”尖銳的話語刀子一樣飛過來。

“不是,鄭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想知道棠棠他沒事,我求你!!”

“想甩就甩,想見就見,你把我們鄭家的人當什麽?”

“對不起,鄭小姐,如果你不想讓棠棠見我,那我在外面看他一眼就好,我不會打擾他……”他不求別的,就想知道棠棠現在的情況。

或許是周俊誠懇的語氣感動了眼前這位美女,她顔色稍稍緩和下來。

“他在醫院後面的草坪那兒。”

道了聲謝,周俊轉身便向後面奔過去。

衝到後面的花園,遠遠的,周俊就看到鄭紹棠坐在草坪那邊的長椅上,他的額前纏著一圈圈白白的紗布,還有……爲什麽他身旁有張輪椅?

“棠棠……”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至少他的棠棠還活著,這比什麽都好。

 

 

59

 

 

正在享受陽光沐浴的鄭紹棠聞聲轉過臉,就看到周俊向他飛奔過來。

失魂落魄的周俊當然不可能發現,那雙凝視著他的美眸裏閃爍著喜悅和算計的光芒。

他上前緊抱住鄭紹棠的雙腿。

一路上心驚膽戰的情緒終於安定了下來,周俊再也支撐不住,腳下一軟,就這樣順著鄭紹棠的腿慢慢跪了下來,嗚咽著說:“棠棠,你到底傷著哪裏了?你不要嚇我,我承受不了的……”

咦?幾天不見,鄭先生換成棠棠了,好現象。

鄭紹棠伸手輕輕撫摸著周俊的秀發,柔聲說:“俊,我沒事,我好好的呀。”

“你精神不好爲什麽要開車?你出了車禍爲什麽不聯系我?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電話,我有多擔心你知道嗎?我甯可出事的那個是我,我不要你像我父母那樣,一聲不響地就離開我……”郁悶了幾天的心情終於得到發泄,周俊再也忍不住,緊抱著鄭紹棠的腿抽泣起來。

車禍?通知?

鄭紹棠撫在周俊頭上的手停了下來,即使隔著衣裳,他也能感受到周俊心跳的有多厲害,他抱著自己的手臂還在不斷地發抖。

鄭紹棠心疼地拍打著周俊的後背,希望能安撫下他此刻激動的情緒。

這段時間家裏公司兩頭忙,他只是一時疲倦,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沒想到身子向前一晃,頭撞在桌角上,蹭破了一點皮而已,是誰告訴俊是車禍?

眼前閃過堂姐一臉燦爛的笑容。

鄭楚瑜,你敢騙我!!

想起那天只是輕微撞了一下,好死不死的正巧被鄭楚琰看到,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堂兄二話不說,就生拉硬拽地把他揪到同心醫院,前前後後做了好幾遍精密檢查,還說什麽他的腦子等於半個鄭氏,如果不加注意,留下什麽後遺症就糟了的話等等,這也罷了,腦袋還被纏了一圈又一圈,包得像個兔子,害的他每天都被那些來給他做檢查的小護士們笑話。

“俊,別哭了……”

周俊的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他抱著鄭紹棠的腿在他旁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棠棠,你的腿是不是撞傷了?”

“輕傷,都好了。”

打死鄭紹棠也不敢說這是爲了奴役堂姐,故意坐在輪椅上讓她推著走來走去享受用的。

“俊,是誰告訴你我出了事?”

“是今早從公司的同事那裏聽說的。”周俊看到放在鄭紹棠旁邊的手機,心裏泛起一陣酸楚。“棠棠,你在氣我那天對你說的話,所以才故意不聯系我,要我擔心的是不是?”

哪有?我哪有你那麽小心眼?

鄭紹棠心裏大叫冤枉,他撞傷當天就想聯系周俊,可當時手機不在身邊,他又被鄭楚琰抓著檢查個不停,這才拜托堂姐轉告周俊,誰知鄭楚瑜回來後把手機丟給他,冷冷地說:“話我傳到了,人家就說了句知道了,根本就沒把你當回事,虧你還在這兒自作多情,我們鄭家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要覺得還不死心,就自己打給他好了!”

聽了那番話,心裏眞得很涼,再想到那天周俊在臥室裏說的話,也許自己還眞是自作多情吧,怎能奢望對方在被他那麽羞辱後還會一如既往地愛他,不想聽到那些冷冰冰的絕情話語,所以就這樣一直拿著手機,卻始終無法打過去。

本來是打算出院後再找周俊好好談談的,鄭紹棠想如果周俊始終無法放開心中芥蒂,不肯原諒他的話,也許短暫的分離會對他們兩人都有益。

鄭紹棠歎了口氣。“俊,我有叫堂姐通知你啊,她回來說你說我是活該,是自作自受,俊,你讓我再怎麽打電話給你?”

周俊急得抓住鄭紹棠的手。“棠棠,你相信我!我怎麽可能說出這種話?我甚至不知道你出了事!我這幾天找你都快找瘋了,我打你手機沒人接,去酒店人家說你已退房,找你堂兄,他的秘書說他出國了,要不是今早聽同事們說起你,我到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

俊,我當然信你,因爲這些話本來就是我胡編的。

想起那天鄭楚瑜冷冰冰地撂下話轉身就走的情景,那家夥看到自己吃憋,一定在外面笑彎了腰吧?還有那個鄭楚琰,整天在醫院裏晃來晃去,他出的哪門子的國?

鄭楚琰,鄭楚瑜,你們兄妹竟敢和起夥來騙我,還欺負我的俊,讓他這麽擔心,這個仇我記下了!

“所以你就故意不接我的電話對不對?”

望著一臉怨氣的周俊,鄭紹棠心裏歎氣,俊還眞的是很小心眼呢。

“俊,我是那樣的人嗎?這個手機是公司專用的,你買給我的那個堂姐根本就沒拿給我。”

肯定是怕穿幫才故意不拿來的吧?他是不是俊在一起太久了,智商也降低,怎麽會這麽輕而易舉地被他們騙?

周俊用手輕輕摸著鄭紹棠被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的額頭問道:“是不是很疼?”

一定傷得很厲害吧?要不怎麽會纏得這麽嚴實?

看到周俊一臉的憐惜,小惡魔腦子裏飛快地回旋著。

他搖搖頭道:“不疼了。”忽然淒慘地一笑。“俊,你今天來看我,我眞得很高興,唉……到了這種地步,還會有人來探望,看來我做人還不算太失敗……”

周俊嚇了一跳。“棠棠,你在胡說什麽?”

鄭紹棠不答,聲音卻更淒慘了點。“俊,你以後不用再來看我了,我不想讓人可憐我,而且我明天就會出院,到別的地方去……”

周俊慌忙抓住鄭紹棠的手,這樣的棠棠讓他太擔心。一臉的倦容,甚至一臉的……絕望,究竟出了什麽事?他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嗎?還有什麽事比出車禍更糟?

鄭紹棠低下頭,肩膀輕輕抖動著,卻一言不發。

周俊雙手抓住鄭紹棠的肩膀,急切地問道:“棠棠,不要這樣,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

 

 

60

 

 

鄭紹棠幽幽地說:“我出車禍的時候撞了頭,醫生告訴我,以後都不能再用腦了,也不能想太複雜的事情,那樣就會頭痛得厲害,所以我是個廢人了,嗚嗚……”

周俊忙說:“那就不要想太多的事情,這怎麽叫廢人呢?大多數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俊,我是鄭紹棠啊,你知道鄭氏每天靠我的預算能賺多少錢嗎?可我現在再也不能做那些事了,鄭氏是不養廢人的,而且,你知道嗎?我這段時間因爲都和你在一起,不知道我堂兄堂姐他們在公司做了什麽手腳,我名下的財産和股票都不翼而飛了,本來他們是看在我能做事的份上,才把我送到醫院來的,但聽說了我的病情後,就立刻翻臉,要趕我走!”

“俊,我現在一無所有了,剛才我堂姐來就是通知我要我馬上出院,離開這裏,鄭氏不希望讓商界的人知道鄭紹棠已經變成了白癡,那會很丟臉的,所以我只有離開……”

周俊氣地大叫:“怎麽可以這樣,你現在好好的,怎麽會是白癡?你堂兄堂姐他們是你的親戚啊,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你的父母呢,他們不會不管你的!”

鄭紹棠又淒涼地一笑。“俊,你眞天眞,商場如戰場,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即使是父子也毫無感情可言,何況是親戚?其實,老天對我還不算太刻薄,我至少還沒毀容對不對?我可以去酒吧做牛郎,也可以打黑拳賺錢,你見過我的身手的,很棒是不是?我總可以想辦法養活我自己。”

不可以!怎麽可以!

他怎麽能容忍棠棠去打黑拳?他沒有看過打黑拳,但就算是單純的拳擊賽,那些選手們都長得虎背熊腰,棠棠這麽瘦弱的身架,他是打拳還是被人打?更不可以讓棠棠去做什麽牛郎,讓這麽幹淨明亮的一張臉陪著笑去應付那些無聊下流的客人!

周俊一把把鄭紹棠抱進懷裏,緊緊擁住他。

“棠棠,你在說什麽?我告訴你,我決不會允許你去做那種事情!就算別人不要你,我要你啊,就像以前,你當我的米蟲,我們在一起不是活得很開心嗎?我可以養你一輩子的,你不是什麽廢人,你是我的棠棠!!”

糟糕,戲演過頭了。

感到周俊輕微的顫抖,以及想把他揉進骨子裏的相擁,讓鄭紹棠心裏暖暖的,第一次有種幸福得想哭的感覺。

不過戲還是要照演不誤。

輕輕推開周俊,鄭紹棠苦笑著說:“俊,我不要你可憐我,我是個廢人,你早晚都會厭倦的,就算你能忍受,等你結了婚以後呢,你的妻子會允許你養個廢人嗎?我鄭紹棠就算是落魄了,也不想去看別人的臉色過活!我打黑拳,去賣笑,至少是靠自己掙錢,不需要去仰人鼻息!”

沒想到鄭紹棠會這麽固執,周俊氣地叫道:“鄭紹棠,你要敢去打黑拳,去賣笑,你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我甯可伺候你一輩子,也不會容忍你去做那種低賤的事!!”

哇!!從來不知道他的俊也會這麽暴力。

鄭紹棠一時間睜大了眼,然後淒淒楚楚地說:“俊,我知道你恨我,從我對你做了那些事之後,你就一直恨我的對不對?你想打就打吧,我不會還手的。”

周俊又好氣又好笑,對鑽了牛角尖的小貓,他眞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棠棠,我有了你,又怎麽會娶妻呢?而且,我從來沒恨過你啊,對於之前你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我是很生氣,很傷心,也很怨你,但是恨這個字,從來都不從有過!所以跟我回去好嗎?你不再是鄭家的大少爺,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棠棠!”

咦?重大發現,俊不恨他,那爲什麽之前一直冷冷淡淡的跟他若即若離,還說什麽不想再見他的話?

再接再厲!!

“你騙我!!你說你恨我,不想再見我的,我不要你可憐我!!”鄭紹棠站起身,坐到輪椅上,轉動車輪想要離開,周俊忙上前一把抓住車子。

“棠棠,我說的是實話,我沒騙你!!”

“那之前又爲什麽說那樣的話?”

被鄭紹棠緊盯著,周俊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棠棠,對不起,你太優秀了,我根本配不上你。那天雖然是我誤會了你跟你堂姐,但也使我也明白一件事,以你的身份,又是獨子,早晚都是要結婚的,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和幾個像你一樣聰明活潑的寶寶,我怎麽能耽誤你呢,我更沒有資格讓你爲了我放棄鄭氏的繼承權或是跟父母反目……”

“所以你才一個勁兒地把我往外推!!”鄭紹棠惡狠狠地說。

氣死他了,是不是他前半生過得太一帆風順了,老天都看不過眼,所以才丟來一個笨蛋來制他,爲什麽不幹脆點,打個雷活活劈死他得了,省得他在這裏氣得吐血。

早知道周俊有心結,一直以爲是那天的粗暴和冷語傷害了他的緣故,所以才一直討好他,遷就他,縱容他,希望他能打開心門,早知是這個原因,他還猶豫什麽,一早就把周俊綁上床,虐待他,Qiang暴他,狠狠地SM他了,哪容他在那裏羅羅嗦嗦。

看著臉色越來越黑的鄭紹棠,周俊慌忙抓住他的手。“棠棠,不要這樣,我是爲你好,我……”

“放開我!!”鄭紹棠氣得用力推開周俊。

這次不是演戲,是眞的生氣了。

“你不是說配不起我嗎?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嗎?爲了你那自尊又自卑的心理,一句爲我好,就把我對你的愛全都推開,你明知我有多愛你,卻還說出那些傷我心的話來,說我狠?周俊,你比我更狠!現在卻又跑來說什麽愛我,養我的話,是不是覺得我沒用了,就來可憐我,我才不要你可憐!!”

周俊緊緊握住鄭紹棠的雙手。

“棠棠,我不是可憐你,我是愛你啊!你堂姐說得不錯,我是很矯情,不敢擁有,也不敢付出,在來的路上,我眞的好害怕,怕你和我父母一樣,突然在我面前消失,我不要失去了才知道後悔,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那麽長,只要你的手不松開,我就永遠都不會松手!!”

 

 

61

 

 

“你這算什麽,你怕配不上我就把我推開,現在又說愛我,要跟我在一起,你當我是什麽,我鄭紹棠的人生憑什麽要你來決定!”

周俊不敢回聲,嗫嚅道:“我一直覺得你和秦楚才是一樣優秀的人,而我,只不過是你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我根本沒有能力抓住你們,所以我才……棠棠,你相信我,我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秦楚兩個字只會讓鄭紹棠更生氣。

“你就只記得秦楚,他永遠都是對的嗎?他就代表一切嗎?說什麽我和他是一樣的人,他算什麽東西,他根本就不配!!在你的眼裏,就只有秦楚,你從來都看不到我!你在醫院裏昏迷了兩天兩夜,我就整整陪了你兩天兩夜,(雖然造成你昏迷的原因是我,不過這個問題暫且忽略!)可你一睜開眼叫的還是秦楚的名字!他對你就那麽重要?我恨你!恨你!恨……”

周俊沒給他機會說出下面的話。

他低下頭用力吻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舌頭懲罰似的壓住對方的小舌,禁止它亂動,然後開始大力地吻咬著它,長期抑制的情熱在瞬間噴薄而出,周俊忘記了這裏是醫院的公衆場所,他只看到眼前這個人,他一生都不要放開的人。

他用力將鄭紹棠嵌進懷裏,忘情的吻著自己的愛人,如果開始的輕吻只是爲了阻止對方講話的話,那麽此時,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愛和情感,天知道他想這個人想了多久。

鄭紹棠只稍微抵觸了一下,很快就被周俊的熱度溶化下來,終於在一聲呻吟後放棄了抵抗,熱情地回吻過去。

許久,周俊終於戀戀不舍地放開那已被他吻得紅腫的小嘴,他看著這張有些漲紅還帶了點委屈的俊美臉龐,很認眞地說:“棠棠,永遠不要說對我說恨好嗎?這個字太沈重,我承受不起。”

鄭紹棠也回望著他,半響,忽然笑了起來,有些害羞地說:“俊,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吻我呢,你突然湊過來,我以爲你要打我……”

周俊奇怪的問:“我爲什麽要打你?”

“以前我就因爲罵秦楚,才會被你打,我以爲你又要打我。”

老天,我疼你都來不及呢,怎麽還舍得打你。

棠棠啊,你還眞是愛記仇,爲了那巴掌,我被你折騰個半死的事怎麽不見你說?

周俊好笑地看著眼前的愛人。“那時候我不知道什麽人是我眞正愛的,所以才會做那種傻事,我現在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又怎麽會爲一個外人打自己的愛人。”

鄭紹棠興奮地跳起來。

“俊,你說你愛我,我好開心。”他停了一下,然後很認眞地說:“可是俊,你有想過一輩子有多久嗎?不錯,我是長得很好看,可這不能當飯吃,我不能再動腦子,不能幫你賺錢,我也沒有能力買跑車給你,我知道你很喜歡跑車的是不是?我什麽都做不了,可能還要你來照顧我,我會成爲你的累贅,你眞的一點都不在乎嗎?”

周俊歎了口氣,爲什麽話題又回到了原點。

他拉過鄭紹棠的手。

“棠棠,我是喜歡跑車,但那僅僅是喜歡而已,我不在乎你以後能不能再動腦,我也不需要你爲我賺錢,我只要你開開心心地做個米蟲,你要做的事就是每天等我回家,和我一起做飯,陪我聊天,給我講笑話逗我開心,這就足夠。”

很滿意地看著眼前的人兒笑彎了眉,又接著說道:“我的薪水也不錯,還養得起你這只小米蟲,只要你別每天吃鮑魚燕窩就行。”

“俊,我不是饕餮,一點點就可以餵飽我,你就當養只小貓吧。”

“我養你這只小米蟲。”

“俊,我要你每天都像剛才那樣主動吻我!”

點頭。

“一天三次!”

點頭……然後搖頭。

“臭小子,一天三次,你當是吃飯呢。”

“好吧,那就早晚兩次,忘記俊你中午是在公司了,不過,不可以再減了。”

點頭。

嘿嘿,現在就是要天上的太陽,俊都會毫不猶豫地去摘吧,小惡魔心裏笑開了花,他一擡腿把輪椅踢到一邊。“俊,我們回家吧。”

“可是你的傷……”

“都說沒事了,回頭到別的醫院做個定期檢查就行了,我討厭再呆在這裏,我也不想再見到他們。”

最主要是在鄭楚琰兄妹出現之前成功離開,有膽量捉弄我,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決心。

鄭氏的義工你們是做定了!!

鄭紹棠衝周俊甜甜一笑。“俊,背我回家。”

後者嚇了一跳。“什麽?你知道從這裏到我家有多遠嗎?你要我背你……”

“俊,還說你愛我……不過是背一下而已!”

周俊翻翻白眼,背一下?還而已,這背一下就要一個多锺頭吧。

可是看看一臉幽怨的愛人,周俊還是無可奈何地蹲下身來。“臭小子,上來吧。”

鄭紹棠歡呼著跳到周俊的背上。

“俊,愛死你了。”

可愛的俊,被你擺了一道,不報複回來,我怎麽能解氣,不過,最多讓你背到醫院門口了,誰讓我這麽愛你,舍不得讓你辛苦呢。

鄭紹棠把手指做了個V字,在周俊頭上比劃了一下,這是第幾步作戰計劃來著?不記得了,反正是順利成功,搞定!!

“棠棠,我總算明白你那個堂姐怎麽一直都沒有男朋友了,她好恐怖。”想到剛才被鄭楚瑜教訓的一幕,周俊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哈哈哈,俊,沒想到你有時候說話也挺損的。”

“那當然,他們那麽對你,只貶她幾句已經夠便宜她的了,如果他們兄妹現在在的話,我一點兒都不介意揍他們一頓!”

呵呵呵,如果楚琰楚瑜聽到俊的這番話,恐怕連鼻子都會氣歪了吧。

“俊,你的智商有多高?”小惡魔舒舒服服趴在周俊背上笑嘻嘻地問。

總是跟不上鄭紹棠的跳躍思維,周俊遲疑地說:“110多吧。”

“這麽低嗎?難怪你老是誤會那些有的沒的了,俊,我決定了,今後有什麽爭執,我一定會讓著你的!!”

“臭小子,你敢說我智商低,當初是誰誤會我和殷飛揚的?”

“這能怪我嗎?你們那麽暧昧地抱在一起去酒店開房間,你又衣冠不整地出來,換了誰都會那麽認爲!”

“我那是在攙扶他!!你用哪只眼睛看到我們是暧昧地抱在一起的,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摔下去?”

“俊,你好凶啊。”

不過……

像小鬥牛一樣的俊,我喜歡!!

傻俊,你怎麽會認爲配不上我呢?在我看來,整個鄭氏都沒你一個人來得重要。

我有錢沒錢也好,我聰明或傻也好,你的愛都不會因此而改變,你是這世上唯一不因爲我的身份而願意爲我付出的人,試問這樣的人我遇到了,又怎麽會放棄?

終於心想事成了,米蟲生涯又要開始了,好期待啊。

俊寶寶,等著接招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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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變胖的胖達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