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第一世的張京墨被陸鬼臼背叛然後關了起來,重生後的他發誓要陸鬼臼血債血償。然後他重生了,然後陸鬼臼血債血償了,再然後,他死了。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無數次的重生後,張京墨才發現,被陸鬼臼關起來……居然是他最好的結局。

於是——

張京墨:求關小黑屋。
陸鬼臼:不關,叔叔我們不關。

這其實是個雙向暗戀的純潔故事(霧


內容標籤: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張京墨,陸鬼臼 ┃ 配角: ┃ 其它:小黑屋,安安靜靜談戀愛

 

《在那遙遠的小黑屋》

 第1章 吾命鬼臼
    張京墨的一襲白衣上沾滿了血跡,他持劍立在山巔之上,平靜的望著身後的人。
    他身後之人一襲赤服,笑容癲狂無狀,見張京墨走投無路的模樣,便大聲呵笑道:“清遠真人之名,看來是名不副實啊!”
    張京墨不言不語,只是低頭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長劍。
    這劍,是他親手煉製的玄器,天下之間,玄器只不過三件,他手裡一件,被人毀了一件,最後那一件,便在他對面那人的手裡。
    張京墨如今修為大成,眼見就要飛升仙界了。但凡界大難將至,魔族入侵,若是換了其他修者,大概會選擇棄了這一片大陸,去仙界逃難。
    可是張京墨沒有,他並不是心懷大義,而是眼前的人,已經成了他的心魔。若是不除,恐怕飛升渡劫的那一關,也過不去。
    那人似乎猜到了張京墨無力再戰,大笑道:“張長老,請吧!”
    張京墨微微握緊了劍,黑色的長髮無風自動,語氣平淡的吐出一個字:“請。”
    那個請字一出口,張京墨便化作一道藍光,沖向了對面的赤衣之人。那赤衣人本就擅長近戰,見張京墨不怕死的沖了過來,還以為他是昏了頭腦,於是便也不多想,用起法寶和張京墨纏鬥在了一起。
    可就在幾息之後,那赤衣才猛然察覺了張京墨所想,他大呼一聲不好,就想要逃,然而此時再逃,已經為時已晚。
    張京墨身上爆發出一陣強烈的藍光,隨著那看似溫和的光芒蔓延開來,周遭的一切活物,都像是被藍光抹去了。
    那赤衣人大吼一聲:“張京墨你居然自爆靈胎!你瘋了?!”隨即便發出一聲淒慘的叫聲。
    修道之人,若是身死,還能轉世,可如果是自爆了靈胎,那便是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不過以張京墨大成之能,他若是自爆,今天這斷崖上,怕是不會有任何活物。
    本來那赤衣人完全有自信將張京墨活捉,但現在卻變得自身難保,只好棄了肉身神遁而逃。
    張京墨的最後一點意識,看著那赤衣人逃走,他見紅光走遠,心中微微一歎,隨即意識便消散在了這斷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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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張京墨並不驚訝。
    他看著自己面前的丹爐,算了算時辰便隨口道了句:“起丹。”
    站在一旁伺候的童子說了聲是,便去吊起了丹爐。
    張京墨掃了眼爐火,便道:“你去給洪真人送些太虛黃泉丹。”
    童子又諾了一聲,取了丹藥後,便駕鶴而去,看那方向是去洪真人的洞府了。
    張京墨的表情一直很平靜,直到童子走後,臉上才有了一絲的難看,他又死了,這次是死在了赤衣人手裡,然後——他又活了。
    他重生了,重生在了他們淩虛派最為強盛的時候,這時候魔族還沒有入侵。護著整個大陸的大陣,還沒有崩壞。
    張京墨慢慢的從懷裡掏出一塊竹簡,那竹簡之上整整齊齊的劃著密密麻麻的短線,張京墨掃了一眼,便數出這線已經有一百二十多條了。
    一百二十多條線,便證明了他死了一百二十多次了……
    察覺到自己心緒浮動,張京墨只好停下回憶,念了段清心咒。心靜下來之後,張京墨將那竹簡放進了懷裡,然後起身走出了府,騰雲到山門處去了。
    張京墨的修為並不算太高,但他在淩虛派的地位可卻不低,因為這淩虛派內,幾乎所有的珍貴丹藥,都經由他手,所以無論是掌門還是其他長老,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今天山門之下很是熱鬧,幾百個小童嘰嘰喳喳的聲音十分嘈雜,這些童子大最多不過七八歲,最小也就三四歲,站在一起那自然是哭的哭,鬧的鬧。
    這些童子均是來自俗世的世家子弟,唯有少數幾個,是因為天資出眾,才被人從中選了出來。張京墨記得那人,便是陸家的三子。
    選拔的過程,不算複雜,但也絕不簡單,先是看根骨,隨後是看心性,若是這兩樣都過了關,便由派中的長老們進行挑選。選上了的,就帶在身邊教養,選不上的,就留在內門當個雜役,或者在門外當個記名弟子。
    張京墨結丹四十多載,只收了兩個徒兒,現如今都已經出外歷練,本來按照他的喜靜的心性,不到元嬰,不想再收徒弟,可是他今天還是來了,不但來了,還準備挑個人回去。
    派裡的長老們似乎也沒想到在這裡能看到張京墨,都有些驚訝,和張京墨關係不錯的于長老更是直言道:“京墨,你今天怎麼捨得出了那山門?”
    張京墨看了眼自己的好友,淡淡回道:“大概是機緣到了吧。”
    于長老道:“如此倒也好,看你整天窩在洞府裡,人又白了幾圈了。”
    他說這話純粹是調笑,張京墨不鹹不淡的瞅了他一眼,嘴角也勾起一抹不太明顯的笑容。
    于長老哈哈一笑,正欲說什麼,就見張京墨將注意力投向了場中的一個童子。
    于長老道:“怎麼?看上哪個了?”
    張京墨道:“你看那個如何?”他說著,便手一指。
    于長老順著張京墨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見到一個垂髫小兒正沉默的站在場中央,也不見他和別的孩童哭鬧喧嘩,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起來有幾分木楞
    于長老端詳了那小兒一番,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這幼子眉間帶煞,雖說根骨不錯,可若是不好好教導走了歪路……恐怕于長輩不利啊。”
    于長老這番話說的委婉,張京墨卻聽的明白。
    什麼于長輩不利,那孩子長的就是一副天煞孤星的面相,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然而就是這個人……卻是有著張京墨羡慕不來的大氣運。
    當年張京墨受故人所托,收了這個弟子,也悉心教導,看著他一點點成長起來,最終成為一代大能修士。
    可是他是怎麼對自己的?張京墨本來平靜無波的面色變得微微有些陰沉,甚至可以說是憤怒,但這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他片刻間便恢復的平靜,還開口道:“于長老說的也是。”
    于長老瞭解自己這個好友,也知道這個好友雖然看似和藹,性子卻是執拗極了,他歎了口氣,只是道:“你想要,便要了去吧,在淩虛派,總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的。”
    張京墨微微頷首,朝著于長老道了聲謝。
    弟子每年都在選,可真正被淩虛派長老選上的人卻少的可憐,大多說人都是在門派外當了記名弟子,得了本淺薄的功法,就這麼平凡的度過一生。
    其餘長老一般都是來過之後,掃了一眼全場,見沒有感興趣的便轉身離去了。有的甚至來也不來,顯然是對收徒這件事並不感興趣。
    是以三十多年,入了淩虛派的凡世弟子,也不過就三四人罷了。這三四人中,還有的是因為其家世不凡,長老被托了關係,給了面子罷了。
    曾經的陸鬼臼,就是這樣的存在。
    張京墨選好了人,便從辦事弟子那裡取了刻了陸鬼臼名字的名牌,就踏雲回洞府裡了。
    離開前于長老約張京墨半月之後在青弦溪小酌,張京墨俱一應下。
    張京墨回到洞府沒多久,門口的小童便前來稟告,說張京墨選的弟子送來了。
    張京墨當時正在啟鼎,聽到小童口裡“陸鬼臼”這三個字,便動作頓了一下。這一頓,一爐丹藥全都廢了。
    小童見狀也是一愣,隨即瑟瑟發抖的跪倒在了地上求張京墨恕罪。
    張京墨隨意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小童見張京墨並無怪罪之意,這才起身連忙走了。
    張京墨扭頭看了眼自己毀掉的一爐丹藥,只是歎了口氣,轉身朝著洞口處走了去。
    剛來的陸鬼臼正跪在門口。他現在才四歲,本該是在娘親身邊撒嬌的年紀。可惜的是他的娘親在他出世時便去世了,父親待他倒也不錯,不過家中總是會出些比較怪異的事情。
    後來他父親請了仙師替陸鬼臼看面,仙師一語便道:“此子若是留在家中,你們陸家不出五年便要家破人亡。”
    他父親忙問有什麼破解之法,那仙師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隨後手一指,便指向了靈虛山所在的西南方。
    再後來,才四歲的陸鬼臼,便被送到了淩虛派。
    當年的張京墨,是承了人情,才收下了陸鬼臼。現如今,即便是沒有那個人情,他卻還是要認下陸鬼臼。
    小孩在地上跪的久了,身子有些搖搖晃晃,不過他倒也不叫不哭,只是咬著牙慘白著臉色,死死的直著腰跪在地上。
    張京墨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也不抬頭,依舊垂著腦袋,露出紮了兩個小小髮髻腦袋。
    張京墨看了他許久,才說了句:“起來吧。”——這一句起來,便是他們師徒情誼的開始。
 第2章 不死不滅
    陸鬼臼並不抬頭,只是低低說了聲:“徒兒見過師父。”隨後才一搖一晃的站起來。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問道:“為何求道?”
    陸鬼臼道:“為了更強。”
    張京墨道:“什麼才是更強?”
    陸鬼臼道:“不死不滅,隨心所欲。”也不知是有人教了他這話,還是他自己從想的,才四歲的娃娃語音稚嫩,說起來語氣卻是無比的篤定。
    張京墨之所以問這些話,就是想看看眼前的陸鬼臼和當年的陸鬼臼有沒有什麼區別,事實證明——沒有。因為當年陸鬼臼也是這麼說,而且他辦到了。
    有時候天賦是件非常令人嫉妒的東西,張京墨生生死死這麼多次,奪走了無數屬於別人的機遇,可是他得不到的,還是得不到。
    張京墨的師父就曾經說過,張京墨不適合修仙,只適合煉丹。
    張京墨凝視著站在他身前,才到他膝蓋高的小娃娃,四歲的陸鬼臼很可愛,臉蛋胖嘟嘟,紮了兩個童子髻,這會兒正一臉嚴肅的盯著地上,回答著張京墨的提問,儼然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張京墨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兒了,陸鬼臼。”
    陸鬼臼道:“是,師父。”
    和陸鬼臼打完招呼之後,張京墨便叫童子把陸鬼臼領去了住所,自己卻是進了淨室,坐在了蒲團之上。
    張京墨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陸鬼臼了,他的性子雖然平時看起來與世無爭,可就像于長老說的,真要執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當初張京墨被陸鬼臼背叛,囚禁了起來,他便熄了所有對陸鬼臼的師徒之情,只當這是個狠心毒辣,心思荒丨淫的孽子。
    後來,張京墨因為意外身亡,重生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掌斃了在山門中被初選中的陸鬼臼。他被陸鬼臼折辱,自是不會有任何的手下留情,在殺了陸鬼臼之後,便棄了煉丹,一心向道只求更強。
    可是張京墨還是死了,還死的非常的莫名其妙。他去尋找一處仙藥的時候,正好遇到兩個大能修士鬥法,他一條池魚便遭了秧,連逃的機會都沒有,就神形俱滅——如果張京墨生活在現代,他大概會對自己的遭遇用兩個字來形容:炮灰。
    要知道,這個大陸之上,大能修士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他完全就是在遭遇無妄之災。
    這是第一世,之後的幾世,張京墨也死的輕易,他要麼死在敵人手裡,要麼死在同伴手上,要麼吃了仙藥結果沒挺過來,要麼就是遇上了本不可能出現的上古神獸,直接被一口咬死,最離奇的一次是張京墨禦劍而行,填上突然掉下一塊天石,直接把他給砸死了,這讓重生後的張京墨好氣又好笑,卻又毫無辦法。
    次數多了,他也就懶得去管陸鬼臼,反正如果他不收陸鬼臼為徒,整個淩虛派估計也沒誰能看上陸鬼臼。
    張京墨沒去關注陸鬼臼,多年以後無意打聽了他的消息,才發現陸鬼臼早已離開了淩虛派,不知所蹤了。張京墨本就隨口一問,聽到這個答案,也就完全沒放到心上,直到後來——
    大陣被破,魔族入侵。
    張京墨想到這裡,眉宇間生出一些煩躁的情緒。他又想起了赤衣人那狂傲的笑聲和嘲諷的神色,只覺的一股怒意從心中迸發出來。
    第一世的時候,張京墨也記得自己見過那赤衣人一面,不過也就是一面而已,因為那赤衣人直接死在了陸鬼臼的手裡。
    那時的陸鬼臼已經是大能修士,修為比張京墨高了好幾個層次。不過張京墨也成了一代傳奇丹師,只可惜……
    時間過得太久,有些記憶張京墨已經不太記得了,甚至於此時此刻,他對陸鬼臼已經沒了太多的恨,只餘下一些失望的情緒。他待陸鬼臼不薄,為了助陸鬼臼修行也是用盡了全力,可卻沒想到最後陸鬼臼將他囚禁了起來,不但囚禁,還將他……
    想到這裡,張京墨臉上冒出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想起了某些本該忘了的事。
    而現在,張京墨之所以又收了陸鬼臼,是他突然悟到,這個大陸上,有著大機緣的陸鬼臼不該被放過——陸鬼臼可以抵禦魔族,不至於讓張京墨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發生。
    既然已經下了決心,張京墨便馬上付出了行動,他知道自己的這個行為是在冒險,可是他殺不掉的人,陸鬼臼卻能殺。
    至於被陸鬼臼囚禁背叛,若是他已經有了防備,那陸鬼臼的計畫恐怕也不會那麼好得逞。
    陸鬼臼的住所條件不錯,吃的用的,都是嚴格按照內門弟子的規格來制定的。
    張京墨雖然沒有特別的照顧,但陸鬼臼是他這幾十年來收的第一個徒弟,依照張京墨的地位,旁人也不敢看輕了去。
    張京墨雖說是煉丹的,可在門內地位卻著實不低,於是連帶著陸鬼臼也占了便宜,在拜師不久後,便可以在門派內挑選一門合適自己的修真功法進行修煉。
    張京墨省了這一步,直接把一門更精妙,也更合適陸鬼臼的功法傳給了陸鬼臼。這一百二十多次的重生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張京墨很多次都死在了尋找修真功法和靈丹妙藥的路上,但也因此習得不少已經快要失傳的絕妙功法。
    比如他給陸鬼臼的這一本《水延經》,就是他在一個坐化的大能前輩那裡得來的。
    陸鬼臼來到這裡三天,都沒能見到張京墨,他一個孩子也不急,只是乖乖的屋裡看些放在櫃子上的書籍。
    張京墨去看陸鬼臼的時候,就看見陸鬼臼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軟軟的臉蛋貼在桌子上,小嘴張著,嘴角還能看見晶晶亮的口水。
    一本雜記放在桌子前面,似乎剛才陸鬼臼還在看這本書。
    張京墨進屋的動作悄無聲息,這會兒才輕輕的咳了聲,見陸鬼臼還是沒反應,又叫了聲陸鬼臼。
    按照常例,睡著的人怎麼都該醒了,可陸鬼臼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正是貪眠的時候,這會兒午睡的十分甜熟,根本沒聽到張京墨的聲音。
    實在無法,張京墨只好伸手拍了拍他這個徒弟的肩膀。
    陸鬼臼這才醒了,醒來後迷迷糊糊的叫了聲爹,然後才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張京墨,這才趕緊起身朝著張京墨行了禮,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臉上紅紅的印子,說了聲:“若是睡覺,去床上睡。”
    陸鬼臼臉有點紅,乖乖的點了頭。
    張京墨又道:“今日我來,是傳你一門功法,你日後若有什麼不明之處,可來問我。”
    陸鬼臼說了聲謝謝師父。
    張京墨道:“你如今可識字?”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睡迷糊了,陸鬼臼沒了往日的老氣橫秋,奶聲奶氣的說:“識得一些。”
    張京墨想了想,便道:“以後你上午來我這裡,我教你識字,下午便練習功法。”
    陸鬼臼說了聲是。
    張京墨吩咐道:“坐到床上去,盤起腿來。”
    陸鬼臼聞言轉身去了床邊,把鞋子脫了之後又乖乖的在床上盤好了腿。
    張京墨也坐了過去,把手按到了陸鬼臼的頭上,道:“會有些疼,你忍著些。”
    陸鬼臼唔了一聲,張京墨便將功法輸進了陸鬼臼的識海裡。
    識海被灌入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陸鬼臼顯然有些不適,但他還是拼命的咬緊了牙關,沒有叫出那個疼字。
    好在傳功的時間比較短,張京墨很快就收了手,再一低頭,才發現陸鬼臼已經疼的渾身都是冷汗了。
    張京墨見狀一愣,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大意了。
    那部功法他沒有抄寫下來再給陸鬼臼看,是擔心被別人看到橫生枝節。但他忽略了陸鬼臼只是個四歲的孩子,此時識海還沒有完全穩定,他這麼傳過去,恐怕不是一般的疼。
    張京墨道:“是為師莽撞了,你把這個吃了。”說著,他遞給了陸鬼臼一顆晶瑩剔透的丹藥。
    陸鬼臼接過丹藥,也沒問是什麼就塞進了嘴裡。他吃下去,臉上的臉色便好了許多,緊皺著的眉頭也舒展了下來。
    張京墨道:“睡吧,睡醒就好了。”
    陸鬼臼抬起頭看了一眼張京墨,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師父,這才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張京墨看著小小一團的陸鬼臼,拿起毯子蓋在了他的身上,然後才起身離去。
    陸鬼臼睡著酣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他起床之後,正好遇到來傳消息的童子,那童子叫陸鬼臼今日下午再過去,說是張仙師允他休息一日。
    陸鬼臼聞言也沒說什麼,只是用這上午的時間,將腦海裡的內容細細的梳理了一遍。
 第3章 元青丹
    修真界向來都是人才輩出,從來不乏驚才絕豔之輩。
    然而,張京墨在這一百二十多次重生裡,卻從未見過比陸鬼臼更適合走上這條逆天之路的人。
    且不說心性如何,就光說陸鬼臼那極為罕見的十絕靈根,百年之內在這片大陸之上恐怕都不會出現第二個。
    當年因為陸鬼臼這少見的天賦,師徒二人還走了不少彎路。
    十絕靈根,若是修行一般的法決,進度不但會非常的緩慢還會傷到身體,張京墨當時並不是個經驗豐富的師父,好在他在發現問題後,查詢了不少的典籍,還詢問了不少道友,繞了許多彎子才知道了緣由。
    不過隨之而來的問題是,既然陸鬼臼不能修行一般的法決,那他應該修煉什麼呢?沒有前人的路子,張京墨只好帶著陸鬼臼慢慢的探索,好在陸鬼臼是有大氣運的人,一次機緣巧合之下,他總算是找到了他該走的那條路。
    當年的張京墨,作為一個引路人是不合格的,因為他並沒有能給陸鬼臼什麼有用的指導——他所有的經驗在陸鬼臼身上,都不適用了。
    可是即便如此陸鬼臼依然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了起來,他出外游離二十餘年,回來之後修為居然就超過了身為師父的張京墨。
    而後,更是奇遇連連,讓張京墨羡慕都羡慕不來。
    不過現在,張京墨卻打算把陸鬼臼要走的路鋪的再平一些,他倒有些好奇,在崎嶇的小路上陸鬼臼都能有如此成就,若是一開始就走在康莊大道上——
    想到這裡,張京墨停下了思緒,他面前此時正煉著一鍋丹藥,還未出爐便已有異香。
    這爐丹藥的名字叫元青丹,雖然名字普通,但在這大陸之上,能煉出此丹的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張京墨曾經也不行,直到他重活了一百二十多次。
    一百二十多次的重生,就算是條狗估計也學會煉丹了,況且張京墨天資不錯,能煉出這麼一鍋丹藥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這一鍋丹花了張京墨三個月的時間,丹藥出爐的那天,淩虛派的上空結出了三朵彩色的祥雲。
    這異象一出,稍有見識的人便都猜到了是張京墨煉出了逆天的丹藥。
    掌門還親自上門了一趟,詢問了這件事。
    張京墨也沒有吝嗇,他將煉出的三枚丹藥的其中兩枚,都給了掌門。
    掌門人沒有推脫,開口謝了張京墨幾句,然後又允下張京墨,說日後可以答應張京墨三個要求。
    張京墨一一應下。
    說完這些,掌門見張京墨神色憔悴,便也沒有多做打擾,告辭離去了。
    張京墨見掌門走了,腳一軟便險些跌倒地上,他重重的喘了幾口氣,苦笑了兩聲——還是太勉強了,他的實力其實並不足以煉出這鍋丹藥,若不是之前的重生所積攢的經驗,怕是他就算費盡體內最後一絲真元,都無法得到這三顆珍貴的丹藥。
    不過既然成功了,那就一切都是值得的,張京墨調息了半個時辰,又整理了一下儀容,便禦風向陸鬼臼住的地方去了。
    從他開始煉丹,已經有三個月沒見過陸鬼臼了,也不知道這小子的《水延經》修煉的如何了。
    到了陸鬼臼住的地方,張京墨還在天上,便遠遠的看見了一個圓圓小小的肉團子,正在認認真真的蹲在地上洗臉。
    小時候的陸鬼臼是很可愛的,他長得不差,在家中又被養的白白胖胖,很像個畫中的年畫娃娃。也因如此,張京墨當年也是很疼陸鬼臼的。
    可惜不知最後怎麼長歪了,可愛的年畫娃娃變成了個逆師的孽徒……
    陸鬼臼也注意到了天上緩慢降下的張京墨,他趕緊放下手裡的毛巾,奶聲奶氣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眼神有些複雜,但他很快就調整了心情,輕輕的問了聲:“近來可有好好的修煉?”
    陸鬼臼點頭如搗蒜,他道:“鬼臼,有好好修煉。”
    張京墨沒多說什麼,直接彎腰一把將陸鬼臼抱了起來。
    陸鬼臼自從入門後,還未曾和張京墨如此親近過,一時間倒顯得有些慌亂,他僵住了身體,任由張京墨的手指在他身上四處捏動。
    當然——張京墨肯定不是個占小孩子便宜的變態,他只不過是在查看陸鬼臼的經骨罷了。
    時隔如此多年,經歷了那麼多事,張京墨在又一次靠近陸鬼臼後,卻還是不得不對面前這個奶娃娃,歎一聲:逆天。
    三個月,對於修仙的人來說不過是彈指之間,張京墨本來只是想著用《水延經》磨一磨陸鬼臼的性子,卻沒想到這個年僅四歲的小娃娃,用了僅僅三個月的時間,就將張京墨研究了幾年才入門的奇書入門了。
    若不是張京墨在陸鬼臼的靜脈內,已經探查到了屬於《水延經》的柔和靈氣,他恐怕也絕不會相信時間竟然會有這樣的事。
    陸鬼臼的十絕靈根的確難得,但他也有個很大的問題,修煉屬於十絕靈根的法決時,越精進,便對身體的傷害越大。
    當年陸鬼臼發現這個問題時,已經是大能修士了,於是不得不去一些極險之地,採集靈藥秘草,煉製丹藥養生。
    不過現如今,既然張京墨已經決定讓陸鬼臼重新走上巔峰之路,那便要為陸鬼臼鋪上一條通泰大道。他倒要看看,眼前的妖孽,到底能走到什麼程度。
    《水延經》特有的水靈氣,可以在經脈之內形成保護,修煉越久,經脈就越不容易受損。以陸鬼臼四歲的小小年紀,若是一直修煉下去,之後再修煉屬於十絕靈根的特殊法決,便不會再擔心傷了身體。
    張京墨在確認了陸鬼臼已經入門後,一時間竟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師徒二人沉默了半響,被張京墨抱在懷裡的陸鬼臼才軟軟的,小心翼翼的問了聲:“師父,怎麼了?”
    張京墨說:“沒事。”他說著,便將陸鬼臼放了下來。
    陸鬼臼低著頭,輕輕的咬了咬下唇。
    張京墨說:“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陸鬼臼說:“有些字……徒兒不認識。”
    張京墨聞言一愣,他記得三個月前,陸鬼臼就說過這個問題,他也承諾陸鬼臼,讓他每日上午來自己這裡識字。
    不過回去之後,他便開始煉丹,一時間將這件事忘在了腦後……自是,他的不對。
    張京墨說:“之前三個月,師父都在煉丹,現在丹出爐了,你就和我說的一樣,每日上午來找我吧。”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又想起了什麼,他說:“你這裡離我住的地方有些遠,每日去有些不便,鬼臼,你是想每日禦鶴來找我,還是搬到我的住處去?”
    淩虛派,弟子和師父都是分開住的,除非師徒關係極好,才會住在一起。像張京墨這種才三個月,便把徒弟叫到自己洞府一起居住的,倒也沒幾個。
    陸鬼臼幾乎沒有思考,開口便道:“我想同師父住在一起。”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不會再有太多沒必要的顧慮,反正無非是重生再來一次而已。
    張京墨吩咐了伺候的童子,讓他們把陸鬼臼的東西搬到他的洞府去。
    其實陸鬼臼也就只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一些在山上沒什麼用的盤纏。
    而陸鬼臼,就由張京墨親自抱過去了,他上輩子的時候其實沒怎麼親近過陸鬼臼,一是他不喜歡小孩,二是想維護作為師父的威嚴,現在想來,反正到最後都是黃土一捧,倒不如隨心所欲一些。
    小孩的肉軟軟的,抱起來很是舒服,陸鬼臼乖乖的趴在張京墨的肩膀上,一動也不動。
    張京墨見狀,心裡忽的一動,開口問道:“鬼臼是不是怕高?”
    陸鬼臼抿了抿唇,彆扭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張京墨從來沒想過陸鬼臼會怕高,至少在曾經的他面前,陸鬼臼從未表現,他在背叛張京墨之前,一直都是個完美的徒弟。
    到了洞府,張京墨把陸鬼臼放下了,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瓶丹藥,讓陸鬼臼每日一粒。
    陸鬼臼也沒問那丹藥有什麼用,就緊緊的握在了手上。
    張京墨伸手摸了摸陸鬼臼軟軟的頭髮,道:“你先熟悉一下洞府,若是有什麼不懂的,便直接來問我。”
    陸鬼臼點點頭,又叫了一聲師父。
    張京墨歎了口氣,師父師父,到底是有個父字,若是當初陸鬼臼沒有走出那樣一條路,也不會有現在的自己吧……
    張京墨的丹藥出爐了之後,便直接去找了陸鬼臼,此時回到洞府之中被透支的身體也散發出一陣陣的倦意,他叫來了洞府中的童子,讓他把陸鬼臼安頓好,自己便先去休憩了。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離去的背影,輕輕的咬了咬下唇,他好喜歡師父,喜歡師父的模樣,喜歡師父身上清雅的味道,喜歡師父淡淡的表情,更喜歡,師父抱著他……
    伺候的童子在旁叫了好幾聲,才把陸鬼臼叫回了神,他又朝張京墨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戀戀不捨的跟著童子離開了。
 第4章 血色妖蟒
    張京墨受淩虛派庇護,煉出的丹藥一般都要上交至少三分之二。
    但也因如此,他可以輕易的在門派中取到他所想要的各種藥材,給他煉丹之路省了不少的麻煩。
    張京墨之前煉出的元青丹便有奇效,這丹藥在一個月內,可以將人的修為硬生生的提高一級,練氣提到築基,築基提到金丹……以此類推。
    一個月,足以讓人解決掉原本無法解決的問題了。
    而這逆天的丹藥也有後遺症,丹品越高,後遺症越少,目前以張京墨的能力,最多煉製出了三品的元青丹,也就是在一月之後,他會虛弱七天,若是一品的元青丹,虛弱的時間會直接減到一個時辰。
    目前張京墨才結丹不久,想要煉出一品的元青丹簡直不可能,不過這也不重要,因為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張京墨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在把陸鬼臼接回來之後,張京墨特意請來了人教導陸鬼臼習字。他本來是想親自教導的,但時間太緊,他要準備的東西也太多,張京墨無力分神,只能暫時將陸鬼臼託付給了別人。
    陸鬼臼表現的很乖,和張京墨記憶裡的一樣懂事,作為一個剛剛四歲的孩子,離家之後不哭不鬧,還那麼聽話,也著實招人疼愛。
    張京墨對陸鬼臼的心情原本是很複雜的,但再怎麼複雜的情感,經過時間的磨礪也都淡了,若不是陸鬼臼是他所遭遇這一切的開端,張京墨恐怕自己都會把這個人給忘記。
    所以當他這一世再次看到陸鬼臼的時候,張京墨發現自己的心中十分平靜,甚至於多了一份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放鬆。
    不過張京墨暫時將這些情緒全都拋到了腦後,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就在一個月後,風決穀裡將會出現一條血色妖蟒,這條巨蟒身上寄生了一種叫明芝的靈藥。這靈藥極為難得,是崆瓊丹最主要的一味藥材。
    而崆瓊丹,則是築基丹藥中,最為珍貴的一種。
    修士們都清楚,只要有了崆瓊丹,築基便十拿九穩——這不是張京墨所看重的,他之所以那麼看重崆瓊丹,是因為他的手上有一張改良的單方。
    按照那方子製成的崆瓊丹,有著一個讓人想不到的功能——它可以為修士的結丹打下堅實的基礎。
    若是有緣,還能結出十轉原丹。
    當年就算是陸鬼臼這麼妖孽的存在,結丹之時都沒能結出圓滿的十轉元丹,就可知這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了。
    張京墨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他想在陸鬼臼的身上,見見他從未見過的奇景。
    風決穀裡的妖蟒,會在一個月後回到穀中蛻皮,屆時淩虛派正在搜尋草藥的幾個練氣期弟子則會遭到牽連。
    張京墨去過風決穀,也找到了妖蟒,甚至從它的身上采到過明芝,只不過也死在了它手上幾次。
    第一次,張京墨錯估了自己的實力,直接被妖蟒一口吞了去。第二次,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卻死在妖蟒搏命的一招上面。好在事不過三,有了這兩次經歷的張京墨,再也沒在妖蟒身上吃過虧,甚至於可以說,只要他重生了,就一定會去取來這條妖蟒身上的明芝。
    不過穩妥起見,張京墨還是煉出了三品元青丹以備不時之需,畢竟死亡從來都不是什麼讓人舒服的經歷。
    這一個月見,張京墨閉關將身體跳到了最好的狀態,然後帶著備好的各類法器,便準備出門。
    他在臨走之前,又見了陸鬼臼一面。
    和一個月前比起來,陸鬼臼身上沒什麼大的變化,只是那好似年畫娃娃似得衣裳,被換成了一襲白衣,雖然看起來依舊可愛,但張京墨卻覺的有些看不順眼。
    張京墨問是誰讓他穿成這樣的。
    陸鬼臼卻說是他自己。
    張京墨聞言有些不解,他道:“鬼臼是喜歡白色麼?”他怎麼記得以前陸鬼臼從不穿白色的衣服。
    陸鬼臼搖了搖頭,奶聲奶氣道:“鬼臼是想和師父一樣!”
    張京墨聞言卻是少有的露出了笑容,他說:“鬼臼想和師父一樣?”
    陸鬼臼說:“對。”
    張京墨說:“為什麼會想像師父一樣呢?”
    陸鬼臼囁嚅著不肯回答。
    張京墨也沒打算逼著陸鬼臼說出答案,他輕輕歎了口氣,又摸了摸陸鬼臼的頭髮,道:“師父要出去一段時間,鬼臼在家裡好好的修煉。”
    陸鬼臼瞬間瞪大了眼,他本以為張京墨把他接回來後,他就可以天天都看到張京墨了,卻沒想到張京墨連續閉關了一個月之後,同他說了一句話就又要走。
    張京墨見陸鬼臼沒說話,轉身便打算離開,然而他剛跨出一步,袖子就被扯住了,張京墨一回頭,竟是發現陸鬼臼拉住了他的袖子。
    見張京墨看過來,陸鬼臼一下子收回了自己的手,低下頭,不敢說話。
    張京墨見陸鬼臼一臉怯怯的模樣,心中生出了一些疑惑,按理說這一世他也沒對陸鬼臼發過什麼脾氣,怎麼陸鬼臼總是表現的那麼害怕他呢。
    還是說其實陸鬼臼一直都很怕他,只不過當年他和陸鬼臼住所相隔較遠,沒有每日相處,才沒能發現自己這個弟子身上的特質?
    張京墨道:“鬼臼,怎麼了?”
    陸鬼臼只是搖頭,卻不肯說話。
    張京墨又問了一遍,見陸鬼臼還是不答,便彎腰將小孩抱了起來,他說:“是不是想爹娘了?”
    說來陸家和他也是有些因緣,不然他當年也不會承認所托,收下陸鬼臼這個徒弟。
    陸鬼臼把下巴靠在張京墨的肩膀,兩隻手抱著張京墨不肯放。
    張京墨也沒有再問什麼,只是伸手輕拍著陸鬼臼的後背,想緩和陸鬼臼的情緒。
    然而陸鬼臼抱著抱著,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張京墨發現之後,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沒把孩子叫醒,他把陸鬼臼放到了床上後,便去詢問了照顧陸鬼臼的那兩個童子。
    那兩個童子一個叫清風一個叫明月,都是張京墨從門外弟子裡調來的。
    張京墨說:“最近鬼臼身上有什麼異樣麼?”
    清風低頭答道:“陸少爺近來沒什麼異常,只是睡的時間有些短,平日裡子時睡下,寅時就起來了。”
    子時睡下,寅時就起來了?張京墨微微皺了皺,陸鬼臼這個年紀的孩子,每日睡足了六個時辰也是常事,就算他刻苦也無需這麼折騰身體,他現在才四歲,苦修對他而言有害無益。
    張京墨沉吟道:“以後讓他睡足了五個時辰,早上起來早些無妨,晚上就別讓他熬夜了,若是他說什麼,就說是我吩咐的。”
    清風聞言一一應下,他似乎還想要說什麼,但神色之間有些猶豫。
    張京墨看出了清風的遲疑,他道:“說吧,還有何事。”
    清風低頭道:“陸少爺,似乎有些吃不慣山間的飲食……”他其實有些擔心告訴張京墨這些小事會不會被責駡,但又害怕若是不說,到時候張京墨知道了會更生氣。
    張京墨聞言露出了然的神色,自從築基之後,他就辟穀了,已經許久沒有吃過東西,所以平日裡對吃食向來都不太在意。
    淩虛派所在之地在深山之中,伺候他的小童都是吃些辟穀的丹藥,但像陸鬼臼這樣的小兒,丹藥對他顯然是不合適的,但一時間又沒有合適的食物……
    張京墨從須彌戒裡取了一袋靈石,遞給了清風,他道:“今日後,你便每天去給他買靈植來做飯菜,我之後會給他帶些靈獸的肉回來,你每日給他做好。”
    清風自然高興的允下了,他雖然不看袋子,也知道張京墨不是個吝嗇的主人。
    張京墨道:“你好好侍奉他,若是讓我發現你和明月有哪裡不盡職——”他說到這裡眼神裡透出一絲涼涼的冷意,“仔細了你的皮。”
    清風和明月跪下戰戰兢兢的允諾。
    張京墨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個童子,什麼都沒說便直接禦風出了山門。
    離開門牌的時候,還遇到了那個整天都十分悠閒的道友于長老,于長老隨口問了句張京墨要去哪。
    張京墨說是出門找些東西。
    于長老開玩笑道:“捨得拋下你那可愛的小徒弟,又要出去尋什麼樂子?”
    張京墨道:“關我徒弟什麼事?“
    于長老道:“現在整個淩虛派都在傳你和你那徒兒師徒情深的故事,真是說者動情,聽者落淚——”
    張京墨聽到這裡,原本有些嚴肅的表情變得似笑非笑。
    于長老道:“哎,你這麼看著我看什麼?”
    張京墨直接道:“于長老,你同我說了這麼多,我那元青丹也都給了掌門了。”
    于長老嘿嘿的笑了一下,被揭穿後,他倒也不尷尬;:“你不是只給了掌門兩枚麼,最後那一枚……”
    張京墨道:“吃了。”
    于長老啊了一聲,他似乎完全沒想到張京墨會這麼快就把元青丹給吃了,張京墨瞅了于長老一眼,輕笑一聲:“這不是想在心愛的徒弟面前充充英雄麼,我就把它吃了,然後給徒弟變了個戲法。”
    于長老:“……”他這個道友,就是喜歡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第5章 劇毒之物
    沒要到想要的丹藥,于長老卻也不惱,他笑道:“好吧好吧,有了徒弟忘了道友,你這是打算去找什麼?”
    張京墨卻是不答,只是笑著搖了搖了頭。
    于長老歎息一聲,道:“不說也就算了,連喝酒也不來找我……”
    張京墨笑道:“等我回來了,就來找你喝酒。”說完他便同于長老告了別,然後飛出了山門。
    張京墨和于長老關係不錯,算得上摯交好友的程度了,然而之前張京墨一直潛心求道,完全忽略和身邊的人,於是重生那麼多次裡,和于長老的關係都是越來越淡。
    然而這一次,張京墨卻不打算自己親身上陣,那個他殺了無數次都沒成功的魔祖,乾脆就交給陸鬼臼這個妖孽算了,至於他自己……還是好好的煉丹吧。
    從淩虛派到風決谷,若是車馬行走,怕是一月左右的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但張京墨禦風而行,只消半個時辰,便以到了風決谷的穀口。
    他穀口停下,卻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稍作等待。
    果不其然,就在幾息之後,穀外傳來了人說話的嘈雜聲,張京墨遙遙便見到幾個身著淩虛派服飾的弟子朝著這邊走來,待那些人走進,發現了站在谷口的張京墨時,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張長老,不知您來此是因為何事?”領頭的弟子朝著張京墨行了個禮後,才恭敬的問道。
    這淩虛派內,可以不知道其他的長老,但是卻一定要知道張京墨。因為供給弟子的高級丹藥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張京墨煉成的,和這個長老打好了關係,便意味著可以得到更多有助修行的丹藥。
    張京墨道:“你們都回去吧。”他既沒有說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沒有回答弟子詢問的問題。
    那弟子一愣,隨即露出難色,他們出來尋找靈藥都是有任務在身,若是尋不到那麼多的靈藥,回去之後是會被責罰的。
    張京墨未等弟子回答,便將一個袋子扔給了領頭弟子。
    領頭弟子條件反射的伸手接住,還未來得及看裡面是什麼,再一抬頭,便發現眼前已是空無一人。
    見狀,領頭弟子趕緊打開了手中的袋子,在看清袋中是什麼時候,他驚愕的瞪大了眼——袋中竟是所有他們需要尋找的靈藥,只不過分量全都多了一倍。
    張京墨沒有叮囑那些淩虛派弟子不要入谷,否則性命堪憂。至於原因,一是他不想妖蟒的事情暴露出去,二是他向來討厭貪得無厭的人,如果那些靈草還不能讓他們滿足,非要進來找死,那誰也怪不著。
    進谷之後,張京墨便聞到了一股淡淡屬於妖獸的腥氣。
    張京墨手一揮,身上便浮起一道溫和的光暈,將他的身體和腥臭的氣息隔絕開來。
    風決穀不大,但處處是險地,然而這些對張京墨來說都不足為懼——他已經來過這裡一百多次了。
    有了經驗,張京墨也沒有浪費時間,他隨後在自己身上劃出幾道傷口,然後將頭髮弄亂,便取出袖中的元青丹,然後一口吞下。
    身體劇烈的疼痛了起來,張京墨屏住呼吸,將這身體仿佛要炸裂般的疼痛給忍了過去,十幾息之後,疼痛終於緩解了下來,張京墨呼出一口濁氣,毫不驚訝的發現自己原本是金丹的丹田內,已經出現了一尊和長得別無二致,十分嬌小的小人——幾息成嬰。
    這便是元青丹的逆天之處。
    張京墨成嬰之後倒也不急,直接就地坐下,神態悠閒的調息起來。這一調息,便是好幾天。
    吃下元青丹的時間寸寸珍惜,可張京墨卻是絲毫不急,就在他原地打坐的第七天,他終於感到了一道異樣的視線。
    來了,張京墨心中微動,臉上卻是故意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周圍的腥氣越來越濃,張京墨臉上的憂色越加濃厚,仿佛一個被逼至絕境的修士。
    地面開始輕微的顫動,仿佛有什麼巨物在緩慢的爬行。
    張京墨踉蹌著站起,臉色蒼白至極,他口中呵斥道:“何方妖物!”
    讓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響了起來,張京墨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隱匿在濃厚霧氣中的紅色妖蟒。
    這妖蟒身長百餘尺,遍身佈滿了顏色豔麗的血紅鱗片,一雙黝黑的眼睛透出貪婪的神色,猩紅的性子從口中探出,不斷散發著濃厚的腥臭。而它的隱匿在霧氣中的七寸要害之上,開著一朵模樣清秀的淡藍小花,和整條蟒簡直格格不入——這便是張京墨要找的靈藥明芝。
    而此時在金丹後期的妖蟒眼中,張京墨這個受了傷的元嬰修士,是他最完美的補物。
    張京墨臉色越發的慘白,他眼裡閃過驚懼,卻又故作鎮定:“找死!”
    “嘶嘶……”雖然不會說話,但那妖蟒卻是明顯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似乎是在嘲笑張京墨故作強硬。
    張京墨本欲說什麼,卻是忽的臉色一白,然後喉頭一動,顯然是強行咽下了溢出的鮮血。
    周圍的腥氣騰地濃郁了一倍,保護著張京墨身體的光暈忽明忽滅,顯然就要熄滅了。
    張京墨仿佛欲轉身逃竄,可又害怕身後這妖物趁機襲擊他,就在這猶豫之際,他卻像是再也支撐不住,護住他身體的光暈忽的破滅,瞬間便被那腥氣侵襲了身體。
    “啊!”張京墨發出一聲短暫的慘叫,沒有再遲疑,轉身就要奔逃。
    那妖蟒見狀也是放下了心中的懷疑,悍然發動了襲擊,它怕張京墨逃走,沒有用什麼虛的招式,直接一口便朝著張京墨咬了過來。
    那蛇口之中腥臭一片,尖牙之上全是粘稠的劇毒液體,若是被咬住,恐怕這具身體就徹底的廢了。
    那巨蟒速度太快,張京墨目齜欲裂的想要躲開,可受了重傷的身體卻好似不夠靈活——他的手臂被咬住了。
    一時間,劇痛傳遍了張京墨的全身,巨蟒眼中閃過了得意的神色,然而下一刻,它卻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被它咬住的修士既不掙扎,也不吼叫,原本滿是痛苦的臉上,透露嘲諷,他形狀優美的唇微微張開,冷漠的吐出兩個字:“蠢物。”
    巨蟒騰地瞪大了眼,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它感到自己的口腔之中爆開了什麼東西,那東西竟是直接穿破了它的上顎,將它的整個腦袋都炸掉了。
    這些事情不過是發生在幾息之間,等一切平息下來後,便只剩下了扶著手臂微微皺眉的張京墨,和眼前一具沒有了頭的妖蟒。
    這妖蟒已經金丹後期,既然敢襲擊元嬰修士那肯定也是有自己的依仗,然而張京墨太過瞭解它,所以才總結出了一個最為簡單的方法。
    這妖蟒的口水之中含有劇毒,即便是元嬰修士被他咬上一口,也是大羅金仙難救,所以它也不會想到,居然有人會拼著被他咬上一口,也要把它給殺了。
    妖毒入體,張京墨感到了自己的丹田一陣劇痛,但他並不著急,只是慢步走到了妖蟒身邊,然後將妖蟒身上的明芝采了下來。
    一朵明芝,只有四瓣花瓣,張京墨忍著劇痛,將一瓣明芝扯下,放入了口中。
    明芝入口後,便化作了一股熱流,順著張京墨的喉嚨一路流向了丹田,幾乎就在瞬息之間,他丹田之內的痛覺便得到了緩和。
    呼出一口氣,張京墨渾身放鬆了下來,他將明芝放進了須彌戒,然後就地坐下,開始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撕開衣物,便能看到白玉般的肌膚上留著幾個五黑的壓印,周圍的皮膚也被妖蟒的口水侵蝕的不像樣子,張京墨抿了抿唇,還是沒有再取一瓣明芝,而是咬著牙將腐肉和毒血去掉,再撒上了自己煉製的傷藥。
    這藥自然是沒有明芝的癒合效果好,這傷口想要癒合,恐怕得花上很長一段時間了,再加上元青丹的副總用,張京墨已經想像到了一個月後自己淒慘的模樣。
    不、準確的說不是想像,而是已經嘗到過很多次了。
    不過和眼前的收穫比起來,所付出的東西已經算得上很少,張京墨收集了妖蟒的鮮血,又剝了皮和肉,連骨頭也沒有放過,全都一一收進了自己的戒指裡。
    做好了這一切,張京墨足足休憩了十五天的時間,才有了力氣禦風飛回淩虛派。
    此時距他離開淩虛派,差不多又是一個月了。
    張京墨走的時候無聲無息,回來時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回府之後,先去看了陸鬼臼。這時恰巧是晚上,陸鬼臼已經上床睡覺了。
    清風守在陸鬼臼的門外,見張京墨回來了,急忙行了個禮。
    張京墨擺了擺手,示意清風起來,他低聲道:“我走這幾天,可有什麼事?”
    清風道:“陸少爺這邊沒有什麼事,只是掌門來找了您一次。”
    掌門?張京墨想了想,卻沒想出是什麼事,他道:“我知道了,還有其他的麼?”
    清風搖了搖頭,示意沒有了。
    張京墨這才嗯了一聲,然後示意清風去準備熱水,他想要沐浴。
    清風應下,又行了個禮後,這才下去了。
    沒了人,張京墨面容上才露出一絲疲憊,無論多少次了,這蛇毒之痛,卻還是那麼讓人難捱。
 第6章 午夜啼哭
    水溫熱,洗去了身上的疲憊,張京墨在洗澡之前,便往池中加入了許多靈液。這靈液不但可以祛除身體的雜質,還能修復身體的損傷,只不過用的次數多了,便不起作用了。
    張京墨將身體浸泡在水中,黑色的髮絲猶如茂密的海草一般浮在水面上,因修仙的緣故,他全身肌膚白皙如玉,除了左肩上那刺目的一片烏黑之外,身體其餘部分都顯得十分完美。
    就在張京墨休憩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張京墨提氣問道:“誰?”
    屬於幼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師父,你回來了嗎?”
    張京墨道:“鬼臼?你不是已經睡下了麼?”
    陸鬼臼道:“我在屋內隱約聽到師父和清風說話了……”
    張京墨沉默了一會兒,便道:“你進來吧。”
    嘎吱一聲,四歲的陸鬼臼踮起腳尖開了門,然後小心翼翼的走進了煙霧繚繞的浴室。
    張京墨泡在浴池之中,看到陸鬼臼朝他走了過來,臉上竟是還帶著些淚痕。
    張京墨見狀眉頭一皺:“怎麼哭了?”
    陸鬼臼口中嗚嗚著,卻是不顧張京墨還在水裡,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裡。
    張京墨接住陸鬼臼軟軟的身體後,只覺的自己接住了一塊冰,他摸了摸陸鬼臼的蒼白的小臉,眉頭皺的更緊:“怎麼這麼冷……出什麼事了。”
    陸鬼臼的手死死的抱著張京墨,怎麼都不肯撒手,張京墨見狀倒也不再逼問,只是將陸鬼臼身上冷透了的衣物除去了,然後將小孩浸泡在了溫熱的水裡。
    溫度在陸鬼臼的臉蛋上渡上一層紅暈,他的情緒總算是緩和了過來,不再抽泣,卻還是抱著張京墨不肯撒手。
    眼前的娃娃又軟又小,臉上身上都是白白嫩嫩,藕節似得手死死的抱著張京墨的手臂,比紫葡萄還要黑的眼眸裡,聚滿了淚水。
    即便知道自己這個徒弟今後是怎樣的叱吒風雲,但張京墨的心還是軟了幾分,他道:“說吧,怎麼了?”
    陸鬼臼結結巴巴的把事情告訴了張京墨。
    原來是他做了個可怕的噩夢,夢醒之後迷迷糊糊的聽到了張京墨和清風的對話,他本來是想出來見見張京墨,但徹底清醒之後,居然發現自己尿了床……
    陸鬼臼心裡又急又怕,他三歲之後就再也沒有尿過床了,家裡人還因此誇過他,沒想到這次居然“晚節不保”,看著床單上畫上的地圖,心裡難過到了極點。再加上剛才做的那個真實的噩夢,才是個幼童的陸鬼臼,情緒徹底的爆發了。
    他光著小腳丫從床上爬了下來,帶著被尿濕的褲子,哭哭啼啼的來找到了張京墨……
    張京墨聽完陸鬼臼斷斷續續的敘述之後,只覺的好笑,但又怕笑出來,傷了陸鬼臼的自尊心,於是便柔聲道:“那鬼臼是夢到什麼了?說來與師父聽聽?”
    陸鬼臼搖了搖頭,本來紅潤了些的臉蛋居然又變白了。
    張京墨道:“師父不會責怪你,說吧。”
    陸鬼臼垂著腦袋,像只調皮後被主人發現的貓兒,被張京墨再三追問後,才不情不願的把噩夢內容說了出來,他說:“我夢到我家燃了一場大火……哥和父親,都……死了。”
    張京墨聞言心中微微一動,但臉上並不露聲色,他道:“是這樣麼……鬼臼還夢到什麼了?”
    陸鬼臼臉上出現恍惚的神色,他道:“我還夢見,有一頭可怕的怪獸,好可怕……沒有眼睛,像是一塊長了大嘴的石頭……”
    張京墨沉默片刻,道:“鬼臼喜歡家裡麼?”
    陸鬼臼點了點頭,其實他並不明白為什麼父親一定要把他送出來,但他也知道他的父親沒有虧待他,他說:“我想父親了,也想哥哥了。”
    這些話,是張京墨從未聽過的。
    曾經的陸鬼臼,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很守規矩,師徒二人住的也比較遠,幾乎相隔三四個月才會見一次面。
    張京墨從未詢問過陸鬼臼家庭的事情,而陸鬼臼也不曾開口言說。
    不過張京墨隱隱約約的記得,陸家後來是遭了一場災,陸鬼臼的父親和哥哥,都沒能活下來……這件事,好像也成了陸鬼臼的一個心魔。
    張京墨掐指算了算,發現陸家還真是有一場劫難,但他剛受了傷,卻是無力算出到底是什麼劫了。
    不過這也不礙事,待他傷好之後,親自去陸家走一趟便行了。
    陸鬼臼的個子太小,坐在浴池裡恐怕整個身子都會被水淹沒,於是他一邊坐在張京墨的腿上,一邊用手攀附在張京墨身上。陸鬼臼剛才情緒激動便什麼都沒注意,帶他情緒穩定下來,才注意到張京墨的右肩上一片烏黑,還露著幾個猙獰的壓印,顯然是被什麼東西傷到了。
    陸鬼臼想用手碰碰傷處,卻又不敢,帶著哭音道:“師父你的肩膀怎麼了?”
    張京墨道:“被妖獸傷到了,無事,幾日便好了。”
    陸鬼臼顯然是不信,他心疼的看著張京墨,然後嘟起小嘴朝著傷口上輕輕的吹氣:“不痛、不痛……”
    張京墨見狀卻覺的好笑,他道:“別怕,為師不痛。”
    陸鬼臼小聲的嘟囔著,說等他長大了,他要把這些討人厭的妖獸都殺掉,免得師父受傷……如此這般。
    張京墨一邊聽一邊調息,待他發現陸鬼臼沒了聲音低頭一看,才發現這小肉團子已經閉著眼睛睡過去了。
    張京墨又好氣又好笑,他知道小孩沒長性,說出來的話大多以後也都忘了,可卻沒想到這小鬼安慰他,說著說著竟是自己睡著了。張京墨伸手將陸鬼臼抱了起來,然後將他的身上的水擦乾淨,再用乾淨的衣物將陸鬼臼包裹了起來。
    雖然是有張京墨在身邊,但陸鬼臼顯然是心裡有事,即便是睡著了,還皺著一張包子臉。張京墨見了不快,便伸出食指輕輕的將陸鬼臼皺著的小眉頭給按了下去。
    眼見陸鬼臼舒展了睡顏,張京墨這才滿意了,他將自己的長髮用法術弄幹,又換上了乾淨衣服後,抱著陸鬼臼走出了浴室。
    等他往外走的時候,才忽的想起那一池水裡都加過了靈液,陸鬼臼小小年紀便泡了一次,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守在門外的明月看到張京墨抱著陸鬼臼出來的時候,露出了一個驚愕的表情。
    張京墨問道:“剛才你去哪裡了。”若是明月還守在門口,陸鬼臼應該敲不開他的門。
    明月戰戰巍巍的跪下,顫聲答道:“明月剛剛內急……離開了片刻……”
    張京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抱著陸鬼臼便離開了。他知道這個童子不敢撒謊,也沒必要撒謊。
    看來陸鬼臼他們家的生機,還真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把陸鬼臼抱回了房,張京墨又幫陸鬼臼換上了新的床單,將那張畫了地圖的床單撤了下來。
    其實張京墨此時的心情有些微妙,以前他可從未聽過陸鬼臼入了山門後還會尿床的事,想來陸鬼臼也不願與人述說,便將這事瞞了下來。
    不過這一次,可被他遇到了,這算不算,陸鬼臼有了把柄落在他的身上?
    張京墨想著竟是覺的有些好笑,把陸鬼臼放到了床上,又給他蓋好了被褥,這才起身離去。
    其實這次重生以來,他打定了主意要讓陸鬼臼來做他力不能及之事,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一心求道,心境竟是莫名的澄澈了許多。
    或許就像當初他師父說的那樣,他張京墨,是真的不適合修道?
    張京墨離開之後沒有回房,而是在洞府的靈穴之上開始療傷。
    那妖蟒一口咬下,定是用了全力想置張京墨於死地,所以傷也自然不會輕。
    若不是張京墨知道那妖蟒的七寸之上長得可以解開蟒毒的明芝,恐怕他也不會使用這個簡單,但是絕對危險的方法。
    依張京墨之前的經驗,這傷要好的完全,恐怕得數年之後。不過平日裡也影響不大,只是偶有些隱隱作痛罷了。
    不過此時傷口依舊烏黑,還有肉裡的毒血還未排乾淨,張京墨恐怕還得泡上幾天靈液才能好的徹底。
    即便是淩虛派這樣的大派,靈液也是極為珍貴,以張京墨的身份地位,十年之內恐怕也只能得到一小瓶。
    然而張京墨已經計畫在陸鬼臼築基之前,用靈液幫他除去身體裡的所有雜質,僅憑他手上的這點靈液,顯然是不夠的。
    若是不夠,便去褫奪,這就是修真界的法則。
    張京墨雖然此時修為尚淺,但實戰經驗絕對無人能及,如果他真的打定主意了去搶奪靈液,恐怕也是很容易得手。
    不過現在還不必走這一步險棋,因為張京墨知道,兩條還未被發現的地下靈泉脈的所在之處。
    不知他若是把陸鬼臼直接丟到了靈泉眼裡,陸鬼臼會煉出一具怎樣銅皮鐵骨的身體?張京墨想到這裡,露出一絲興味的表情。
 第7章 分食蛇肉
    休息了一晚後,張京墨將須彌戒裡的蟒肉取了出來。
    他將一部分交給了清風,讓他之後便用這肉替代陸鬼臼平日所食的肉食。另一部分,則是親自下廚,烹飪了一鍋蛇羹,想喚陸鬼臼來一同分食了。
    修真者不宜吃普通食物,因為這些肉食會在體內積攢雜質,影響修行。
    張京墨之前一直都沒有注意這個問題,直到被清風提醒,他才想起了這茬。
    既然想起來了,張京墨就不會讓陸鬼臼再吃凡間的食物,所以才讓清風去買了靈穀和靈植供陸鬼臼食用。
    不過靈植和靈穀雖然好買,但上等的靈獸的肉,卻十分的難得。
    張京墨殺死的那條妖蟒,無論是骨頭還是肉,都是少見的珍寶,他連皮帶骨一起帶回,就是特意拿來給陸鬼臼食用。
    蛇羹在鍋裡烹煮時,便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張京墨又往裡面加了幾味藥材,緩和了一下蛇羹的涼性。
    就在張京墨正準備將蛇羹起鍋之時,他那姓于的好友,又不請自來了。
    于長老聽說張京墨回來了,卻始終等不來他,便自己帶著兩壺好酒找上了門了。結果他剛到張京墨的洞府,便聞到了濃郁的香氣,腦袋一轉,就猜到肯定是張京墨帶了好東西回來。
    “喲,我說你出去尋什麼,原來是給你那個心愛的徒兒,尋靈獸肉去了。”于長老一邊呵笑一邊從外面走進了廚房。
    張京墨端起蛇羹,轉身往外走:“所以你可別和他搶。”
    于長老道:“哎,清遠你也太無情了……好久都沒見著你下廚,今日好不容易碰見了,你竟是都不讓我嘗上一口?”清遠是張京墨的道號,于長老私底下一般都這麼喚他。
    張京墨笑了笑:“我不讓你嘗,你肯走?”
    于長老笑道:“還是你瞭解我,自從修了這個道啊,我是越發的覺的無趣,斷了七情六欲只求個長生,你說有個什麼意思?”
    若是別人,張京墨估計會以為這話是打趣,但張京墨卻知道,他的好友于焚,是認真的。
    于焚在張京墨重生的那麼多次裡,只有一個結局——同一個妖修相戀,不得善終。無論張京墨做了些什麼,都沒能影響到他這個好友。
    甚至張京墨有時候還會刻意讓他們兩人錯過了相見的時間,然而只要張京墨一個不注意,于長老便能和那個妖修結上緣分,簡直就是雷都打不動。
    次數多了,張京墨也就懶得管了,他本就心性淡薄,見到天命不可違,索性放棄了。
    蛇羹端上了桌,于長老毫不客氣的先坐下。
    張京墨道:“我去叫我的徒兒,你可別都給我吃光了。”
    于長老哎哎了幾聲,眼睛放在那蛇羹上就是挪不開。
    張京墨去了陸鬼臼所在的房間,把還在讀書的陸鬼臼叫了出來。
    張京墨道:“為師做了一鍋蛇羹,你同我來一起吃了吧。”
    陸鬼臼乖乖的點頭,跟在張京墨身旁,他步子慢,小跑才能跟上張京墨的腳步,張京墨見狀直接彎腰將他抱在了懷中,然後一個法術便瞬移到了于長老的面前。
    趁著張京墨去找徒弟的功夫,于長老已經擺好碗筷,備好小酒了。
    張京墨把陸鬼臼放到了凳子上,見陸鬼臼下巴剛到石桌,卻是皺了皺眉。
    陸鬼臼還太小了,這石桌是按照成年人的比例打造的,他坐在那裡只能露出一雙眼睛,估計吃飯都只能半跪著,伸著腦袋。
    張京墨喚了聲:“明月,取張高凳來。”
    片刻後,原本在廚房裡做其他小菜的明月,便為陸鬼臼端來了一張高凳,讓他坐在了上面。
    于長老見此,卻是有些驚訝,他道:“清遠,你這哪是收了個徒弟,明明是收了個小祖宗啊。”他在淩虛派這麼久了,也沒見過師父這麼關心徒弟的。
    張京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吃你的蛇羹吧。”
    于長老自討沒趣,端著酒便喝了一杯。
    妖蟒的肉本就含有靈氣,吃進嘴裡,便渾身舒暢,張京墨燉蛇肉的時候,只放了些鹽作為調料,別的食材一律沒放。
    可是即便如此,也是鮮的讓人舌頭也掉下來。
    于長老不忌口,喝了幾碗蛇湯又啃了不少蛇肉,還問張京墨這蛇妖是不是已經是金丹後期,他煉製那個元青丹是不是就是為了取這蛇肉。
    張京墨喝了一杯于長老帶來的酒,淡淡道:“這麼多肉,也堵不住你的嘴。”
    于長老嘿嘿一笑,他看了眼還在悶聲吃飯,一句話都沒說的陸鬼臼,開口道:“小子,你師父對你這麼好,將來可別忘了報答你師父。”
    陸鬼臼正在喝湯,聽到于長老這話,把湯碗放下,認認真真的說了句:“我會的。”
    于長老道:“哎哎哎,美啊!蛇肉配美酒,神仙也不換——對了,清遠,若是你之後再要煉那什麼元青丹,可別忘了我的一份。”
    張京墨嗯了一聲,元青丹修士一生只能用三枚,之後便失去了作用,他煉多了,也沒什麼用。
    倒不如拿來做人情實在。
    于長老道:“你這人啊,什麼都好,就是冷心冷情好似什麼都不在乎,不過現在有了個可愛的小徒兒,我可不信你還那麼薄情。”
    張京墨冷冷道:“看來我請你吃這一鍋蛇肉,還請錯了。”
    于長老哎喲一聲,趕緊認了錯,他向來話多,即便是在不怎麼喜歡說話的張京墨面前,也能自娛自樂。
    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張京墨才和他當上朋友的吧。
    張京墨對口舌之欲向來都不太感冒,沒吃幾塊蛇肉,倒是多喝了幾杯于長老帶來的酒。這酒自然也不是凡品,其中蘊含的靈氣,絲毫不比妖獸肉中含的少。
    于長老見張京墨不好惹,便把心思打倒了陸鬼臼身上,他舉著酒杯對著陸鬼臼道:“小徒,你也來嘗嘗這美酒的滋味?”
    陸鬼臼聞言卻是沒說話,朝著張京墨投來了目光。
    張京墨淡淡道:“你若是想喝,喝些也無妨。”這酒是靈穀釀造的,喝了對身體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陸鬼臼得到了張京墨的允許,便接過了于長老手裡的酒杯,然後小小的抿了一口。
    只是一口——他的臉蛋上變騰起了一朵紅暈,那張小臉也皺了起來,似乎是被酒味辣到了。
    于長老見狀哈哈大笑起來,他說:“清遠啊,你這個小徒兒可真可愛,搞的我也想收個徒弟了。”
    張京墨嘴角也掛上了一絲淡笑。
    兩個大人是高興了,可被捉弄的陸鬼臼卻是十分的不開心,他悶悶不樂的放在酒杯,覺的自己在師父面前丟了臉,聽見于長老還在笑他,便奶聲奶氣的發火了,他道:“不好笑!”
    于長老聞言笑的更大聲了,口中還喊道:“我非要笑~”他可是好久都沒逗過孩子了。
    陸鬼臼氣的整張臉蛋都鼓得圓圓的,像個剛煮熟的元宵,他偷看了張京墨一眼,見他沒有要阻止于長老的意思,便更生氣了,於是氣呼呼的一把抓住酒杯,便將酒杯裡的酒全部倒進了口中。
    于長老心疼的哎了一聲,卻不是在心疼陸鬼臼,而是在心疼自己那酒,陸鬼臼這個喝法簡直就是在牛嚼牡丹。
    陸鬼臼喝完便把杯子一放,短短的腰身一扭,便跳下了高凳,邁著小短腿生氣的跑了。
    于長老見狀還想逗,卻被張京墨呵止了。
    于長老道:“清遠,你這個可是偏心了……”
    張京墨道:“你幾歲?他幾歲?”
    于長老:“……”說的很有道理,居然無言以對。
    兩人又吃了一段時間,直到鍋中的蛇羹見了底,于長老才戀戀不捨的告辭了,還說等張京墨吃剩下的蛇肉的時候,一定要叫上他,他還帶好酒過來。
    張京墨嘴裡應下,心裡面卻想著剩下的蛇肉都是陸鬼臼一個人的,哪裡會分與你這個老不修。
    于長老走後,張京墨也沒去找陸鬼臼,而是一個人在洞府的靈穴之上,將蛇肉內蘊含的靈氣煉化了。
    等到他從洞府出來,已經是五日之後。
    張京墨一出來,便見到了守在門口的明月,他道:“可有事發生?”
    明月道:“三天前,陸少爺正式入道……”入道,便是指進入了練氣期的第一層。
    張京墨完全沒想到吃一次蛇肉,便讓陸鬼臼進步了這麼多,他道:“為何沒叫我?”
    明月道:“陸少爺入道之時不在屋內……等明月發現時,已經道成,因此沒有通知洞主您。”
    張京墨道:“不在屋內?那他在哪裡?”
    明月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
    張京墨道:“說。”
    明月道:“小的不知道……”他原本就跪在地上,此時更是戰戰兢兢,深怕張京墨罰他。
    然而張京墨卻沒有發火,他早就知道陸鬼臼不凡,卻還是一次次被自己這個徒弟驚訝。
    當年陸鬼臼入道是在八歲,這便已經足夠早了。
    但是現在,竟是足足的早了四年,這若是被淩虛派裡的人知道——恐怕要掀起一番波瀾。
    張京墨道:“這事情還有誰知道。”
    明月道:“就只有我和清風……”
    張京墨聞言,便是揮了揮手,清風也瞬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清風本來還有幾分茫然,但在看到了明月慘白的臉色和麵無表情的張京墨時,便猜出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跪下謝罪。
    張京墨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從袖中取出了兩顆丹藥,讓兩人服了下去。
    清風明月那敢不從,都怪怪的將丹藥吃進了腹中。
    張京墨冷冷道:“若是陸少爺四歲入道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你們知道會發生什麼吧。”
    清風明月磕著頭都說不敢。
    張京墨冷哼一聲:“不敢,還有什麼不敢的。”——這話,卻不說給這兩個童子聽的,而是說的那個一直欺瞞著他的好徒弟。
    當年的陸鬼臼就算沒有練水延經,沒有吃蛇肉,也絕不可能八歲才入道,除非——他騙了自己。
    他可真是養了個“心思純良”的好徒弟啊!
 第8章 後遺症
    張京墨生的是當年的陸鬼臼的氣,自然不會把氣撒到現在的陸鬼臼身上。
    但他知道陸鬼臼入道的喜悅卻也淡了許多,他道:“鬼臼人呢?”
    明月答道:“陸少爺正在上課,需要明月將他喚過來麼?”
    張京墨道:“不必了,我親自過去看看。”
    教陸鬼臼習字的老師,是張京墨從外門請來的,他一直忙著其他事情,倒也沒見過,這次正好閑著,去看看倒也無妨。
    張京墨走到陸鬼臼的住所,遙遙便聽到了童聲稚嫩的讀書聲,他仔細一聽,便發現陸鬼臼竟是在讀史書。
    張京墨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才敲響了門,他道:“鬼臼,是為師。”
    片刻後,陸鬼臼來給張京墨開了門,他見到張京墨便面露喜色,撒著嬌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朝著陸鬼臼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站在陸鬼臼身後的由他請來的老師。
    張京墨道:“有勞了。”
    那老師本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外門弟子,當初受邀來到張京墨的洞府,本以為自己是當個打雜的下人,卻沒想到竟是教洞主的弟子習字……而洞主也對他客氣的很。
    那人聽到張京墨的話,很有點受寵若驚,急忙道:“沒有沒有,洞主太客氣了。”
    張京墨又低頭看向陸鬼臼年,道:“近來在讀什麼書?”
    陸鬼臼把手裡的書本遞給了張京墨,張京墨接來一看,卻發現是前朝的正史。
    他道:“怎麼讀這個?”他還以為教書先生,只會教陸鬼臼一些教條的道義呢。
    教書先生見張京墨臉上沒什麼表情,還以為是他不喜,急忙解釋:“是少爺覺的讀其他的書都無趣的人,況且史書之上確實有些生僻字眼,我就……”
    張京墨沒有繼續聽解釋,只是不鹹不淡的嗯了聲。
    陸鬼臼似乎察覺了張京墨不高興,他問了聲:“師父不喜歡我讀史書嗎?若是師父不喜歡……”
    張京墨道:“為師沒有不喜。”
    陸鬼臼不說話了,露出一副受委屈的神情。
    張京墨歎氣,他的確是心情不好,也的確是遷怒了,他道:“先放下書,為師有事同你說。”
    陸鬼臼聞言,將書交給了身後的老師,跟著張京墨離開了。
    到了無人之處,張京墨才開了口問道:“鬼臼可是已經入道了?”
    陸鬼臼聽到入道兩個字,便喜悅的點了點頭,他到底是個才四歲的孩子,再怎麼聰明,也不能完全的把握人心,在他看來,師父知道他入道了一定會很為他高興,說不定還會獎勵他。
    張京墨的確是獎勵了陸鬼臼,他在得到陸鬼臼的確認之後,便送了他一件法器,那法器名喚如意鈴,是一件護身的法寶。
    然而陸鬼臼等待的讚揚,並沒有到來。
    張京墨送了他法寶之後,只是叫他日後繼續努力,便將他送回了住處。
    陸鬼臼有些懵懂,他看著張京墨離去,心中有些難過,他叫了聲師父,張京墨也沒有回頭,也不知是沒有聽見,還是根本不想回頭。
    張京墨賞了陸鬼臼後,便打算走下一步棋。
    《水延經》只適合陸鬼臼在練氣期修煉,若是築基之後,便沒了用處。
    張京墨記得當年陸鬼臼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在幽洞一行中得到了適合他十絕靈脈的《血獄天書》,現如今離他長成還有十幾年的時間,張京墨可以好好準備,然後帶著陸鬼臼進入洞中。
    張京墨當年便聽過陸鬼臼所說獲得過此書的過程,而他在之後的重生裡,便也進入幽洞,去取得過此書。
    不過一想到這書,張京墨就是一陣頭疼……
    張京墨正在思量今後之事時,忽的感到丹田一震劇痛,仿佛裂開了一般,他瞬間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元青丹的效果,沒了。
    丹田裡那尊和張京墨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人碎裂開來,幾息之後變回了張京墨原有的金丹,只不過這金丹比原來的金丹顏色暗淡許多,顯然是受了重創。
    張京墨即便是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可還是疼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於他握著的玉杯,也被他捏了個粉碎。
    疼痛過後,便是讓人昏昏沉沉的虛弱感,張京墨心想,這時候要是隨便來個仇人,都能要了他的命。
    沒有了靈氣護體,肩膀上被妖蟒咬傷的傷口也劇烈疼痛起來,張京墨想要站起,人卻是踉蹌了好幾步,才扶著牆穩住了身體。
    好在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於是他步伐沉重的朝著浴池走了過去。
    浴池之中已經裝滿了熱水,張京墨將靈液傾倒其中,然後才褪下衣物,將身體浸泡了進去。
    靈液的治癒作用,讓蛇毒不再那麼疼痛,張京墨的臉色總算好了許多,他呼出一口氣,看了眼自己依舊烏黑的右肩,心想接下來的七日,可真是有的熬了。
    陸鬼臼自從那次被賞了一件法器之後,就很多天都沒有見到張京墨。
    他問清風明月,師父是不是在閉關。
    清風明月都回答說沒有,洞主只是在休息。
    陸鬼臼聽張京墨在休息,便想去見見他,可清風明月說洞主有令,這段時間都不見客。
    陸鬼臼說:“就算是我都不行麼?”
    清風明月露出為難的神色,他們是覺的洞主十分寵愛這個弟子,但……
    陸鬼臼見這兩個童子有些動搖了,便奶聲奶氣的道:“我可是陪師傅沐浴過,師父待我那麼好,怎麼會不想見我。”
    明月為難道:“陸少爺,您可就別為難小的了。”
    陸鬼臼道:“我不管,我有急事找師父,若是耽擱了,你們可但得起師父的責怪?!”
    明月清風都有些無奈,之前陸鬼臼入道,張京墨不知道,顯然是生氣了,現在陸鬼臼又說有急事找張京墨,若是他們兩個不報,恐怕這次就不是兩顆丹藥能解決的事情了……
    明月聞言只好拱了拱手,道:“陸少爺,我先去問過洞主,再給您答覆。”
    陸鬼臼看著明月走遠了,忽的小聲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問清風,還是在問自己,他道:“師父真的會不見我嗎。”
    明月在門外詢問了正在療傷的張京墨,陸鬼臼說有要事找他。
    張京墨此時正被疼痛和虛弱折磨,本是誰都不想見,但聽聞明月說陸鬼臼有要事,便強行打起精神,輕輕說了聲:“叫他來吧。”
    明月應下,心中慶倖他還好來問了張京墨的意見,不然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恐怕又要怪在他清風身上。
    陸鬼臼得到了允許,心中自然是無比的歡喜,然而這種歡喜,卻在看到張京墨的那一刻被徹底的沖淡了。
    即便陸鬼臼是個不懂事的小兒,也能看出張京墨此時不好受。
    一襲白衣更是襯的他臉色難看,清俊的面容之上全是一層細細的冷汗,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在忍耐什麼痛苦,見到陸鬼臼來,也沒有起身,只是張開已經沒有血色的唇,問了聲:“鬼臼何事。”
    陸鬼臼呆呆的看著張京墨:“師父你怎麼了?”
    張京墨疲憊的靠在床上,說話都覺的費力,他呼出一口氣,道:“若是有事便說吧,為師沒有力氣多說話。”
    陸鬼臼眼眶有些發紅,他道:“師父,我、我只是擔心你……”
    張京墨睜開半閉著的眼看了陸鬼臼一眼,他道:“沒有其他事?”
    陸鬼臼垂下腦袋,搖了搖頭,他忽然覺的自己很過分,居然騙了師父。
    張京墨見陸鬼臼沒事,便想喚他出去,但話到了嘴邊,見到那個垂著的小小腦袋,又換了句話,他道:“不要擔心,為師很快會好起來的。”
    陸鬼臼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記憶,所以他也記得自己娘親死去時的虛弱模樣,甚至記得自己父親的痛苦的哭嚎。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死亡是什麼意思,直到長大了幾歲,從書本中知曉,若是人死了,就一輩子都別想見到了。
    陸鬼臼看到張京墨虛弱模樣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死亡這兩個字。他害怕的要死,卻什麼都做不了。
    張京墨見陸鬼臼半響都不說話,還以為他是走神了,他道:“鬼臼,怎麼了?”
    陸鬼臼抬起頭,那張臉上,竟是已經佈滿了淚痕。
    張京墨不得不承認,他再次被嚇了一大跳,他現在雖然有些難熬,但離死還遠的很,況且之前他可是從來沒見過陸鬼臼哭過,這一世竟是短短時間見陸鬼臼哭了兩次……
    張京墨道:“哭什麼。”他有些無措。
    陸鬼臼再也控制不住心情,一下子趴到了張京墨身邊,憋著嗓子細細的哭道:“師父不要死……”
    張京墨無奈,只能伸出手摸了摸陸鬼臼軟軟的頭髮:“為師不會死。”
    陸鬼臼還是不肯信,扯著張京墨的袖子並不肯放手,他眼裡閃著淚花,朦朧中看著張京墨這張蒼白但依舊好看的臉,簡直恨不得替張京墨受這些罪。
    張京墨完全沒想到他這個冷心冷面的徒弟小時候竟是如此的多愁善感,他想要安撫陸鬼臼,卻又覺的自己沒那個力氣,無奈之下,只好乾脆讓陸鬼臼睡到了他的身邊。
    陸鬼臼哭過之後也累了,抽泣幾聲,居然比張京墨還快入眠。
    張京墨見狀有些頭疼,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付軟軟的小孩子……
 第9章 遇道友
    陸鬼臼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師父張京墨還閉著眼。他伸出肉呼呼的小拳頭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想要更加清楚的看清楚躺在他身側的人。
    張京墨不是陸鬼臼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但是卻是他見過的,最像仙人的人。
    陸鬼臼的父親身居高位,吃穿用度享受的無一不是最好的,就連身邊下人,隨便送出去一個也十分的惹眼。
    而作為最受疼愛的小兒子,陸鬼臼自幼以來,幾乎所有願望都得到了滿足。
    不過或許是自幼便有記憶的緣故,陸鬼臼並沒有被養的紈絝起來,他生來便有的靈敏直覺,隱隱告訴他這不是他該待的地方。
    直到他父親重金請來的仙師一語道破了玄機,他才被送到了淩虛派,遇到了他的師父……張京墨。
    在家裡,父親就是四歲的陸鬼臼的天,到了淩虛派,這天便變成了張京墨。
    陸鬼臼屏息凝視著他師父的面容,心中滿是孺慕。他覺的自己幸運極了,能有一個這樣好看的師父,膚白如玉,劍眉秀目,平日裡臉上很少有表情,可無論是皺眉亦或者淺笑,都讓陸鬼臼移不開眼。
    況且他的師父……待他那樣的好。
    陸鬼臼想到這裡,便朝著張京墨的懷裡鑽了鑽,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張京墨其實在陸鬼臼呼吸變了的那一刻,便醒來了。
    修道之人,五感極為靈敏,他也早已到了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的境界。
    張京墨雖然沒有睜眼,卻能感到陸鬼臼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臉上——那是帶著熱切的善意的眼神,有些出乎張京墨的預料。
    第一世,他和陸鬼臼雖為師徒,兩人間的關係卻沒有太好,無論是他還是陸鬼臼,都十分恪守師徒本分——這是在陸鬼臼背叛他之前。
    至於陸鬼臼背叛了他之後……張京墨每次回憶這些記憶,氣息都有些不穩,他既然已經決定利用陸鬼臼來打破自己的魔障,那便早該忘掉這些前塵往事,一心一意的為陸鬼臼鋪平道路。
    然而……心中如何想,卻不是人能控制的。
    張京墨一心一意的修道,從未涉及肉丨欲丨情愛之事,也正因如此,陸鬼臼對他的所作所為卻讓他有些無法忘懷,因為太過深刻,所以即便已經過了那麼多世,他都隱約的記得。
    就在張京墨思托之時,原本盯著他看的陸鬼臼,卻是一下子鑽進了他的懷裡,沒過一會兒便再次呼吸均勻了起來。
    見狀,張京墨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他甚至開始懷疑清風明月對他說,陸鬼臼每日早早起來刻苦用功的話到底是不是在騙他,他雖沒睜眼,但也知道此時已日上三竿。
    若是平時的張京墨,大概會把陸鬼臼從床上揪起來,叫他好好用功。
    但是暫時失去法力的虛弱,和肩膀上的蛇毒都讓張京墨的精神有些乏力,他感到陸鬼臼肉呼呼的小臉正貼在自己的胸膛上,還有那細微的呼吸聲……就算不看,也知道這孩子睡的極香。
    罷了罷了,便由他一次吧。
    張京墨心中微歎,卻是沒有叫醒陸鬼臼,而是輕輕伸手掖了掖陸鬼臼後背的被角,同陸鬼臼一同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竟是已到了下午。
    陸鬼臼整個人都睡迷糊了,張京墨叫他起來的時候,還哼哼了兩聲。
    張京墨靠在床邊,叫陸鬼臼直接自己穿好衣服去吃些東西,然後好好練習功法。
    陸鬼臼正在低頭扣衣扣,聽到張京墨這麼說,忽的道:“若是我在一年內又突破了,師父該怎麼獎勵我?”
    張京墨心想著小子真是貪心不足,他張京墨活了一百二十多世了,從未聽過有人四歲就進入煉氣期二層的。
    張京墨道:“你想我怎麼獎你?”
    陸鬼臼道:“若是我一年之內突破了,師父答應我一個要求好不好?”
    張京墨聞言伸手在陸鬼臼腦袋上敲了一下,他道:“若是你沒突破?”
    陸鬼臼搖頭晃腦:“那我就答應師父一個要求。”
    張京墨聞言卻是笑了,他道:“好。”
    陸鬼臼得到了張京墨的承諾,這才高興了,開開心心的穿好衣服,一蹦一跳的出了門。
    張京墨看著他的背影,心想也只有這時候,陸鬼臼才會像個僅僅四歲的小娃娃。
    元青丹的效果,持續了七日。
    這七日張京墨避不見客,大多時候都在療傷和休憩,待到七日之後,張京墨的腹內的金丹總算是恢復了光澤,不再像之前那樣如蒙塵一般黯淡無光。
    金丹恢復之後,張京墨便打算將他帶回來的蟒皮和蟒骨煉化了,還有那妖蟒的鮮血也是名貴的藥材,用來煉丹是再好不過了。
    這妖蟒已是金丹後期的修為,蟒皮自是煉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再加上他本身的毒屬性,更是有拒百毒的功效。
    這蟒皮夠長,張京墨給自己制了一套內甲後,便喚來了陸鬼臼,按照他身上的尺寸,也制了一套。
    不過小孩子都長得快,張京墨在做的時候,便將尺寸做大了些。
    陸鬼臼很快就拿到了屬於他的軟甲,他自然是高興極了,也不顧門還大開著,就要脫衣服換上。好在最後還是被張京墨呵止住了。
    張京墨道:“鬼臼,這內甲你暫時先穿著,等為師找到了更好的材料,再給你做更好的。”
    陸鬼臼大聲道:“這衣服我就很喜歡了!”
    張京墨笑著搖了搖頭,他道:“去吧,好好修煉。”
    他的洞府之內,一共有兩個靈穴,現在他用一個,陸鬼臼用一個。但若是出門游離的兩個徒弟回來了,便是有些不夠用了。
    但張京墨並不打算讓陸鬼臼將他用的那些靈穴讓出來,而是準備將自己用的靈穴的時間勻一些給大徒弟和二徒弟。
    既然決定了,他就要給陸鬼臼最好的環境,看著一世通途的他,到底能走到什麼位置。
    蟒骨和蟒皮一樣,有著拒百毒的功效,張京墨本來打算是找人煉成靈器,但轉念一想,又覺的太過雞肋。
    畢竟他只要稍微等些日子,便有更好的靈器等著他去取,而這蟒骨,便浪費了。
    所以倒不如……將這骨頭送於他那姓于的朋友,用靈酒泡些日子,小酌一番。
    這麼想著,張京墨便取了骨頭朝于長老住的山頭去了。
    于長老沒想到張京墨會來,正在和另一個朋友下棋,見到張京墨從天而降,故意大聲的說了幾聲:“稀客啊,稀客!我說早上怎麼有喜鵲在枝頭叫呢,原來是這麼樁喜事。”
    張京墨知道自己這個好友嘴上不饒人,便什麼話也沒說,將蟒骨從戒指中掏出,直接扔到了他的面前。
    于長老嘴還張著,猛地見自己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具巨大的骨骸,他一愣,便忘記了把嘴給閉上。
    張京墨道:“拿去泡酒。”
    于長老:“……”
    張京墨說完這句,朝著于長老身旁站在的同樣表情震驚的道友做了個告辭的手勢,便又騰雲飛走了。
    于長老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幽幽的說了句:“我沒看錯,這是金丹後期的妖蟒骨吧。”
    道友道:“的確是。”
    于長老又道:“……我這個朋友,難道真是為了這條蟒吃了元青丹?”
    道友道:“似乎是的。”
    于長老無奈道:“那他還真是把他那個徒弟當成親兒子來疼了。”
    道友道:“沒錯沒錯。”
    說到這裡,于長老扭頭看了眼自己的好友,他道:“你不是平日裡最喜歡看相嗎,上次不是見過他那個小徒弟?來說說,他那徒兒,是個什麼人?”
    道友撚了撚鬍鬚,又眯了眯眼,歎道:“不好說,不好說。”大奸大忠,大善大惡……他看相看了這麼多年,卻從未見過,如此複雜詭譎的面相。
    送完了蟒骨,張京墨便回了洞府,他心裡盤算著趁著蟒血的藥性未消,趕緊煉成丹藥以免浪費。
    然而他正在往裡走,便忽的聽到了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張道友——”那聲音又尖又澀,讓人聽起十分的刺耳,張京墨倒也還好,站在他身旁伺候的明月卻是險些吐出一口血。
    張京墨雖然平日不喜與人爭鬥,但從來都是個有仇必報的,不然也不會記了陸鬼臼的仇記了那麼多年……
    張京墨轉過身,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岑道友,好久不見。”
    被張京墨喚作岑道友的人,卻是厭棄的看了一眼站在張京墨身旁的明月,他伸出袖子捂住嘴咳嗽了幾聲,便又道:“今日無事,我又來找你討丹藥了。”
    張京墨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從袖子裡掏出一瓶丹藥,拋給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岑道友接到丹藥,卻是用一種十分粘膩噁心的眼神,打量了張京墨,他道:“幾日不見,張道友,又是消瘦了幾分啊。”
    張京墨沒說話,冷漠的看著他。
    岑道友又笑:“聽聞張道友煉出了元青丹,又間張道友這幅憔悴的模樣,難道是……已經食用了一枚了?”
    張京墨面無表情道:“這就不用你來關心了。”
 第10章 玄武之會
    岑道友姓岑名崢,是淩虛派的一個元老級的長老。
    他比張京墨年長許多,現在已經金丹後期。
    只不過他金丹後期已經足足六百餘年卻還未結嬰,他剩下的壽辰,也是不多了。
    或許是求道心切,岑崢的性子近年來越發的古怪,他平日很少與人來往,除非必要的事,更是從不躬親。
    平日裡他的丹藥都是由童子送去,這次也不知道是吹了什麼風,竟是自己找上了門來。
    岑崢道:“張道友,貧道有一事相求,不知……”
    張京墨哪會不知道要欲說何事,他還未等岑崢說完,便開口打斷:“若是岑道友是為元青丹而來,恕在下有心無力幫不上忙。”
    岑崢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表情本就陰冷,這下子更顯得陰森極了,他道:“看來是張道友,不肯給貧道這個面子了。”
    張京墨依舊沒有一絲的觸動——他知道這人之後要走的路,要麼是壽元耗盡也未能結嬰就此隕落,要麼是落入魔道被斬于正道之手,那一百二十多個結局裡,反正是不屬於岑崢的一條生路的。
    天道難違,張京墨信命,卻又不信。
    他信,是因為這無盡的輪回,讓他如同缸中之鼠,黔驢技窮也無力逃出。他不信,則是即便已經失敗了無數次,可他依舊要抗爭,絕不就此放棄。
    但眼前這人面色陰鬱的人,張京墨顯然是沒有為了他逆天改命的想法,他淡淡道:“不知我不給岑道友面子,是有的面子,實在是給不起啊。”
    岑崢面容扭曲了一下。
    張京墨又道:“我煉出了三枚元青丹,其中兩枚都予了掌門,若是岑道友想要,那邊去掌門那裡討吧。”說完,他便準備轉身離去。
    岑崢哪裡會不知道張京墨是在諷刺他,他和掌門的關係向來冷淡,若是去那裡討,恐怕不但討不到丹藥,還要遭受一頓冷嘲熱諷,
    張京墨的步伐剛邁出兩步,便又聽到岑崢的聲音傳了過來,只不過這次岑崢所說之言,卻讓他冷了眼神。
    岑崢說:“張道友,若是我沒記錯,你有一個四歲的小徒弟吧。”
    張京墨的腳步頓住。
    岑崢又道:“若是我沒記錯,十二年後,便是玄武之會?”
    張京墨已經知道了岑崢想要說的話。
    岑崢道:“你可知我門下有一弟子,六歲入道,現在已經煉氣期四層?”
    張京墨自然是知道,不但他知道,整個淩虛派都知道——岑崢有一個天才徒弟,六歲入道,僅僅用了五年的時間,便已到達煉氣期四層。
    可是,這又如何?
    張京墨身形穩住不動,既不繼續走,又不回頭。
    岑崢以為張京墨是怕了,卻又礙於面子不敢回頭,於是便呵笑一聲,他道:“你說,在那玄武之會上,你那徒兒,能拔幾等籌?”
    拔籌,便是玄武之會上,對弟子的測量之法。
    岑崢又道:“你說,若是拔籌的時候,你的弟子忽然昏迷,跌入那無盡的寒淵之中……”
    每年玄武大會,都有因為意外死去的弟子,如果這種情況真的出現,使壞的弟子或許會被罰,但絕不會被罰的太重。
    因為修真界就是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若是你連這一關都挺不過去,那也沒有了活下去的資格。
    張京墨道:“所以岑道友是什麼意思?”
    岑崢道:“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若是那枚剩下的元青丹還在,便給我,我必有厚報,若是已經吃掉,便重新煉一爐給我……”
    張京墨道:“岑道友,這天,似乎還沒亮啊。”
    岑崢一愣,卻是不明白張京墨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京墨卻是哂笑道:“怪不得,我看你像是在睡夢裡,直說夢話呢。”
    岑崢猛地瞪眼,目齜欲裂的呵斥道:“你居然如此不識好歹,張京墨,等你的徒弟出事了,再來和我哭訴吧!”
    張京墨哈哈大笑,他道:“哭訴?我張京墨活了這麼多年,當真是沒哭過,不過我倒是要提醒你,你那心肝寶貝的徒弟若是出事了,可別來找我抹眼淚。”
    他說完便走,冷冷的甩給了岑崢兩個字:“不送!”
    岑崢被如此嘲笑,自是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他一甩袖子,便禦風而去,看那模樣,的確是被張京墨氣的不輕。
    張京墨回到屋內,對著臉色蒼白的明月道:“把陸鬼臼叫來,你下去養傷吧。”他說完,隨手扔給了明月一瓶療傷的丹藥。
    明月見張京墨雖是面無表情,但眉宇之間隱隱透出冷意,也知道自家的洞主怕也是氣的不輕,於是便諾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從房內退了出來。
    張京墨用手撐著下巴,卻是回想起了岑崢的話,若不是岑崢提醒,他都險些忘記了如此重要的事——玄武大會。
    每隔二十年,淩虛派都會舉行一屆玄武大會,屆時所有年齡超過十五歲的新進弟子,都要參加。
    玄武大會最重要的一個項目,便是——拔籌。
    一支支寫滿了數字的竹片,會被懸置在懸浮在空中的巨石上。數字越大,獲得竹片的難度越高,一月之內,能獲得“籌”的數字越大的弟子,便越靠前。

    而其中前三名弟子,則有權力在淩虛派的藏寶閣裡,選取三件物品,可以是法決,可以是靈氣,甚至可以是丹藥。
    只要你想,就能有。
    當年的陸鬼臼也參加過玄武大會,只不過……卻是只拿到個第三名。
    至於陸鬼臼屈居第三的原因,張京墨按了按太陽穴,他竟是有些想不起來了……因為當年陸鬼臼參加玄武大會之時,他的大徒弟也正好從外遊歷回來。
    張京墨忙著給大徒弟煉製丹藥準備法器,幫助徒弟渡劫築基,哪有心思去管什麼玄武大會。
    想到這裡,再聯想到剛才岑崢所說之言,張京墨忽的就有點生氣了——不過也不知道是生陸鬼臼的氣,還是生他自己的氣。
    被明月喚來的陸鬼臼在門外敲了敲,然後輕輕的喚了聲師父。
    張京墨道:“進來吧。”
    陸鬼臼恭恭敬敬的進來了,他來的時候明月就告訴他,張京墨的心情不好,還有些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張京墨見陸鬼臼進來了,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叫他坐下,而是面無表情的將自己這個徒弟打量了一番,待陸鬼臼有些不自在後,才叫了一聲:“鬼臼。”
    陸鬼臼道:“師父……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張京墨道:“鬼臼,你知道為師最討厭哪個字”
    陸鬼臼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
    張京墨見狀卻是笑了,他的笑容讓陸鬼臼莫名的有些又被發涼,接著陸鬼臼就聽到他的師尊溫柔的說:“徒兒,為師最討厭的字,便是次字。”
    陸鬼臼呆呆的重複了一遍:“次?”
    張京墨道:“次,從二從前,不精也,不前不精皆居次。”
    陸鬼臼隱隱明白了張京墨要說的話。
    張京墨站起來,走到了陸鬼臼的面前,他高高的俯視著陸鬼臼,既沒有將他的徒兒抱起,也沒有蹲下平視,眼神帶著少有的冰冷,他說:“次品,是為上天所厭棄的。”
    陸鬼臼仰頭看著自己的師父,覺的師父在這一刻是如此的陌生。
    張京墨道:“你想要什麼,為師便予你什麼,靈氣靈藥,機緣運道,為師有的,都可以給你。”
    陸鬼臼安靜的聽著。
    張京墨道:“所以,無論是什麼事,你都要做到最好。”並非是張京墨故意逼迫陸鬼臼,而是陸鬼臼以後所要面對的挑戰,太過艱難,艱難的讓張京墨即便是重生了一百二十多次,取了無數的機緣,卻還是沒能挺過去。
    張京墨道:“你可以在眾人面前藏拙,但要讓為師知道你最好的一面。”
    陸鬼臼點頭,他不知道張京墨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但他卻非常明白,這時候,他只要答應就行了。他有感覺,若是這時候他略有遲疑,面前的人或許就不會要他了。
    張京墨滿意的看到了陸鬼臼點頭應下。
    眼前的幼兒眼中還滿是懵懂,沒有未來的堅定,也沒有未來的沉默,但卻已經依稀可以看到那個叱吒風雲的人的影子。
    在得道答覆之後,張京墨的眼神柔和了下來,他摸了摸陸鬼臼的頭,輕輕的喚了聲:“鬼臼。”
    陸鬼臼知道,他喜歡的師父又回來了。
    張京墨彎腰把陸鬼臼從地上抱了起來,然後細細的問他修煉之時是否有不懂的地方。陸鬼臼乖巧的回答著,他沒有問自己的師父到底怎麼了,也沒有問他沒想明白的問題。
    張京墨知道自己有個早慧的徒弟,但至少目前為止,他覺的陸鬼臼的早慧,是件好事。雖然在內心深處,張京墨隱隱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好像是在飼養一頭巨獸,卻不能確定,到最後是巨獸是幫他沖出了禁錮,還是將他徹徹底底的一口吞下。
 第11章 陸家之危(一)
    卻道陸鬼臼在見了張京墨後,便開始日日夜夜苦習那張京墨予他的水延經。他雖只是個四歲孩童,卻已經知道了好歹,因為每日運轉水延經之後,他全身上下都非常的舒暢,仿佛身體中所有的經脈都被靈氣徹底的溫養了一遍。
    與此同時,張京墨則是加快了自己計畫的進度,他一邊同陸鬼臼講解水延經中,陸鬼臼不明白的地方,一邊開始準備材料,想要煉製丹藥。
    而越是對陸鬼臼深入瞭解,張京墨越是心驚。
    按理說,一個正常的四歲小兒,此時應該還是懵懂的年紀,想要他專心修煉,該是難上加難。可陸鬼臼卻是天生該走這一條路。一些張京墨想了許久,才想明白的問題,他竟是一點就透,不但如此,還能舉一反三。
    到最後,張京墨卻是麻木了,對陸鬼臼修煉上反常的地方,只當做尋常事物。
    《水延經》不但可以打開經脈,還能使體內的水靈氣變得渾厚,這水靈氣是癒合傷痕的利器,若是這本書能煉到十層,那這人便等於有了一具不壞金身——不過張京墨重活了那麼多次,卻是一次都沒能練到過十層。
    《水延經》算不上一本厲害的法決,因為它主防禦,卻沒有什麼攻擊的手段,張京墨打算在陸鬼臼到達五層練氣期的時候,便將他帶入幽洞之中,尋得那本本該屬於他,卻又曾經被自己褫奪的法決《血獄天書》。
    說起這本法決,張京墨的回憶裡全都是些糟糕的回憶,若是說之前的蟒蛇他為此死了兩次,那他為了這本《血獄天書》可謂是費盡了心力——他最起碼都死了五六次,才好不容易得到了這本書,結果修煉的時候卻又因此書數次走火入魔,硬生生的再次轉世了三次。
    事不過三,張京墨很快便發現,這本書真的是為陸鬼臼量身定制的,不但如此,就連那幽洞之中對別人而言無比危險的環境,放在陸鬼臼身上,卻絕對是得天獨厚。
    那時想明白了一切的張京墨,不得不承認有天運這種東西的存在,就算他奪了屬於陸鬼臼的器物,屬於陸鬼臼的機緣,可卻只是如同跳樑小丑一般,落得一個讓人嗤笑的下場。
    於是張京墨便悟了,他不再強求自己同陸鬼臼走同一條路,而是開始尋找專屬自己的修道之路……
    按照原定發展,本該是陸鬼臼去過玄武大會之後,再進幽洞探險,從而獲得《血獄天書》
    但張京墨卻是決定將進洞時間提前一些。說來他也是怕陸鬼臼在玄武大會之上有個什麼閃失,自己所有計劃都隨之東流。
    至於那個威脅他的岑崢,張京墨本來想著由他去死,但現在卻決定用其他的法子幫他早登仙途。
    說來岑崢也是奇怪,他每月都要食用張京墨煉製的丹藥,可卻還是敢得罪張京墨,甚至敢威脅他。想來也是自忖修為,覺的張京墨拿他無可奈何。
    若張京墨從未重活過,那他還真是拿這個人無可奈何,但是現在……張京墨卻又無數個法子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去。
    就在岑崢來過的第二月,張京墨又閉關煉丹了。
    閉關之前,他反復叮囑陸鬼臼要好好修煉,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去找他的道友于焚。
    陸鬼臼乖巧的一一應下,然後看著張京墨進入了石門之中,待石門關下,徹底隔絕了張京墨的身影,陸鬼臼握了握自己的小拳頭,心道一定要給師父一個驚喜。
    張京墨這次閉關,是為了煉名叫“化虛丹”的丹藥,這丹藥是幽洞之行必備的物品。那幽洞之中魔物從生,全是瘴氣和妖獸,若是不做好萬全的準備,以張京墨此時的修為去,簡直就是送死。
    爐火緩慢的燒灼著,張京墨進入了忘我的境地,他閉著眼,默默催動控制著真火,然後一一按順序、用量,謹慎的加入了藥材。
    自從重生之後,張京墨在煉丹上就越發的精進,他一爐丹藥,好的時候甚至沒有一粒廢丹,差的時候最多不超過三粒。
    不過這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年上供門派的丹藥數量並沒有增加。
    又煉製了一些必須的稀有丹藥,待張京墨出關之時,卻已經兩年過去了。
    煉丹本就費時費力,若不是張京墨計算著時日,就算煉丹練個三四年也不是什麼奇事。
    他面前的石門一開,剛走兩步,便看到了守在門口的陸鬼臼。
    六歲的陸鬼臼長高了些,模樣卻是沒什麼變化,依舊軟胖胖,像個可愛的年畫娃娃。
    陸鬼臼見到石門大開,激動不已的跑上前,一把便抱住了張京墨的大腿,嫩聲嚷道:“師父,你終於出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張京墨心道這哪裡算久,待日後他閉關突破,就算幾十年不出來也是正常的。但他也沒把話說出口,而是抱起了陸鬼臼,探查了一下他的經骨。
    這一查,張京墨臉上的驚愕之意,卻是再也掩飾不住了,他道:“鬼臼,你煉氣期二層後期了?”
    陸鬼臼驕傲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道:“師父,我可是在四歲生辰之前,到的煉氣期二層!”
    張京墨聞言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笑意,他怎麼能不高興,按照現在的進度,幾年後他們進入幽洞便更有把握了。
    張京墨道:“乖徒兒,想要師父怎麼賞你?”
    陸鬼臼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才細聲道:“鬼臼、鬼臼想回家看看……”
    張京墨聞言思索了片刻,他本就打算近期去陸家一趟,按照他的掐算,陸家的劫數將至。他也並不算用這件事給陸鬼臼的修行路上,添上一隻攔路虎。
    於是張京墨便道了一聲好。
    陸鬼臼眼前一亮,他完全沒想到張京墨會這麼輕易的答應他的要求,畢竟他的師父對修煉的要求是如此的高,好似他浪費一刻時間做其他的事,都是錯的。
    張京墨又算了算一邊陸家遭劫的時間,這次他金丹完好,便算的準確了許多,他道:“鬼臼,你收拾一下,三日之後,我便帶著你回陸家。”
    陸鬼臼開心的點了點頭,他甜甜道:“謝謝師父。”
    張京墨將煉好的丹藥放置好,又休憩了三日,便帶著陸鬼臼出山門去了。
    此時距離張京墨上次離開山門,已經有數十年的時間了,他上次出外雲遊,是為了突破築基,達到金丹大道,自從結丹成功之後,再也便沒有離開山門。
    陸鬼臼在淩虛派也待了兩年,也有些想念家中的父親和哥哥。
    其實若不是陸家遭難,是陸鬼臼之後很難逾越的一道心魔,張京墨也不會如此輕易的答應陸鬼臼的要求。
    在張京墨的眼裡,一旦踏入修道之路,紅塵俗事早該一刀斬斷,他自從修道之後再也沒有同家中聯繫,唯有兩百年後再次偶然經過家中,卻是已經滄海桑田,家人早已不知所蹤。
    但若陸鬼臼親人依舊飽含情誼,張京墨倒也不會強行斬斷,但也不會如此支持。因為每個人的修道之路是不同的,無情道,有情道,只要合適自己,便是對的。
    不到半個時辰,張京墨便帶著陸鬼臼到了陸家所在的城鎮。
    陸鬼臼一落下便見到了自己熟悉的街道,雖然有些改變,但大致上他還是能認得出來,他奇怪道:“師父,你怎麼知道我家住在哪裡呀。”
    張京墨淡淡道:“我還知道你屁股上有個圓形的胎記。”
    陸鬼臼小臉一紅,整張臉都鼓了起來,張京墨沒忍住伸手戳了一戳,道:“還不快走,不知是誰一天到晚說著要回家。”
    陸鬼臼哎了一聲,伸手牽住了張京墨,便往前方走去。
    在經過街道的時候,陸鬼臼又被路旁的糖葫蘆吸引住了。
    張京墨哪會兒不知道這小鬼在想些什麼,他心中歎了口氣,心道小孩子就是無長性,本該一心想著回家,哪知見到路旁的吃食便走不動道了……
    他也沒說破,只是掏出兩個銅子,買了兩串紅彤彤的糖葫蘆。
    陸鬼臼這下更是笑的連眼睛都眯了起來,他開心的接過糖葫蘆,一手一串,還問張京墨要不要吃。
    張京墨佯裝斥責:“還不快回家去,看你這貪吃的模樣,真該抓回去再關上幾年。”
    陸鬼臼一聽要被關上幾年,立馬急了,邁著那小短腿一路小跑到了陸府門口,然後朝著張京墨投來了希冀的目光。
    張京墨:“……”連敲門都要他來?
    罷了罷了,都到了這裡,就別和一個小鬼計較了。
    張京墨上前一步,敲響了陸家的大門,片刻之後,一個中年的開門人打開了大門,見到張京墨便目露警惕之色。
    “陳伯伯!!!”陸鬼臼的身影在張京墨身後響起,那開門一聽這叫聲,楞道:“小少爺?”
    陸鬼臼從張京墨身邊竄到了開門人的懷裡,大聲道:“陳伯伯,我回來啦!!!”
    開門人抱起陸鬼臼,眼眶裡瞬間積滿了淚水,他顫聲道:“小少爺,你可是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
    陸鬼臼也察覺了不對勁,他道:“家裡面怎麼啦?”
    陳伯悲道:“老爺……老爺……快……不行了。”
    陸鬼臼聞言露出愕然之色,手上抓著的糖葫蘆也掉在了地上。
 第12章 陸家之危(二)
    “老爺快要不行了”——在聽到陳伯口中說出的這句話時,陸鬼臼便露出愕然的神色,他急聲問道:“陳伯伯,我父親怎麼啦?”
    那陳伯正欲說什麼,卻又想起了站在陸鬼臼身旁的張京墨,他道:“這位是……”
    陸鬼臼道:“這是我的師父。”
    陳伯一聽,便眼前一亮,急忙跪下呼道:“求仙師救老爺一命啊!”
    張京墨道:“你且先起來,帶我和鬼臼進去看看。”
    那陳伯也知道這事情一兩句話是說不清楚的,便一邊用袖子抹眼淚,一邊將張京墨和陸鬼臼迎進了府中。
    陸鬼臼一踏入自己住了四年的陸府,便感到了一股讓人不舒服的蕭瑟氣息,他仔細一看,發現府中的植物竟是都已經枯萎了。現在本是萬物復蘇的勝春,可陸府中無論是花或草,都透出頹敗的枯黃色。
    陳伯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同陸鬼臼道:“少爺,您回來的,可太是時候了。”
    陸鬼臼道:“陳伯,這府裡到底是怎麼了?”
    陳伯這才將整件事情敘述了一遍。
    原來在前些日子,一個雲遊的道人路過陸府,想要進來討口飯食。陸老爺既然已經將陸鬼臼送入淩虛派,平日裡對待這些道人向來都十分和氣。
    可誰知那道人在府中住了幾日,貪戀安逸的生活,竟是住著不肯走了。
    而陸鬼臼的大哥也是個暴脾氣的,見狀直接在道人住的地方點了一把火,他本只是想嚇嚇這道人,卻沒想到等他滅火活沖進房內,本該在屋子裡的道人,居然不見了。
    這便是事情的緣由。
    陸鬼臼聽完道:“不見了?難不成他是什麼精怪?遁土了?”
    那陳伯一聽,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道:“小少爺,這話可千萬不能亂說啊……”
    陸鬼臼皺眉:“為什麼不能亂說。”
    陳伯這才又把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通。
    原來在那道人失蹤之後,陸府便開始頻頻發生怪事,先是府中的草木無故枯萎,請再好的花匠也找不出原因。然後府中的人開始生怪病,皮膚瘙癢難耐,怎麼治都治不好,最後則是那瘙癢的皮膚變成了石頭一般的硬……
    陳伯說到這裡,露出一個不忍卒睹的表情。
    陸鬼臼道:“是不是父親也得了這種怪病?為什麼不從陸府裡搬出去呢?”他進了陸府,走了一會兒竟是只看見了陳伯一個下人,想來也是其他的僕人已經搬出去了。
    陳伯歎氣:“老爺是想走,可是他卻是走不出這扇門啊……”
    每當陸鬼臼的父親想要跨過這扇門,這扇門就像長了腳似得,不斷的往後退,陸老爺怎麼都追不上——說到了這裡,即便是心存僥倖的人也都知道,陸府遇邪了。
    接著陸老爺便派人重金請了幾個道人,想要做法降妖,可那幾個自稱仙人的道士,竟是連陸家的門口都進不來,更不用說做法事了……
    陳伯說著,便把陸鬼臼領到了陸老爺的門口,他在門外敲了敲,輕輕的喚了聲:“老爺。”
    門內許久才傳了一個聲音,陸鬼臼一聽便知道那聲音屬於自己的大哥。“進來吧。”那聲音道。
    陸鬼臼推門而入,一進去,便見到了坐在椅子上,神情憔悴,已經奄奄一息的大哥,和他躺在床上,生死未知的父親。
    陸鬼臼的哥哥,陸城嶸萬萬沒想到這時候能看到自己的小弟,他本來死氣沉沉的臉上露出驚慌的表情,他怒道:“鬼臼,你怎麼回來了?”
    陸鬼臼道:“哥哥!我回來幫你們把妖怪打跑!”他和他的哥哥感情很不錯,所以見到這幅模樣的他們,心中自是無比的悲憤,他難以想像若是他沒有回來,家中該是怎樣一副場景。
    然而陸鬼臼不知道,張京墨卻是知道的。
    因為那一世的陸鬼臼並未回來過,而是在許多年後,偶然路過這裡,想要回家看看的時候,卻只打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陸家得罪了上仙,被變成了石頭,據說變成石頭的時候還有呼吸……
    也難怪,這件事成了陸鬼臼修道路上難以跨越的一道心魔。
    陸鬼臼湊過去看了看自己在床上的父親,他這一看,心中的怒火燃的更旺了,只見他的父親全身僵直的躺在床上,唯有眼睛能動,那雙眼裡透出的是焦急和哀戚——即便是他閉著嘴,陸鬼臼也知道他想說什麼,無非是想讓自己這個獨苗苗快些走,免得被殃及。
    陸城嶸疲憊道:“鬼臼,你別鬧了,聽哥哥的話,快些走吧,你是我們陸家最後的希望……”
    “鬼臼。”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張京墨打斷了。
    張京墨淡淡道:“你看這是什麼妖?”
    陸鬼臼道:“師父,我似在《嶺南異談》上見到過這情形。”
    張京墨道:“如何?”
    陸鬼臼皺眉道:“只是不知這妖的原型偽裝成了這府內什麼物件。”
    張京墨沒說話,他走到陸鬼臼父親的面前,不顧陸城嶸警惕的眼神,伸手在陸父頸項上探了探:“還有救。”
    陸鬼臼面露喜色,而陸城嶸在驚喜之餘,卻有些疑惑,他道:“鬼臼……這位是……”
    陸鬼臼這才想起他光顧著和哥哥說話,忘記介紹自己的師父了,他道:“哥哥,這是我的師父,姓張——他可厲害了,待我也可好了。”
    陸城嶸聞言終於露出了喜色,當年父親送走陸鬼臼的時候,他只知道陸鬼臼是去了個凡人去不了的地方,之後更是徹底和陸鬼臼斷了聯繫。
    現在兩年過去了,陸鬼臼卻突然回家,不但回來,還帶了個看似有著大能耐的仙師……
    陸城嶸還未等張京墨說什麼,便撲通的一聲跪下了,他用有些僵硬的軀體,不斷的磕頭,想求張京墨救救他們陸家。
    然而張京墨的下一句話卻讓陸城嶸冷了心,這個仙風道骨,面冷心冷的仙師淡淡道:“我不會出手的。”
    陸鬼臼也急了,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道:“陸鬼臼,這是你的家人。”
    陸鬼臼鼓著臉頰,像只受了氣的倉鼠,若是平時,張京墨看見陸鬼臼這模樣,大概就心軟了,可是今天他卻不打算放過陸鬼臼。
    他說:“若是你都不能保護他們,那你還能指望誰呢。”
    陸鬼臼顫聲道:“那師父……你可以救救我的父親麼?”
    張京墨點了點頭,見陸鬼臼的眼神亮了起來,又補充了一句:“他食下我的丹藥,的確是可以恢復健康,但若石鬼不除,不出三日便又會恢復原狀。”
    陸鬼臼抿了抿唇,知道張京墨並非是在嚇他,他的師父絕對是認真的。
    陸城嶸聽這些話聽的懵懵懂懂,但也差不多明白了張京墨的意思,他神色惶然的看了一眼張京墨,又看了一眼自己不過六歲的小弟,卻是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能除掉那所謂的石鬼,救他們陸家一命。
    陸鬼臼卻似知道陸城嶸的擔心,他伸手握住自己大哥冰冷的雙手,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經奄奄一息的父親,嚴肅又認真的說了一聲:“好。”
    張京墨的眸子裡,總算是透出了一點暖意。
    在他踏進陸府的那一瞬間,便將這個局看的一清二楚,一個三流的道人,一隻不入流的石鬼,便將這戶凡人人家攪得天翻地覆。
    在凡世間手握權柄又如何,區區一百年後,便是黃土一捧,前塵盡消。
    若是張京墨動手,恐怕他們現在已經可以打道回淩虛派了。
    但張京墨卻沒有出手,不但沒有出手,還沒有給陸鬼臼一點提示,他很想看看,這個年僅六歲的娃娃,在沒有他的幫助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能否揪出石鬼,能否找到那個害了他們全家的道人。
    因為石鬼的緣故,陸府裡面只剩下了陳伯一個下人。
    所以自是沒有了飯菜款待——張京墨早已辟穀倒是無所謂,而陸鬼臼就要委屈一下,吃幾天辟穀丹了。
    平日裡陸鬼臼吃的可是上好的靈穀和靈獸肉,哪裡試過辟穀丹的滋味。
    於是這天晚上,陸鬼臼便坐在床邊唉聲歎氣。
    張京墨見狀問了句:“可是害怕了?若是害怕了,就同師父說,師父幫你抓出石鬼,救你父親。”
    陸鬼臼搖了搖頭,然後又歎了口氣。
    張京墨道:“那你歎什麼氣。”
    陸鬼臼道:“我聞見陳伯為我煮的面了!”
    張京墨:“……”
    說完這話,陸鬼臼兩眼放光,可憐兮兮的看著張京墨,像是在求他讓自己去吃那碗面。
    張京墨也不知道陸鬼臼到底是心太大,還是已經想出了辦法,不但沒有為還在受苦的父親擔憂,反而念著一碗面。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張京墨都不在乎,因為他只會告訴陸鬼臼一個答案:“不行。”
    想吃面,門都沒有。
    陸鬼臼皺了一張臉,他覺的那辟穀丹真不是人吃的,吃完之後雖然不餓了,可是整個人都空蕩蕩的,連晚上的計策,也好似失掉了幾分的激情。
 第13章 陸家之危(三)
    如果只是個普通的六歲孩童,遇到陸家這種事,哪怕不驚恐無狀,恐怕也會有些無措。
    可是陸鬼臼又給了張京墨驚喜。
    除了在一開始進府後見到親人淒慘模樣的惶然,陸鬼臼竟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不但冷靜了下來,還開始思量以何種辦法,找出那只在他家作祟的石鬼。
    《嶺南異事》中有記載,石鬼,異獸焉,其狀如石,以石為生,化形百態,觸之即僵。
    陸鬼臼的記憶力很好,他在看了院子裡的情況後,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他曾經在書中看過的異獸。
    自從知道陸鬼臼在讀史書之後,張京墨就在陸鬼臼的學習讀物中加了各地的遊志,這些遊志大多是前人所著,其中描寫了大量奇珍異獸,陸鬼臼這兩年讀來,可謂是大開眼界。
    不然他也不會如此簡單的,便找出造成陸府慘狀的原因。
    入夜,張京墨閉著雙目正在床上打坐。本該守在他身邊的陸鬼臼,卻是不知了去向。
    張京墨沒去管陸鬼臼,反正以那三流道人的實力,怕是連陸鬼臼身上的蛇蟒甲都破不掉,想來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時至三更,張京墨忽的睜開了眼,他也未點燈,只是伸手在床上輕輕的拂過,然後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陸鬼臼這小子……果真是,想到辦法了。
    六歲的陸鬼臼只習過《水延經》,這本只能修身,卻毫無攻擊手段的法術,看起來對陸鬼臼找出石鬼並沒有什麼幫助。
    然而這只是看起來。
    陸鬼臼想到了一個法子——他將自己的水靈氣,鋪滿了整個陸府,然後開始運功。
    水靈氣是一種非常親和的靈氣,它不但可以幫人治癒傷口,還能幫助修道者強化身體,是修真界十足的香饃饃。
    每一個修習水靈氣的人,都被各大門派所牢牢把控。
    可惜世界上有一種叫天賦的東西,能學習水靈氣的人,萬中不出其一。而陸鬼臼,就是其中一個,他的十絕靈脈對於修習的法決極為挑剔,但卻可以暢通無阻的修行水靈氣,而此時此刻,這種靈氣變成了陸鬼臼手中的利器。
    若是遇到活物,水靈氣便會浸入其中,替其溫養身體,陸鬼臼將靈氣鋪滿陸府,再運轉《水延經》便很快能找出陸府之中的活物有哪些。
    花草、樹木、石塊、天然的,非天然的,可是半個時辰之後坐在庭院中的陸鬼臼,卻沒有找到任何由活物偽裝成的物品。
    花草已死,樹木全枯,磚塊,瓦礫,甚至於缸中的水,陸鬼臼都一一檢查。
    而剩下的,他沒有檢查的,便只剩下了廂房裡正在休憩的三人,一人,是他的父親,一人是他的哥哥,一人……是照顧了他四年的陳伯。
    陸鬼臼睜開了眼,那雙黑色的瞳孔透出冷漠的光芒,這眼神和他稚嫩的臉龐如此格格不入。他轉頭看一眼張京墨正在打坐的客房後,便從地上站了起來,邁著步子,走進了面前的廂房之中。
    張京墨看到了陸鬼臼,他看到陸鬼臼朝著他的方向望了一眼,隨後便從地上站起,然後走進了他父親休憩的廂房。
    張京墨的視線跟著陸鬼臼進入了房內。
    陸鬼臼走進了房間之後,從懷裡掏出了一根小臂粗的木頭,那木頭一頭被削成了尖尖的形狀,看起來就像一根錐子。陸鬼臼低著頭看了木頭一會兒,然後拿著木頭朝著床上躺著的人走了過去。
    他的父親躺在床上,此時眼睛也閉著,似乎已經睡著了。
    陸鬼臼的個子有些矮,便艱難的從旁邊搬了凳子,移到床邊,然後站到了凳子上。
    這些細碎的聲音驚醒了他的父親,陸父睜開眼,眼神裡還帶著些朦朧的睡意。
    陸鬼臼輕輕的叫了聲爹。
    陸父似乎有些疑惑這麼晚了陸鬼臼來找他做什麼,但他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只能睜著眼睛,看著他的兒子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看著看著,便舉起了手中的木棍。
    ……
    張京墨閉上了眼,他抿了抿唇,然後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他發現,他居然有些看不透陸鬼臼的性子了……
    錐子似得的木棍並沒有插入床上陸父的身體,因為就在陸鬼臼動作的那一刹那,床上那個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忽的變了,變成了一塊黑色的石頭。
    這石頭只有一張嘴,沒有四肢,尖嘯著便朝著陸鬼臼的身上滾了過來——自然是沒能滾到陸鬼臼的身上。
    一根修長白皙的食指,將石頭牢牢的釘在了原地。
    張京墨出現在了陸鬼臼的面前,他用一根手指按住了這只石鬼,然後他叫了一聲:“鬼臼。”
    陸鬼臼道:“師父。”
    張京墨說:“你是如何知道你的父親,是石鬼的?”
    陸鬼臼沉默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手上的木棍,然後說出了一個張京墨已經猜到的答案,他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陸鬼臼根本不知道在床上躺著的父親,便是石鬼,他只是在賭,只是在猜,然後他那無雙天運,便讓他輕鬆的得到了正確的答案。
    張京墨說:“若他是你的父親呢?”
    陸鬼臼道:“若他是我的父親,也沒有關係,我插部位並不會致命,待找到了石鬼之後,再找師父要粒丹藥便治好了。”他知道木克土,石鬼最怕木頭,對人類不致命的傷勢,卻足以殺死這只異獸。
    張京墨心道,若是換他來做這件事,十有*都會先捅傷兩個無辜的人,最後才找到石鬼。
    陸鬼臼又道:“師父,我找到石鬼了。”
    言下之意,便是求張京墨救出他父親。
    張京墨看了眼已經一動不能動的石鬼,微微一用力,這石鬼便化為了一灘粉末,很快便徹底消散了。
    而隨著石鬼的消散,陸鬼臼面前這張被石鬼躺著的床,竟是幻化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陸鬼臼定睛一看,這不就是他的父親麼!他叫了一聲父親,便上前撲到了似乎已經沒有生氣的男人身上。
    張京墨站在陸鬼臼的身邊,見狀拋出一粒丹藥,他說:“給你父親吃了。”
    陸鬼臼接過丹藥連忙喂下,好在陸鬼臼的父親還能吞咽,艱難的將丹藥咽下肚後,便常長呼一口氣,衰敗的臉色開始好轉。
    張京墨見陸鬼臼泫然欲泣的模樣,淡淡道了聲:“同我來。”
    陸鬼臼低頭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轉身欲走的張京墨,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張京墨出門之後,便抱起陸鬼臼禦風而去,陸鬼臼本以為張京墨是就要帶他會淩虛派了,可卻沒想到幾息之後,張京墨停在了一片荒涼的墓地旁。
    他將陸鬼臼放下,語氣冷淡的說了句:“道友,出來吧。”
    沒有回應,陸鬼臼朝周圍望瞭望,很快便察覺了異常——這墳場之內,竟是連一聲蟲鳴也沒有。
    張京墨面上有些不耐,他也不再說話,只是微微抬腳,然後不輕不重的往下一跺——
    就在他腳落地的那一刹那,墳場之中冒出了無數的死人手,這些手有的已是白骨,有的卻剛剛腐爛,不但形狀可怖,還散發出噁心的味道。
    張京墨最後一絲的耐心也告罄了,他可沒興趣花時間來看這種三流的把戲,只見他面色一冷,從須彌戒裡取出一把飛劍,然後隨手一擲——
    飛劍像是長了眼睛似得,朝著一個土堆飛了過去,那土堆卻像是被飛劍嚇到了,竟是開始四處逃竄,飛劍猛地加快速度,朝著土堆中猛地一插!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後,土堆之中冒出了一個身形狼狽的道人,那道人衣衫襤褸,肩膀上插著張京墨的飛劍,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住的求饒:“仙人饒命,仙人饒命啊,是小的有眼無珠打擾了仙人,求仙人饒小的一命……”
    張京墨看向了站在他一側的陸鬼臼,他說:“鬼臼,你說我要不要饒了他。”
    陸鬼臼盯著那道人看了許久,然後對著道人道:“你抬起頭來。”
    那道人顫顫巍巍的抬起頭,滿臉的卑微和哀求。
    然後,陸鬼臼搖了搖頭。
    張京墨好奇道:“哦?為什麼不饒?”
    陸鬼臼道:“他恨我,就像我恨他那般。”
    張京墨伸手摸了摸陸鬼臼的頭,讚歎道:“乖徒兒,這便是天道之路,你若是婦人之仁,總有一天要被人欺到自己的頭上。”
    陸鬼臼握緊了拳頭,低低了嗯了聲。
    張京墨的聲音越發的溫柔,他道:“既然你決定了,那好吧。”他說著,將不知何時掏出來的匕首,送到了陸鬼臼的手邊,“去吧,去把他的頭顱,拿到為師的面前來。”
    陸鬼臼猛地瞪大了眼,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全是不可思議。
    張京墨道:“你看看,這世上沒有誰能永遠的保護誰,我今日現在這裡,能護著你,若是我明日被人殺了呢。到時候你是想幫我報仇,還是只是在我的墳前捧上一捧黃土聊以□□?”
    陸鬼臼手抖的越發厲害,然而在張京墨溫柔且期待的眼神下,他還是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鋒利的匕首,他說:“師父,有我在,沒人能傷你。”
    張京墨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
 第14章 陸家之危(四)
    陸鬼臼從手裡接過了那只鋒利的匕首。
    就好像是在完成什麼儀式一般,陸鬼臼神情莊重,沉默的拿著匕首,朝著不遠處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道人走了過去。
    張京墨喜歡陸鬼臼的承諾,他喜歡陸鬼臼說:“師父,有我在,沒人能傷你。”在這個小小的稚童身上,他看到了未來的陸鬼臼的影子。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一步步走了過去。
    陸鬼臼很快便走到了那還在求饒的道人身旁,那道人見陸鬼臼是個年紀還小的孩子,便哀聲叫道:“小少爺饒命啊,小的有眼無珠不識泰山……”
    陸鬼臼說:“其實我不想殺你。”他的童音稚嫩,還帶著一絲無辜和困惑。
    那道人以為他的求饒起了作用,叫聲便越發的哀切,想要勾起眼前這個娃娃的同情之心。
    然而幾乎就在他朝著陸鬼臼磕頭的時候,他的頸項感到了一絲涼意,下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身體……
    陸鬼臼被鮮血噴濺了一身,他似乎沒想到人的身體裡會有這麼多的鮮血,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而他肉呼呼的小手中,此刻正抓著一個瞪著眼的頭顱。
    陸鬼臼低頭看了看不斷噴血抽搐,逐漸失去活力的身體,又看了看被自己抓在手中的頭顱,扭過頭,用那張沾滿鮮血的小臉,朝著張京墨露出了一個笑容。
    天賦這種東西,有時候是很可怕的。
    張京墨不知道第一世陸鬼臼是什麼時候殺掉的第一個人,也不知道他當時是什麼反應。但就是因為如此,眼前的場景才讓張京墨感到了一種從骨子裡冒出的寒氣。
    張京墨第一次殺人,吐了半天,足足幾個月沒有食用肉類,還被他的師兄弟嘲笑了。
    那時的他已經十幾歲,足足比陸鬼臼大了一倍。
    但大一倍又如何呢,有的東西,真的是從娘胎裡,便已經決定的。
    “師父。”甜甜的聲音將張京墨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他低下頭,看了眼陸鬼臼,叫了聲:“鬼臼。”
    陸鬼臼站在張京墨的面前,舉起了手中死不瞑目的頭顱,他道:“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回來了。”
    張京墨嗯了一聲,並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隨便揮了揮手,將那頭顱變成了灰燼。
    陸鬼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灰燼,滿臉厭惡的拍了拍手掌,他說:“師父,好髒。”
    張京墨又嗯了一聲,還是沒說話,而是帶著陸鬼臼從新回了陸家,只不過這次,他卻沒有抱著陸鬼臼。
    回到陸家之後,陸鬼臼也沒說想要去看父親,而是說先想洗個澡。
    張京墨見他一身狼狽,便施了個法術,在屋內變出了一桶熱水,對著陸鬼臼道:“去吧,好好洗洗。”他說完,就轉身出了門。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的背影,輕輕的咬住了唇,他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到底想要什麼,他不聽話,他的師父不開心,他聽話,可他的師父還是不開心。
    陸鬼臼看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手掌,又聞了聞那讓人作嘔的腥氣,垂著頭將身上的衣物褪了下來,爬進了浴桶裡。
    張京墨站在門外,沒有看陸鬼臼洗澡,他本該是高興的,因為陸鬼臼比他想像的還要優秀。也難怪那一世的他,能走到那般的高度。
    張京墨正在想著自己的事情,忽的聽到屋內傳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他愣了片刻,待仔細聽後,居然發現是屋內正在沐浴的陸鬼臼在哭。
    而陸鬼臼卻像是不願這聲音被張京墨聽到,不斷的撩起水花想要製造正在洗澡的聲音,他越哭越難過,到最後竟是開始打嗝。
    張京墨遲疑片刻後,還是輕輕的叫了聲:“鬼臼?”
    屋內沒了聲響,隔了好一會兒,陸鬼臼故作淡定的聲音才傳了過來,他道:“師父怎麼啦?我還沒洗好呢。”
    張京墨歎了口氣,心道自己也是著相了,陸鬼臼再怎麼妖孽,也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殺了人,又遭受了長輩的冷遇,再怎麼堅強也都撐不下去了。
    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直接推門而入,見到了正將整張臉憋的通紅的陸鬼臼。
    陸鬼臼一見張京墨推門而入,卻是徹底的堅持不住了,他哇的一聲便委屈的哭開,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陸鬼臼打著嗝,結結巴巴道:“師、師父,不要討厭我,我錯了,不要討厭我……”
    張京墨從袖中掏出一塊套乾淨的衣裳,將陸鬼臼從有些涼了的水中抱了起來,他細聲安慰:“是師父錯了,鬼臼不哭了……”
    被安慰的陸鬼臼卻是哭的更慘了,他攀附在張京墨的肩頭,眼淚不要錢一樣的往下掉,甚至浸濕了張京墨的衣裳。
    陸鬼臼道:“我好怕,我好怕……師父,我好怕……”
    張京墨撫摸著陸鬼臼軟軟的後背,道:“不怕不怕,師父在這裡。”
    陸鬼臼道:“師父是不是討厭我?”
    張京墨歎道:“師父不討厭你,師父只是在想,將來該如何教你。”若是太過仁慈,在修真界只能成為他人腳下的墊腳石,可若是嗜殺成性,他又害怕養出一頭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怪物。
    張京墨從來沒這麼言傳身教的帶過孩子,所以在見到陸鬼臼與尋常孩童太過迥異的表現時,也難免陷入迷茫。
    陸鬼臼哭著哭著,便在張京墨身上睡著了。
    張京墨反倒陷入了煩惱,他想了一宿,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到最後只能想著乾脆順應天命,任由其發展。
    第二天,陸鬼臼一醒來就看到了睜著眼睛,坐在他旁邊的張京墨。
    陸鬼臼聲音沙啞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歎道:“醒了嗎?醒了就快些起來,你父親和哥哥,可是在外面等著你呢。”
    陸鬼臼乖巧的點了點頭,他的眼睛還有些浮腫,顯然是昨天哭泣的後遺症。
    穿好衣服,陸鬼臼開心的和張京墨出了屋子,兩人一進到大廳,便看見已經恢復健康的陸父和神采奕奕的陸城嶸。
    陸父見到張京墨,便行了個禮,恭敬的叫了聲仙師。
    陸鬼臼則是興奮的跑到了父親的身旁,嚷著要父親抱抱他。
    陸父把陸鬼臼抱起,道:“小子,你又沉了,再過兩年,就是大孩子了,為父也抱不動了。”
    陸鬼臼撒嬌道:“我就要父親抱!”他在家中是么子,向來都得寵,撒嬌的事情也經常幹——但讓人奇怪的是,他在張京墨面前卻從未這麼放肆過,雖然他似乎已經將張京墨這個師父,當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
    張京墨見到這家庭和睦的景象,只是安靜的看著,時不時的應和兩句,卻是並不想參與進去。
    不過在陸鬼臼吃下陸父為他準備好的早餐時,他也未曾阻止。
    陸鬼臼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俗世的食物了,他也知道吃多了不好,雖然張京墨沒有開口言說,但自己卻是極有分寸。
    陸父同陸鬼臼講了好些進來發生的趣事,看著自己這個么子的眼神越發柔軟。
    若不是他知道他們陸家無法帶給陸鬼臼更加廣闊的未來,恐怕他也捨不得將自己這個么子送到那麼遠的山上。
    可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就只能狠下心,咬著牙,披荊斬棘的走下去。
    從這一點上看來,他們陸家人,倒是挺像的。
    陸鬼臼在陸府待了一天,和父親哥哥敘了一天的舊,在臨近傍晚的時候,一旁靜默許久的張京墨輕輕的說了聲:“鬼臼,該走了。”
    大廳裡忽的變安靜下來。
    陸城嶸看向自己這個弟弟的眼神裡也充滿了憂鬱,他很想將陸鬼臼留下,可經歷這件事,他卻明白,他更不能將陸鬼臼留下了。
    因為無論是他,還是他的父親,都保護不了眼前這個六歲孩童。
    張京墨見到場面沉默下來,將一張符籙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他道:“將這個符籙燒盡,我便會知道。”
    陸父眼睛一亮。
    張京墨道:“但我只會來一次,所以你們到底是要因為僅僅是想見陸鬼臼便燒掉它,還是在危難之時用掉,都由你們來選擇。”
    陸父看著符籙的眼神動搖了一下。
    張京墨道:“我算過你們陸府的運道,過了此劫,便可在三年之內飛黃騰達,百年內族運不衰。”
    陸父道:“百年之後呢?”
    張京墨聞言卻是笑了,他道:“百年後你是黃土一捧,族內如何,與你何干?”
    陸父似是明白了什麼,他道:“鬼臼,好好聽你師父的話。”
    陸鬼臼點著頭。
    陸父和陸城嶸又叮囑了陸鬼臼一些事,便向張京墨示意可以離開了。
    張京墨看了眼還不及自己腰高的小孩,還是俯身將他抱進了自己的懷裡,隨即便揮了揮衣袖,消失在了陸府之中。
 第16章 遇惡徒
    他們修道之人,一最看重的是修為,二最看重的,卻是傳承。
    因為沒人知道,自己弟子將來的成就會不會超過自己,而在超過之後,又是否會在修仙路上拉自己一把。
    也正因如此,張京墨對收弟子這件事,看的極重。他的大徒弟和二徒弟,都是天賦極高的弟子,被張京墨收下之後,更是飛快的展現出了自己在修道上的天賦。
    作為師父的張京墨,也是有天賦的,只不過他的天賦不在於修行,而在於煉丹。
    一個金丹期的修者,能煉出元嬰期的丹藥,這便能證明張京墨的天賦。有的人,就算重回了一百二十多次,做不到的事情也都做不到。就好像于張京墨而言,破掉他心中的魔障,即便重生了一百二十多次,也都未能成功。
    百淩霄比張京墨歲數大,但他至今卻仍未收下一個弟子。他的性格比張京墨還要冷情,一心專注劍道很少為外事分神。
    也正因如此,他進步神速,劍術超群,幾乎無人能及。
    火融丹于百淩霄而言非常的重要,這也是為什麼他會答應張京墨要求的原因。
    陸鬼臼能在百淩霄的門下學習劍術,在其他人看來,是十分值得羡慕的事情——當然,陸鬼臼本人,顯然並不這麼覺的。
    張京墨倒也不怕這十年間陸鬼臼改信師門,當年他待陸鬼臼比現在差了許多,陸鬼臼都從未離開他而去。
    現在他要予陸鬼臼最好的一切,他可不信區區十年陸鬼臼就被百淩霄拐走了。
    百淩霄似乎看出了張京墨所想,他眯了眯眼,又抿了一口酒:“師弟,不如這樣……”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張京墨打斷了,張京墨笑道:“師兄,關於這個徒弟的事情,我就不同你多說了,想來你的要求,我也不會答應。”
    百淩霄輕歎一口氣,他是第一次有了想收徒弟的想法,畢竟六歲煉氣期三層的妖孽,他遊歷大陸如此之久,還從未見過。
    張京墨道:“還望師兄為師弟保密。”他暫時不希望陸鬼臼太引人注意。
    百淩霄點了點頭:“這我自是知道的,不過你近來可是打算出去尋靈藥?”
    張京墨應了一聲。
    百淩霄道:“這倒是不必了,火融丹的靈藥我已尋的差不多,只是差一一枚叫朱焱的火種,我已派人四處打聽……”
    張京墨道:“師兄,我知道那朱焱所在何處。”
    百淩霄眼裡流出些許驚訝。
    張京墨道:“我需要些時間去把那火種取來,所以這段時間,就麻煩師兄你照顧我徒兒了。”
    百淩霄自是不會拒絕,他雖然要張京墨煉丹,但也不是無理取鬧之輩。早已備好了大部分的藥材,只剩下了朱焱火種。
    現如今張京墨告訴他,火種有了著落,百淩霄不得不喜。
    百淩霄又問張京墨可需要他説明,張京墨卻是謝絕了。他去找朱焱火種的時候,還想尋一些其他的東西,所以自是不方便讓百淩霄一同前去。
    雖然以張京墨現在的修為,去那些地方到底是有些危險,但危險和收益向來並存,世上哪有那麼多容易得到的東西。
    張京墨和百淩霄飲盡了壺中的美酒後,張京墨便起身告別了。
    百淩霄看著張京墨離開,臉上又恢復了那淡漠的神色。
    回到府中,張京墨正欲進丹房,卻見清風急急忙忙的來找他,一見他便直接跪下,喊道:“府主不好了!陸少爺他出事了!”
    張京墨心道他才出去這麼一會兒,陸鬼臼能闖什麼禍,道:“何事?”
    清風趕緊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是淩虛派的一位道修來張京墨的府上領取丹藥,恰巧帶上他的徒兒。
    這位道人的徒兒剛好是位七歲的女童,和陸鬼臼年紀差不多,性子也比較活潑,見到陸鬼臼後便邀他一起玩耍。
    陸鬼臼自然是理都不理,給了丹藥就轉身欲走。
    哪曉得那女童平時被師父嬌寵著,從未受過這樣的欺負,見到陸鬼臼理也不理他,便想施個法術惡整陸鬼臼。
    陸鬼臼從來不是那種被人欺負到面前還要忍讓的人,他在女童施法術的時候,便朝著她撲了過去,一下子變將女童撲倒在地——若是只是如此,那這件事也是個小事,可陸鬼臼卻像是憋了一肚子的邪火終於爆發出來似得,竟是直接從張京墨給他的須彌戒指裡掏出一把匕首,沖著女童的身上連捅了幾刀。
    要不是女童師父及時趕來,恐怕那女童就性命不保了。
    清風說的顫顫巍巍,生怕張京墨因此罰他。
    張京墨聽後問道:“他們現在在哪。”
    清風道:“在大廳之中……那位仙師,說……要等您回來解決。”
    張京墨淡淡的嗯了一聲,便叫清風下去了,他則朝著大廳走了過去。
    還未進大廳,便聽見女童尖利的哭泣和叫駡聲,張京墨耳聰目明,聽見那女童叫道:“你這個沒教養的小雜種,我叫你打我!我叫你打我!”
    張京墨面色還是沒有變化,只不過眼神卻瞬間冷了下來。
    走進大廳後,張京墨看到了被綁起來的陸鬼臼。
    陸鬼臼在家中生活四年,在淩虛派生活兩年,都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他被一根繩子牢牢的捆著,而那個叫駡的女童,則不停的踹到他身上。他臉上已經帶上了瘀傷,只不過牙關卻是咬的死緊,不肯說出一聲求饒的話。
    那女童的師父見張京墨來了,喝叫了一聲:“蘇芷,還不快住手!”
    女童瞪了陸鬼臼一眼,又踹了他幾腳,才停下了動作。
    那道人緩緩道:“張長老,好久不見啊。”
    張京墨看了那道人一眼,想了許久,才想起了此人的名字,他心道自己是不是表現的脾氣太好了點,才讓人覺的他不會生氣。
    道人道:“小孩子打打鬧鬧沒關係,但若是險些傷了性命可就不好了,不過我看張長老你這徒弟,教的不怎麼樣啊。”
    張京墨緩緩道:“陸鬼臼,你可知錯?”
    陸鬼臼本來以企盼的眼神看著張京墨,然而他在聽到張京墨這句話後,卻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他似乎沒想到,張京墨居然會讓他認錯。
    張京墨道:“你可知錯?”
    陸鬼臼咳出了幾絲鮮血,他啞聲道:“徒兒沒錯!”
    張京墨幾步上前,一把揪起了躺在地上的陸鬼臼,他冷聲道:“你還不知錯?”
    陸鬼臼這次眼圈沒紅,只是看向張京墨的眼神無比的委屈。
    張京墨道:“為師同你說過什麼,你可曾還記得?”他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扯掉了捆著陸鬼臼的繩子。
    陸鬼臼垂下頭,不肯說話。
    張京墨面色愈冷。
    那道人見情形尷尬,想要打個圓場,道:“張長老……”他才說出三個字就閉了嘴,因為張京墨看向他的眼神,比看陸鬼臼的冷了十倍。
    師徒之間對峙,最終似乎是張京墨贏了,因為陸鬼臼哽咽著道了歉,他說:“徒兒知錯了。”
    張京墨氣息緩和了下來,他道:“你錯在哪裡?”
    陸鬼臼哇的一聲便哭開,他道:“我、我不該欺負人。”
    張京墨的表情並沒有因此變得溫和,反而更加的冷硬,他看著陸鬼臼,嘴裡吐出兩個字:“蠢貨。”
    陸鬼臼呆滯的看著張京墨,並不明白為什麼已經道歉的他還要被師父責駡。
    張京墨伸手輕輕撫過了陸鬼臼臉上的瘀傷,只見那塊皮膚瞬間恢復了原狀,他道:“欺負人?這世上哪有什麼欺負人,為師告訴過你,這修真界本就是你死我活,你看看,你不夠強,還敢去惹比你強的人,若是我不在這裡,今天你豈非直接丟了小命?”他並不想將陸鬼臼教成意氣用事,有勇無謀之人。
    張京墨又道:“今天這事換成為師,我若是被那女童惡整一番,卻還是要對她露出笑容。”
    陸鬼臼呆呆的看著張京墨。
    張京墨冷冷道:“寵她,縱她,待時機來到之時,便徹徹底底的廢了她。”
    那道人本以為張京墨會訓誡陸鬼臼一番,卻沒想到竟是訓著訓著畫風突變……
    張京墨說到這裡,便又笑了,他道:“當然,如果你夠強,我說的那些話,你都可以當做是廢話,因為——”他拖長的聲音,用空著的那只手隨手一抓,便將原本站在道人身邊的女童,抓到了自己的手裡,“因為你輕而易舉,便可要了她的命。”
    陸鬼臼赫然看呆了。
    女童尖叫掙扎,道人愣了片刻後,便怒喝了一聲:“放下我徒兒!”
    張京墨蔑視的笑了,他手掌微微用力,那女童便瞬間拔高了聲音,隨即昏迷了過去。
    道人怒極氣急,禦起法器,便朝著張京墨沖了過來!
 第17章 懲惡道
    這道人姓王,在淩虛派也算小有地位,不然也輪不到他來取張京墨煉的丹藥。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裡張京墨表現的太過和善,導致給人留下了一個容易欺負的印象。
    王道人的修為和張京墨差不多,但他自恃除外歷練數百年,心道再怎麼也比張京墨這個天天閉關煉丹的人強,所以動起手來,絲毫不覺的自己會落在下風。
    張京墨面沉如水,隨手將奄奄一息的女童朝著王道人扔了過去,自己則帶著陸鬼臼躲過了那法器的一擊。
    那道人見自己徒弟飛過來,害怕誤傷了她,於是只好收了幾分力道,想著先將徒弟接下再和張京墨計較。
    王道人一接到自己的徒兒,便臉色大變,他聲音急怒交加:“豎子焉敢如此!”
    他在接到徒弟的那一刻便知道張京墨做了什麼,張京墨竟是將自己年僅七歲的徒兒丹田直接刺破了!沒了丹田這修道之路便徹底失去了希望,這一生恐怕都只能做個凡人。
    王道人的徒兒也是淩虛派小有名氣的天才,況且她是個少見的女修,若是培養起來,定是王道人修線路上的一大助力!
    王道人氣急怒極,恨不得直接手刃了張京墨。
    和王道人的憤怒比起來,張京墨卻顯得異常的淡定,他站在離王道人不遠處,眼神涼涼的看著不遠處的對手。
    王道人將自己徒兒放下,再次禦起法器,看他的模樣,竟是想著和張京墨拼命。
    張京墨見狀嗤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銅鈴,將靈氣注入其中之後,便輕輕搖動了起來。
    這幾個動作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陸鬼臼修為還太低,被張京墨護在懷中看不太真切,只是恍惚見到那朝著張京墨攻來的道人,在張京墨搖起鈴鐺之後,竟是噴出一口鮮血,便整個人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直接給撞飛了。
    這一飛還飛的特別遠,將屋頂都給撞破了,陸鬼臼抬眸望去,眼見那道人在他面前化作了天邊的一顆星辰……
    陸鬼臼剛才哭了許久,這會兒見到這樣一幕,有些沒緩過神來,只是呆呆道:“師父好厲害……”
    張京墨沒說話,彎腰將陸鬼臼放到了地上,然後喚來一直在外面等待的清風明月,讓他們派一隻鶴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童送去王道人的府邸。
    清風明月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全是敬畏,聽到這吩咐,便低頭應下,然後上前將女童抱起,出門去了。
    張京墨又抬頭看了看頭頂上那個被王道人撞出來的礙眼的窟窿,眼神裡透出不滿的神色。
    被晾在一旁的陸鬼臼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全是孺慕,他道:“師父,你好厲害啊。”
    張京墨淡淡的嗯了一聲。
    陸鬼臼道:“我以後會像你一樣厲害嗎?”
    張京墨淺笑道:“鬼臼以後會比師父還厲害。”
    陸鬼臼又道:“師父,你那鈴鐺可真厲害,我以後也要煉一個和師父一樣厲害的鈴鐺!”
    張京墨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鈴鐺,最後也沒回陸鬼臼的話。
    若是真的拼氣命來,張京墨有九成的把握能滅了王道人,但他卻沒有把握能在滅了他的前提下,保住自己洞府中大部分的建築。
    張京墨向來都不是個喜歡修繕洞府的人,一來覺的是麻煩,二來也太花時間。
    所以,他選了個最簡單的方法——開啟了佈置在洞府之中的禁制。
    淩虛派沒隔洞府之中,都設有防禦外地的禁制,這禁制開關便是張京墨手中的銅鈴,禁制一開,洞府之中沒得到張京墨允許的道修便會被全部驅逐出去。
    王道人也不知是被氣昏了頭腦,還是覺的張京墨不會使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居然完全沒想到這一茬。
    於是金丹期的他直接被禁制之力直接給推出了洞府,也不知推到了哪裡去了。
    面對陸鬼臼崇拜的眼神,張京墨少有的有些心虛,他乾咳一聲,對著陸鬼臼道:“你可是知道為師的用意了?”
    陸鬼臼拼命的點頭,他下次遇到不能拼過的敵人時,再也不會像剛才這般衝動。
    張京墨摸了摸陸鬼臼的頭,道:“還有什麼地方受傷了,給師父看看。”
    陸鬼臼剛才一直情緒激動,冷靜下來之後,才覺的自己渾身都疼,那女童踢他的時候還用上了靈力,踢的部位也全是身體最柔軟的地方。
    陸鬼臼在張京墨的注視下把衣服脫了,只見那肉呼呼的胳膊和小肚子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跡,被白嫩的皮膚一襯,更加顯得刺目。
    張京墨覺的自己非常不高興,他甚至開始思考,剛才就這麼放過王道人和他那個討人厭的徒弟,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陸鬼臼也低著頭看自己的小肚子,他伸手摸了摸,嘶嘶的叫了兩聲。
    張京墨道:“有點疼,忍著。”
    他說完,從須彌戒中取出藥膏,然後一點點的抹在陸鬼臼的身上,他的動作特別的仔細,一邊抹藥一邊檢查陸鬼臼的身體。
    待檢查到陸鬼臼的肚子時,張京墨的眉頭皺了起來,陸鬼臼的內臟似乎是被靈氣傷到了,雖然不嚴重,但要癒合恐怕需要一段時間。
    若只是外傷,張京墨片刻便能治好,但他擔心用藥太猛會傷了陸鬼臼的身體,所以決定慢慢來,免得留下病根。
    因為上了藥,陸鬼臼顯然是有些乏了,他道:“師父,我好困啊。”
    張京墨道:“睡吧。”
    陸鬼臼聽到這兩個字,便倒入了張京墨的懷裡,張京墨將小小的肉團子抱了起來,看了一眼他那均勻呼吸的白嫩小肚子,沒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
    陸鬼臼睡著後,張京墨決定把屋頂修了,然而在他找到材料,準備動手的時候,卻聽見掌門傳音,叫他出去一敘。
    張京墨稍微一想便知道是王道人回來了,他只好暫時放下了破掉的屋頂,禦風飛出了洞府,直奔掌門所在的大殿。
    還未進大殿之中,張京墨便聽見了那王道人憤怒的咆哮聲。
    “清遠,你來了。”掌門也是元嬰修為,平日為人處世倒也公正,在魔族入侵之時,也沒有像有些門派掌門那般,棄掉門下弟子奔逃,在張京墨的那麼多次重生之中,他大多都是為抵禦魔族身死道消。
    張京墨微微頷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拋給王道人。
    掌門道:“聽聞你與王軌有些誤會,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把你叫來……”
    掌門話還沒說完,王道人便怒氣衝衝道:“掌門,你可不能偏心啊,這怎麼不是大事,我那徒兒天賦如此之高,竟是被張京墨毀去了丹田!”
    張京墨臉上沒什麼表情,既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
    王道人見狀以為張京墨是心虛了,於是聲音越發高昂:“他還擅自啟用禁制,將我硬生生的趕出了他的洞府!”
    掌門:“……咳咳,清遠,這事情,要不你同他道個歉?都是同門……”
    張京墨聞言,這才開口冷冷道:“你徒兒被廢是大事?”
    王道人瞪眼道:“不然是小事??她七歲便已入道,哪裡像你那個徒兒!”淩虛派之中,凡是弟子入道都要向掌門備報以領取合適的法決靈器,修為越高東西越好,幾乎沒有人像張京墨這樣故意隱瞞自己弟子的修為。
    張京墨冷笑道:“那請問張道長,不知是你的徒弟重要,還是火融丹重要呢?”
    王道人道:“當然是我徒——等等,你煉出了火融丹??”火融丹這三個字,足以讓任何修士發狂。
    張京墨看也不看他,對著掌門行了一禮:“今日我先告辭了,待丹藥出爐之時,清遠在府中等候掌門。”
    說罷轉身就走,也不管王道人那變得極為難看的臉色。
    只有最頂尖的丹修才能煉出火融丹這種可以幫助元嬰期修士突破的丹藥,王道人在聽到張京墨的話時,第一時間便是不相信,可他又想起了前些時間,張京墨煉出的元青丹——按理說,這種丹藥,也不是張京墨一個金丹期修士能煉出來的。
    再加上平日裡張京墨予他的丹藥藥效要比從其他地方得來的丹藥藥效要好許多,王道人的心中也不由的打起了鼓。
    一個七歲入道的徒弟,換一枚元青丹都換不到,更何況火融丹了……
    掌門哪會不知道王道人這變來變去的臉色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後悔和張京墨撕破了臉皮,若是來日張京墨真的煉出了火融丹,恐怕王道人哭都沒處哭去。
    掌門道:“王軌,你看今日這事……”
    王軌臉色難看,一甩袖子轉身便走,掌門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卻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笑意。
 第18章 出遠途
    張京墨曾是個與人為善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他的師父曾經說過他不適合修煉,只適合煉丹的緣故。
    修真一途,乃逆天而行,若是不爭不搶,奪人氣運,怎麼可能跨出那一步走到巔峰。
    在這一百二十多次的重生裡,張京墨那柔和的性子也一點點的被磨平,最終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王道人之事,並非張京墨心狠手辣,而是他在看到蘇芷的那一刻,就沒打算讓這個女孩子走上仙途。
    有的人,若是沒出現在你的眼前,你或許不會記起她,但若是看到了她一眼,便再也忘不掉。張京墨記得蘇芷這個名字名字,他甚至還記得,因為蘇芷,第一世的陸鬼臼險些喪命。
    蘇芷陸同鬼臼,兩人實是命中犯沖,和這次一樣,他們在第一世見面時也相互大打出手,那時候的陸鬼臼沒有張京墨撐腰,想來也是被那個護短的王道人,好一通收拾。
    想到這裡,張京墨的心情更不好了,他掐指一算,便將一個時間記在了心中。
    從掌門處回去後,張京墨先是將房頂修好了,然後又將自己需要用到的東西整理了一遍,確認沒有差錯之後,便在靈穴之上開始打坐。
    第二天,陸鬼臼一醒來就蹦下了床,屁顛屁顛的跑到了張京墨打坐的地方,他知道他師父五官靈敏,也不進來,遠遠的叫著師父師父。
    張京墨睜開眼,緩緩的道了聲:“進來吧。”
    陸鬼臼嗯了一聲,踮起腳尖開了門,飛快的跑到了張京墨的身邊,他道:“師父,我還以為你走了呢。”陸鬼臼在醒來的那一刻便無比的沮喪,因為他知道這幾日師父就要出遠門去,但他卻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所以心中十分擔心師父不告而別。
    張京墨道:“我今日晚些時候便要離開。”他本來是打算在陸鬼臼休憩的時候便直接離開,但腦海裡又浮現出陸鬼臼在他懷中哭泣的模樣,這一猶豫,天就亮了,於是歎了口氣,索性待到陸鬼臼醒來。
    果不其然,陸鬼臼這孩子剛醒來,連衣服都沒換,就跑來了,他抬頭看著張京墨,眼神裡是滿滿的難過,他說:“師父,你要去多久……”
    去多久?張京墨只能保證他在五年內回來,可他又該怎麼告訴陸鬼臼呢,和他這種渡過了漫長歲月的修者不同,五年對於陸鬼臼來說,已經太長太長。
    於是張京墨只能含糊的說了句:“儘快。”
    陸鬼臼抿了抿唇,然後垂下了腦袋。
    張京墨摸著陸鬼臼那軟軟的頭髮,居然心中生出一絲不舍的情緒,他一生都情感淡薄,和其他人很少有親近之時,即便是摯交好友,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陸鬼臼是他第一個,主動接近,並且仔細教養的孩子。
    那一絲不舍轉瞬即逝,張京墨又恢復了淡漠的表情,他道:“鬼臼,你不小了。”
    陸鬼臼沒說話,依舊死死的抱著張京墨的腿。
    張京墨道:“為師已經同你承諾了那麼多,難道你都不肯信麼?”
    陸鬼臼竟是抽噎了起來,他結結巴巴道:“師、師父,我害怕。”
    張京墨皺眉:“你怕什麼?”
    陸鬼臼哽咽道:“我怕師父……一去不回。”
    張京墨一愣,隨即道:“你為什麼會怕我一去不回?”
    陸鬼臼哭的越發淒慘,待張京墨再三詢問後,他才道:“我做夢,夢到師父滿身鮮血……”
    又是夢,張京墨記得,陸鬼臼曾經告訴他,他夢到自家人被巨石異獸追殺……
    張京墨心中一動,便道:“你告訴為師,你之前用匕首捅了蘇芷,是否也是夢到了什麼?”
    陸鬼臼猶猶豫豫,卻還是回答了張京墨的問題,他說他竟是在夢中見過蘇芷,只不過夢中的蘇芷卻是一個長髮白臉的女鬼,追的他滿地逃竄,甚至險些跌下懸崖,因為這夢境太過逼真,導致他死死的記住了蘇芷的臉,這也是為什麼在現實中,被蘇芷挑釁後,直接拔出匕首朝著她捅去的原因……
    長髮白臉?張京墨隱約記得蘇芷這女童後來也是練了魔功,似乎就是那副礙眼的模樣,他想到陸鬼臼對他說的話,道:“鬼臼別怕,師父不會有事的。”
    陸鬼臼依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張京墨記得以前陸鬼臼從未在他面前哭過,可現在卻不知為什麼特別的愛哭,不過張京墨倒也承認,每次陸鬼臼哭起來,他的心都要軟上幾分。
    張京墨又叫了聲鬼臼。
    陸鬼臼終於放了手,可他放的不情不願,直到被張京墨抱起來,都還悶悶不樂。
    張京墨道:“鬼臼不相信師父麼?”
    陸鬼臼搖頭,他的師父對他最好了,也從未騙過他,師父護著自己,疼著自己……最重要的是,自己似乎並不會給師父帶來厄運。
    張京墨道:“師父會回來的。”若只是為了一顆火種,便丟掉了性命,那他張京墨倒還真是需要重新活一遍了。
    陸鬼臼不肯說話,只是將臉靠在張京墨肩頭。
    張京墨道:“都是大孩子了,別撒嬌。”
    陸鬼臼依舊不應。
    張京墨輕歎一口氣,道:“走吧,我送你去你師伯那裡……”
    陸鬼臼聽了這句話,便知道他是留不下他的師父了,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死死的抓住了張京墨的衣襟,用力之大竟是隔著薄薄的衣物,都將自己的手心掐破了。
    張京墨聞到淡淡的血腥味,也未開口說話,直到到了百淩霄的住所,將陸鬼臼放到了地上,才對他師兄道:“這孩子性子太倔,你好好調丨教一下。”
    百淩霄扭頭端詳了陸鬼臼一番,對著張京墨似笑非笑道:“我教訓他,你不會心疼?”他見陸鬼臼身著的衣物和佩戴的首飾,竟無一不是有助修行的法器,也知道張京墨在這個徒弟身上花了多少的心血。
    張京墨道:“我倒是不心疼,就怕你狠不下心。”
    百淩霄道:“這這就打算走了?”
    張京墨點了點頭。
    百淩霄見狀沉吟片刻後,從袖中掏出個袋子,拋給了張京墨,他道:“師兄也沒什麼可以幫你的,這些東西權當是辛苦費了。”
    張京墨掃了一眼須彌袋,只見袋中裝了數千上等靈石,想來即便是百淩霄這樣的人,也算是下了血本。
    他道:“那師弟便不客氣,暫且收下了。”靈石在對戰之際,可補充身體中的靈力,也是修真界統一的貨幣,這數千枚上等的靈石,足夠買下張京墨那洞府還有餘了。
    又和百淩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比如陸鬼臼身上的傷害沒好,記得每日給他吃藥,又比如陸鬼臼平日裡吃的都是靈植靈獸,讓百淩霄別虧待了他……
    百淩霄聽著聽著便揮了揮手,不耐道:“你這是養徒弟,還是養祖宗呢。”
    張京墨好脾氣的笑了笑,心道陸鬼臼可不就是他的小祖宗麼,要是被百淩霄給養廢了,他豈不是又要重新來一次。
    站在一旁的陸鬼臼再也聽不下去,氣哼哼的哼了好幾聲,見張京墨和百淩霄都像是沒聽見似得,一張臉鼓得跟個球一樣。
    張京墨說的差不多了,便喚陸鬼臼先退下,自己還有些私事想和百淩霄交代。
    陸鬼臼沉著臉,鼓著面頰,氣呼呼的邁著小短腿跑走了。
    張京墨見他走遠了,才對百淩霄道:“師兄,我這一去生死未知,若是五年內都還未回來……你就將陸鬼臼交予掌門門下吧。”掌門絕不會虧待天賦如此之高的陸鬼臼。
    百淩霄道:“我知你有自己的秘密,也不勸你,只是那朱焱之種,若是太過危險,便不要也罷。”他本來是想同張京墨一起前去,但卻被張京墨拒絕嗯了。
    修道之人,難免有幾個秘密,百淩霄也不去詢問張京墨緣由,便應了下來。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此去的確不便被人知道,即便是他的師兄百淩霄,也不例外。人性這種脆弱的東西,從來都經不起考驗,張京墨也不想用巨大的誘惑來來挑戰他和百淩霄的關係。
    百淩霄道:“百年不見,沒想到才見幾面,就又是分別之時。”
    張京墨笑道:“既然自己選了路,總該要走下去。”
    百淩霄道:“也是。”
    張京墨朝著百淩霄行了個禮,又朝陸鬼臼離去的地方看了眼,便轉身禦風而去。
    百淩霄看著張京墨離開的身影,也神色嚴肅的回了一禮。
    張京墨此去之行,前途未知,生死未蔔,然道心已定,將行之路,必將躬親竭力。為達通途大道,嘔心瀝血,手段用盡,也不會朝後退卻一步。
 第19章 采火蓮
    張京墨所在的大陸分別分為三塊,每一塊之間都有浩瀚的海洋相隔。只有到了元嬰修為,才有能力飛渡那廣袤的海洋。
    當年大能修為的張京墨就曾經游離三塊大陸,覽遍了整個修真大陸的風格。
    淩虛派位於中部大陸,是中部大陸上排的上前三的門派,門派之中天才輩出,然而張京墨既然能坐到長老的位置上,自是有他的過人之處。
    張京墨在重生之後,便棄了煉丹,一心求道。現在他冷靜之後細細想來,才發現自己未免陷入了魔障之中。
    現如今這次重生的張京墨,便已下定決心,走一條自己從未走過的道路。
    平瑞州正值勝春,萬花齊開,顯露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而此時正值日落,田間小路之間,走著幾個與這鄉土氣息格格不入的路人。
    其中有一男子,身穿一襲白色梅花刺繡長袍,頭髮松松的束在腦後,腰間掛著一條醒目的鳳凰圖案的腰帶,他清秀的眉目間帶著一派憂愁的味道,雖說不上非常英俊,但那氣質卻十分的獨特。
    男子身後跟著一個身著身著綠色長裙的女子,這女子長相秀美,身姿窈窕,跟在男子身後,時不時和他說些什麼。男子聽了好幾句,才會應上一句。
    走在最後的,是個佝腰駝背的老者,老者面容蒼老,但腳步穩健,沉默的跟在女子身後,無論前方兩人說了什麼,都不曾參與一句。
    那男子看似行動緩慢,但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的腳根本沒有踏上田間的泥梗,只是虛虛的浮在半空中。
    女子和老人雖然踏在田埂之上,可穿的鞋上,卻沒有沾上半分泥土。
    男子走著走著,忽的停了腳步,輕輕的說了聲:“竹熏,到了。”
    被稱作竹熏的女子微微頷首,低頭道:“好的,大人。”
    男子還是一副憂愁的模樣,他道:“既然地方找到了,那東西準備好了麼?”
    盧竹熏道:“我已找到了命格相符的人。”
    男人道:“那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你把人尋來。”
    盧竹熏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是大大,那人在離這裡百里開外的小山村裡……我這一去一來,一炷香怕是不夠啊。”
    男人聞言,眉目間的憂愁更濃了,他道:“難道,你打算讓我幫你想辦法?”
    盧竹熏後背浮起一層冷汗,她道:“小奴不敢。”
    男子也不說話,只是眼神裡透出一絲冷意。
    盧竹熏見狀,只好咬了咬牙,禦起法器朝著小鎮的方向飛了過去,待她飛遠之後,男人才道:“你看她能準時回來麼?”
    那老人垂著腦袋,緩慢的搖了搖頭。
    男人眼神微微眯了眯,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笑意。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待盧竹熏回到平瑞州的這方田地上時,已經過了男子要求的時間。盧竹熏從天空中落下時,額頭上積了一層薄汗,她看了眼在自己手中哭泣掙扎的六歲小童,又看了看站在那裡,依舊眉目憂愁的大人,最終沒忍住,道:“大人,這只是個六歲的孩子……”
    男子道:“竹熏,你遲到了。”
    盧竹熏面色愁苦的跪了下來,她想說什麼,卻又被男子的眼神盯回了嘴裡,在她手中的小童似乎也在害怕對面的男子,哭聲越發的微弱。
    男子道:“你說,我該怎麼罰你。”
    盧竹熏渾身抖的厲害,她苦笑道:“天奉大人想怎麼罰我?”
    天奉歎了一口氣,他說:“竹熏,這次人祭,由你動手。”
    盧竹熏跪在地上,把額頭也同樣的抵在了地上,她縱使有千般言語,卻還是不敢在這個人面前說出口。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心道她若是她知道人祭由她來進行,那這一瓣火蓮不要也罷……
    天奉抬頭看了看天,然後隨後掐了掐時辰,道:“差不多了,走吧。”
    盧竹熏這才從地上爬起,將坐在泥地裡,哭的快要背過氣的小童抱進了懷中。
    片刻之後,這三人便消失在了田埂之上,唯一留下的痕跡,便是泥土之中那幾個小小的童子腳印。
    天奉用了一張遁地符,便讓三人直接進入了地心之中。
    在遁地的過程中,天奉不斷的掐算方位和距離,很快便到達了發現火蓮的地方。
    火蓮生於岩漿之中,從發芽到生長便需千年時光,而若是要開出完整的花朵,則更是天時地利人和,萬不可缺其一。
    在岩漿的侵蝕下,生長火蓮的地方變成了洞穴,周圍的岩石都被高溫融化。
    盧竹熏的身邊包裹著綠色的靈氣,讓她免受岩漿的侵蝕,她站在天奉身後,道:“大人,小奴算不准這火蓮什麼時候開。”
    天奉眯了眯眼,道:“一年之後。”
    盧竹熏沒想到還要那麼久,她道:“一年後?那我們是否要先上去……”
    天奉又歎了口氣,他道:“竹熏,你師父授課的時候,你到底在做些什麼?”
    盧竹熏一愣,隨即訕訕道:“這、這不是沒記清楚嗎……
    天奉也不在多說,隨手將一片竹簡丟到了盧竹熏的手中。
    盧竹熏接過竹簡,一目十行的掃完內容後,便微微的紅了臉,她道:“大人……”
    原來是那火蓮雖然一年後才會完全成熟,但是若是待那時候才采下,反而會失掉大部分的藥性,因為在綻放的過程中,火蓮會耗盡大部分的能量。採摘火蓮的最佳時機是離火蓮綻放還有一百多天的時候,但若是有著奇珍異寶,也可以在此時摘下。
    既然他們來到這裡,便是早已有了準備,天奉之所以帶著盧竹熏,就是看中了她的本命法寶正好可以克制火蓮,將火蓮完整的從岩漿之中採摘下來。
    天奉擺了擺手,面容上的憂鬱色更加濃厚。他若是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大概不認識的人會覺的他是個體弱多病的貴公子,但若是見過他行事風格的人,絕不會將他和柔弱兩個字掛上鉤。
    被盧竹熏護在懷中的小童似乎受不住刺激,已經昏迷過去了,天奉道:“祭出陰陽鼎。”
    盧竹熏低低的應了聲是,她微微閉眼,片刻之後,便將自己的本命法寶陰陽鼎從丹田之中取了出來,她道:“天奉大人……”
    天奉道:“說。”
    盧竹熏道:“這次血祭……”
    天奉冷聲道:“盧竹熏,是不是我平日待你太過寬厚,讓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盧竹熏抿了抿唇,便將想要說的話,咽進了喉嚨裡。她太目朝著火蓮生長的地方望去,只見在那一片岩漿之中,盛開著一朵豔如鮮血的紅色蓮花,那蓮花約莫十幾瓣,每一瓣都光潔完整質感如同玉石一般。
    在蓮花附近,環繞著一層血色的霧氣,遠遠望去,便可見紅色的火焰隱隱在霧氣中時燃時現。
    火蓮花乃煉製火系法寶的不二利器,即便是他們財大氣粗的枯禪穀也不過五六朵,這次盧竹熏之所以能見到這天地靈物一面,還的托她那陰陽鼎的福。
    盧竹熏從小跟著師父長大,手上還未沾過鮮血,此時要她將一個六歲小童置於鼎中然後送入火蓮花處煉化,未免也有些強人所難。
    她看著自己懷中睜著朦朧淚眼的小童,只覺的口中發苦,然而在天奉的注視下,她卻還是不敢違背命令,只能將孩童緩緩放入鼎中。
    那六歲的小童似乎察覺了什麼,再次聲嘶力竭的哭了起來,他哇哇的哭聲刺的盧竹熏耳朵發疼,讓她原本該合上鼎蓋的動作,怎麼都進行不下去。
    天奉也不勸,只是在旁邊冷眼看著。
    到最後盧竹熏一咬牙,一狠心,便還是講鼎的蓋子合上了。
    天奉道:“何必如此。”
    盧竹熏一愣,以為天奉是說她太過仁慈,便哽咽道:“大人的命令,小奴怎麼敢不從。”
    天奉聞言卻是輕呵一聲,他道:“我是說你,何必惺惺作態。”
    盧竹熏露出愕然的神色。
    天奉道:“你若是真不想要那火蓮花,便不必費心費力的去尋那陰年陰日陰時出生的男童,你若真是有仁慈之心,便不會允下血祭這件事。”
    盧竹熏張口欲辯,卻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反駁的詞。
    天奉道:“這修道之路,可怕的不是惡,也不是善,而是那罪大惡極之人,心中卻懷著懦弱之心,每做一件事,都問心有愧,即便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很難心思澄明。”
    盧竹熏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她也不伸手去擦,只是用手重重的合上了鼎的最後一絲縫隙。
    天奉看了盧竹熏一眼,不鹹不淡道:“去吧。”
    盧竹熏點頭稱是,便將靈氣聚在鼎上,將自己的鼎緩緩的抬了起來。
    這鼎雖小,可其內自有乾坤,按理說一個幾歲小童被放入鼎中,很快便會失去生息,可直到盧竹熏將陰陽鼎升在半空中,他們都甚至能聽見那孩童的哭泣聲。
    盧竹熏倒是沒有察覺異樣,倒是天奉皺起了眉頭,他正欲叫停,卻見盧竹熏猛地驅使陰陽鼎,便朝著火蓮生長的地方飛了過去。
    就在陰陽鼎觸及火蓮之時,異變突生!
 第20章 取朱焱(一)
    只見那原本盛開的火蓮被陰陽鼎觸碰的一刹那,原本生機勃勃的花瓣竟是瞬間枯萎,幾息之間便片片飄落。花瓣飄落在岩石之上,便瞬間化為了岩漿一般的汁液,直接融入其中。
    天奉怒道:“把陰陽鼎收回來!”
    盧竹熏臉上頸間盡是冷汗,她應了一聲,想再次運起靈力將陰陽鼎從火蓮處收回,卻愕然發現無論她怎麼驅使,那陰陽鼎都不再動彈。
    天奉見那陰陽鼎一動不動,再看盧竹熏一臉蒼白,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不再等待,直接朝著火蓮跨出一步,看模樣,竟是想親自摘下那即將快要枯萎的火蓮。
    盧竹熏被天奉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早在之前,她的師父便告誡她,這火蓮通常生長在極陽之處,採摘之時切記千萬不要靠近,即便火蓮入了那陰陽鼎,也需要煉化九九八十一日,才可用手觸碰。
    但盧竹熏師父的叮囑,在天奉身上卻不起作用了,只見他眉頭微皺,幾步便跨到了生長火蓮之處,濃郁的帶著火焰的霧氣不斷的聚集在他的身上,但都被一層淡淡的靈氣隔開。
    盧竹熏見到這幅場面,心道若是換了她上前去,恐怕還走不到那塊岩石,便會被這極陽之氣徹底的化為一灘血水。
    此時火蓮只剩六瓣花瓣,還在不停的脫落,天奉伸出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輕輕的扣住了想要蓋住火蓮,卻始終沒能落下去的陰陽鼎,然後手臂微微抬起,竟是硬生生的將這重達千斤的巨鼎抬了起來。
    盧竹熏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天奉陰著臉色將那陰陽鼎直接朝她砸了過來,她倒吸一口涼氣,趕緊運起靈氣,好歹是控制住了陰陽鼎,沒有被這鼎直接砸到身上。
    天奉扔開了鼎,伸手便要摘取那還剩幾瓣的蓮花,然而他剛準備彎腰,臉色卻忽的一變,毫不猶豫的轉身飛離了他所在的位置。
    就在他飛離的那一刹那,原本火蓮生長的地方,竟是猛地碎裂,從黑色的岩石之中,迸發出灼熱的岩漿!
    在這岩漿之中,卻有一遍身通紅之物,遠看像是一隻小雀,但若是細細瞧去,便會發現這小雀更像是一隻微型鳳凰。
    天奉飛回了盧竹熏和老者站著的地方,他見到這鳳凰,臉色一下子就應了下來,一把將盧竹熏的陰陽鼎吸入手中,然後用另一隻手伸進鼎內。
    盧竹熏還沒明白天奉的動作,就見天奉竟是從鼎中掏出一隻模樣怪異像是猴子的動物。
    這怪物口中還在不住的發出啼哭,聽那聲音,竟然就是盧竹熏放入鼎內的六歲小兒。
    天奉此時已經怒極,他手中微微一用力,便將那怪物直接碾死,隨手扔到地上。
    盧竹熏知道氣氛不對,即便是一頭霧水,也不敢問。
    而天奉微微眯了眯眼,看著在岩漿之中似乎正閉著眼休憩的鳳凰,他道:“盧竹熏,你真該感謝你師父。”
    盧竹熏面對著巨變瑟瑟發抖,一句話也不敢說。
    天奉道:“你可知你放入鼎內之物,是什麼東西?
    盧竹熏搖著頭,眼見就要哭出來。
    天奉道:“火蓮之下,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找到那名叫朱焱的火種,朱焱乃至陽之物,最喜食陰私小鬼。”
    盧竹熏又看了一眼那只被天奉碾死的怪物,隱約知道了天奉的意思。
    天奉道:“這陰私小鬼之中,又有一種名為陰猴的小鬼,這小鬼是朱焱最愛的食物,你說它沉睡百年,有人將食物送上門,它豈不是很高興?”
    盧竹熏渾身抖如篩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明明已經找到的是個六歲男童,怎麼就變成了陰猴了??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找到的是陰猴,現如今把朱焱給勾引出來,不也是美事一樁麼……她雖然見識少,也知道這朱焱火種極為難得……那為什麼,天奉大人,如此的生氣呢。
    天奉哪會不知道盧竹熏在想什麼,他心道怪不得近年來世家弟子一輩不如一輩,原來全是些無知蠢物,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天奉道:“那你是否又知道,這陰猴會散發出一種朱焱才會味道的氣味,這氣味極其濃烈,只要靠近過的人,都會被沾上?”
    盧竹熏明白了天奉為何這麼生氣——他們不但靠近過那陰猴,自己甚至親自抱過它。
    盧竹熏見狀顫顫巍巍的朝似乎正在閉目養神的朱焱看了一眼,小聲道:“那天奉大人,那朱焱正在休憩,不如我們……”
    天奉冷冷的瞪了盧竹熏一眼,似乎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了。
    就在幾人說話之際,那朱焱睜開了眼,豔麗的尖喙微微張開,發出一聲清脆的啼鳴。盧竹熏一聽到這啼鳴,便覺的胸口無比的氣悶,下一刻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且說朱焱這靈物,生於之陽之地,自是生性暴躁,曾經就因為追惹了它的修士,直接燒毀了幾座城池。
    要說這世間已是百年未見朱焱的消息,按理說好不容易發現一隻,應該高興才對。可天奉卻很難露出笑容。
    說來也是巧事,天奉才剛入金丹後期,此時修為不穩,本想著取些火蓮來穩固修為煉製法器,卻沒想到遇上這樣一個意外。
    若是沒有那只陰猴,天奉也可以先隱匿身形,再謀而後斷,可被盧竹熏這麼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一攪和,他的身上已經附上的陰猴的氣息。
    那朱焱對食物極為執著,天奉等三人身上已經沾上了陰猴氣息,恐怕很難輕易走脫。
    盧竹熏臉上已經看不見一絲的血色,兩股戰戰,竟是像要暈厥過去。
    站在天奉身後的老者輕輕開口,他道:“大人,我攔下這朱焱,您且先走。”
    天奉道:“祝叔,你才受了傷,怎麼能讓你做這種事。”祝叔同他修為差不多,但前些時候為了他突破才收了重傷,面對著朱焱火種,恐怕一個不小心,便會身死道消。
    天奉在發現朱焱之時,便已給門派傳訊,但平瑞州離門派所在之地太過遙遠,倒不如指望自己。
    那朱焱卻已像是休憩完畢,高鳴一聲,便抖動了一下翅膀,只見它原本不過手上的身形竟是暴漲數米,將整個狹窄的地下空間充斥滿了。
    天奉冷冷道:“先出去。”他說完便一把提起盧竹熏,朝著地面飛了出去。
    到達地面之後,天奉將盧竹熏隨手扔到一旁。
    盧竹熏見那朱焱竟是沒跟過來,急忙道:“天奉大人,趁著它沒追過來,我們趕緊跑吧……”
    天奉道:“你先走。”
    盧竹熏眼前一亮,心中暗暗叫了聲好,她原本以為天奉會留下自己,卻沒想到他竟是不阻攔自己離開……
    到這生死關頭,盧竹熏也不再惺惺作態,得到允許之後,便禦起飛起,直接朝著天空中飛了過去,見那方向,似乎是想直接飛回門派。
    然而她還未飛出百米,便發出一聲淒慘至極的叫聲,包括人和法器,都化為了黑色的焦炭,直接落到了地上。
    天奉不抬頭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救了盧竹熏一次兩次,然而事不過三,既然她一心求死,便由得她去。
    那朱焱一出世,方圓十裡內就會直接架起禁制,待它休憩完畢,便會將這百里內的活物全都食盡。
    那盧竹熏學藝不精,連這個都不知道,一頭撞在了朱焱的禁制上面,以她的修為,被直接烤成焦炭也不足為奇。
    盧竹熏死後,天奉冷聲開口,他道:“藏頭鼠輩,你若是要躲,便躲的深些,不然被我揪出來,我定要扒了你的皮。”
    盧竹熏陰陽鼎裡的陰猴,絕對不可能是個巧合,那法術竟是瞞過了他的眼睛,想來暗算他們的人,修為也不會低到哪裡去。
    現在細想,他們發現火蓮的這個消息,甚至都有可能是這人傳出來的……
    天奉還未想個透徹,原本在地下的朱焱已經展翅震裂了地面,飛到了半空之中。它的雙翼已經從最初的巴掌大小,變成了數十米的巨大羽翼,羽翼之間可見有烈火燃燒其中,它微微啼鳴,周邊便是一片焦土。
    老者道:“大人,這朱焱剛出生,力量還未達鼎盛,我們倒可以一搏。”
    天奉不語,似乎正在估量眼前的形勢,他的確是可以奔逃,但奔逃也有風險,若祝叔沒能攔下朱焱,他很快就會被追上,而那時已經耗費了太多的靈氣,再也沒有的翻身的機會。
    天奉道:“我們有幾成機會?”
    老者道:“四成。”
    天奉歎息,若是老者在鼎峰時期,兩人合力便和輕鬆取下這朱焱火種。
    老者道:“還望大人祝我一臂之力。”
    天奉微微頷首,他道:“來吧。”
    老者聞言,便從須彌戒中取出一柄□□,腳下一登,便浮上了半空中。
    那朱焱聞到自己愛吃食物的味道,興奮的鳴叫一聲,朝著老者便噴吐出一口火焰,老者身形一閃,便跳到了朱焱上方,然後重重的將手中的長□□下。
    那□□卻是連朱焱身體周遭的火焰都沒能刺破。
    朱焱又是一聲嘶叫,它的翅膀開始快速的煽動,周遭的空氣越發的灼熱,即便是天奉遠遠站著,也能感到那灼熱的熱意。
    老者一邊用靈氣護住身體,一邊走轉騰挪躲開朱焱的爪子和翅膀,看模樣若是這裡只有他一人,恐怕靈氣耗盡,成為朱焱口中之食。
    破不了朱焱的護身火焰,便傷不了他,天奉面色愈沉,不再猶豫,抽出了自己腰間的腰帶。
    只見那要帶上畫著精緻的鳳凰圖案,天奉將靈氣注入其中,那鳳凰圖案便像是活了似得,從腰帶之中飛了出來。
    這便是天奉的本命法寶,禦鳳帶。
    和朱焱相比,天奉的本命法寶要小了許多,顏色也沒有那麼豔麗,但朱焱只有三隻,禦鳳帶中的靈物卻有七八隻,在天奉的命令下,它們一擁而上,開始攻擊朱焱。
    朱焱被連續騷擾,爆裂的脾氣瞬間被點燃,它的眼瞳中散發出金色的光芒,瞬息之後,周圍便變成了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除了騰在半空中的天奉和老者,再也看不到一隻活物。
    有了天奉的鳳凰幫忙,老者自是輕鬆了許多,開始一心一意的突破朱焱的屏障,只見一擊不成便又續一擊,連續十幾下之後,護住朱焱的火焰,終於被他破開了一個口子。
    而那幾隻騷擾朱焱的鳳凰,卻是已經被殺的七七八八,只餘下一隻了。
    天奉喝到:“快!”他之所以一來就寄出本命法寶,實在是自知其他物件恐怕還沒靠近朱焱便被煉化,隨著時間變成,朱焱的氣息也越發旺盛,恐怕再等個幾柱香的時間,他和老者都別想傷到朱焱的一根毫毛。
    朱焱此時正用爪子捉住了最後一隻鳳凰,它微微一用力,便將鳳凰撕扯成了兩半,而老者卻是趁著這個機會,凝神屏氣,將所有的靈氣凝聚在槍上,通過那被破開的火焰缺口,朝著朱焱的身體重重的刺了下去。
    那槍直接刺入朱焱的身體,紅色的血液瞬間溢了出來,朱焱本是想玩耍,現在卻被傷到了,於是惱怒了起來,尖銳的嘶叫一聲,扭頭就朝著老者啄了過去。
    老者卻是避閃不及,被朱焱一口啄住了肩膀,他倒也十分果斷,毫不猶豫的斬斷了自己的右臂以求生存。
    天奉在朱焱扭頭攻擊老者的時候,便低喝一聲,直接朝著朱焱的頸項攻了過去。
    朱焱被攻擊到要害之處,痛鳴一聲,卻是再次扭頭想要啄殺天奉。
    老者自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直接驅動在還插在朱焱身體裡的長丨槍,將那傷口撕裂的更大了。
    傷口雖然不致命,但疼痛卻讓朱焱越發的瘋狂,他也不再換目標,竟是認准了天奉,一口又一口的追著他啄,還時不時從口中噴吐出紅色的火焰,那火焰觸碰的地方便瞬間化為灰燼,好幾次天奉都差點被噴到。
    老者見到這險象環生的一幕,自是又拿出法器想要替天奉解圍,然而他正欲上前,卻忽的覺的發現自己心口一涼,待他反應過來,低頭一看,竟是看到一截長劍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老者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啞聲道:“大人小心……”便直接墜落到了地上。
    天奉聞聲朝著老者處看來,卻只見一個身著白衣,臉上戴著半截面具的人,正朝著他的方向看過來,那露出的嘴角,帶著一抹冷漠的微笑。
    事到如今,天奉哪還會不知發生了什麼……
 第21章 取朱焱(二)
    張京墨發現朱焱之事,實乃巧合。
    他已經忘了到底是哪一世,他獨自下山修行到了平瑞州,住在一家店家裡,而就在張京墨居住的時候,這店家卻是丟失了年僅六歲的獨生兒子。
    這店家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個獨苗苗,莫名其妙的丟了,自是傷痛欲絕,連生意都不做了。
    張京墨對這店家印象還不錯,便出手算了一卦,那卦象卻顯示這孩子已經遇難,他不好告訴店家,便只好悄悄離去,換了家客棧。哪只這事發生的幾天之後,平瑞州異象突生,天空中火雲密佈,顯然是有異寶出世。張京墨本來就離得近,便前去探知了一二。
    那一世是張京墨第一次見到朱焱和天奉一行人,沒被算計的天奉在采了火蓮之後,便發現了深在火蓮之中的朱焱。
    朱焱還在沉睡之中,自是給了天奉準備的機會,他設好禁制,又傳訊給了門派,讓門派又出一行人,為捉住朱焱做了充足的準備。
    之後,朱焱被從沉睡中喚醒,虛弱的它卻是沒能逃過天奉的五指山,很快便被天奉收服了。
    張京墨作為一個旁觀者,完整的看了整件事事情的經過,且將這件事記在了心中。
    之後的幾世,張京墨便將腦經動到了這上面,他想出了一個法子,既廢掉了天奉,又消耗了朱焱。
    那陰猴自是張京墨的手筆,他將陰猴施上了法術變成了店家那個六歲獨子,然後看著毫無經驗的盧竹熏將陰猴擄走。
    天奉也沒想到會有人算計他,並沒有對一個年僅六歲的孩子設防,於是便染上了陰猴的氣息——這下,他不但失去了向門派求援的機會,還被朱焱迫的狼狽不堪,險象環生。
    眼見時機已到,戴著面具的張京墨便直接現身,一劍取了那老者的性命。
    天奉見狀目齜欲裂,他大喝一聲:“好你個賊人,竟然算計到我天奉頭上了,你可知道我是誰?”
    張京墨一句也沒回,只是持著那還滴著鮮血的長劍,便朝著天奉攻了過去。
    天奉本就被朱焱不斷的攻擊,此時卻又要分丨身面對張京墨的截殺,於是形容越發狼狽,接連險象環生。
    張京墨招招狠辣,全是朝著最致命的弱點攻去,顯然是沒打算留下天奉的性命。
    天奉眼前見不敵,眼神裡閃過狠辣之色,忽頓住身形,引頸長嘯,那嘯聲尖銳刺耳,朱焱本就被老者的□□中了背部,此時聽到那長嘯也是神色一委,身上的火焰竟是瞬間弱了幾分。
    張京墨卻已早有準備,他之前便和天奉鬥過,那時的他一時不察也是被天奉這一招傷的不輕,但他此時已經有了經驗,見天奉準備拼命,便瞬間後退,運氣靈氣將渾身上下都包裹了起來。
    天奉長嘯之後,便連吐了幾口鮮血,面容卻是仿佛蒼老了好幾分,他死死的瞪著張京墨,眼神中全是狠辣惡毒。
    天奉道:“若是今日我不死,來日必定取你性命!”
    張京墨嘴角嘲諷的笑意更濃,他道:“豎子小兒,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是否還有命回枯禪穀。”
    天奉聞聲神色一變,他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張京墨呵笑道:“見你今日命已不長,便讓你死個明白,我是你那哥哥派來取你性命的人,你該不會以為,枯禪穀之內,真有什麼兄友弟恭之情?”
    天奉聞言臉色越發慘白,他顫聲道:“天麓?”
    張京墨卻是不言,又朝著天奉攻了過去。
    朱焱被天奉那搏命一招也傷的不輕,它見朱焱和張京墨纏鬥在一起,竟是也不上前,歪了歪頭,靈動的眼睛裡露出狡黠的神情。
    張京墨一邊攻擊天奉,一邊注意著朱焱的神色,眼見它尖喙微張,便瞬間遁去了身形,離開了天奉數十仗遠。
    就在張京墨飛走的那一刹那,朱焱朝著他們纏鬥的地方噴出了一口焰火,天奉還未反應過來,便發出一聲淒慘的叫聲,隨即化為了灰燼。
    張京墨見狀大笑出聲:“什麼天奉大人,真是蠢不可耐!”他說完便轉身面對朱焱,不再看那灰燼一眼。
    然而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的那一刻,灰燼之中飄出一顆微弱的光點,一搖一晃的朝著遠處飄了過去。
    張京墨此時正和朱焱大眼對小眼,他心裡默默數著數位,等著確定自己看不到那光點了,才對著朱焱道了一聲:“小東西,你可還要和我鬥一次?”
    被叫做小東西的朱焱鳴叫一聲,扇了扇火焰弱了不少的翅膀,對著張京墨便是一口火焰。
    張京墨自是輕易的躲開了,他飛到半空中,很快便尋到了那老者還插在朱焱背上的長丨槍。
    也不知那長丨槍到底是什麼材質,刺入朱焱體內竟是沒有被煉化,反而牢牢的插在它身上,見那模樣,竟像是在吸食朱焱的血液。
    張京墨見朱焱依舊不打算放棄,心中也不急,只是逗弄似得不斷騷擾朱焱,不讓它尋找食物補充體力。
    朱焱也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它雖初開靈智,但直覺卻十分的敏銳,很快就發現張京墨是在故意拖時間,而它卻無力將插在自己背上的長丨槍取出,只能任由那槍在自己身上不停的吸食血液。
    朱焱的血液,本就是精華所在,它和張京墨纏鬥一會兒,便覺察了張京墨的意圖,竟是轉身欲逃。
    張京墨哪裡會給它這個機會,見朱焱一扭身,便從須彌戒裡出去一張符籙,朝著朱焱便貼了上來。
    朱焱躲閃不及,被符籙制個正著,它打又打不過張京墨,逃也逃不掉,於是眼神裡露出委屈的神色,嘶鳴一聲便變回了巴掌大小。
    張京墨見狀,心道時機到了,直接上前,朝著朱焱伸出了手掌。
    朱焱此時和小雀差不多,背上依舊插著那根和他一樣變小了的長丨槍,它見張京墨朝著它伸出手,黃豆大小的眼睛裡隱隱透出金色的光芒,又是一聲嘶鳴,便飛到了張京墨的手掌之上。
    張京墨早就在手掌之上附著了靈氣,不至於被朱焱的火焰所傷,他倒也不急著取下朱焱背上的長丨槍,而是口中默念了一段法決,然後將食指咬破,滴了三滴精血到朱焱的額頭上。
    朱焱在被滴上鮮血之後,神色又是委頓了幾分,它發出啾啾聲,朝著張京墨的手上啄了幾口,顯然是不滿意張京墨拉低了自己的實力。
    張京墨無奈的伸手在它頭上點了一下:“以後會變強的。”
    朱焱啾啾的叫著,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張京墨在朱焱屈服之後,才將它背上的長丨槍取了下來,看也不看的直接丟盡了須彌戒指中,朱焱本就紅如火焰,在張京墨那白皙手掌的襯托下,更顯得精緻小巧,它伸出腦袋在張京墨的手掌上蹭了蹭,然後委屈的叫了兩聲,顯然是想討食吃了。
    張京墨很清楚朱焱喜歡吃什麼,他從袖中掏出一個藍色小瓶,然後從瓶中掏出幾顆黑色的丹藥,放到了朱焱的面前。
    朱焱歡快的啾啾叫著,便將丹藥啄食下去。
    這丹藥是張京墨用陰猴煉製的,用來餵食朱焱再好不過,他在煉製時自然不會像天奉他們那樣不設防,所以並未染上陰猴的氣息。
    朱焱一連吃下十幾顆丹藥,這才滿足了,它後背的傷口沒有再流血,但看起來想要癒合,恐怕還有一段時間。
    畢竟是個金丹修士拼盡全力造成的傷口,沒有傷及要害,就已經很不錯了。
    張京墨給朱焱的傷口上了藥,又坐在原地調息了片刻,便帶著朱焱遠遁而去。
    朱焱出世,天空中自然會飄出火紅祥雲,極易吸引大批修士前來,張京墨並不想和這些人發生衝突,畢竟他要得到的東西已經得到了。
    就在張京墨離開此地半日後,一行身著枯禪穀丨道服的修士來到了天奉被化為灰燼之地,其中一女子風姿卓越,神情如霜,在見到天奉化為的灰燼之後面露陰鬱之色,竟是直接祭出靈氣,將身旁一瑟瑟發抖之人直接斬殺。
    殺了那人之後,女子臉上的陰冷之色稍減,薄唇輕啟:“去給我找!”
    周圍的弟子均低頭稱是。
    女子彎下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然後將天奉的骨灰仔細捧起,裝入了盒中,她道:“弟弟,你別怕,姐姐來給你報仇了。”
    她的神態哀戚,和剛才那副殺人不眨眼的模樣,竟是完全判若兩人,在她把骨灰全部裝入小盒之後,卻是忽的想起了什麼,她抬頭高聲喝道:“天奉的靈珠還在!他還活著!先放過那個賊子,去附近的山林搜尋,一定要找到他的靈珠!”
    周圍的枯禪谷弟子聞言全都松了口氣,心道這次總算是保下了自己的小命。
    女子見狀,聲音冰冷:“若是沒能找到,你們就全部給他陪葬去吧。”
    周圍的弟子紛紛允諾稱是。
 第22章 做戲
    且道張京墨得了朱焱之後,便飛行了百里,腳不停歇的行了一天一夜,才尋了個山洞,開始煉化朱焱。
    朱焱乃山間靈物,自是野性難馴,張京墨雖是收服了他,可如果不鞏固法決,恐被朱焱反噬。
    朱焱在被張京墨收服之後,便褪去了一身火紅,化作了一隻灰色羽毛的小雀,除了眼神靈動些,看不出與尋常寵物之間的差別。
    張京墨於洞中盤腿坐下,將法決運轉起來。
    朱焱好奇的在張京墨身邊蹦蹦跳跳,時不時跳上張京墨的腦袋,又時不時湊上前去去啄兩下張京墨的長長的睫毛。
    張京墨被如此騷擾,卻是依舊一動不動,直到運轉靈氣將法術徹底的鞏固,才睜開了眼。
    而這一睜一閉,離張京墨離開平瑞州已足足有了半月。
    張京墨睜開眼睛之後,並沒有看見朱焱,他也不急,只是口中輕呼一聲。不到片刻就見一朵火焰似得紅光朝著他飛了過來,再仔細一看,那紅光竟是一隻模樣普通的雀鳥。
    張京墨見朱焱飛回,伸出手指接住了它,口中笑道:“你啊,真是貪吃。”他竟是感覺不到著山林之中動物的生氣了。
    朱焱啾啾兩聲,從張京墨的手指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它性子跳脫,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張京墨看著這朱焱,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還在淩虛派苦修的陸鬼臼,也不知這時隔兩年,陸鬼臼長成了什麼模樣。
    按理說張京墨取得了朱焱,本應該先回淩虛派,但他此時出行的主要目的,卻並非手上這只惹人憐愛的小雀。
    張京墨對著這朱焱說了輕聲道了聲走吧,便掐了個法決,朝著關外的方向去了。
    這大陸之上,主要有四個國家,其中實力最強的便是顧氏皇族操控的趙國,這趙國幅員遼闊,有著不少著名的修真門派。
    張京墨此行的去處,便是趙國境內。
    足足飛行了幾日,張京墨才到了趙國邊境,他到達邊境之後,便不再禦風而行,而是換了件舊衣裳,租了頭慢驢子,開始漫不經心的趕路。
    要是騎這腳程的驢子橫穿趙國,恐怕得花上好幾年的時間。而張京墨卻是一點都不急,就這麼晃晃悠悠的踏上了旅程。
    趙國土地寬廣,邊境幾乎可以說是荒無人煙,張京墨進入邊境小城之後,就找了家酒樓,打算買些酒食。
    那酒店和邊境的荒涼格格不入,擺件陳設無一不精,小二見到風塵僕僕的張京墨前來,也未露出一絲的不屑之色,反而十分的殷勤,詢問張京墨想要些什麼。
    張京墨隨意點了幾個菜,又吩咐上一壺好酒。
    小二應下,很快就將張京墨點的飯菜上了上來。
    這大堂之上,只坐了三個人,其中一男一女坐在角落中正在輕聲交談,張京墨則坐在中間的位置自酌自飲。他長相本就俊朗清逸,雖然衣著有些狼狽,但也透出一股和這蒼涼的邊城格格不入的味道。
    很快,坐在張京墨旁邊的一男一女,便注意到了這個有些突兀的來客。
    幾碟小菜,幾口小酒,張京墨細嚼慢嚥的休憩了一會兒,便叫來小二買單。那小二帶著笑容上前,張口便道:“這位客官,一共是二兩金子。”
    旁邊坐著的男女聽到這個價格,似乎都是一愣,女子正欲說些什麼,卻被男子攔住了。
    張京墨聽到這個價格,卻是漫不經心的看了那小二一眼,然後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酒壺。
    小二自以為是張京墨在詢問酒價,假笑道:“客官,我們這裡的酒可都是好酒,一壺就要一兩金子,這幾碟小菜也只有在本店能吃到,我們還給您去了零頭,這合集起來,便是二兩金子。”
    張京墨手撐著下巴,面無表情道:“我叫你裝一壺酒,我好帶走。”說罷,他隨手將一塊碎金子扔到了木桌上。
    那小二似乎沒想到張京墨這麼豪氣,臉上的笑容稍頓,眼神裡透出猶疑,他拿起金子,顛了顛,又用牙咬了咬,在確定這是真的金子後,便道:“客官,您可還要點其他什麼?”
    張京墨道:“再來袋炒熟的黃豆,不用補了。”那碎金子足足有五兩,買下一壺酒和一袋炒黃豆,怕是還能剩下不少,小二聞言喜笑顏開,他道:“您等著。”
    說罷,便快步退了下去。
    旁邊見到這一幕的女子見小二走了,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她幾步上前,走到了張京墨身邊,道了聲:“你被宰啦!”
    張京墨詫異的看了女子一眼:“宰了?”
    女子見張京墨還是一副懵懂模樣,恨鐵不成鋼道:“那酒和小菜,即便是在這邊境也貴不過一兩金子,你居然還給了他五兩……”
    張京墨露出一臉莫名其妙:“五兩很多麼?”
    女子怒道:“五兩足以讓平常老百姓一輩子不愁吃喝了!”
    張京墨有些茫然,顯然是不太明白女子到底在生什麼氣,他故作苦惱的皺了皺眉,嘟囔道:“可是師父告訴我……來了這裡,別人說多少,我便給多少啊。”
    女子歎道:“你師父是這麼同你說的?那他可真是——”她正欲說什麼,卻見那小二提著酒和裝黃豆的袋子走了過來,於是只好閉了嘴,悶悶不樂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張京墨卻還是皺著眉頭,像是一個被點醒的冤大頭,他道:“小二,這酒和菜的價格,你可沒騙我吧?”
    那小二聞言故作生氣:“我們開門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騙人,你無憑無據怎麼可這麼說!”
    張京墨被這麼一呵斥,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嘟囔了兩句對不起,便把酒和黃豆收進了懷裡,起身離去了。
    待張京墨走後,那男子和女子也結了賬,離開了酒樓,只不過他們點了一桌子菜,卻沒有張京墨那袋黃豆貴。
    女子一出酒樓,便同身旁的男子埋怨,她道:“哥,你怎麼不讓我說呀,那酒樓本就是在坑人……我看那人不像是經常行走江湖的人,就讓他被這麼騙了?”
    那男子冷冷道:“天下有這麼多不平之事,你管得過來?況且這酒樓是誰旗下的產業,你還不清楚麼?”
    女子聽到這話,露出訕訕之色,她其實想辦好事,卻沒那個膽量,畢竟這酒樓的主人,的確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就在二人交談之際,卻見那剛出酒樓的清逸男子,被對面花樓的老鴇給拉住了,他面露尷尬之色,不斷的掙扎,卻居然是無法從老鴇手中掙脫出來,眼見就要硬生生的拉進妓丨院裡。
    女子正和自己的哥哥說這話,見到這一樣一幕,再也站不住了,她幾步上前,喝住了老鴇:“你幹什麼呢?”
    老鴇見那女子氣勢洶洶,手中的動作便是一頓,假笑道:“哎喲,我能幹什麼……不都是好心嗎,難道姑娘你認識這小哥?”
    女子道:“對,這是我朋友,你快放開他。”
    老鴇聞言卻是不肯鬆手,她道:“你還沒問過這小哥到底想不想進來,怎麼就擅自做主?我見著小哥就對著花樓好奇的很,小哥,你說對吧?”
    女子聞言,便看向被拉住的男子,只見他在老鴇手中不住的掙扎,臉都憋紅了,見女子望過來,像抓住救星似得不住喊道:“我不想進去,我不想進去!”
    女子又瞪了老鴇一眼。
    老鴇見這次生意黃了,很是不滿,哼了一聲,甩給女子幾個眼刀,便扭著屁股走了,男子被老鴇放開後,便不住的嘶嘶喊痛。
    女子上前一看,只見男子挽起袖子後,那白皙如玉的手臂上,赫然多了幾個青紫的手印。
    女子盯了著男子的手臂看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伸手摸了摸,果不其然,手感非常的好,膚如凝脂也不過如此了,但這樣一來,那幾個青紫的手印便更顯矚目,女子皺眉道:“你一點功夫都不會嗎?”
    男子委屈道:“功夫?功夫不是只在話本裡才有麼?”
    女子恨鐵不成鋼道:“你叫什麼名字?來這裡做什麼?知不知道這裡隨隨便便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男子茫然道:“我叫陳白滄,來趙國找人……姑娘,謝謝你了,敢問芳名?”
    女子正欲說出自己的名字,卻見那一直站在旁邊的男子,上前阻止了她,然後道:“名字是不用知道了,明天我們便會離開這裡。”
    張京墨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是被男子無理的態度嚇到了。
    男子見張京墨一副蠢樣,冷冷的說了句:“這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該來的地方,你若是想要自己這條小命,便早些回去吧。”
    他說完這話,便一把抓住身邊還想同張京墨說些什麼的女子,轉身就走。
    只留下張京墨一人站在原地,朝他們的方向望了許久,那眼神裡,似乎全是滿滿的委屈和不解。
 第23章 博信任
    在和男女二人分道揚鑣之後,張京墨便就近找了個客棧住下,就著豆子小酌了些酒後,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從客棧裡出來,走到馬棚旁邊想找自己那頭驢子,可到了馬棚,卻沒見著自己的坐騎。
    張京墨見狀喚來了小二,問他的驢子去哪了。
    小二見張京墨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眼裡閃過嘲笑,但口中卻是道:“客官,我可沒動你的驢子啊。”
    張京墨愣了兩秒,這次總算是反應過來自己又被坑了,他道:“你這人怎麼胡說呢,昨天不就是你牽著我的驢子去的馬廄麼?”
    小二皮笑肉不笑道:“客官啊,這飯可以亂吃,話卻是不能亂講啊,你可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牽的你的驢子?”
    張京墨聞言瞪著那小二,像是被氣傻了,他也不會說髒話,只能你你你個不停。
    小二道:“客官,您還有事嗎?沒事小的先去端菜了。”
    張京墨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和旁邊那酒樓的小二怎麼那麼像啊!”
    小二聞言一樂,他道:“嘿,客官您這句話還真說對了,對面那酒樓的跑堂的,是我親哥!”
    張京墨:“……”
    張京墨和這小二一來一回,已經引起了客棧裡不少人的注意,當他哭喪著臉離開客棧時,坐在客棧裡的不少人都流露出微妙的目光。
    一個長相俊秀,卻不知世事的公子哥,隻身一人出現在這邊境荒城,要麼是偽裝完美的餓狼,要麼就是少見的肥羊。
    張京墨從客棧出來之後,像是對這座城徹底失望了,直接去了驛站,想要買下一匹馬匹離開這裡,哪知那驛站的小官員竟像是得到了什麼消息,見張京墨前來買馬,便直接獅子大張口,硬是要了十兩金子的天價。
    張京墨被氣的不行,但又似乎害怕和人動手,於是臉上委屈的神色更濃,憤憤的離開了驛站。他剛出驛站,就遇到了昨天提醒他的一男一女,兩人正牽了兩匹馬往外走,看他們身上背著包裹,似乎是也想遠行。
    張京墨見到兩人,也不顧面子了,急忙上前叫道:“姑娘,你這是要出城麼?”
    女子見到張京墨在這裡也有些驚訝,她道:“怎麼了?你怎麼也在這裡?”
    張京墨聽到這話,便將他的遭遇細細講了一遍。女子聽到是又好氣又好笑,她道:“你師父竟是放心讓你一人出門?”
    張京墨無奈道:“他的確是囑咐了我不少東西,可是……他說的東西都沒用啊。”
    女子道:“他說些什麼了?”
    張京墨道:“他說拿東西之前一定要記得付錢。”
    女子露出無言的表情,她扭頭看了看自己依舊面無表情的哥哥,露出一絲懇求的神色。
    女子的哥哥眼神冷漠的上下掃了掃張京墨,半響後才淡淡的說了聲:“上來吧。”
    張京墨歡呼一聲,便走上前想同兩人一起出城。
    三人兩馬,男子又不可能讓張京墨和他妹妹騎一匹,於是兩個大男人只好委屈委屈,坐在一起。
    馬小跑起來,張京墨越發的興奮,在馬上扭個不停。
    男子見狀微微皺眉,吐出一句:“坐穩了,別動。”
    張京墨嘿嘿道:“第一次騎馬,有點興奮,不過敢問兩位恩人怎麼稱呼……”
    女子還未開口,男子便道:“我們都姓陳,你叫她陳姑娘,叫我陳公子便可。”
    張京墨道:“好吧。”他坐在男子前面,嘴角在男子看不見的地方,彎出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想要離開邊境小城到達最近的城鎮,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十幾天的時間,張京墨開始還興奮,幾天之後就不行了,走起路來,兩條腿都不停的打顫。
    更慘的是他大腿內側被磨破了皮,一看見馬就露出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陳姑娘心雖然軟,但也不能為了張京墨減緩行程,她和自己的哥哥商量之後,便想將一匹馬留給張京墨讓他休憩幾日,而她和她哥哥則是快馬加鞭繼續趕路。
    張京墨聽到這個提議的時候,便毫不猶豫的否決了,他見陳姑娘露出疑惑之色,便猶猶豫豫道:“你們……沒有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麼?”
    陳姑娘道:“奇怪的東西?你是指什麼?”
    張京墨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相比于陳姑娘,陳公子就沒那麼好糊弄了,他也不管張京墨不同意他們的提議,直接將一匹馬留下,趁著張京墨出去招柴火的時間,和他的妹妹一同離開了。
    待張京墨回到原地,只見到一匹正在低頭啃著草的馬,和寂寥燃燒著的火堆。
    被拋下了——若張京墨真是個不諳世事的貴公子,他大概會很難過吧。然而此時的張京墨絲毫不難過,因為他非常清楚,離開的兩人,很快便會回來。
    果不其然,就在半夜的時候,正窩在草堆裡休憩的張京墨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並沒有睜眼,而是繼續假寐著,待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才揉了揉眼,坐了起來。
    他一坐起,便似乎被眼前的場景下了一跳,只見陳姑娘滿身鮮血,正艱難的扶著陳公子,口中還在不停的啜泣,她道:“陳白滄你快跑吧……”
    張京墨嚇了一大跳,他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陳姑娘道:“有人追殺我們……我哥為了保護我,被傷了……”她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張京墨忙道:“你先把他放下,我來給他看看。”說著他從包裹裡掏出一瓶小藥,急忙上前查看陳公子的情況。
    之間陳公子臉色慘白,已經失去了意識,胸膛之處,插著一把烏黑的匕首,黑色的血液從中不斷湧出。
    張京墨眼神微沉,道:“這匕首上有毒。”
    陳姑娘面色呆滯,但眼神裡很快出現一抹狠戾之色,她道:“你帶著我哥離開,我來攔下他們。”
    張京墨搖了搖頭,道:“不能走,你哥現在還有救,若是繼續顛簸,怕是大羅金仙也拉不回他的性命。”
    陳姑娘道:“有救?”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伸手在陳公子身上點了幾下,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鄭重的打開後,露出裡面幾枚銀針。
    陳姑娘眼前一亮:“你會醫術?”
    張京墨尷尬笑道:“略懂,略懂。”他嘴上謙虛著,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幾息之間便將銀針插到了陳公子身上,而陳公子胸膛的起伏便也隨之大了幾分。
    陳姑娘眼中燃起希望,然而那希望的火種剛才種下,便很快又熄滅了,因為她聽見了馬蹄敲打地面的聲音。
    陳姑娘絕望道:“他們來了……”
    張京墨聞言卻是咬了咬牙,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張薄薄的符籙,叫陳姑娘將符籙貼在他們三丈之內的一塊石頭上。
    陳姑娘本就已經絕望,聽到張京墨這話只當這個貴公子被嚇傻了,但死馬當活馬醫,她便一邊流淚,一邊將這符籙貼好了。
    張京墨道:“這符籙威力有些大……”
    陳姑娘無奈的看了張京墨一眼,顯然是不大相信他的話,她道:“有多大?”
    張京墨歎道:“真希望來的人能少些。”
    陳姑娘聽到這話,自是以為張京墨是害怕了,不然也不會希望人少一些……她在心中微微歎息,只想著自然不該把希望,寄託到那渺茫的鬼神之事上。
    下了必死的決心,陳姑娘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屏氣凝神,只想著拼了性命也要殊死一搏,為她的哥哥搏出一條生路。
    馬蹄聲越發的急,陳姑娘抬目望向那荒涼的戈壁,只見地平線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群人,那群人均身著黑衣,手中執著長刀或者弓丨弩,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
    陳姑娘扭過頭,神色平靜的對著張京墨道:“白滄,照顧好我哥哥。”
    張京墨道:“什麼?”
    陳姑娘見這麼關鍵的時刻,這公子哥還這麼魂不守舍,便有些惱怒,她拖長了聲音道:“我叫你照顧好我的哥——”
    最後一個哥字,陳姑娘卻是沒能說出口,因為她聽到了一陣淒慘的叫聲,聞到了一股肉類被烤焦的味道,待她茫然轉頭,卻是什麼都沒看見。
    陳姑娘呆呆道:“剛才是誰在叫?”
    張京墨面露沉痛之色,隨手指了指地上的黑色的,和泥黃土地格格不入的灰燼:“噥,剛叫完。”
    陳姑娘:“……???”
    張京墨歎道:“有傷天和啊……”他說完,陳姑娘便又聽到一聲淒慘至極的叫聲,這次,她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靠近她和她哥哥的騎兵,竟是直接被一隻火紅的大手,直接活活的捏成了一團黑色的灰燼。
    陳姑娘從七歲便開始跟著他哥哥東躲西藏,也算是經常經歷生死一線,可見到這樣的一幕,她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第24章 取聖物
    那火紅的大手,仿佛憑空出現的妖魔,將想要靠近的騎兵全都一一碾碎。有的騎兵見事不對便轉身欲逃,可疾馳的馬匹卻還是沒能逃脫突然伸出的火紅大手,追殺兄妹二人的十來餘人全都被無一倖免。
    待陳姑娘回過神來,卻聽到站在她旁邊的張京墨口中小聲的念著什麼,她仔細一聽,發現張京墨竟是在低頌一段佛經。
    佛經念完,張京墨道:“來吧,不能再等了,我們得把匕首□□。”
    陳姑娘這才如夢初醒,她恍惚的看向地上依舊昏迷著的哥哥,竟是覺的自己是在做一場詭譎的噩夢。
    張京墨原地蹲下,仔細觀察了一下陳公子的情況,他道:“你來幫我按住……我將這匕首□□。”
    陳姑娘也不再問什麼,聽話的根據張京墨所言按住了她哥哥的身體。
    這匕首捅向的部位十分刁鑽,若不是遇到了張京墨,恐怕陳氏兄妹兩人便肯定交代在這裡了,張京墨找了一會兒角度,覺的差不多了,才緩緩伸手握住匕首,然後重重的將匕首從陳公子的胸膛之中拔了出來。
    匕首一出,便濺了張京墨一臉的鮮血,好在事前已經用銀針封住了穴位,不然恐怕匕首拔出之後,陳公子幾息之間就會失血過多而亡。
    張京墨拔出了匕首,又將那傷口稍微劃開了一些,讓毒血流出來,然後在傷口上撒上藥粉,又找出乾淨的衣物,裁成幾塊幫陳公子包紮了起來。
    陳姑娘見她哥哥氣息逐漸平緩,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她臉上額上全是冷汗,和一臉蒼白的張京墨,倒是有幾分相似。
    包紮好傷口之後,張京墨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也不顧地上髒汙,便直接坐了下倆,喘了好幾口氣後,才道:“這、這真不好玩。”
    陳姑娘聽到這話,苦笑一聲:“你道這邊境來到底是做什麼,這裡可不是玩的地方。”
    張京墨呆呆道:“我要找一個人。”他說著,眼神便迷離起來,似乎是在回憶什麼事情。
    陳姑娘和張京墨雖然共患難,但畢竟不是特別的熟悉,也不好問張京墨到底是要尋什麼人。
    兩人坐在火堆旁邊,相顧無言的發著呆,張京墨似乎太過疲倦,頭枕著石頭,竟是就這麼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待張京墨睡著之後,陳姑娘才再次細細的打量起了這個貴公子。
    其實第一次注意到張京墨,便是因為他那好看的皮相,在這荒涼的邊境小城,眼前的男子更像是江南水鄉的一縷清泉,坐在那裡讓人忍不住的側目而視。
    而之後張京墨身上發生的事,則讓陳姑娘不由自主的想要出言提醒,她其實有些擔心,這男子在這人心險惡的小城之中,是否會遭遇不測之事……
    現在想來,她倒是有些多管閒事了。
    陳姑娘苦笑兩聲,心道這多管閒事還是有好處的,若今日沒有張京墨這人,她和她的哥哥,恐怕早就葬身此地。
    就這麼坐了一夜,直到天光乍破,陳姑娘才眯了一會兒,待她清醒睜眼,卻是看見張京墨正在給她哥哥的傷口更換繃帶。
    陳姑娘道:“我來吧……”
    張京墨道:“沒事,今日之內還要上一次藥,雖然性命沒有大礙,但畢竟是傷了要害之處,定要好好休養,才不會落下病根。”
    陳姑娘剛應下,便見她哥哥睜開了眼,陳公子睜眼看到陳姑娘,似乎沒想到他們居然逃過了一劫,口中沙啞的叫了聲:“沉扇。”
    沉扇道:“哥……你醒了。”
    陳公子道:“我們……還活著?”
    沉扇眼中含淚,看了張京墨一眼,道:“是陳公子救了我們……”
    張京墨道:“原來你的名字叫沉扇啊,可真好聽……”
    沉扇聞言,沉默了片刻後,才啞聲道:“我不姓陳,我姓顧。”
    顧——趙國的皇族的姓氏,張京墨,自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但他還是做出了驚愕的神色,他道:“顧?你不姓陳?”
    顧沉扇抿了抿唇,道:“我們害怕有人心懷不軌……所以一般都不會告訴別人,我們真正的名字。”
    張京墨瞪著顧沉扇看了許久後,才嘟囔了句:“公主原來就是這幅樣子……”
    顧沉扇:“……”
    顧沉扇哥哥見狀,也虛弱的做了個自我介紹,他道:“在下叫顧沉疆。”
    沉疆沉疆,一聽便不是什麼好名字,或者說孩子的父母根本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絕了某些心思。
    張京墨道:“……所以你們都騙了我?”
    顧沉扇面露尷尬之色,她想要解釋,卻又有口難言,倒是顧沉疆十分誠懇道了聲對不起。
    張京墨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他道:“我是個大方的人,你們載我一程的這個恩情,我已經還給你們了,治傷的藥我給留給你們些,我先走了。”他像是生氣了一般,從袖子裡掏出藥瓶,扔給了顧沉扇,然後起身欲走。
    顧沉疆見狀臉色一沉,他雖然一直處於昏迷之中,但從顧沉扇的表情也能看出,他們這次脫險,肯定是靠了張京墨。
    這若是換在平日裡,顧沉疆絕不會挽留一個想走的陌生人,但現在是非常時刻,他朝著顧沉扇低語兩句後,又說了一聲快去。
    顧沉扇聽到顧沉疆吩咐她的話露出愕然的神色,她道:“哥,你怎麼能這麼做……他、他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
    顧沉疆道:“沉扇,我不是要傷他,你可曾想過,若是他走了,追殺我們的人又來了可怎麼辦?”
    顧沉扇道:“那我也不能強留下他……他、他太可怕了。”
    顧沉疆道:“他不過是個剛離開家的公子哥,自是有一些保命手段,但他的心也不會很狠,你快些去,他不會對你動手的。”顧沉疆行走江湖多年,其他的不敢說,看人卻是十分的准,張京墨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便說明這人性子直白,願意為相識才幾日的人出手,也不會是什麼薄情寡義之徒。
    而從他身上的配飾服裝也可看出他家境不菲,既敢一個人外出,肯定是有些旁人不知曉的秘密。
    顧沉疆對自己要做的事十分不屑,可他卻只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現在他身受重傷,若是再遇到那批人,他和顧沉扇都凶多吉少。
    為了活下去,人總是要做些不願做的事。
    顧沉扇被顧沉疆催促著去找到了正欲騎上馬的張京墨
    顧沉扇道:“白滄……你、這就要走麼?”
    張京墨哼了一聲,看起來不樂意搭理顧沉扇。
    顧沉扇眼神一暗,見著張京墨調轉馬頭,正欲甩鞭,便腳下一登,竟是直接使出了輕功飛到了張京墨身後,然後對著張京墨的後頸輕輕拍了一掌。
    張京墨剛露出愕然的神色,便挨了一掌,他眼睛一閉,差點從馬上栽倒下來,好在顧沉扇及時接住了他,將他抱回了顧沉疆休憩的地方。
    顧沉疆道:“如何?”
    顧沉扇搖了搖頭:“沒有反抗。”——他們一是真心想留下張京墨,二來還存了再試試張京墨的心思。
    任何一個習武之人都不會講後頸要害之處如此輕易的露出,即便是心中謀劃著什麼,可身體的本能,卻還是會在不知不覺中暴露。
    顧沉扇看著沉睡的張京墨,歎道:“哥……我們該怎麼辦?”
    顧沉疆道:“待我養好傷,便將那物取出來。”
    顧沉扇哪會不知道顧沉扇口中所指何物,她露出些許惶惶的神色,猶豫半響也沒將嘴裡的話說出來。
    顧沉疆道:“沉扇,你難道不想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麼?”
    顧沉扇道:“可是哥,那地方那麼危險,我們……真的能……”
    顧沉疆並不回答顧沉扇的問話,他輕咳幾聲後,道:“且先不說這個,你告訴我,陳白滄,到底是如何退的敵?”他可是記得,他在醒來之時,在顧沉扇的眼中見到了明顯的恐懼之色。
    顧沉扇咬了咬唇,忍著心中的懼意將這件事完整的敘述給了顧沉疆,她說完之後,道:“哥,把他扯進我們的事情來……是不是,太過分了?”
    顧沉疆歎道:“沉扇,我知道你不想牽連無辜的人,這樣吧,待我傷好之後,便讓他離開……”
    顧沉扇這才稍微放下心,點了點頭。
    然而她卻沒注意到,顧沉疆在她露出欣喜之色後,眼神沉了下去。
 第25章 顧家事畢
    顧沉扇、顧沉疆,這姓顧的兩人,卻有著少有人知曉的身世。
    他兩人均是已故的皇后之子,當年皇后誕下這對龍鳳胎之後,便在當晚身亡。而顧沉疆和顧沉扇卻是被送出了皇宮之內,皇上對外宣稱皇后難產而死,胎兒也沒保住,並由此向鄰國發難,吞併了不少城池。
    皇后之死,的確有鄰國從中作梗,但當今聖上的薄情,卻是顧沉疆和顧沉扇遭遇的主要元兇。他在外人面前同皇后表現的伉儷情深,然而骨子裡卻流的是權力的血液。在關鍵時刻,甚至不惜殺死妻子,若不是太后阻攔,甚至連剛出生的龍鳳胎都不會放過。
    顧沉疆和顧沉扇被送出皇宮之後,在江湖上流浪了二十多年,他們自小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隱隱的恨著那個將他們丟棄的父皇。
    皇后也姓顧,是皇上的堂妹,她的父親,便是趙國極為重要的一位權臣,在皇后死後,這位權臣也被皇上扳倒,但在離世之前,他將一對玉佩放到了顧沉疆和顧沉扇的繈褓裡。
    並且讓後人與兄妹二人傳話,說若是他們被逼走投無路,便拿著這兩枚玉佩,去玉虛山中尋一座古廟,這兩枚玉佩,便是開啟古廟的鑰匙。
    老人還說,當年他對一個神仙有恩,神仙在離去之前,說予他一物,這物只有流著顧氏脈的人才能取得,並且能幫助他們走出困境。
    當時沒人相信老人的話,都覺的是這是顧老痛失愛女後悲痛的反應,然而長大後的顧沉疆和顧沉扇卻信了這個故事,他們不但信了,還打算去玉虛山,將傳說中的寶物尋找出來。
    一個荒誕的故事,一條模糊的線索,兩塊平平無奇的玉佩,無論說與誰聽,都不會當真,可顧氏兄妹卻當了真,當然,當真的人並不只他們兩人,還要包括,為此前來的張京墨。
    沒人又比張京墨更清楚玉虛山裡的那座古廟中到底存了什麼,也沒人比他更清楚,該如何得到古廟中的寶物。
    當年顧沉扇和顧沉疆因這寶物被修真人士追殺,躲了幾年卻還是被人找到,他們本是凡人,懷璧其罪,最後的下場無比的淒慘。
    張京墨的一個道友就曾經參與其中,當他把這件事回淩虛派當做笑話一樣告訴了張京墨,張京墨便默默的記在了心中。
    而接下來的幾世,他開始嘗試得到寶物,經過幾次嘗試之後,他便已知道,該用何種方法,以最簡單的方式獲得著寶物。
    強取豪奪是最糟糕的方法,因為第一次張京墨便試過,當他拿著玉佩去了玉虛山,找遍了整座不大的山,卻抖沒能找到那座本該醒目的古廟。後來張京墨就悟了,想要尋這古廟,恐怕非顧家人不可。
    而且必須他們是自願的,尋找的意願越是強烈,古廟出現的機會便越大。
    張京墨想到這裡,心道時候也差不多了,於是他微微睜開眼,口中發出一聲微弱的呻丨吟。
    “你醒了?”顧沉扇帶著愧疚的聲音傳了過來。
    張京墨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怒道:“顧沉扇,我好心好意救你性命,你居然這麼對我!”他被繩子綁著的手狠狠掙扎了一下。
    顧沉扇當即跪下,口中哀求道:“白滄……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保護不了我哥哥,只求你,發發善心救救我們吧。”她本就長得秀美,此時眼淚漣漣更顯得嬌弱可憐。
    張京墨被顧沉扇這麼哀求,不自在道:“你先起來,我、我也沒說不救你們啊。”
    顧沉扇道:“可是你都騎馬要離開了……”
    張京墨小聲的嘟囔了一聲:“這不是做做樣子麼……”
    顧沉扇被淚水模糊的眼睛終於亮了起來,她道:“白滄……”
    張京墨也感動道:“沉扇……”
    “咳咳。”緩緩扶牆而入的顧沉疆乾咳了兩聲,打斷了兩人含情脈脈的對視,他不善的看了一眼張京墨,道:“沉扇還小!”
    顧沉扇嬌羞的惱怒的叫了聲:“哥!”
    張京墨心道顧沉扇的年齡確實還小,都可以當他的耳孫了,但他臉上卻是十分配合的浮現出一朵紅暈,口中道:“我、我沒那個意思。”
    顧沉疆也不戳穿張京墨,只是口中又謝了張京墨救他和顧沉扇一事,他道:“不知陳公子師從何處?”
    張京墨道:“我師父在那太白山上修道,我……是下來找個人。”
    顧沉疆道:“不知方便不方便,告訴我們你要找什麼人呢?”
    他們其實已經問了張京墨這個問題好幾次,只不過之前張京墨都沒有回答,張京墨這次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他道:“是一個叫蒙漁的男人。”
    顧沉疆又道:“他身上有什麼特徵?”
    張京墨道:“特徵?他長得倒沒什麼特別,嗯,不過不怕。待我見到他,一定能找出來的。”
    顧沉疆聞言和顧沉扇對視一眼,兩人心中均歎了歎,心道陳白滄這人也真是心大,既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也不知道有什麼特徵,這麼大海撈針的找著,怎麼可能找得到。
    不過顧沉疆不打算點破,他道:“既然如此,我們先離開這城,再謀其他吧。”
    張京墨點了點頭。
    接著,三人便又起了程,只不過這次顧沉疆身受重傷,只能緩慢騎行,而張京墨的大腿也是血肉模糊,根本不敢策馬狂奔。
    這下,兩個病號坐在一匹馬上,倒是沒有矛盾了。
    荒涼的戈壁灘足足行走了十幾日,才終於見到了綠色的樹蔭和清澈的溪流,在張京墨的調養下,顧沉疆的傷也很快好了起來,原本致命的傷勢,區區十幾天他竟是便可下地走動了。
    和顧沉疆猜測的一樣,若是他們沒有留下張京墨,那他和顧沉扇估計已經身葬戈壁了。
    這十幾天追殺他們的人又來了幾波,但都在張京墨的幫助下化險為夷,張京墨袖子裡,似乎藏著用不完的符籙,顧沉疆雖然無比的好奇,但還是按捺住了好奇心,並未出口詢問,不過顯然,若是給他一個機會,他肯定會去探一探張京墨的秘密。
    既然顧沉疆想知道,那張京墨怎麼會不給他機會呢。
    就在找到一條清澈的溪流後,顧沉疆的機會來了。
    在戈壁攤上騎行十幾天,三人身上自然是都非常的狼狽,顧沉扇是女孩子,見到清澈的河流便走不動路了,說要洗澡。
    顧沉疆見他妹妹滿臉疲憊,一聽就同意了。
    顧沉扇洗了個澡後,又換了身包裹裡的乾淨衣衫,她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對著張京墨和顧沉疆道:“你們兩個要不要也洗一洗?”
    顧沉疆還未開口,張京墨便道:“好啊好啊。”
    顧沉疆眼神掃了掃張京墨的衣裳,竟是也開口同意了。按理說他向來謹慎,顯然是不會隨便在路邊的河中洗澡,但探究張京墨身上秘密機會實在不多,他害怕自己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張京墨卻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顧沉疆的深意,歡呼一聲便跑進了旁邊的樹林,待顧沉疆緩步走過去,才發現他的衣服已經脫光了,此時下半身正浸在水中,看那表情倒很是享受。
    顧沉疆掃了一眼張京墨放在一旁的衣服,便席地坐下,開始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待張京墨轉過身清洗長髮,他緩緩的伸出手,探了探那衣服的袖口。
    果不其然,顧沉疆在袖口中摸到了紙質的東西,想來便是張京墨平日所用的符籙,他手指微微翻動,心中默默數著符籙的數量,很快便有了答案。
    三十四張,三十四張符籙,便意味著這陳姓公子還能使出三十四次讓人吃驚的法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顧沉疆將手不動神色的收了回來,且將目光移到了河中的張京墨身上。
    之前他都有些緊張,所有並未特別關注張京墨,當他朝著張京墨望過去的時候,只見到了張京墨白皙的後背,和一頭烏黑的,在水中飄散開來的長髮。
    只見張京墨後背的肌丨膚白皙如玉,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勾勒出優美的肌理線條,沒入水中的腰丨身也是十分纖細,隱約可見的臀丨部曲線,竟然顧沉疆呼吸一窒。
    然而顧沉疆很快便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他強迫自己講目光從張京墨身上移開,只道是自己太久沒有發丨泄,將張京墨的背影當做美貌女子了……
    就在顧沉疆失神的時候,張京墨從河中爬起來,乾淨俐落的換了身衣服,還伸手拍了拍顧沉疆:“你在想什麼呢?我都洗完了……”
    顧沉疆恍然回神的哦了一聲。
    張京墨道:“那好吧,我先過去陪著沉扇了,你慢慢洗啊。”他說完就走,看樣子並不想和顧沉疆多說幾句。
    這也不奇怪,畢竟在兄妹二人中,顧沉疆扮演的向來都是黑臉。
    待張京墨走出了樹林,顧沉疆才緩緩的低下頭,掃了一眼自己的下丨身,只見原本就不太寬鬆的褲子的某個部位,微微的隆了起來……
    顧沉疆微微吸了口冷氣。
    對張京墨的身體產生了反應這件事,顯然對顧沉疆刺激的不輕,他一個人洗了好久,在顧沉扇擔心他到底是不是出事了的時候,才慢慢的樹林裡走了出來。
    張京墨正在火邊嘗試烤幹頭髮,他的臉龐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俊秀,長長的睫毛下投射出淡淡的陰影,線條優美的唇抿出一條好看的直線。
    顧沉疆的腳步頓住,不自覺的移開了目光,他道:“沉扇。”
    顧沉扇道:“哥,什麼事?”
    顧沉疆道:“拿些乾糧出來,我餓了。”
    顧沉扇聞言一愣,她這個哥哥,對吃飯向來都不積極,今天卻不知是吹了什麼風,竟是搶著要吃飯了。
    顧沉扇心中雖然如此想到,但還是依言將包裹裡的乾糧拿了出來,遞到了顧沉疆的手裡。
    顧沉疆接過乾糧,便在火中烤了起來。
    不一會兒,餅子散發出焦香,顧沉疆道:“陳公子,先吃飯吧。”
    張京墨聞言略微一愣,又瞧了眼顧沉疆手上的餅子,不由道:“你們吃吧,我不餓。”他的確是不怎麼想吃東西。
    顧沉扇見狀卻是勸到:“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不行的,白滄,你吃一點吧,再等個一兩天,我們就能到這附近的城鎮了。”
    張京墨露出猶疑的神色,但他最後還是沒說什麼,伸手接過了顧沉疆遞給他的食物,食不知味的咀嚼了起來。
    顧沉疆見狀卻是忽的放下了手中的餅子,起身去了樹林裡。
    張京墨見顧沉疆走的莫名其妙,還以為他是生氣了,惶惶道:“沉扇,你哥哥怎麼了?”
    顧沉扇道:“別管他,他……就是性子彆扭。”她也以為是自己哥哥生陳白滄的氣了,畢竟從頭到尾,顧沉疆對陳白滄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張京墨聞言似有些委屈,他悶悶不樂的又啃了一口餅子,便不再動嘴。
    顧沉扇見狀,也只能歎了口氣,心道陳白滄這樣的公子哥,真的能幫他們取到那東西麼……
    就在二人沉默之際,被以為是生氣了的顧沉疆卻是從樹林裡又走了回來,這次他的手裡提著三條肥妹的河魚,魚口還在一張一合,顯然是剛從河裡撈出來的。
    顧沉疆將手裡的魚遞給了顧沉扇,道:“吃吧。”
    顧沉扇和張京墨都露出驚喜的神色,張京墨道:“謝謝顧公子了。”
    顧沉疆略微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而顧沉扇則是興高采烈的從包裹裡拿出一包鹽和些許調料,將魚清理乾淨後,便陌上調料烤了起來。
    張京墨死死盯著魚,仿佛絲毫沒有注意到顧沉疆時不時朝他投來的,帶著深意的目光。
    很快,魚肉散發出濃郁的響起,張京墨歡呼一聲,便開心的拿起來啃食,顧沉扇也遞給了顧沉疆一條,卻不想顧沉疆搖了搖頭。
    他道:“拿給陳公子吧。”
    顧沉扇見張京墨啃的無比歡快,顯然一條魚是不夠他吃的,於是略作考慮之下,便真的將魚遞到了張京墨面前。
    “吃吧。”眼前的女子神態溫柔,剛清洗乾淨的頭髮散發出一種植物的香氣,張京墨抬頭一看,便仿佛看楞了。
    接著顧沉扇叫了好幾聲,才把張京墨的神給叫回來。
    他一邊接過顧沉扇手裡的魚,一邊呆呆道:“沉扇姑娘,你可真好看啊。”
    顧沉扇臉頰一紅,呵斥道:”你說什麼呢!”
    張京墨自覺唐突,急忙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好了,我知道了。”顧沉扇道:“吃你的魚吧。”
    張京墨憨笑幾聲,便低頭吃魚。
    互動的顧沉扇和張京墨都沒注意到,在他們兩人對話之時,顧沉疆投來的略微陰沉的目光。
    接下來的幾天,又是馬不停蹄的趕路。
    很快三人便到了就近的城鎮,張京墨見顧沉疆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便依依不捨的同兄妹二人告了別。
    顧沉扇見張京墨準備離開,最終還是按照計畫的那般,叫住了張京墨。
    她說:“陳公子,小女有一事相求。”
    張京墨道:“什麼事?”
    顧沉扇眉宇間盡是憂愁,她道:“我知陳公子不是凡人,我和我哥哥想去玉虛山尋一祖傳之物,不知陳公子,可否助我們一臂之力。”
    張京墨道:“玉虛山?那是哪裡?離這裡遠嗎?”
    顧沉扇道:“不遠不遠……就在這附近。”他們之所以出現在那邊境小城,就是因為想要穿越戈壁走一條去玉虛山的近道。哪曉得消息被洩露,她和顧沉疆險些被追殺他們的人奪取性命……
    張京墨想了想,便道:“不遠就好,我要在八月之前趕到皇城,既然不遠,那我便陪你們去一趟吧。”
    聞言顧沉扇露出驚喜的神情,感謝了張京墨好幾聲,張京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道:“小事,都是小事。”
    一邊說著,他一邊轉身向前走去:“那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吧,休憩幾日,便出發。”
    在張京墨轉身的時候,顧沉疆和顧沉扇對視了一眼,顧沉扇的眼裡是滿滿的擔憂和愧疚,而顧沉疆的眼神卻很深,讓顧沉扇看不出她這個哥哥,到底在想些什麼。
    在小城休息了幾天,又補充了乾糧和必備的物品,三人便直接上路了。
    這小城裡玉虛山不過三天腳程,若是策馬而行,一天多便到達了目的地。
    到達玉虛山腳的那天,正好在下著小雨,三人身披斗篷,戴著斗笠,站在山腳下朝著不遠處的山峰望去。
    之間玉虛山直插雲頂,山腰雲霧環繞,樹木叢生,讓人遠遠望去,便心生怯意。
    張京墨道:“你們要尋的東西在哪?這山上可是有不少的野獸……”
    顧沉扇道:“白滄,這野獸倒是不怕,我們只是怕像那天一樣被人偷襲,我知道你有法子,幫幫我們好嗎?”她說著,流露出哀求之意。
    張京墨見到顧沉扇的這個表情,便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口中道:“沉扇,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顧沉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只是道:“走吧。”
    說罷,三人便從山間小道,緩緩進入了那玉虛山中。
    張京墨其實沒有把握這一次能否找到那古廟,畢竟他不能探究人心,不知道那顧沉疆和顧沉扇,對這未知的寶物,*到底有多強烈。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這趟旅程比他想像中的,容易了許多。
    山間蛇蟲鼠蟻數之不清,他們上山的第三天便遇到了一頭黑熊,張京墨負傷,顧沉扇見張京墨受傷後暗自垂淚的許久,可卻沒有提出要下山。
    而張京墨,卻也似乎不知道自己傷得很重,繼續堅持在山上幫助這對兄妹。
    就在張京墨奄奄一息之時,顧沉疆和顧沉扇其中一人對生的渴望,終於引得那隱藏在山間的古廟,現身了。
    古廟很普通,呈現出的是一種寧靜祥和的氣息,和張京墨前幾次見到的完全不同——古廟的模樣,似乎是取決於尋廟人的心境,若是恐懼交加,那廟便陰森可怖,若是怒不可遏,那廟便紅磚紅瓦,仿佛凶獸大口,這也是為什麼,張京墨會選擇這樣一個方式接近顧氏兄妹的原因,他不想面對一個充滿了危機的古廟,更不想以身試法,去挑戰大能修士手段。
    且不說顧沉疆和顧沉扇,就是他們家已去的顧老,恐怕也沒想到,他有恩的物件是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修真大能。
    那個大能給了顧家一件舉世無雙的寶物,可顧家一行人,卻無福消受。
    現在,顧家兄妹又站到了命運的分叉口。
    顧沉疆第一個踏入古廟之中,他的神色戒備,眼睛裡帶著希翼和對未知的恐懼,卻還是堅定的踏出了第一步,進入了古廟之中。
    張京墨被顧沉疆扶著也進入了古廟之中,而顧沉扇則跟在兩人身後,進入了這神秘的廟宇內。
    三人剛踏入古廟,身後的門邊重重的關上了。
    顧沉扇正欲說話,卻忽的一愣,只見三人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面臉盆手掌大小的鏡子,這鏡子看似普通,卻散發著濃厚的靈氣,張京墨一看便知此物絕非凡品。
    三人朝著鏡中望去,都看到了自己的面容,而這面容卻突然扭曲,變成了其他的畫面——
    顧沉扇看到她自己,鏡中的她依偎在一面容模糊的男子懷裡,在兩人周圍,時不時傳來小孩的打鬧聲,顧沉扇看著一個陶瓷似得娃娃跑到她的面前,叫著她娘親娘親,哥哥欺負我。隨後又出現一名七八歲的男孩,叫著娘親,我沒有欺負妹妹。
    顧沉扇越看越癡迷,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只有在夢中出現的畫面,然而當她的手指碰到冰冷的鏡面後,她卻猛地打了個冷戰。
    好冰,刹那後,顧沉扇從幻境中醒來了,她呆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而當她轉過頭看向站在她旁邊的陳白滄和顧沉疆時,卻見到了兩幅完全不同的面孔。
    顧沉疆在笑著——顧沉扇從未在她的哥哥臉上見到過如此燦爛的笑容,這笑容就好像顧沉疆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一切……
    而陳白滄,卻是一臉冷漠,似乎感覺到顧沉扇看了過來,他緩緩的扭頭,看向了顧沉扇,那眼神,讓顧沉扇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甚至冒出一種荒謬的想法,眼前這人根本就不是陳白滄,而是什麼附在人身上沒有感情的山間精怪。
    好在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顧沉扇很快又見到了陳白滄那標準的傻瓜笑容,他說:“沉扇,你看到了什麼?”
    聽著陳白滄問自己看到了什麼,顧沉扇卻是條件反射的搖了搖頭,她自覺不想說出自己看到的東西,這面鏡子,似乎照出了自己靈魂最深處的渴望。
    沒錯,身為皇族一脈,顧沉扇卻沒有什麼大志,她只想擁有一個愛她的戀人,組成一個溫馨的家庭,生活安穩,子孫滿堂。
    見顧沉扇不答自己的問題,張京墨便移開了目光,只不過他的眼神在移開的那一瞬間,便冷了下來。
    張京墨在鏡子裡看到了一張臉——一張他非常熟悉的臉,劍眉鷹目,神情冷淡,還有從下巴到嘴角的一道疤痕,都在告訴張京墨,這人的身份。
    張京墨千算萬算都沒能算到,他在問心鏡前,見到的卻是長大後的陸鬼臼,那個冷淡、狠戾、將他囚禁起來的青年。
    張京墨想到這裡,不由的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他心道這問心鏡也不知是問的誰的心,他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怎麼可能是陸鬼臼?!
    張京墨最先從幻想中驚醒,隨後是顧沉扇,沉溺其中最久的,是*最為濃烈的顧沉疆。
    和顧沉扇不同,顧沉疆想要的,太多太多。
    他想要權力,為他顧氏一族平反,他想要財富,予他妹妹一個安適的環境,他想要強大的力量,保護自己奪來的一切——
    顧沉疆在鏡中看到了一個王朝,這個王朝是他一手創立,繁榮千年,而他則成為了歷史上被所有人讚頌的英明帝王。
    待顧沉疆清醒,他見到張京墨和顧沉扇早就在旁等待,他這才露出恍然的神色,開口啞聲道:“這是個夢?”
    張京墨點了點頭,面露擔憂之色,然而心中卻暗暗道,若這就是你所想,那我便成全了你的願望,作為我奪取了你寶物的代價。
    顧沉疆倒也算心性堅定,從美夢之中醒來之後,很快便調整了狀態,他道:“走吧。”說著,便第一個踏入了屋內。
    張京墨和顧沉扇緊隨其後,也進入了古廟的廟堂之中。
    這古廟雖然外表看似破舊,但裡面卻非常的乾淨,不但乾淨,傢俱擺設無一不凸顯出一種如同宇宙洪荒般的大氣。
    顧沉扇和顧沉疆都是普通人,所以只會被這種氣息震懾,而張京墨卻是非常清楚,這傢俱擺設全都是術法變成,之所以能感到這股磅礴的氣息,均是因為施下術法之人走的便是這樣一條登仙之途。
    也不知道當年顧老是做了什麼事,才讓這位大能修士,予顧家下如此一份厚禮。
    三人緩步向前,很快就走到了大廳盡頭,大廳盡頭擺著兩個蒲團,蒲團面前的牆上畫著一幅畫。
    畫上是一個形容俊美的年輕人,騎著一匹棗紅大馬,他面帶笑容,策馬揚鞭,讓張京墨不由的想起一句詩詞“鮮衣怒馬少年時,一日看盡長安花”。這幅畫看起來是如此的栩栩如生,竟像是畫中的人隨時可能從畫布中走出來,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畫中少年的腰間玉佩,像是被什麼扣掉了,露出一個空洞的圓形。
    顧沉扇呆呆的看著畫中的年輕人,輕聲道:“這、這不是母親嗎……”
    她還未說完,顧沉疆便冷冷道:“這不是母親,這是外公。”他們雖和自己的母親未曾謀面,卻見過不少他們母親的畫像,這幅畫和畫像中的母親面容雖十分相似,卻有著十足的男子氣概,一看便知不是女子。
    於是顧沉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人不是他們的母親,而是外公。
    就在三人觀察畫像之時,廟宇之內忽的響起了一聲幽幽歎息,顧沉疆身形一頓:“誰?”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幾息之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道:“你們可是顧家子孫。”
    顧沉疆神色一震,便明白這人就是予他們玉佩之人,顧沉疆道:“是的,我和妹妹都是顧家子孫。”
    那聲音道:“上前。”
    顧沉疆和顧沉扇對視一眼,便走到了畫像前的蒲團面前。
    那聲音又道:“跪下。”
    兩人沒有猶豫,便跪在了畫像前的蒲團面前,且朝著畫像中已故的外祖父拜了一拜。
    那聲音道:“顧橋可已故去?”
    顧沉疆道:“外公已經離世六年。”
    又是一聲歎息,那聲音說了最後一句話,他道:“將你們的血塗在玉佩上面,鑲嵌進畫像之中。”
    說完便消失了。
    顧沉疆聞言,拔出匕首將手割破,然後用自己的血塗滿了整個玉佩。顧沉扇也沒有猶豫,按照聲音的吩咐,和顧沉疆做了同意的動作。
    在塗抹完血液之後,兩人將玉佩合二為一,鑲嵌在了那幅畫缺失玉佩的部位。
    在玉佩鑲嵌上去後,一聲巨響自三人頭頂響起,顧沉扇露出些許驚恐的神色,顧沉疆卻是伸手摟住了自己妹妹的肩膀,想要安撫她的情緒。
    巨響之後,整間古廟土崩瓦解,三人面前的畫像眼中竟是流下血淚,原本溫和的笑容逐漸變得哀傷,然後隨著崩塌的土塊,徹底的毀滅了。
    按理說古廟崩塌,在其中的三人再怎麼也會受到些影響,但事實上古廟崩裂之時,三人身上沒有沾上一顆細小的砂礫。顧沉扇和顧沉疆倒也還好,反而是張京墨卻是略微有些吃驚,他伸了伸手,便接了一捧的泥土,那泥土軟而細密,沒有一絲靈氣,怎麼看都不像是法術變成的。
    只是一捧土,便已顯露出這大能修士已到了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境界……這是一百二十多次重生裡,張京墨只達到過幾次這種人間的巔峰狀態。
    古廟崩解之後,在原本是畫像的地方,出現了一顆血紅的心臟。那心臟還在跳動,周遭的血管也是如此的逼真,怎麼看都是一顆真的心臟。
    顧沉疆遲疑的上前,顯然是不明白這顆心臟有何用處,他慢慢伸出手,謹慎的觸碰了一下這顆心臟,然而只是一下,他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抿唇道:“熱的。”
    顧沉扇露出惶惑之色,她道:“哥,這是什麼?”
    顧沉疆盯著著心臟看了許久,最後咬著牙還是將心臟握進了手中,待放到手中,他才發現,這心臟不但有溫度,還在緩慢的跳動。
    即便是顧沉疆這樣的膽子,也有些覺的恐怖了。
    就在三人相顧無言之時,忽的山間刮過了一道大風,那風掀起了塵土和沙子,讓顧沉疆和顧沉扇都有些睜不開眼。
    大風之後,顧沉疆再定睛一看,竟是發現,自己手裡的心臟不見了。
    然而他在正欲張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個悠遠的聲音由空中響了起來,這聲音道:“我可以答應你們二人,一人一個願望。”
    顧沉扇和顧沉疆均露出狂喜之色。
    那聲音又道:“來吧,將你們的願望說進袋中。”言語之後,顧沉疆和顧沉扇的面前忽的落下一個黑色的錦囊小袋。
    顧沉疆彎腰撿起,便小聲對著袋子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接著是顧沉扇,這姑娘在說出兩個願望之後看,扭頭看向了臉色蒼白的張京墨,她猶豫片刻後,道:“白滄,你有什麼願望嗎?我、我可以幫你實現一個。”
    張京墨見狀,臉上掛起一個笑容,他道:“傻姑娘,我的願望,就是你的好好的。”
    顧沉扇臉上露出一絲紅暈,她還想說什麼,但見張京墨神情堅持,便歎了口氣,又對著袋子許了個願望。
    張京墨耳聰目明,怎麼會聽不到這兩人在說什麼,況且那個黑色的袋子,本就是他扔下的。
    既然他取了本屬於顧家兄妹的寶物,那肯定是要補償他們點什麼,張京墨現在雖然沒有到逆天而行的地步,但若是想要幫助兩個凡人實現願望,也是錯錯有餘的。
    而顧沉扇這個可愛的姑的最後一個願望,便是“我希望陳白滄平安喜樂,安穩一世”。
    可惜可惜,這世間,從來就沒有過一個名叫陳白滄的小道士。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張京墨便和顧氏兄妹一起下了山,他在山上被熊襲擊,此時傷還未好,下山之後,便調養了三個月。
    這三月間,顧沉疆和顧沉扇雖然和張京墨住在一起,卻是經常失蹤,似乎在忙著什麼事情。三個月後,一切塵埃落地,顧沉疆騎著馬問張京墨,是否要和他一起同行。
    張京墨卻是笑著搖了搖頭,他說:“相聚是緣分,道不同不相為謀,顧兄心懷天下,白滄卻安於一室。”
    顧沉疆沉默的看著張京墨,他說:“你不是喜歡我妹妹麼?”
    張京墨略微一驚。
    顧沉疆道:“你若是跟我走,我便允你高官厚祿,無量前程。”
    張京墨卻是道:“沉扇是個好姑娘。”
    顧沉疆不語。
    張京墨道:“自然,會有更好的人配她。”
    顧沉疆深深的看了張京墨一眼,不再說什麼,便策馬而去。
    張京墨看著顧沉疆的背影卻是微微一歎,心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誠不欺我。
    然而時間又哪有那麼多好事呢,就算是神仙,也難事事如意,次次圓滿。
 第26章 回洞府
    張京墨在這俗世之中,停留了大約兩年的時間。
    他以另外一個身份,助顧沉疆奪到他想要的東西,將他扶植到了趙國最有權勢的位置上。
    一個金丹期修士,想要改變凡間的命運是個簡單的事,然而改變國運,卻是要付出代價的。
    好在顧沉疆本身就帶著些龍氣,不然恐怕張京墨想要幫助他奪取皇位,還要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修道因果,種下何種因,便會結出怎樣的果。
    張京墨修道之路本就求個問心無愧,因此即便是付出些代價,該做的事也要做。
    兩年時間對於修道者來說,不過是彈指之間,然這兩年卻足以讓整個俗世物是人非。
    在顧沉疆坐上王位的前一天,他忽的問了句張京墨,他道:“你說,若是我心中一直念著一個人,是否說明我是愛他的?”
    張京墨化作的軍事已是六十多歲的老者,他自是不會覺的顧沉疆在說他,還以為顧沉疆在說哪個見過的貴族小姐,於是便道:“等沉疆坐上了那位置,世間還有什麼東西是你得不到的?”
    顧沉疆似乎覺的這話很有理,便道:“你去幫我尋一人。”
    張京墨微微頷首,等著顧沉疆說出那人的名字。
    顧沉疆說:“陳白滄。”
    在毫無準備之下聽到這個答案,張京墨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正常,他道:“這人是哪國人?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顧沉疆思托片刻,竟是搖了搖頭,他道:“我不知道。”
    張京墨無言。
    顧沉疆道:“我只知道,我似乎總是忘不了這人……”
    張京墨無言以對,但礙於他此時的身份,他只好拱了拱手,應下了此事。
    於是在幫助顧沉疆鞏固地位的那段時間裡,張京墨還要假意幫顧沉疆尋找“陳白滄”——這個根本不曾存在的人。
    尋找之下,自是沒有結果,在張京墨離開顧沉疆身邊之前,顧沉疆都沒能再見到這位故人一面。
    顧沉疆登上了他最想要的位置,顧沉扇也尋到了她想要找的人。
    顧沉扇的丈夫是個貴族子弟,對顧沉扇一見鍾情,之後便締結了婚約,順利的成了親。
    婚後,顧沉疆的丈夫十分疼愛顧沉扇,對她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要知道在當時,這承諾是多麼的驚世駭俗。
    好在顧沉扇和她丈夫的感情沒有受到其他人的影響,顧沉扇在張京墨離開之前,便已誕下了一子,總之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在塵埃落定之後,張京墨便離開了,他離開之前,在這裡留下了一具分丨身,這分丨身同他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還有神志,他可以代替張京墨守護顧氏兄妹,直到兩人用盡壽元,才會回到張京墨的身邊。
    將這件事結束後,張京墨直接飛回了淩虛派。
    此時,距張京墨離去,已足足有了五年。

    張京墨回到洞府之後,先是將他取來的那顆血紅色的心臟,放到了專門放置寶物的密室之內。
    這心臟看似猙獰古怪,卻是一件對張京墨來說非常重要的物品,它也沒有其他的功能,只是可以三次救回人的性命。
    無論是修真大能,還是普通人,無論傷的有多重,亦或者已經死亡,只要帶著這顆心臟,片刻之後,便會重獲一具完整健康的身體。
    這心臟的功效,無異於又給了持有者三條性命,而對張京墨來說,則是讓他不必再次陷入輪回之中。
    況且有了這心臟,對於陸鬼臼之後的修道之路也是一大助力,一旦出現什麼意外,張京墨也可救回陸鬼臼,而不用重新回到最初之時……
    一想到他有可能將這一切重新來過,張京墨就略微覺的有些頭疼。
    放置好了東西,張京墨又沐浴更衣之後,才飛到了百淩霄所在的洞府,想看看他五年都沒有見面的徒弟。
    哪知他一到百淩霄的住所,便被百淩霄洞府的模樣驚到了。
    原本百淩霄所住的地方綠蔭環繞,不但靈氣充沛,還時不時有兔子之類的小型靈獸出沒,可現在……
    張京墨抬目望去,只看到了一片片□□的岩石,這岩石之上橫貫著大大小小的劍痕,劍痕之上還附著著凜然劍意,張京墨探查片刻後,便發現這裡的劍痕只有一部分是他師兄百淩霄的,還有一部分,卻不知是哪個劍修留下的。
    張京墨一到島上,百淩霄就知道了,他見到張京墨正在觀察腳下的徒弟,便幾步上前,道:“你總算是回來了!”
    張京墨疑惑道:“五年不見,師兄你的這洞府,變化的有些大啊……”五年前綠草如茵,現如今比戈壁還要荒涼。
    百淩霄聞言,也不知是怒是笑,他道:“張京墨,你還好意思問我,這一片荒涼,還不是你徒弟搞出來的事!”
    張京墨眼神一轉,道:“師兄,你這話可不對,我辛辛苦苦為你尋找朱焱費盡心力,我不過是徒弟毀你幾朵花草,你不必如此生氣啊。”
    百淩霄見張京墨一副“我肯定是不會賠,你能拿我怎麼辦”的表情,怒極反笑:“好好好,你若是尋到了朱焱,便是我百淩霄欠你的,若是你都沒有尋到,你那徒兒也不必接回去了,就給我百淩霄當徒弟吧。”
    張京墨也洋裝怒道:“好你個百淩霄,說這麼多原來是在這裡算計我呢,想要搶我徒弟,門都沒有!快些把他叫過來,我要和他好好敘敘舊情!”
    他說著,從須彌戒裡取出了化為鳥雀的朱焱,朱焱被關了這麼久,總算是又自由了,它不開心的啄了張京墨兩下,又朝四周望瞭望,這才展翅飛走了。
    張京墨知它不會飛遠,倒也沒管它。
    倒是百淩霄見到這鳥兒,終於露出了震驚的模樣,他道:“清遠,你真的找到了朱焱?”
    張京墨笑道:“不然這五年我豈不是白去了?”
    百淩霄收回了調笑的表情,他道:“過程可否順利?”
    張京墨笑道:“還好。”其實不但順利,還給他未來的對手添了堵,可謂是一石二鳥。
    百淩霄道:“大恩不言謝,無論你是否煉出了火融丹,我百淩霄,都欠你一個人情。”雖然是找到了朱焱,可若是想順利的煉出火融丹,卻還是需要機緣。畢竟張京墨此時不過金丹修為,想要煉出元嬰期的,還是有些勉強的。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張京墨忽的聽到一少年清脆的聲音——“師父!”他順著聲音望去,見到了一面容可愛的少年,正朝著他的方向飛奔而來。
    五年時間,對於正在發育期的孩子來說,可謂已是變化巨大,陸鬼臼不再像六歲那時圓圓胖胖似得個可愛的肉團子,十一歲的他已經長到了張京墨腰那麼高,但臉上還余了些嬰兒肥。
    陸鬼臼見到張京墨,面露狂喜之色,他跑到張京墨面前還未等張京墨說話,便一把抱住了張京墨的腰,道:“師父,你終於回來了,師父,我好想你啊。”
    張京墨見狀,摸了摸陸鬼臼的頭:“都不是小孩子了,還這麼喜歡撒嬌。”
    陸鬼臼不說話,只是死死的抱著張京墨,似乎是害怕他一鬆手,張京墨便又走了。
    張京墨安慰了陸鬼臼一會兒,便道:“師父離開五年間,你都學會了些什麼?”
    陸鬼臼昂頭,小臉上露出驕傲的表情,他道:“我可厲害了,你看地上那些劍痕,全都是我劃的!”
    百淩霄:“……”不知為什麼就有點心疼自己的洞府。
    陸鬼臼還在給百淩霄的胸口上捅刀子,他道:“不過師父別怕,等我們回家了,我就不亂練劍了。”
    百淩霄:“……”熊孩子!
    張京墨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把將陸鬼臼抱起,感歎道:“不是小孩子了,再過幾年,就不好意思讓師父抱了。”
    陸鬼臼道:“才不,我要師父抱我一輩子,若是師父抱不動我了,便換我抱師父!”
    張京墨燦爛的笑意在聽到這句話後,便有些凝固,顯然是心裡想起了某些畫面……
    但這表情的僵硬只是一刹那,張京墨很快就恢復了淡定,當然他也將懷中的陸鬼臼放到了地上。
    張京墨道:“師兄,便準備煉丹一事。”
    百淩霄點了點頭,道:“若是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儘管說。”
    張京墨自是不會客氣,他這次煉製火融丹,的確是需要百淩霄幫忙。
    和百淩霄又說了幾句,張京墨便帶著陸鬼臼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五年時間未見,幼兒變成了少年,張京墨一邊詢問陸鬼臼這五年間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一邊檢查陸鬼臼的修為。張京墨雖然早就對陸鬼臼的天賦有了心理準備,可卻還是吃了一驚。
    五年時間,陸鬼臼竟是從煉氣期三層,硬生生的又提了一層。
    這修煉之道,越到後期難度越大,十一歲煉氣期四層,恐怕找遍整個大陸,這樣的妖孽一隻手都數的出來。
    而且最可怕的是,陸鬼臼並不是貪圖速度,而是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竟也達到如此竟也。
    雖然不願承認,張京墨卻真的是被陸鬼臼打擊到了。
    當年他五十多歲才煉氣期四層,築基已是幾百年後的事……要是按照張京墨這個速度,恐怕百年之後,便已可準備築基事宜。
    看見陸鬼臼依賴他的模樣,張京墨忽的的心中一動,從須彌戒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鏡子,遞到了陸鬼臼面前。
    張京墨道:“徒兒,看看鏡中是什麼。”
    陸鬼臼並不知那是一面問心鏡,接過鏡子就對著一瞧,然後疑惑道:“師父,這鏡子裡怎麼是你啊。”
    張京墨:“……你再仔細看看,這鏡中還有什麼?”
    陸鬼臼低頭瞧著,瞧了許久,才笑道:“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啊,我只見了師父。”
    張京墨:“……”不知為何,忽的有種不妙的感覺。
    陸鬼臼道:“嗯,師父還在朝著我笑,可真好看。”陸鬼臼還以為這鏡子裡封了張京墨的模樣,道,“師父,這鏡子可以送給我嗎?”
    張京墨沉默片刻,幽幽的說了句:“拿去吧。”他再也不想看見這鏡子了。
    陸鬼臼得到了張京墨的允許,開心極了,他心道以後若是想師父了,便拿出鏡子看看。鏡子裡的師父笑的可真甜,完全不似平日裡冷情的模樣。
    陸鬼臼把鏡子當做了張京墨送他的禮物,小心翼翼的揣進了懷裡,他道:“師父,我會努力修行的,待我變強了,以後師父出去一定要帶上我。”
    張京墨腦子裡還在想著那問心鏡的事情,聽到陸鬼臼的話,便有些走神的嗯了一聲。
    這時出去遛彎的朱焱回來了,它找了些靈獸吃了個囫圇飽,這會兒飛回來,直接停到了張京墨的肩膀上,還伸出尖喙,輕輕啄了啄張京墨的耳朵。
    張京墨這才回了神,道:“你這頑物,又去貪吃了。”
    朱焱啾啾幾聲,似乎是很得意。
    站在一旁的陸鬼臼看著朱焱和張京墨的互動,忽的幽幽的問了聲:“師父,這是什麼?你收的寵物嗎?”
    張京墨想著小孩子不都喜歡小動物嗎,他還以為是陸鬼臼對著小雀產生了興趣,他道:“這小雀名叫朱焱,是一種的靈火,我此次出去,就是為了尋它。”
    陸鬼臼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些什麼。
    張京墨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開口詢問道:“怎麼了?”
    陸鬼臼道:“師父能彎下腰麼?我有些私密話想同師父說。”
    張京墨聞言,便半蹲下了身子,他道:“有什麼私——”他話只說了一半,因為陸鬼臼,湊到他耳邊後,不輕不重的朝著他耳垂咬了一口。
    修真者本就五感極為靈敏,張京墨被陸鬼臼這麼一咬,渾身上下都起了層雞皮疙瘩,他眼睛一瞪就要呵斥。
    哪知陸鬼臼這小鬼居然先告狀了,他哭喪著嗓音,好似張京墨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他道:“師父最壞了,為了找一隻鳥離開了我五年,五年!!!”少年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掌,硬是要張京墨看清楚那五根手指頭。
    然而這還只是個開始,陸鬼臼繼續西數著張京墨的惡行,他道:“百師伯好凶,天天逼著我練劍,我好想師父,可是師父都不回來看我,我還以為師父不要我了……”他說著說著便真的流下了眼淚。
    張京墨見狀有些慌忙,他道:“都是大孩子了,你有什麼委屈便說,哭什麼。”
    陸鬼臼不給張京墨面子,依舊扯著嗓子哭道:“你還讓那只鳥兒啄你,你都不讓我親你,你為什麼要讓它啄你——師父你不是不喜歡我了,是不是喜歡那只鳥。”
    張京墨竟是有些無言,他以前只是覺的陸鬼臼一哭,他就沒辦法,現在卻是十分確定他實在是拿哭泣的陸鬼臼沒法子了。
    陸鬼臼的眼淚好似不要錢一樣,一個勁的往下掉,口中不斷的訴說著委屈,身上絲毫看不到未來那個冷硬的他的影子。
    張京墨頭疼的不行,只能將陸鬼臼抱起來好生安慰。
    陸鬼臼將下巴放到了剛才朱焱所站的那側肩膀上,在張京墨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的瞪了瞪飛在半空中的朱焱。
    張京墨抱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陸鬼臼,心道怎麼他出去一趟,回來之後陸鬼臼更愛哭了,也不知道百淩霄是怎麼教的。
    自然,張京墨也不會知道,在他出去的那段日子裡,無論百淩霄把陸鬼臼訓的有多苦,陸鬼臼受的傷有多重,都未曾掉過一滴眼淚。
    陸鬼臼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只會爆發在張京墨的面前。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是個道理,何必要在不在乎你眼淚的人面前哭呢。
    張京墨在陸鬼臼哭累後,用水擦了擦陸鬼臼的小臉,他歎道:“以後鬼臼就是大孩子了,若是遇到什麼事,可不要動不動就掉眼淚。”
    陸鬼臼抿著唇,不肯說話。
    張京墨道:“師父這次外出,也是迫不得已,待以後出去,便會帶著鬼臼。”
    陸鬼臼這才滿意了,又伸手抱住了張京墨
    張京墨一邊拍著陸鬼臼的背一邊道:“待師父煉出了火融丹,便帶著你一起出去修煉,你也答應師父,不要隨便哭了好不好?”
    陸鬼臼氣鼓鼓道:“那師父不要欺負我。”
    張京墨聞言哭笑不得,明明是他被陸鬼臼咬了一口,怎麼到陸鬼臼嘴裡,就變成了他欺負陸鬼臼了?
    陸鬼臼道:“不然鬼臼會很傷心。”他見張京墨不答,嘴巴一癟,又要開哭。
    張京墨無奈之下只好答應了下來,心道陸鬼臼這小子,還真是會得寸進尺……
    在張京墨的妥協下,師父二人總算是恢復了和平的氣氛,只不過剛回來的朱焱,又被張京墨喚出去覓食了。
    朱焱本就喜歡自由,聽著張京墨的吩咐自然也高興,啾啾兩聲後,直接飛走了。
 第27章 火融丹出
    哄好了鬧脾氣的陸鬼臼之後,張京墨便開始為煉丹做準備。
    除了朱焱之外,火融丹還需要的幾味珍貴靈藥,都已被百淩霄集齊了,所以只要朱焱一到手,張京墨便可以開始煉丹。
    然而火融丹作為一種極品丹藥,想要煉成,並非是集齊材料便可。
    好在張京墨別的不敢保證,這火融丹卻是極為有把握。
    火融丹需要煉製九九八十一日,這八十一日裡,靈活不可間斷,煉丹師則需要將藥材一分不差,一刻不差的加入丹爐之中。
    這火融丹對靈火火候的把控,也要求到了極致,一分不能少,一寸不能多,幾度的變化,便足以廢掉一爐丹藥。
    這九九八十一日,不能有人打擾,張京墨便請來了百淩霄,讓他為自己護法。
    百淩霄聞言,自是一口應了下來,他又問張京墨,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張京墨道:“其他的事倒是無需你擔心,只是這煉丹期間,不能有任何人打擾我,否則肯定會功敗垂成。”
    百淩霄點了點頭。
    其他的不說,張京墨對百淩霄的武力值卻是十分有信心,整個淩虛派內,能打的過他的人恐怕不出三個。
    而那三個人,都不在淩虛派內。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張京墨在備好了一切之後,便降下了石門,開始煉丹。
    原本是小雀的朱焱,卻化作一簇蓬鬆的火焰,懸浮在半空中,張京墨早就和朱焱簽訂了契約,此時便在心中默默的控制著朱焱,以掌控火候。
    巨大的爐鼎被提起了蓋子,張京墨以靈力包裹著藥材,緩緩放入了鼎中。
    煉丹的這八十一日,朱焱均不能化形覓食,因此它的食物便是張京墨的靈力。本來以一個金丹期修為的修士,想要供養朱焱九九八十一天太過勉強。但百淩霄送了張京墨千餘枚上等靈石,等到了張京墨靈力不濟的時候,便可以吸收靈石,用以補充體內的靈氣。
    天霜泉、毒龍鐵、三清玉、霓霞石……,一件件天材異寶,全都送入爐鼎之中,六十多日過去後,張京墨將所有的藥材都已全部放了進去。
    還剩下二十多天,這二十多天,才是煉製火融丹最關鍵的時期。
    火融丹火融丹,丹如其名,其性暴烈。
    它不但要求無數火屬性的藥材,要求朱焱這樣天下至陽的火種,而且,最難的便是,在丹藥出爐的前二十天裡,每一日都比前一日對靈氣的要求更高。
    待到了最後一天,張京墨甚至必須不停的吸收靈石,才能勉強維持住朱焱那熊熊火焰。
    這六十多天一過,張京墨即便已經辟穀,但臉上依舊出現了些許疲態,他為了節省靈氣,將身體控制到了極限,一絲一毫也不敢浪費。
    而這種對身體的極端控制,則需要他集中所有精力。
    就在張京墨緩緩催動靈力,將朱焱的火升的更旺的時候,他靈敏的五感隱約聽到了一聲巨響。
    關鍵時刻,一個細微的響聲都足以讓人功虧一簣,眼見朱焱之火微微搖動,顯然是受到了影響。好在張京墨經驗豐富,他指示微微皺了皺眉,便瞬間穩住了氣息,朱焱的火焰也不再閃爍,而是繼續維持著該有的形狀。
    ——門外顯然是出事了,也不知是大事還是小事,不過張京墨卻是猜得到,這件事應該是沖他來的。
    萬幸的是,張京墨只是在最初受了些影響,帶他定下心神後,便再次進入了忘我的境地。
    朱焱之火緩緩燃燒,爐鼎之上開始出現一些細微的裂痕,顯然是經不住烈火煆燒,已經快要碎裂。
    此時距離丹成還有三天時間,張京墨臉色白如紙張,手中捏著一顆靈石,一刻也不停的吸收著。而他的身側,用過的靈石已經壘成了一堆。
    外面的想要干擾張京墨的人,顯然是想出了新法子,竟是開始在遠處不斷的以靈力叫駡,叫駡聲聲傳千里,對於張京墨這種靈力靈敏的人,即便是有石門相隔,張京墨卻也聽得一清二楚。
    那罵聲十分的髒汙,若是在平時,張京墨聽了估計會二話不說,直接提劍將那人的舌頭給割下來讓他自己吞下去。但在這特殊時刻,張京墨也只能忍耐。
    煉丹之時,必須保證五官靈敏,眼耳口鼻,缺一不可。丹藥的變化玄之又玄,即便是張京墨這樣經驗豐富的丹師,也不敢貿然遮罩聽覺。
    這叫駡聲持續兩天,便再沒了聲息,也不知是被百淩霄一劍剁了去,還是怎麼著了。
    張京墨倒也不關心,最後一天是最難的一天,也是最關鍵的一天。
    朱焱的火力提升到了極致,那豔如鮮血的火焰,將整個爐鼎都包裹在內,張京墨一手抓著靈石,另一手掐著法決,沒有血色的唇微微張閉,似乎是在數著什麼。
    被灼燒的爐頂表面發出輕微碎裂的聲音,張京墨自知時候已到,原本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然後用牙齒咬破了舌尖,朝著爐鼎噴出三口精血。
    巨大的爐鼎發出嗡嗡的聲音,甚至開始左搖右擺,像是其中有一巨獸在不斷的掙扎,想要破籠而出。
    張京墨此時臉色已經是青白,他嘴角掛著鮮血,手中的動作卻是絲毫沒有停頓,將朱焱的火力再提一級。
    最後的動作耗盡了張京墨的全部力氣,他原本站著的腳開始緩慢的顫抖,甚至於耳鬢的頭髮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又是一聲巨大的轟鳴,爐鼎竟是一塊塊的從上到下碎裂,張京墨雖然早就料到了,但內心深處卻還是有些心疼,這鼎跟了他數百年了,是當年他師父送他的禮物。然而張京墨雖是心疼,但卻是不敢分神,他將體內最後剩下的靈氣猛地推出,將整個爐鼎包裹了起來。
    朱焱的火焰因為這豐裕的靈氣越發旺盛,竟是直接融掉了周圍的石壁,張京墨心道時候到了,從須彌戒裡掏出一把劍,在火焰最旺盛的那一刹那,一劍劈開了眼前的爐鼎。
    轟隆隆——在張京墨劈開爐鼎的一瞬間,天空中響起了一陣巨響,隨即便是一場瓢潑大雨,然而奇特之處在於,天空中雖是在下雨,卻沒有一片烏雲。反倒是張京墨所在之處,出現了一顆耀眼的星星。
    這星星越來越亮,亮到了極致之後,竟是直接從天空中滑落,也不知墜到哪裡去了。
    異象已生,丹藥即成。
    張京墨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直接軟倒在了地上,他緩緩抬眸,見煉丹室的天花板竟是被熔穿了,此時百淩霄和陸鬼臼正站在屋頂,朝裡望著,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有些擔憂的神色,若不是百淩霄攔著陸鬼臼,恐怕陸鬼臼早就沖到了張京墨的身邊。
    站在外面的百淩霄,直到張京墨朝他微微點了點頭,兩人才進了丹室,將張京墨扶了起來。
    陸鬼臼看著自己師父這一頭斑白的頭髮,眼淚都快下來了,他道:“師父,你沒事吧?師父,你哪裡不舒服?”
    張京墨也沒力氣說話,只是朝著碎裂丹鼎所在的地方使了個眼色。
    百淩霄看了張京墨一眼,這才走到張京墨丹爐碎裂的地方,他剛走過去,便見到三顆火紅色的丹藥散落在碎片之中,隱隱散發出金色的光華,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百淩霄彎腰拿起丹藥,眼中的驚訝,卻是怎麼都藏不住。
    張京墨這一爐,竟是出了三枚成丹,百淩霄從未聽說過,在這大陸之上有金丹期的丹師,能一口氣煉出三枚元嬰期的丹藥來。他這個師弟……果真是藏的深啊。
    張京墨怎會不知他這個師兄眼神裡的驚訝是怎麼回事,其實他也沒有想到會煉出三枚火融丹,按照他的估算,能出兩枚就已經是非常好的情況了。沒想到這次運氣這麼好,竟是一口氣煉成了三枚。
    不過這也是為什麼張京墨這次會直接白了頭,他身體裡的靈氣,已經完全枯竭了。此時的他就是個身體素質稍好的普通人。
    百淩霄正欲彎腰抱起張京墨,卻被陸鬼臼瞪回來了。
    他道:“小鬼,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難道你能抱起你師父?”
    陸鬼臼咬著牙,看了看自己這短短的手和腳——他的確是可以抱起張京墨的,但是問題是,他的身高太矮,把張京墨抱起來,很有可能會出現張京墨腳直接拖在地上的情況……
    這麼想著,陸鬼臼整個人都焉了。
    百淩霄心道這小子還真是戀師,卻也懶得和他計較,一把將張京墨抱起,直接飛到了屋子裡,讓張京墨躺到了床上。
    百淩霄掏出靈藥喂了張京墨幾口,才見張京墨緩和了過來,總算是有了力氣說話,他道:“如何?”
    百淩霄道:“中品。”他知道張京墨肯定是要詢問丹藥的等級的。
    張京墨滿意的點了點頭,以他現在的修為,是絕不可能煉出上品火融丹的,能達到中品,已經非常的好了。
    百淩霄將一個袋子丟到了張京墨面前,他道:“拿去。”
    裡面是兩顆火融丹,他本就只需一顆,剩下的,就算作張京墨的辛苦費吧。
    張京墨看了眼袋子,也沒客氣,便伸手拿起,揣進了懷裡。本來他以為只會成功兩枚,剩下的那枚,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百淩霄道:“對外便說,只有一枚,我取走了。”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又道:“是誰?”
    百淩霄冷冷道:“那個姓岑的。”
    張京墨輕呵一生,上次他便已和岑長老撕破了臉皮,這下子連面子也懶得做了,竟是趁著他煉丹的時候來騷擾他,若不是有百淩霄相助,恐怕還真讓他得逞了。
    百淩霄冷聲道:“我廢了他一隻手。”
    張京墨笑道:“掌門豈不是要找你麻煩?”
    百淩霄從懷中掏出那顆剛出爐的火融丹,說了聲:“找我麻煩?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吧。”有了這顆火融丹,他便有信心突破。
    張京墨說了些話,神色便委頓了下來,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陸鬼臼見狀,急忙道:“師父,你是不是不舒服?”
    張京墨疲憊道:“我睡片刻……”他話剛說完,便在沉沉睡意的侵襲下,閉上了眼,陷入了深眠之中。
    百淩霄見張京墨疲憊不堪,便道:“好好照顧你師父,我先回去了,若有什麼是便直接傳音叫我。”
    陸鬼臼低低的嗯了聲,眼睛在張京墨身上就沒移開過。
    百淩霄將張京墨洞府的禁制全部都打開之後,才帶著丹藥離開了。
    陸鬼臼見張京墨睡的沉沉,湊上去抱住了他,口中喃喃道:“師父,你不要丟下我。”
    按理說,被張京墨帶回淩虛派,又被張京墨像親生兒子一般教導,陸鬼臼從來都是十分得張京墨的寵愛。
    可不知為何,陸鬼臼每夜總是夢見被張京墨拋棄的畫面,他的師父在夢中是那麼的無情,看向他的眼神,就如同一個陌生人……
    這讓陸鬼臼十分的難受,於是越發的渴求靠近張京墨,恨不得白天和張京墨在一起修煉,晚上和張京墨睡在一張床上。
    而現在,陸鬼臼的願望即將實現了——為了照顧虛弱的師父,睡在一張床上,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吧。
    陸鬼臼如此心滿意足的想著,然後去拿了乾淨的衣物和毛巾,想幫張京墨擦拭一下身體,再換身乾淨的衣服。
    張京墨睡的酣甜,完全不知道陸鬼臼到底做了些什麼。陸鬼臼緩緩的褪下了張京墨的衣物,然後拿著濕毛巾開始擦拭張京墨的身體。
    從精緻的鎖骨,到結實的胸丨膛,到有著漂亮人魚線的小丨腹,到……
    張京墨平日穿衣寬鬆,幾乎看不出他身材如此只好,陸鬼臼擦著擦著就有些走神,忍不住摸了好幾下張京墨的肌膚。
    修道之人,身體已煉至極致,張京墨皮膚不但白皙如玉,摸上去的手感也和玉石差不多。
    陸鬼臼摸了好一會兒,才回了神,他有些臉紅的乾咳了幾聲,然後想要掩飾什麼似得,飛快的給張京墨換上了睡衣。
    陸鬼臼做完了這一切,便也爬上了床,躺到了張京墨身邊,死死的抱住了身側的人。
    自從張京墨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和陸鬼臼像小時那麼共浴共眠了,陸鬼臼心裡失落,卻也不好說什麼。今日倒是給了他一個圓夢的機會,他把下巴放到張京墨的肩膀上,用手輕輕的摸著張京墨那白色的髮絲,心中越發的心疼,卻是忍不住湊過去輕輕的吻了吻。
    陸鬼臼在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要師父受這樣的苦……等他足夠強了,若是師父想要什麼丹藥,他便直接出去搶來予他。
    張京墨這一覺睡了許久,等他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他睜眼看見自己睡在床上,穿著一身乾淨的睡意,窗外陽光明媚,也不知是上午還是下午。
    張京墨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還是覺的渾身乏力,他見狀乾脆懶得起來,就這麼懶懶的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的發著呆。
    過了一會兒,屋內的門被推開了,張京墨扭頭看去,見到陸鬼臼端著一個水盆,正朝著他走了過來。
    “師父。”陸鬼臼口中叫道,“你醒啦!”
    張京墨嗯了一聲,懶洋洋道:“我睡了多久了。”
    陸鬼臼道:“你睡了□□天了……要是你再睡下去,我就只能去找百師伯了。”
    張京墨道:“你去藥房的櫃子上,取來最上層紅色牡丹圖案藥瓶的丹藥。”
    陸鬼臼哎了一聲,便放下水盆跑了出去。
    張京墨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陸鬼臼端著水盆要做什麼,待他仔細一想,才發現陸鬼臼竟是要給他擦拭身體。
    按理說,小時候的陸鬼臼也張京墨一起共浴過,張京墨也沒覺的怎麼樣了,可隨著陸鬼臼年齡越來越大,張京墨卻是莫名的彆扭起來。
    陸鬼臼沒一會兒就拿著藥瓶跑回來了,他將藥遞給了張京墨,看著他服下去之後,才道了聲:“師父,你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啊?”
    張京墨笑道:“沒事,只是靈力使用過度,過幾個月,便好了。”
    陸鬼臼抿了抿唇,顯然是不太相信張京墨的話,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師父,你的頭髮……”
    張京墨聞言低頭一看,竟是發現自己的頭髮全都白了。
    陸鬼臼道:“這頭髮……以後還能白回來麼?”
    張京墨用手摸了摸,道:“應該會吧,白不回來也沒關係,反正沒影響。”他倒是對自己頭髮的顏色無所謂。
    陸鬼臼道:“師父,以後我們不煉丹了好不好?”
    張京墨聞言詫異的看了陸鬼臼一眼,他道:“為什麼這麼說?”
    陸鬼臼道:“我不想師父再受傷了。”
    張京墨卻只是笑,並不說話。
    陸鬼臼見張京墨笑而不語,還以為他將自己的話當做了玩笑,於是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快些變強,將疼愛自己的師父護在身後。
 第28章 幽洞之行(一)
    張京墨的這枚火融丹,讓他足足休憩了三月,身體才恢復了一些。
    這三月之間,張京墨同一個凡人一般,身上一絲靈氣也沒有。張京墨也自知為了煉出火融丹傷了根本,想要恢復過來恐怕需要慢慢調養。
    然而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留給張京墨,他準備在入冬之後,便帶著陸鬼臼去幽洞尋那本屬於陸鬼臼的《血獄天書》。
    當初陸鬼臼得到這奇書,也是在煉氣期。只不過那時的他二十多歲才到煉氣期四層巔峰,和現在的修為差不多。
    和張京墨結仇的岑道人徒弟,六歲入道,用了五年時間到了煉氣期四層。
    現在陸鬼臼也是十一歲,卻已是煉氣期四層巔峰。
    四層和四層巔峰,雖是只多了幾個字,卻是十幾年的時光。張京墨清楚的記得,當年的陸鬼臼,都在二十多歲時,超越了岑道人的弟子。
    更不用說現在這個十一歲的小妖孽了。
    張京墨煉成火融丹這件事,不光轟動了淩虛派,連其他門派見到異象之後也都紛紛前來打探,想知道是何方高能,居然煉出了火融丹。
    掌門倒是十分善解人意的替張京墨把這些人攔下了,沒有讓人來打擾休養中的張京墨。他在丹藥出世一月之後,帶著些靈藥來探望了張京墨,竟是沒有開口詢問火融丹到底去了何處,想來也是百淩霄同他打了招呼。
    既然沒有人打擾,張京墨便將所有的精力放到了修養身體上。他之前雖是去過幽洞,甚至探究出了如何取得《血獄天書》,卻還是不敢托大。畢竟每一世都有些細微的差別,一個疏忽,便會讓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奪取生命。
    張京墨吃的苦頭已經夠多了,根本不想在這種事上翻船。
    再說那《血獄天書》,這奇書可以說是陸鬼臼強大的一大根基,張京墨當初也並非沒有想過修煉,但他很快發現,只有十絕靈根才能修習這本奇書,他就算拿到了書,卻和拿到一疊廢紙沒什麼兩樣。
    既然如此,張京墨便只好另尋出路,可他努力了千百回,也失敗了千百回。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是有一種名叫天才的人,只消幾十年,便能比得上別人幾輩子的努力。

    陸鬼臼並不只張京墨在準備出行。自從他在看到張京墨頭髮因為煉丹變白之後,整個人都被打擊到了。
    在陸鬼臼的眼裡,師父煉丹就是為了賺錢養家,他必須要儘快變強,才能夠添上一份自己的力量,讓張京墨不至於如此勞累。
    張京墨並不知道陸鬼臼的想法,他本以為直到出發,陸鬼臼的修為都應該保持在四層巔峰了。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就在落雪的第二天,陸鬼臼又突破了。
    張京墨本在打坐,卻忽的感到了靈氣異樣的波動,他稍微一探查,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愕然的神色。
    陸鬼臼突破的很輕鬆,並非是為了速度強行提高修為。他突破之後便覺的渾身上下都疼痛了起來,忍不住倒在床上,發出微弱的呻丨吟。
    張京墨走進了屋內,抱起了陸鬼臼,然後用自己的靈力減緩了陸鬼臼的痛苦,他道:“忍住。”
    煉氣期五層之後,便會一層一層的改變身體體質,由外而內,將*煉化。而當煉氣期頂層,達到築基之時,便是最後一步,煉化丹田。
    陸鬼臼處入五層,自是有些疼痛,但這疼痛是不可避免的,張京墨只能看著,卻是幫不上什麼忙。
    陸鬼臼在疼過之後,渾身一松,卻像是褪掉了一層皮似得,他感受著身體的輕盈和舒爽,腦袋在抱著他的張京墨身上蹭了蹭,口中道:“師父……好舒服呀。”
    張京墨笑道:“泥猴,還不快去洗洗。”
    陸鬼臼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滿身污垢,他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張京墨倒也不嫌髒,抱起陸鬼臼就走向了沐浴的地方,然後將陸鬼臼整個人都丟進了靈泉之中。
    陸鬼臼埋頭洗著身上的髒汙,待他洗淨之後,才沖著張京墨喊了聲:“師父,你也來洗洗吧。”
    張京墨道:“我就不洗了,你好好在這靈泉之中鞏固根基。”他說完轉身便走,眉宇間是一派舒展之意。
    按照陸鬼臼的這個發展速度,張京墨對未來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因為陸鬼臼意外突破,張京墨的行程不得已推遲了。
    現已十一月下旬,天空中剛降下薄雪,整個淩虛派也都裹上了一層銀裝。
    在等待期間,張京墨的好友又來找他喝了幾次酒,在知道陸鬼臼已經煉氣期五層之後,也是連呼了好幾聲妖孽。但最後倒竟是有些擔心張京墨了。
    張京墨聞言笑道:“你擔心我什麼,誰不想有這麼個徒弟?”
    於焚搖了搖頭,歎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張京墨道:“何出此言?”
    於焚道:“我前些日子找那算命的算了一卦。”
    張京墨道:“哦?”於焚口中那個算命的,是個專攻卦象的修士,幫人算卦的代價極高,算的卻是極准。
    於焚道:“這次的卦像是……大凶。”
    張京墨飲盡了自己面前的酒,用手指摩挲著酒杯,笑道:“凶也好,吉也罷,該做的事總是要去做,總不能聽了你這話,我就將他逐出師門吧。”
    于焚聞言也覺的是個道理,他搖了搖頭,便什麼也不說了。
    其實張京墨拿自己這個好友有些沒辦法,他知道於焚要走的是條怎樣的路,也試圖阻止過,但幾乎每一次都失敗了……眼見著於焚對修煉越發的不上心,心中除了歎息一聲,竟是想不出什麼法子。
    修仙也是修心,修心幾乎只能靠自己。想不通事情別人說一萬遍你還是想不通,唯有等時機到了,才會突然開竅,恍然大悟。
    可那時機何時才到,卻是沒人知道。
    喝著小酒數著日子,張京墨等了兩月,終於在二月初的時候,和陸鬼臼一同出了淩虛派。
    他對所有人都說是想帶著陸鬼臼去見識見識人間百態,沒有同任何人說出此行的目的地。
    百淩霄得了火融丹,早已閉關,張京墨和於焚飲了最後一次酒,便帶著陸鬼臼,飛出了山門之中。
    此時天寒地凍,還少年模樣的陸鬼臼穿著一件紅色的棉衣,雖不像個年畫娃娃了,倒有幾分像是那畫本裡鬧海的哪吒。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要帶他去哪裡,他也沒有打算問,反正在他的心裡,這個世界上最不會害他的人,便是他的師父了。
    幽洞距淩虛派有些遠,但每年淩虛派都會派出一部分弟子于幽洞之中尋覓草藥。
    只因幽洞之中靈獸等級不高,還會生出一種特殊的草藥,那草藥性寒量多,是煉製一般寒性丹藥的最佳選擇。
    當年張京墨可沒有現在這般疼愛陸鬼臼。陸鬼臼不得不每年都接下門派的任務,以換取靈石。
    而在他某一次進入幽洞之後,他卻鬼使神差的掉入了另一條隧道……然後,得到了《血獄天書》。
    這種氣運,張京墨十輩子都不曾遇到過一次。
    此時寒冬未盡,幽洞之中刮著凜冽的陰風。這個季節,一般很少有門派弟子前來采藥,因為太過寒冷也太過危險,而張京墨正是掐准了這個時間,準備趁沒人的時候,找到那本《血獄天書》。
    師徒二人行了十幾日,總算是到達了幽洞門口。
    在洞穴前,張京墨遞給了陸鬼臼一枚丹藥,叫他入洞之後含在口中。
    陸鬼臼也沒問這是什麼丹,便乖乖的捏在了手裡。
    張京墨又道:“這幽洞之中有些陰鬼,會化作你逝去親人的模樣,你到時切不可驚慌,為師就在你身邊。”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朝洞中望了一眼,便牽起了陸鬼臼的手,一步步的踏入了幽洞之中。
    其實張京墨此次幽洞之行,不帶陸鬼臼也可尋得《血獄天書》,但一來他想鍛煉陸鬼臼以為幾年後的玄武之會做準備,二來這幽洞是修煉《血獄天書》的絕佳環境,所以他便將陸鬼臼帶在了身邊。
    一入幽洞,即便有靈氣護身,但還是感到了一陣浸人心脾的涼意,張京墨牽著陸鬼臼的手,一步步的往裡走。
    洞外是呼嘯的風雪,洞內雖無一片雪花,卻讓人從心底裡覺的發冷。
    張京墨怕陸鬼臼凍著,便讓朱焱化作的小雀停在了陸鬼臼肩頭,陸鬼臼瞅了一眼那嘰嘰喳喳的雀鳥,就又收回了目光。
    幽洞幽深曲折,道路蜿蜒猶如一個複雜的迷宮,張京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口中卻是在數著什麼,若此時陸鬼臼能看到張京墨的臉,就會發現他的師父幾乎是閉著眼睛在走路。
    陸鬼臼的小手牢牢的抓著張京墨的大手,他在入洞之後,便時不時好奇的朝四周張望,對這未知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然而走了數百步之後,陸鬼臼握著張京墨的手忽的緊了緊,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張京墨察覺了陸鬼臼的異樣,但並未放在心上。他並不知道陸鬼臼從小就有關於母親的記憶,所以以為一個十幾歲從未見過死亡的孩子,大概不會被陰鬼影響到。
    然而此時此刻,陸鬼臼卻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跟在了他的身邊,口中幽幽的喚著:“鬼臼,鬼臼,我的兒,我的兒啊……”
    陸鬼臼呼吸一窒,握著張京墨的手更緊了,他看著自己母親的臉開始腐爛,掉下一塊又一塊的血肉,蛆蟲從眼眶鼻孔中冒出,她的臉越飄越近,竟是快要貼到了陸鬼臼的臉上。
    陸鬼臼臉色慘白,卻不吭一聲,他的手裡冒出的冷汗讓張靜發現了不對勁,張京墨頓住腳步,低頭柔聲詢問:“怎麼了?”
    陸鬼臼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慢慢的搖了搖頭。
    張京墨道:“是不是冷?”他見陸鬼臼臉色煞白,緊緊抿唇,還以為是太冷,於是便叫朱焱將靈火燒旺了些。
    陸鬼臼這才感到了一絲暖意,他看著自己師父溫柔的面容,又看了看自己逝去的母親的臉,然後眼神便沉了下來,一步步跟著張京墨繼續往裡走。
    女人的面容還在變化,時而哀戚,時而憤怒,可陸鬼臼的臉色卻好了起來,他的眼神已經透過了陰鬼化作的幻象,投向了未知的遠方。
    張京墨領著陸鬼臼走到了一座石牆面前,前方明明是死路,張京墨卻是牽著陸鬼臼的手一步便踏了進去。
    陸鬼臼還睜著眼,他見狀心中雖是微微一驚,將叫聲壓在了口中。
    穿過牆壁,便豁然開朗,陸鬼臼瞪著眼看到一條狹窄的小徑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小徑只有一隻手掌的寬度,小徑之下,竟是看不到頭的黝黑深淵。
    陸鬼臼心神搖動,不由的頓了頓腳步,他正踟躕,卻聞張京墨一聲道:“閉眼。”
    陸鬼臼聽話的閉上眼,拉著張京墨的手卻是越發的緊了。
    張京墨心道陸鬼臼果真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見到這些畫面有些害怕也是正常的,他便彎腰將陸鬼臼抱起,然後面色平靜的踏上了那小徑。
    小徑之下的深淵內,發出一聲聲似女人哭號的哀叫,叫的陸鬼臼心神搖曳,渾身都發起抖來。
    張京墨早已料到這種情況,便道:“吃下我給你的丹藥。”
    陸鬼臼聽到張京墨的聲音,抿著唇從袖中掏出丹藥,塞進了口中。
    丹藥一入口,陸鬼臼便感到了體內湧起一股熱流,那熱流順著他的喉嚨一直到了丹田,原本被因哭號而變得寒冷的身體,再次熱了起來。
    張京墨道:“鬼臼,之後的道路比這還要艱險百倍,這次有為師陪著你,護著你,之後的路,卻只能你一個人來走。”
    陸鬼臼不知張京墨這話什麼意思,他只是死死的抓著張京墨的衣襟,小聲道:“師父,我不想離開你。”
    張京墨不語,只是伸手輕輕的摸了摸陸鬼臼的頭。
    陸鬼臼把臉埋貼在張京墨的胸口,感受著他師父心臟沉穩的跳動,寒冷的風和淒厲的叫聲,似乎都無法再影響他。
    小徑之後,便是一塊平地,張京墨將陸鬼臼了下來。
    陸鬼臼感到腳踩到了平地之上,才睜開了眼,他一睜眼便看到了張京墨的臉,不知為何,陸鬼臼很想湊上去,親一親他師父好看的嘴角。
    張京墨道:“鬼臼,可是怕了?”
    陸鬼臼朝身後的小徑望瞭望,卻是搖了搖頭。
    張京墨道:“你不怕?”
    陸鬼臼嚴重的懼意退了下去,他說:“若師父不在不身邊,我便不怕。”
    張京墨聽到這話,卻是覺的有些好笑,他道:“為何我在你身邊,你反而怕?”
    陸鬼臼道:“因為我知道,若是我怕了,師父便會護著我。”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閃著光芒,看向張京墨的眼睛裡全是滿滿孺慕。
    然而聽到這句話張京墨臉上的笑意,卻淡了下去,他想起了第一世的陸鬼臼。
    那時的陸鬼臼也不過二十多歲,剛到煉氣期四層。他和張京墨的關係算不上太好,又因為他那怪異命格,在淩虛派的日子,過的並不舒暢。
    沒有張京墨在身邊,他卻還是一個人走過了這條深淵小徑,並且朝著更艱難的道路,一往無前。
    張京墨看著自己身側這小小的陸鬼臼,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那個世界陸鬼臼沉默的面容。一時間他也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滋味。張京墨覺的這次重生以來,他的狀態似乎就有些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想不出來,便不想了,張京墨又牽起了陸鬼臼的手,他道:“鬼臼,之後的路會更難,你要不要,師父抱著?”
    陸鬼臼搖頭,他說:“不要了。”
    張京墨笑了笑,道:“師父再陪你走一段路,之後的路,你自己來好不好?”
    陸鬼臼不明白為什麼張京墨把他帶到了這裡,卻又要他走最後的一段路,但他依舊乖乖的點了點頭,像個想博得大人好感的乖孩子。
    張京墨也如陸鬼臼那般,溫柔的說了聲:“乖。”
    他牽著陸鬼臼的手一步步走著,很快便來到了一處空地,那空地乍看平凡無奇,若是朝著頭頂上看去,便會看到有無數顆人的頭骨鑲嵌在上面,張京墨站著沒動而是朝著空地之中扔了一塊碎石。
    那碎石剛一落地,頂上的頭骨便也跟著落下,硬生生的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張京墨道:“鬼臼,此是五行八卦之陣,你可想學?”
    陸鬼臼毫不遲疑的點頭。
    張京墨又道:“即便是離開我幾十年,也要學?”
    陸鬼臼正想說不,卻看見了張京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有種直覺,如果他說不,他的師父一定會很不高興。
    於是,陸鬼臼遲疑的、緩慢的點了點頭。
    張京墨見狀,又是笑了,他就知道,陸鬼臼……不會讓他失望。
 第29章 幽洞之行(二)
    這人骨陣陣融合了五行八卦,若是換其他人來,怕是用上半年也破不了十分之一。
    然張京墨只用了四天時間,便帶著陸鬼臼走過了這人骨陣。
    陣中陰風怒號,時不時響起各種嬉笑怒駡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洞穴中,更顯得詭譎。
    張京墨已經過了這陣很多次了,這也是為什麼他的效率能如此之快的緣故。這陣法被他研究透徹,於是踏出的每一步,都是離開這陣法的捷徑。
    陸鬼臼被張京墨抱在懷裡,用靈氣護著,沒被這陣法傷著一分一毫。
    和剛才走那小徑不同,陸鬼臼過這人骨陣時卻是非常的淡定,還時不時抬頭看看穹頂之上那懸掛著的無數頭骨。
    陸鬼臼道:“師父,這裡有多少人啊?”
    張京墨道:“成千上萬,數不勝數。”
    陸鬼臼道:“那他們怎麼會變成法陣呢?”
    張京墨道:“待你大能修成,便可天下人為螻蟻,抓一窩螞蟻還不簡單麼?”
    陸鬼臼聞言露出沉思的表情,他又低頭看了看張京墨的腳,卻見他師父腳下泛著淺藍色的光芒,每走一步,便可聽到一聲孩童的啼哭。
    待張京墨離那重點越近,孩童的啼哭也越發的響亮。
    人骨不斷的碰撞墜落在張京墨的身側,甚至有的擦著他的鼻尖落到地上,腐臭的氣息環繞在鼻間。若此時換了個心智不堅之人,恐怕很快就會被影響心神,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之地。
    人骨陣對張京墨來說,本就是小菜一碟。
    他踏上對岸的那一刻,孩童的啼哭尖銳到了極點,仿佛啼血一般震耳欲聾。然而這哭聲片刻後,便變成了歡快的笑聲,笑聲笑了幾刻,就緩緩消失了……
    張京墨到了人骨陣的對岸,然後開始準備最後的事情。
    張京墨讓陸鬼臼坐下,然後用自己的靈氣將陸鬼臼調養到了最好狀態。陸鬼臼還不知到底要發生什麼事,只是乖乖的盤坐在地上,任由師父的靈氣進入身體,帶來一陣陣的舒適感。
    張京墨花了幾天,調養好了陸鬼臼的身體,又予他了一枚丹藥叫他服下。
    陸鬼臼把丹藥咽下,很快就感到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舒暢之意,仿佛體內的靈氣又被精煉了一次。
    張京墨道:“鬼臼,你可知我帶你來這處,所為何事?”
    陸鬼臼搖頭,他本以為張京墨帶他來幽洞,是為了讓他斬殺陰鬼以鍛煉體魄,可他很快卻發現張京墨從進入幽洞之後,便一直護著他,根本沒有讓他親自動手。
    張京墨道:“這幽洞之中,有一本書。”
    陸鬼臼楞道:“書?”
    張京墨道:“名約《血獄天書》,是最適合十絕靈根修習的法決。”
    陸鬼臼懵懵懂懂,卻是抓住了一個要點,他道:“師父,我是十絕靈根?”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之前一直沒有特意告訴過陸鬼臼這件事,因為他覺的完全沒必要。
    陸鬼臼早在書中見過這種奇特的體質,十絕靈根,十道十絕,將的便是擁有這種靈根的人,雖在初期進步神速,可卻很難找到適合自己修習的法決。以至於大多數人都只能停留在煉氣期,最後壽元耗盡,身死道消。
    陸鬼臼完全沒想到,他竟然也是這樣一個體質。
    張京墨看到了陸鬼臼眼神裡所受到的打擊,可是他卻沒有安慰陸鬼臼的打算,他微微抬手,指了指在黑暗中隱匿不清的前方,輕聲道:“你看看。”
    陸鬼臼抬目看去,只看到了一片無盡的黑暗,他略微一想,便將靈氣包裹在了眼睛上。再定睛一看,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在被黑暗隱匿的山崖上,無數的血色藤蔓仿佛從天空中傾瀉而下,這些藤蔓上全是紅色的尖刺,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
    陸鬼臼看了一會兒,便又發現那藤蔓居然在緩緩蠕動,顯然不是普通的植物。
    張京墨道:“我要帶你找的那本《血獄天書》,便在這血藤的盡頭。”他指了指看不清楚的上方,緩聲道,“你自己去,把它取來。”
    陸鬼臼抿了抿唇,抬頭望向牆上那看不到頭的血藤。
    張京墨道:“如何?”
    陸鬼臼握緊為了拳頭,然後點了點頭,從口中吐出一個字:“好。”
    血藤雖名約藤,卻並非是植物,而是一種喜歡生長在黑暗之中的陰邪動物。它喜食鮮血,喜群居,若是采下之後用特質的藥水浸泡,可以製成一種韌性非常好的繩索。
    十一歲的陸鬼臼,面對眼前這密密麻麻的血藤,握緊了拳頭,卻是沒有後退一步。
    張京墨席地坐下,就這麼閉上眼開始調息,看模樣竟是不再關心陸鬼臼到底如何。
    陸鬼臼先是伸手,摸了摸那血藤。有活物靠近,血藤自是興奮異常,陸鬼臼一個不察,便被血藤刺出一個小口,血液從傷口中流出,其中蘊含的靈氣和散發出的腥味,讓這些藤蔓騷動了起來。
    陸鬼臼低頭盯著自己手上的傷口,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並沒有貿然行動,而是細細的思考著,到底該用何法,到達血藤頂端。
    陸鬼臼不急,張京墨自然也是不急,他其實也好奇陸鬼臼到底會使出什麼法子到達血藤頂端——按照張京墨的邏輯來,便是當年的陸鬼臼都做到了,現在的陸鬼臼,不該做不到。
    時間流逝的飛快,很快三天便過去了,陸鬼臼那邊卻還是沒有動靜,就在張京墨以為他還要再等幾日的時候,陸鬼臼卻是出手了。
    張京墨睜開眼就看到了半空中的陸鬼臼。
    陸鬼臼手執著一柄飛劍,腳踩在一塊一丈大小的石板之上,那石板之下,陸鬼臼用自己的靈氣圍成了一個筒狀的禁制,讓那些藤蔓只能由上而下,不斷的將被石板底部的血液誘惑,將石板一寸寸的頂了起來。
    若還有其他的血藤去攻擊陸鬼臼,便會被他執著飛劍一一劍斬斷。
    陸鬼臼同百淩霄習了五年的劍術,雖然沒有完全得起真傳,卻也有了幾分神韻。
    想要簇擁過來的血藤越來越多,陸鬼臼的人也越升越高,張京墨看著他消失在黑暗的那頭——這便是張京墨,求不來的東西。
    氣運,機緣,在修仙大道上,張京墨費盡了心思,也無法討得上天的寵愛。
    石板之下的確是可以塗上血液,也的確是可以吸引血藤,可那石板是否能經得住血藤的纏繞,上升到半空中石板又是否會突然翻倒,這些事情,都是未知的。
    如果以擲骰子來比喻處理這件事機緣,那張京墨恐怕只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賭運氣,而陸鬼臼,卻能毫不在意的擲通吃的豹子。
    所以即便是張京墨見到了陸鬼臼怎麼處理這件事,卻也學不來,他歎了口氣,只想著自己果然還是沒死心,想看看陸鬼臼走的這條路是否有什麼借鑒之處,結果卻是讓他只能歎氣,一點嫉妒之心,都生不出了。
    想了這些事,張京墨越發的覺的無趣,索性原地坐下,繼續打坐了。
    且道陸鬼臼到達了血藤頂端,卻不像張京墨想的那般輕鬆。
    他腳下原本一丈寬的石板,此時卻只能勉強落腳,其他部分都被血藤頂的粉碎。陸鬼臼不得加快了斬殺血藤的速度。
    在血藤之中,是不能飛行的,否則會直接被血藤卷起直接拖進藤海之中,最終耗盡靈氣也無法脫身。
    陸鬼臼在書中便已讀到過這些,所以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吃什麼虧。然而若是還不到頂端,陸鬼臼怕是也只能使用靈氣飛起來了。
    血藤又頂著石板上升了一段,眼見著就要碎裂開來,陸鬼臼卻是終於瞧見了血藤的盡頭——他看見了一張臉。
    一張閉著眼睛的,五官怪異巨臉。
    那巨臉就在叢生的血藤頂端。原本無孔不入的騰怪,卻是離的那張怪臉遠遠的。
    陸鬼臼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叫了他的名字,他說:“陸鬼臼,我已是,等候你多時了。”
    陸鬼臼驚道:“你認識我?”
    那巨臉猛地睜開眼,眼眶之中竟是空空如也,然而陸鬼臼被那空洞般的眼睛一瞪,腦袋卻像是裂開了那般劇烈的疼痛起來。
    無數的畫面蜂擁而至,陸鬼臼看到了許多的人,那些人有的飛升仙界,有的卻是神形俱滅,好的,壞的,無數的記憶不斷的湧入腦海讓陸鬼臼發出尖銳的慘叫。
    巨臉見狀,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連道了三聲好。
    隨著一聲聲的叫好,陸鬼臼整個人都委頓了下來,他似乎失去了意識,可眼睛卻還是睜著。
    巨臉道:“我且看看,你到底想要些什麼!”是無上的權力,還是享不盡的榮華,亦或者是摧毀一切的力量——
    巨臉因為興奮,表情越發的扭曲,然而他的興奮持續了很短一段的時間,因為他看到了一副十分微妙的畫面。
    他看到了一個男人,一個正在沐浴的男人,男人一頭烏黑的長髮,胸膛肌丨膚如玉,兩點嫣丨紅因為有些冰冷的水而變得有些發硬,沒入水中的腰部線條優美,男子微微抬頭,沖著他露出一個清冷的笑容。
    巨臉:“……”
    然後畫面一轉,那沐浴的男子又半臥在了床上,身著薄紗衣衫,唇邊竟是妖丨嬈的笑意,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放在唇中啃丨咬,然後探出猩丨紅的舌尖,發出歎息般的呻丨吟,男子道:“鬼臼……過來……師父,想要你。”
    巨臉:“……………”
    接下來便是紅浪翻滾,男子被壓在身下,原本禁丨欲的表情變得妖丨媚十足,他高高的揚起頸丨項,猶如一隻交丨媾的天鵝。
    巨臉:“…………………”
    幾乎是第一次,巨臉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找錯了人,是不是因為等待的時間太長,而出現了什麼差錯。
    但與生俱來的直覺卻又告訴他,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孩子,便是他要找的天命之人。
    雖然十分的彆扭,但巨臉還是用他那威嚴的聲音說了一句:“我定會助你實現願望!”
    陸鬼臼的眼睛這才緩緩的恢復了神采,剛才的那些畫面他也看到了,按照巨臉的說法,這便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但是……
    陸鬼臼咽了咽口水:“那、那些畫面到底是什麼?”
    巨臉:“……是小孩子不能看的東西。”他有通曉未來之能,因此才能探出選擇之人最渴望的東西,但剛才他經歷如此長的時間,卻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按理說他選之人,無一不是天命之子,為什麼最渴望的事情,會是這種咳咳咳……
    陸鬼臼道:“那你是?”
    巨臉道:“我便是《血獄天書》”他吐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渾身上下浮現出一股肅穆的氣息,那氣息同遠古巨獸一般厚重,讓陸鬼臼暫時忘記了那些奇怪的畫面。
    陸鬼臼道:“你不是一本書嗎?”他記得張京墨對他說過,《血獄天書》是法決才對……
    巨臉嘲諷道:“對於一般凡夫俗子而言,我自是一本書,還是一本,別人根本練不了的廢書。”只有在特殊的人面前,他才會顯露原型。
    ——很久之後,張京墨從陸鬼臼處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雖然當時沒表現出來,但私下卻是氣的差點想直接重生回去,把這本嘲諷他的書給撕了燒了。
    陸鬼臼道:“那你現在,可是承認我了?”
    巨臉點了點頭,這世間若是說挑選良才,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眼前這個少年不過十歲模樣,便已煉氣期五層,即便是閱人無數的他,也得稱上一聲天才。
    巨臉又道:“你可願同我定下契約?”
    陸鬼臼道:“什麼樣的契約?”
    巨臉道:“我助你實現願望,你予我無盡自在。”
    陸鬼臼道:“無盡自在?”
    巨臉見陸鬼臼一臉防備,笑道:“你這小孩,還真是多疑,無盡自在的意思便是,你帶著我覽遍大山河川,縱橫三界——這便是你予我之物。”
    陸鬼臼道:“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他從來不會覺的世上有這麼好的事。
    果不其然,巨臉詭譎一笑,他道:“自是有代價,若你在縱橫三界前,身死道消,你的靈魂便會成為滋養我肥料。”
    陸鬼臼冷哼一聲:“既然如此,我怎麼確定你不會故意害我?”
    巨臉道:“所以我們要定下契約,若我有故意害你之心,便魂飛魄散。”
    陸鬼臼眯著眼睛瞅了瞅那巨面,口中說了一聲:“我要考慮一下。”
    巨臉:“……”
    陸鬼臼道:“我總覺的,你還有什麼在騙我。”
    巨臉:“……你太多疑了。”
    陸鬼臼道:“你既然如此的厲害,為什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幅模樣?”
    巨臉:“……”竟是無言以對。
    陸鬼臼道:“不過既然你能看出我內心最為渴望之事,那我便信你一回。”他說完,見巨臉面容總算是稍微放鬆,卻又補上了一句,“若是你沒能幫我實現那件事,我便直接毀了你。”
    巨臉:“……好。”
    於是交易成立了,陸鬼臼爽快的同面色糾結的巨臉簽訂了契約。這契約的內容之中,有幾條和巨臉之前簽過的契約大相徑庭。
    一是他必須幫陸鬼臼實現願望——這也就罷了,二卻是他若是沒能幫陸鬼臼實現這願望,之後的所有契約內容都不成立,這就意味著,如果陸鬼臼的願望沒能實現便死了,那他的靈魂卻依舊不屬於巨臉。
    巨臉迫於無奈,只能簽下契約。契約成立之後,他便化作了一根金色的髮絲,固定在了陸鬼臼的腦袋上。
    陸鬼臼伸手摸了摸,露出一個笑容,然而這笑容只持續了片刻,因為巨臉消失後,他便直接從空中直接落了下來。
    張京墨遠遠的便聽到了陸鬼臼的慘叫,他一抬頭,便看見陸鬼臼從天而降,渾身都狼狽不堪,也不知道到底在周圍的牆壁上掛了幾次。
    陸鬼臼本想禦劍飛行,可是他在運氣靈氣後,卻發現自己丹田之內空空如也,竟是一絲靈氣也提不起來了。
    那巨臉有些尷尬的聲音在陸鬼臼的腦海裡響了起來,他道:“哈哈,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和我說話是要耗費靈氣的。”
    陸鬼臼:“……你閉嘴。”
    好在張京墨早有準備,直接將落到半空中的陸鬼臼接了下來,他接到陸鬼臼後,便見到了他頭髮上的一縷金色髮絲,心知陸鬼臼是順利的得到了《血獄天書》了。
    但得到《血獄天書》,卻只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對陸鬼臼來說,才是最為艱難的時間。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心中所想何事,反而對著他的師父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他道:“師父,我拿到書了。”
    張京墨微微頷首,薄唇輕啟,嗯了一聲。
    陸鬼臼盯著張京墨的唇卻是看了許久,腦海裡,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剛才巨臉說他最為渴望的那些畫面……
 第30章 幽洞之行(三)
    陸鬼臼在掉下山崖之前,都是一臉的茫然。
    他似乎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師父會突然出手封了他的丹田,然後揪住他的領子,將他一把扔進了看不到頭的深淵之中。
    寒冷的風,從陸鬼臼耳旁呼嘯而過,他看到了張京墨張面無表情的臉,口中的呼喊全都壓抑在了喉嚨裡——他的師父,是什麼意思?
    張京墨的眼神是冷漠的,他看陸鬼臼,如同看著一個死物,陸鬼臼被他直接提起,從高高的懸崖上直接扔下。從頭到尾,張京墨都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陸鬼臼覺的渾身冷透了,他身旁的朱焱被張京墨喚了回去,丹田的靈氣被封了起來,此時此刻的他就是個普通人——剛剛獲得了《血獄天書》的普通人。
    陸鬼臼不知道他往下落了多久,總之在他開始渾身打哆嗦的時候,他的身體猛地栽進了一個冰冷的湖中。
    好在陸鬼臼早就學會了游泳,他掙扎著從湖裡爬上了岸邊,喘息了許久,才觀察到四周到底是什麼環境。
    這似乎是個地下湖,湖水十分的冰冷,在湖的周圍長著一些散發著微光的生物,陸鬼臼湊近一看,才發現是螢光草。
    有了螢光草那微弱的光芒,陸鬼臼看見自己吐出的氣息竟是已經霧化成了白色,他不斷的搓著手,腦袋卻是不斷的浮現出張京墨揪著他領子將他丟下來的畫面。他的師父是知道底下有湖嗎?若是知道,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丟他下來呢?
    陸鬼腦袋亂極了,他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身體的寒冷讓他的思維更加的遲緩,就在他不斷向上張望的時候,陸鬼臼感到自己的丹田之中,出現了一股莫名的熱流。
    和《水延經》那溫和的靈氣不同,這股熱流非常的暴烈,從經脈經過,便帶起了細微的疼痛,那熱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明顯。待那熱烈在他身體內遊了一圈後,陸鬼臼忽的聽到巨臉的聲音響起,那巨臉道:“小子,你師父,可真夠狠心的。”
    陸鬼臼愣道:“你什麼意思?”
    巨臉道:“我看他模樣,像是知道這底下有湖水,但若是落下的位置不對,你又被封了丹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陸鬼臼道:“你不要胡說,師父最疼愛我了。”
    巨臉冷笑道:“疼愛?誰會把自己疼愛的弟子隨手扔下懸崖。”
    按照一般情況,巨臉十分有把握勸動陸鬼臼這個年紀的孩子,可是陸鬼臼卻讓他失望了,因為他聽了巨臉的話,只是搖了搖頭,堅定道:“師父不會害我的。”
    巨臉冷笑一聲,卻是不再和陸鬼臼爭辯,他道:“好吧,隨你怎麼想,現在最重要的事,對你來說是活下去,對吧?”
    陸鬼臼不由的點了點頭。他在點頭的時候,還朝懸崖之上望了一眼,似乎在企盼著什麼,然而如同巨臉所說的那般,陸鬼臼註定要失望了。
    巨臉道:“我現在便教予你《血獄天書》之法,至於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自己了……”
    事已至此,陸鬼臼除了接受也沒有了別的選擇。
    這《血獄天書》乃陰陽調和的法決,其階段一共分為三階段,第一階段為極陽,身體裡所有的靈氣和招式都是至剛至陽,第二階段為極陰,和至陽完全相反,最後一個階段,卻是將前兩部分完全融合,已達到陰兩相容。
    第一階段極陽,在極陰之地修煉最為有效,因為外部的環境可以幫助修煉者減緩至陽之氣對身體帶來的傷害,因此所處之處越為陰寒,則越容易入道。
    這幽洞卻是修煉《血獄天書》的不二之選了,陸鬼臼所在的穀底,乃幽洞最深處,其處有一底下湖,湖中水是活水,還有魚類在其中生存。
    有了法決,有了環境,又有了食物,陸鬼臼再不修行,就真的對不起這機遇了。
    巨臉很快就將入門的法決教予了陸鬼臼,讓他儘快在丹田之中生出屬於自己的靈氣,這樣才能入水尋魚,才有活下去的資本。
    天才之所以叫做天才,總是有原因的,陸鬼臼只花了一天半,丹田中便出現了一縷熾烈的靈氣,這靈氣非常的不穩定,出現之後便在陸鬼臼的經脈之中亂竄。
    陸鬼臼露出痛苦的表情,巨臉見狀,卻是不鹹不淡的補上了句:“這《血獄天書》雖是極品法決,卻有一個嚴重的缺陷。”
    陸鬼臼心道有缺陷怎麼不先告訴我。
    巨臉又道:“這法決修煉的越快,對身體的損傷就越大,不過你不用擔心,你本就已經修習了水靈氣,這靈氣對於修補身體最為有益,況且我見著靈氣十分怪異,竟是沒有被《血獄天書》的至陽靈氣消滅……定是能幫你修補體內舊傷。”
    《血獄天書》雖然強大,但卻也有其缺陷所在,比如第一世的陸鬼臼,在修為越來越高之後,身體裡的暗傷也越來越多,他不得不去尋找大量休息水靈氣的修士,讓他們用水靈氣來為自己療傷。
    而這種行為,也給了陸鬼臼的敵人可趁之機,他們將自己的手下混雜其中,有幾次陸鬼臼都差點因此受傷。
    而現在,張京墨卻是在一開始,便將這個問題徹底的解決了。
    因為丹田被封住,靈氣雖無法運轉,但卻可以死死的護住陸鬼臼的丹田,讓那丹田不被至陽靈氣所傷。陸鬼臼感到有些疼痛,卻覺的可以忍受,他在練出靈氣之後,便入水抓了幾條湖裡的魚,用靈氣烤來吃了。
    修煉,吃飯,睡覺,修煉,吃飯,睡覺——陸鬼臼並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過了多久。他在黑暗之中,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的計數能力。倒是巨臉稍微算了算,便道:“已經過了四十來天。”
    陸鬼臼在巨臉的指導下,丹田中的一絲至陽靈氣已經變成了一縷,但這一縷還不足以讓他衝破張京墨在他丹田之處設下的禁制。
    陸鬼臼在修煉間隙,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抬頭向上望這件事上,他說不出自己有多麼渴望見到張京墨,也說不出他多想離開這裡,去問問他師父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巨臉哪會不知道陸鬼臼想的什麼,但他可沒有那麼好心的幫陸鬼臼分析局勢,反而潑起了他的冷水,他道:“你望有什麼用?既然你師父封了你的丹田,便是鐵了心,我若是你,就好好修煉,何時衝破那禁制,便何時能飛上去看看。”
    陸鬼臼不肯說話,和幾十天相比,他變得憔悴了許多,也沉默了許多。原本圓潤的小臉迅速的消瘦了下來,眼睛裡那些天真的味道,也淡了不少。
    巨臉見打擊陸鬼臼打擊的差不多了,便又開始催出他修煉。
    陸鬼臼呢,除了修煉已經沒有了別的法子,他垂下肩膀,整個人都有氣無力的在巨臉的催促下,又運轉起了法決。
    陸鬼臼在懸崖下,苦苦修煉,懸崖上的張京墨,卻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煩。
    他接到陸鬼臼的時候,便察覺到了一股陰冷的氣息,幾乎是一瞬間,張京墨做下了決定——他封掉了陸鬼臼的靈氣,然後將他扔下了懸崖。
    張京墨的動作剛剛做完,懸崖邊被黑暗隱匿的石縫之中,便緩慢的遊出一條大蛇,那大蛇長著一張英俊的人面,皮膚如同岩石,口中還在不停的發出嘶嘶聲。
    張京墨一直覺的自己的運氣不好,可他卻沒想到,自己的運氣居然能這麼差。
    這怪物是幽洞之中特有的物種,名字屬性一概沒有,張京墨來這幽洞過十幾次,遇到過這怪物一兩次,幾乎每一次,他都被這只怪物追的狼狽不堪險些喪命。後來積累了經驗,才知道這怪物對靈氣十分的敏感,修為越高的修士,它越是喜歡,它生於幽洞甚至可以融進岩石之中,攻擊手段,更是層出不窮。
    張京墨的確是可以走的,但他之前煉丹所受的傷並未完全癒合,所以他只有把握一個人逃掉,卻沒辦法帶著陸鬼臼。
    然而張京墨並不準備將陸鬼臼丟下,於是他索性封了陸鬼臼的靈氣,將他丟下了懸崖——想來以陸鬼臼的氣運,怎麼都不可能摔在岸上。
    陸鬼臼被封了靈氣,便就是個凡人,那怪物對他自然是沒了興趣,況且張京墨身上靈氣那誘人的香氣,就如同黑夜之中點上的一盞燈,讓那怪物越發的興奮。
    張京墨看著蛇怪頭部那張狀似人面,朝著他露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隨即,便消失在了那茫茫岩壁之中。
    周圍一片寂靜,似乎那怪物已經離去了。
    然而就在片刻之後,張京墨臉色微微一變,便騰空飛起,他腳剛一離地,之前站立的地方就忽的出現了一張血盆大口,將他腳下的土地,全都吞食了進去。
    沒有能吃到張京墨,那怪物發出一聲嘶叫,便又一扭頭,消失在了底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張京墨都在被這怪物不斷的騷擾,這怪物非常有策略,他根本不讓張京墨的腳落地,強迫張京墨不斷的消耗靈氣。
    隨著時間的流逝,張京墨從一開始從容,似乎變得有些焦躁,他口中咒駡著這怪物,叫它有本事出來打一架,不要玩這些陰的。
    怪物見狀,自是有些高興,但它生性謹慎,並沒有因此便選擇強攻,而是繼續消耗著張京墨的靈氣不給他補充的機會。
    張京墨臉上的煩躁更甚,他不耐的從袖中掏出一枚丹藥,塞進口裡,喘息了幾口後,才又躲開了那怪物的下一次攻擊。
    周圍的岩石,土地,都變成了危險的陷阱,似乎隨時隨地會冒出一張可怖的大口,將人直接吞下。
    在這躲躲閃閃之間,張京墨引著那怪物離陸鬼臼落下去的懸崖越來越遠。
    張京墨又朝著記憶中洞口的方向行了幾日,眼見著他離洞口也越發的近,體力似乎快要完全耗盡的他,臉上終於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若人在防備之中,神經總是會緊繃著,但如果在絕望裡見著了一絲希望,便會在卸下防備。
    黑暗中的怪物,顯然是深諳此道。
    張京墨見到洞口近在咫尺,他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朝著發著微光的洞口狂奔而去,眼見著一腳踏出了幽洞,他臉上的喜悅,卻是凝固住了。
    明明是出口的地方,卻變成了入口。
    張靜渾身僵硬的轉身,十分狼狽的又躲開了一次怪物的啃咬。
    那怪物頭部的人臉,見張京墨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的發出嘻嘻的嘲笑聲,也不知是同誰學的。
    一般人,若是被這麼玩弄,恐怕離崩潰不遠了。
    而這些情緒,就是那怪物最好的養料,它喜歡濃郁的靈氣,它喜歡絕望的慘叫,它喜歡崩潰的哭泣……
    幾十天的捕獵,讓果實終於成熟了,怪物發出詭異的笑聲,它看著張京墨踉蹌著消失隧道盡頭,不急不慢的跟了過去……
    現在離陸鬼臼掉下懸崖,已經有三十幾天了,若是可以,張京墨自然想再拖幾天。但若是陸鬼臼衝破了自己封下的禁制,恐怕會引起怪物的注意,張京墨不想讓這件事再出現任何的意外。
    雖然還有些早,但張京墨已經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獵物似乎已經完全精疲力竭了,怪物在黑暗中觀察著那年輕的修士,那修士滿身塵土,原本潔白的道袍上沾滿了灰塵,他坐在地上無力的喘息著,甚至開始小聲的哽咽。休息了片刻,那道士便又站了起來,踉蹌著朝著前方走去——一個明亮的洞口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謊言重複了千百遍,卻還是讓人覺的興奮,怪物見那道士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過去,然後看著他臉上那微小的希望,再次泯滅。
    道士崩潰了,他跪坐在地上,發出淒慘的嚎叫,怪物緩緩的遊到了他的身後,他卻絲毫沒有反應。
    冰冷的,如同石頭般的皮膚纏繞上了道士的腰身,道士露出茫然的神色,似乎這才想起,他是被一隻蛇怪一直追殺……
    蛇怪又發出那嘲諷的,帶著無比蔑視的笑聲,它開始將自己的腰身不慌不忙的縮緊,看著那道士不斷的虛弱掙扎,俊美的臉龐上,是一片絕望之色。
    輕輕的吐出猩紅的蛇信,怪物湊近了道士,仔細的看著這張清逸卻狼狽不堪的面龐,忽的不知為何,就像湊過去,用蛇信探一探那道士沒有血色的薄唇的味道……
    然而,就在這時,怪物卻忽的感到了一種疼痛,它緩緩朝著疼痛之處看過去,竟是看到一隻小巧的雀鳥站在了自己的七寸之上。那只雀鳥見它望過去,尖嘴裡發出清脆的啾啾聲……
    怪物茫然抬頭,然後猛地甩身,發出尖銳的尖嘯,然後一口咬向了那表情從脆弱又變得冷漠的道士。
    這一口又狠又急,卻是咬了個空,怪物看著那本該力竭的道士輕易的從他的禁錮之中掙脫了出來,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把飛劍,將那杯朱焱之火點燃的七寸,牢牢的釘在了土地之上。
    若是其他的部位,怪物均可捨棄,但七寸是它妖丹所在,一旦被釘住就無法逃脫。它巨大的身軀不斷的在窄小的洞穴裡翻滾掙扎,疼痛也讓它爆發了最後的力氣,可當它的力氣逐漸消弱,它才發現,那釘在地上的劍,沒有移開一寸。
    那只看似平常的雀鳥,卻是站在它的傷口處,將那岩石為甲的皮膚,一寸寸的融化開來,開始啃食裡面的血肉。
    就像當初被追殺的張京墨那般,怪物的氣息也開始衰弱下來,它垂著頭,人面也越發的蒼白,張京墨道:“我便予你一個痛快吧。”他說完這句話,又掏出了一把劍,直接將這怪物的頭顱斬了下來。
    百足蟲死死而不僵,在張京墨斬斷怪物的頭顱之後,怪物的身軀還在不斷的扭動,直到一天之後,才終於歸於平靜。
    朱焱啾啾的叫著,顯然是對著怪物十分感興趣。
    張京墨將怪物的妖丹取出,然後便把剩下的骨肉都給了朱焱。
    朱焱小小一隻雀鳥,吃起東西來卻是不含糊,張京墨剛剛應下它的要求,轉眼間便看到這要怪渾身的肉變成了白骨,而白骨也很快的消失,除了一地腥臭的血液,便像是沒有在這世界上出現過一般。
    張京墨待朱焱吃完之後,才歎道:“我怎麼養得起你啊。”
    朱焱開心的啾啾兩聲,又用小腦袋蹭了蹭張京墨,似乎是在撒嬌。
    張京墨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狼狽,苦笑一聲道:“罷了罷了,先去看看我哪徒兒吧,都四十多日了,他也該從那懸崖底下……出來了。”
    按照張京墨的計算,陸鬼臼本該在三十多日的時候,便突破他予的禁制從那懸崖之下上來,可是當他回到懸崖邊上的時候,竟是沒看見陸鬼臼的身影。也不知已經從此處離開,還是依舊在懸崖之下。
    因為不能判斷,張京墨只好下去看了看,結果正好看到了陸鬼臼脫光了衣服,撅著屁股,正面無表情的在岸邊用靈火烤魚。
    張京墨瞧著陸鬼臼那圓圓白白的屁股,莫名的就想湊上前去,用手拍兩下……
 第31章 幽洞之行(四)
    陸鬼臼憋著一張臉撅著屁股正在烤一條他剛從湖裡撈出來的魚。【 更新快&nbp;&nbp;請搜索】
    魚肉因為水質的緣故十分的鮮嫩,就算沒有調料,吃進口中也是鮮甜可口。可是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是會厭倦的。
    陸鬼臼在吃了一個月的魚之後,已經到了看見魚就反胃的地步了。但反胃歸反胃,該吃還是得吃。沒有辟谷的陸鬼臼只能每天下水摸魚,再撈起來切著吃了。心情好的時候用靈火烤烤,若是心情不好,便隨意的去了鱗片,塞進口中大嚼一通。
    面無表情的將烤好的魚吃掉了,陸鬼臼又開始修煉,這幾十天來,他不斷的想要衝擊丹田裡的禁制,可是卻發現禁制居然沒有一點鬆動的跡象,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師父當初要對他下此狠手。
    大臉卻又開始潑陸鬼臼的冷水了,他說:“陸鬼臼,你是不是個傻子,你那師父恐怕早就離開這幽洞了,你竟是還指望他回來?”
    陸鬼臼不說話,只是閉著眼睛修煉。
    大臉嗤笑一聲,道:“這世間除了你自己,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他不過是你的師父,將來說不定還會變成你的仇人。”他說完這話,卻又莫名的想起了當初在陸鬼臼的腦海裡見過的畫面,於是在心中默默的把仇人兩個字,換成了情人。
    陸鬼臼沒有因為巨臉的話而動搖,他對張京墨有著莫名的信心,似乎是知道他的師父不會無緣無故的將他丟在這裡。
    然而一晃四十多天,張京墨卻還是沒有出現,陸鬼臼心中也生起了小小的焦躁。
    閉著眼睛修行的陸鬼臼卻是不知道,張京墨就在幾天前便出現在了這懸崖之下,開始暗暗的觀察他。
    張京墨對自己設下的禁制自是非常清楚,他知道以陸鬼臼的能耐,不消三十多日,便可解開丹田內的禁制,從懸崖下飛上來。這也是為什麼他急著處理掉那怪物的原因,可是現在一晃四十多天過去了,張京墨悄悄探查了陸鬼臼,卻是發現陸鬼臼丹田內的禁制,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
    這倒是怪了。
    這個異常引起了張京墨的好奇,他第一個反應便是,陸鬼臼是不是因為精神受了打擊,對修煉懈怠了,才會沒能衝破他的禁制。
    然而幾天觀察下來,張京墨的猜測很快便被證實是錯誤的,因為他可愛的徒兒陸鬼臼每天都在努力修煉,除了去捉魚的那些時間,甚至連覺都不睡了。
    既然如此的認真,那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啊,張京墨越發的疑惑,於是便想著繼續觀察陸鬼臼幾日。
    他和陸鬼臼都沒能想到,陸鬼臼之所以沖不破張京墨的禁制,是因為那巨臉的緣故……
    巨臉其實是第一次遇到陸鬼臼這樣的情況。他之前的宿主都是命運之子,他們要麼喜好權勢,要麼貪戀美色,要麼渴望錢財……總之心中最渴望的東西,都是十分難以取得的。
    但是陸鬼臼的渴望,卻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做為他師父的男人。
    於是,因為這怪異的渴望,巨臉便動了動歪心思。他不由的開始思考,若是陸鬼臼的師父真的丟下了陸鬼臼,或許是件好事——萬一陸鬼臼就想通了,不再暗戀他的師父了呢。
    於是大臉暗中做了手腳,將張京墨在陸鬼臼身下設下的禁制加固了一層又一層,只想著將陸鬼臼困在這裡,不讓他跟著他的師父去……
    但大臉的計畫,註定是要失敗的,因為張京墨並沒有丟下陸鬼臼,而是在處理完了危險後,一身狼狽的來看了他那杯困在崖底的徒兒。
    那怪物的確是耗費了張京墨不少力氣,他在同怪物周旋降低了怪物的戒心,同時也消耗著自己的精力。
    煉出火融丹這件事對張京墨的影響太大,所以他在殺死了怪物後,整個人的狀態都非常的差。
    張京墨見陸鬼臼沒有突破他的禁制,便又觀察了幾日,在確定陸鬼臼的確有在好好的修習之後,便決定查看一下到底是什麼原因。
    於是,相隔了四十多天,陸鬼臼終於,又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師父。
    他當時又在撅著屁股烤魚,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輕咳,陸鬼臼警惕的扭頭,卻見他的師父站在不遠處,正朝他微微的笑著。
    這幅畫面,深深的烙在陸鬼臼的記憶裡。他永遠都記得,在一次等待中,他的師父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那熟悉的面容,在黑暗中顯得有些曖昧不清,白色的長髮卻又是如此的顯眼,他朝著自己緩緩伸手,用那柔和的嗓音,叫了一聲鬼臼。
    陸鬼臼突然就轉身飛奔了過去,然後撲進了張京墨的懷裡,他忘記了自己沒穿衣服,像只猴子似得掛在了張京墨身上不肯下來,口中不住的道:“師父,師父,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
    張京墨順手拍了拍陸鬼臼那白白嫩嫩的屁股,然而面色卻十分的威嚴,他道:“鬼臼,你這幾十日,可都在好好修煉?”
    陸鬼臼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被張京墨吃了豆腐,點頭如搗蒜道:“徒兒有好好修煉,師父,你去了哪裡?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張京墨道:“師父去處理了些麻煩。”他的語氣雲淡風氣,很快就挑開了話題,“你是不是還沒能解開師父設下的禁制?”
    陸鬼臼聞言,以為這是師父給他的考驗,於是垂下頭道:“是的。”
    張京墨伸手摸了摸陸鬼臼的丹田處,片刻後,皺眉道:“怎麼會這樣……”
    陸鬼臼道:“怎麼了?”
    張京墨抿了抿唇,道:“我發現你的體內,多了一道新的禁制。”
    陸鬼臼愕然的啊一聲。
    張京墨細細一想,便道:“你是不是修煉了《血獄天書》,難道是因為《血獄天書》的靈氣,和我的禁制產生了反應?這也不對啊,怎麼會多一道禁制呢……”
    張京墨眼中的《血獄天書》只是一本書,然而陸鬼臼那裡的《血獄天書》卻是一個書靈,於是兩人的認知便發生了偏差,張京墨正疑惑著陸鬼臼的體內怎麼會產生新的禁制,可陸鬼臼卻是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他怒道:“大臉怪,是不是你幹的好事?”
    大臉道:“……別叫我大臉怪,我叫鹿書。”
    陸鬼臼道:“我管你叫什麼,我丹田裡的禁制是不是你搞出來的?”
    鹿書自知是騙不了陸鬼臼了,他歎道:“我這不是為了你好麼……”
    陸鬼臼怒道:“放狗屁!!”
    鹿書見陸鬼臼氣的不輕,趕緊轉移了話題,他道:“你發現沒有,你的師父受傷了!”
    鹿書的轉移話題瞬間了作用,陸鬼臼立馬丟下這件事,轉而問道:“受傷了?他怎麼會受傷?”
    鹿書道:“你仔細瞧他的模樣。”
    陸鬼臼之前一直都很興奮,在鹿書的提醒下,這才靜下心來仔細觀察自己師父的模樣。和四十多日前比起來,張京墨身上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大的變化,然而若是仔細看去,卻會發現他的臉色更沒有血色,衣衫顯然也是換過了,而一直被他放出來的朱焱,卻是不知道去了哪裡……
    朱焱若是沒有食物,便是需要張京墨自己用靈氣來餵食的,既然現在無法養在身邊,便說明張京墨的靈氣顯然是出了問題。
    鹿書見陸鬼臼被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趕緊加了把火,他故意唏噓道:“你這個師父啊,可真是不容易……”
    陸鬼臼道:“什麼意思?”
    鹿書道:“他之前把你丟下來,恐怕是因為懸崖之上有危險,現在來尋你,定是已經將那危險除掉了。”
    陸鬼臼點了點頭,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多了些什麼。
    鹿書見陸鬼臼沒有再糾纏關於禁制的問題,正想鬆口氣,卻忽的聽到陸鬼臼幽幽的冒出一句:“所以說,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加強我的禁制呢?你不是說,是我師父不要我了麼?”
    鹿書:“我這不是為了你好……”
    他話只說了一半,便被陸鬼臼打斷了,陸鬼臼語氣陰冷,以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語氣,對著鹿書道:“若是之後再讓我知道你背著我對我做了什麼‘為我好’的事,管你是什麼奇書秘法,我都不想繼續練下去。”
    鹿書沉默許久,才嗯了一聲。
    陸鬼臼和鹿書說話這段時間,在張京墨看來便是發呆,他心道再這洞裡待了四十多天,怎麼就把孩子給待傻了。於是伸出手指,在陸鬼臼的額頭上點了一下,道:“想什麼呢。”
    陸鬼臼這才回神,他感到張京墨的手指冰冰涼涼,心中越發的不好受,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握住了張京墨的手,道:“師父,你的手好涼啊。”
    張京墨笑道:“你這孩子……我手不一直是這樣麼。”
    陸鬼臼抿唇,顯然是不這麼覺的。
    張京墨見陸鬼臼不說話,便不再追問。他找到陸鬼臼之後,又和陸鬼臼在這湖邊待了幾日。有張京墨在,鹿書自是不敢每天都悄悄的加固禁制,於是陸鬼臼很快就衝破了丹田的阻礙,又恢復了全身的靈氣。
    然而恢復靈氣之後,陸鬼臼體內中遊動的靈氣,卻變成了《血獄天書》之中那霸道的至陽靈氣,而之前的水靈氣,則被迫的只能薄薄的附著在經脈之上,看起來似乎快要消逝了。
    張京墨自是知道陸鬼臼身體的情況,但他非常清楚,《水延經》所煉出的水靈氣,並不像普通的水靈氣那般脆弱。
    它的確溫和,想要改變成什麼形狀,便會被改變成什麼形狀。但與此同時,它也格外的固執。
    若是你用火燒它,它便化作霧氣,若是你用冰凍它,它便凝固一片。總而言之便是,存在的方式會變化,但它並不會消失。
    陸鬼臼在修煉時所產生的暗傷,都會被水靈氣修復,從而于陸鬼臼一具完美的身體。
    這只是萬里征途的第一步,張京墨知道,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
    在陸鬼臼突破了身體裡的禁制之後,張京墨便帶著他離開了湖邊。陸鬼臼自然是高興的,因為他實在是吃魚膩了,不想再嘗一口。
    張京墨領著陸鬼臼在幽洞中又行了幾日。
    這幽洞層層疊疊,洞口成千上萬,可張京墨行走其中,卻像是走在自家的後花園。他甚至偶爾還會叫陸鬼臼在原地停下,自己離開片刻,回來時,須彌戒便多了一兩株珍貴的草藥。
    陸鬼臼對張京墨的異樣早就習以為常,可大臉見了,卻是嘖嘖稱奇,他道:“你這個師父,絕不是一般人。”
    陸鬼臼樂得有人誇自己的師父,他道:“我師父可厲害了。”
    大臉道:“修為看起來不怎麼樣,天賦看起來也不怎麼樣……但是這運氣倒是不錯。”張京墨若是聽到大臉這番評價,恐怕哭笑不得,他這個人其他的不敢說,運氣這種東西,卻是從未有過。
    別人有過無數的奇遇,可他的奇遇,卻是用命換來的。
    就這麼走走停停,張京墨帶著陸鬼臼,來到為了一個十分奇異地界,這片土地是幽洞的核心區域。張京墨當年也是被那怪物追殺時偶然發現,之後有了元嬰之能,才回來之後徹底搞清楚了這片土地到底是什麼。
    在這些土地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藍色蘑菇,這些蘑菇在黑暗之中發出幽蘭色的光芒,看起來十分的美麗。
    張京墨在離這些蘑菇還很遠的地方,便停住了腳步,他道:“鬼臼,你可識得此物?”
    陸鬼臼凝神細細看去,思考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這些蘑菇長相奇特,若是他見過應該會有印象。
    張京墨道:“這些蘑菇,名為毒土。”
    陸鬼臼知道張京墨要同他說重要的事了,於是仔細的聽著。
    張京墨繼續道:“毒土,如其名,生於土,其性劇毒。”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敬道:“毒土性極寒,所生之處,便是極陰之處,這一片毒土生出的瘴氣,便孕養了整個幽洞之中的陰鬼和所有草藥。”可以說……這片毒土,成就了整個幽洞。
    陸鬼臼似乎明白張京墨要說什麼了。
    果不其然,張京墨指了指那片毒土道:“你之後便在這裡修行,什麼時候這片毒土消失了,我便什麼時候帶你出去。”
    陸鬼臼有些傻眼,他猜到了張京墨會給他提要求,卻沒想到是這樣的要求。
    張京墨道:“如何?”
    面對張京墨的吩咐,陸鬼臼將口中想要說的話咽進了喉嚨,他說:“徒兒領命。”
    毒土生長的環境非常苛刻,必須是極具陰寒之處,幽洞深入底下,其洞穴數不勝數,又因背陽,自是給了毒土生長的環境,
    張京墨給陸鬼臼提出的要求是:在不破壞毒土的情況下,讓毒土自然消失。
    這便要求,陸鬼臼改變這一片毒土的生長環境——他必須將自己煉化為極陽之物,陽氣強到讓整片毒土,都生長不下去的地步。
    這個要求,已經不能用難來形容了,陸鬼臼甚至開始懷疑,他接下來的幾十年,都必須花在這洞穴裡。
    和陸鬼臼的低落比起來,大臉差點沒把臉給笑出花來,他聽了張京墨的要求,連呼了幾聲好,若是他有手有腳,恐怕都跳起來慶祝了。
    陸鬼臼幽幽道:“有什麼好的。”
    大臉道:“你師父可真是個厲害的角色,唉唉唉,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你浪費時間在那湖底。”還有比這個地方更適合修煉《血獄天書》的嗎?絕對沒有了。
    陸鬼臼道:“你看看這一片毒土有多少朵?”
    大臉道:“也就幾千朵吧。”
    陸鬼臼又幽幽的說了聲:“那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全部謝了?”
    大臉道:“你老死之前,應該能做到吧。”
    陸鬼臼不肯說話了,他一聲不吭的坐了下來,再也不理大臉,便開始運轉身體裡的至陽靈氣。
    他一運便是整整一天,帶他餓了停下來時,第一件事便是垂頭去看在他腳不遠處的毒土。
    那毒土依舊散發著柔和的藍光,像是在嘲諷陸鬼臼:你這麼練有個屁用,我照樣能活的好好的。
    張京墨見陸鬼臼心神不寧,身後在他背上拍了一拍,道:“想什麼呢。”
    陸鬼臼歎氣:“師父,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啊。”
    張京墨道:“你出去做什麼。”
    陸鬼臼張口就想說,出去找師父,可他話到了嘴邊,卻發現他根本不用出去找師父。
    因為他的師父就坐在他的身旁,看著他護著他,讓他變得越來越強。
    想到這裡,陸鬼臼的心忽的就平靜了下來,他輕輕舒了口氣,開口道:“師父,你不要走,徒兒會好好修煉的。”
    張京墨笑道:“你在這裡,我又會去哪。”——我張京墨這一世,可是徹徹底底為你陸鬼臼而活的。
 第32章 幽洞之行(五)
    《血獄天書》的至陽靈氣,對於修煉者來說是一種折磨。
    靈氣越強,身體上的痛苦越發劇烈,當年陸鬼臼成為大能修士之後,也沒能逃脫這個命運。
    張京墨只見過一次陸鬼臼疼的滿臉冷汗的模樣。按理說,能將成為大能的陸鬼臼折磨那副模樣,恐怕這種疼痛,也絕非常人所能忍受的。
    陸鬼臼那一世養成了一個隱忍的性子。他想要什麼,絕不會將希望寄託在旁人身上,而是會想著該以種手段,何種方法來奪取。
    張京墨不得不承認,陸鬼臼的這種性子,非常適合修仙這條路。
    而現在,陸鬼臼那充滿韌勁的性格,也在顯露端倪。
    幽洞中的毒土,在黑暗之中散發出幽蘭的光芒,仿佛一片的藍色的海洋,若是仔細嗅聞,鼻間還能聞到一縷縷奇異的芬芳。
    陸鬼臼修煉的一個月了,他附近的毒土只枯萎了一小片。
    當一朵毒土枯萎的時候,陸鬼臼狂喜不已,他看著那朵藍色的毒土逐漸失掉顏色,變暗變黑,最後化為一捧沙狀的泥土。
    有了這個開始,陸鬼臼修行越發的認真,但是他卻很快發現,太慢了……從第一朵毒土到現在,一個月見,陸鬼臼只讓三十多朵毒土枯萎了。
    每一朵毒土消失的時候,陸鬼臼都在心中默默數著。按照目前一天一朵毒土的效率,恐怕陸鬼臼下半輩子都要費在這裡了——這還不能算上新生的毒土。
    但陸鬼臼卻不急,準確的說——只要他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張京墨,心中的火焰,便像是被冰水澆滅了。既然有師父陪著,在哪裡修煉不一樣呢,不過修煉努力一些,總算是沒錯。
    陸鬼臼身上的變化,張京墨自然是全都看在了眼裡,他看著陸鬼臼修煉越發的勤奮,每日睡覺的時間都用在了上面。
    吃張京墨帶來的乾糧時,也是一副狼吞虎嚥的模樣,仿佛多耗費一秒鐘。
    張京墨見狀也不提醒陸鬼臼,只是在旁邊護著,每隔一段時間還會離開幽洞,去為陸鬼臼找些新鮮的吃食。
    張京墨第一次離開的時候,陸鬼臼整個人都有些煩躁,以至於他修煉之時,都會分神想著他的師父什麼時候回來——他倒也沒想過,張京墨會不再回來了。
    張京墨在幽洞附近找了些靈獸,殺了取肉,又去采了一些靈草,這才回到陸鬼臼身邊,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回來了,才算是松了口氣,又沉下心繼續修煉。
    張京墨在陸鬼臼旁邊點起一堆火,然後將扒了皮的靈獸放在上面烤,又加了些特意帶來的靈藥粉末。
    肉類的香氣蔓延開來,讓人聞了就覺的渾身都溫暖起來。
    張京墨早就設下了禁制,洞穴裡的怪物也被他處理了,所以並不怕引來什麼野獸,他看著靈獸的肉烤的外焦裡嫩,才把還在修煉的陸鬼臼叫過來,叫他吃下去。
    陸鬼臼聽話的走過來,手裡接過靈獸肉,然後一言不發的啃了起來。靈獸肉中滿含靈氣,對於陸鬼臼這樣沒有辟谷的修者來說,是最好不過的補物。
    況且張京墨在其中還加了不少用以強身健體的靈藥,陸鬼臼將靈獸的肉吃下去便感到丹田湧起一股溫和的熱流。這股熱流從丹田湧出,流遍了他的全身,和水靈氣一樣,這熱流遊過之處,便會讓人覺的渾身舒暢。
    陸鬼臼吃完了肉,也沒休息,就又開始修煉了。
    這次的他似乎充滿了幹勁,剛一坐下,身旁便又枯萎了一顆毒土。
    張京墨瞧了一會兒,便也席地坐下,開始閉目修煉。
    《血獄天書》之所以是本奇書,其一便是它所煉出的霸道無比的靈氣,修煉這本書的修者,即便比修煉其他秘訣的修士修為低上許多,在靈氣方面卻從來不會吃虧,從來都不用擔心靈氣耗盡的問題。其二便是它飛快無比的修煉速度,而這種速度在陸鬼臼這樣的天才身上,更是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陸鬼臼入洞之時不過是煉氣期五層,按照張京墨的猜想,他本以為陸鬼臼再怎麼逆天也不最多在幽洞之中穩固煉氣期五層初期,這已經是非常變態的修煉速度了,可是很快的,張京墨發現自己失算了。
    當年的陸鬼臼在得到《血獄天書》之後,在淩虛派一鳴驚人,成了張京墨門下最有名的一名弟子,他六十歲築基,一百歲結丹,三百歲結嬰,之後更是一日千里,飛速的成為了這個大陸之上最年輕的修真大能。
    之後的事,不提也罷。
    但是現在呢——當某天早上,張京墨睜開眼的時候,他恍惚間看到了一團火焰。
    一團熊熊燃燒的,仿佛要將他的視線也點燃的火焰,那火焰的顏色是刺目的紅,甚至比朱焱的顏色還要豔麗。
    那火焰越燃越旺,竟是從紅色開始變成青藍,最後竟是有些隱隱泛紫。
    張京墨以為自己是看錯了,然而待他定睛一看,卻是發現並沒有什麼火焰,只有陸鬼臼坐在那枯萎的毒土叢中,閉著眼睛修煉。
    張京墨再一看,卻是發現陸鬼臼周圍的毒土,枯萎了好大一片。他走過去,撚起一點土,然後笑著搖了搖頭,心道陸鬼臼這個小鬼還真是會偷工減料,這一片毒土根本不是被改變了環境枯萎,而是火陸鬼臼身上修煉時不由自主的散發出的靈氣烤焦了……
    隨著陸鬼臼對《血獄天書》的修煉,洞中開始產生一些不明顯的變化。其中一向就是,向來粘著張京墨的朱焱,卻像是愛上了陸鬼臼,整天跑到他的身邊啾啾個不停,被陸鬼臼瞪也不跑開,反而趁著陸鬼臼修煉不能分神,跳到他頭上幫陸鬼臼梳理頭髮。
    陸鬼臼在當天晚上,就對張京墨表示了他對朱焱的不滿,張京墨聽了好笑,便道:“那好吧,我讓他不要你來打擾你了。”他說著便將陸鬼臼肩膀上停著的朱焱拿了下來,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陸鬼臼一看,立馬改口,說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自己靈氣傷到朱焱——他可不願意看到那只討厭的鳥站到他師父肩膀上。
    張京墨道:“朱焱本就是至陽之物,你的至陽靈氣自是也會吸引他,不用擔心你的靈氣會傷到他。”他哪會看不出陸鬼臼的小心思,但他到底也沒拆穿,反而十分善解人意的為陸鬼臼救了場。
    於是朱焱又心滿意足的跳回了陸鬼臼的肩膀上,它啾啾幾聲,朝著陸鬼臼臉上點了點,看那模樣的確是很喜歡陸鬼臼。
    於是之後的每日,便變成了陸鬼臼和朱焱一同修煉。
    就這麼一日復一日的過了下去……
    大臉鹿書對陸鬼臼修煉的速度非常滿意,他也是見過許多天才的人了,但天才和天才之間也有區別,比如陸鬼臼這樣的,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誰見過一個月就將《血獄天書》入門的?反正鹿書是從未見過。
    張京墨也拿到過血獄天書,但他拿到手之後便發現這書他根本沒辦法練,因為書中的內容平平無奇,乍一看過去,就是一本沒什麼用的低級法決。
    如果是旁人,大概也就被騙過去了,但張京墨卻是見識過陸鬼臼修煉的人,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本書肯定有它的秘密,或許只有十絕靈脈的人,才能看出其中奧秘。
    知道這本書奇妙的張京墨,自然是想盡了來探究出這本書的內容,有一世他將陸鬼臼抓來了幽洞中,逼著他讀了這本書。
    陸鬼臼讀了,口中吐出的卻是張京墨根本聽不懂的字眼——至此,張京墨徹底的明白,他根本就讀不了這本書。這本書,是為十絕靈脈準備的。於是張京墨只好死了這顆心,尋找其他屬於自己的道路。
    若說張京墨一點都不嫉妒陸鬼臼的運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然而他也不是那種因為嫉妒就衝昏頭腦的人,除了前幾世他因為對陸鬼臼十分忌憚,所以一劍斬了他,之後的一百二十多世裡,張京墨都和陸鬼臼都少有交集。
    張京墨不是陸鬼臼的師父,陸鬼臼也不是張京墨的徒兒。
    《血獄天書》已經給過了張京墨很多驚訝,但現在,張京墨驚訝的程度再次被刷新。
    陸鬼臼又突破了。
    從他們進洞到先在,不過是短短三年多的時間,陸鬼臼到了煉氣期五層中期。
    陸鬼臼突破的時候,張京墨也在修煉,他察覺了什麼,便睜開了眼——他看到陸鬼臼的身上,真的燃起了火焰。
    這層火焰和之前靈氣溢出的靈火不同,是實實在在的火焰,它們圍繞在陸鬼臼的身邊,燒盡了陸鬼臼的衣物,更慘的是陸鬼臼的頭髮和眉毛,也沒能倖免。
    張京墨看到這一幕,似乎想起了什麼,他想起當年他似乎也見過陸鬼臼這幅模樣,當時的他問陸鬼臼怎麼了。
    陸鬼臼說:“只是不小心被丹火燒到了。”
    那時的張京墨對陸鬼臼並沒有那麼關心,於是倒也沒多問。
    現在,張京墨卻似乎明白了什麼,當時那個回答他問題的陸鬼臼,已經在《血獄天書》上有所突破了。
    火焰逐漸變大,開始點燃附近的東西,然而陸鬼臼身旁全是泥土,沒有什麼可燃物,於是那紫色的火焰便將地面點燃了。
    張京墨看到,陸鬼臼身下土地除了他坐的那一塊之外,其餘的都開始逐漸被融化,變成火紅的岩漿。
    陸鬼臼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眉宇間是一派的冷漠,他沒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而是陷入了一種頓悟的狀態。
    火焰很快就燒到了張京墨的身邊,張京墨並不害怕,任由火焰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不過和陸鬼臼不同,張京墨用靈氣護住了自己的頭髮和衣物,所以並未像陸鬼臼那般狼狽。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燃燒著一朵顏色近乎於黑色的火苗。
    那火苗在張京墨指尖跳躍,仿佛有了生命,張京墨凝視片刻後,輕歎一聲:“果真比不起啊。”他輸給陸鬼臼,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陸鬼臼突破的狀態持續了很久,周圍的毒土也受到火焰的影響越發的委頓,眼見著整片毒土都要會火焰毀於一旦,張京墨只要揮了揮手,設了個禁制,將陸鬼臼和他的火焰困在了禁制裡面,讓火勢不再蔓延。
    看到陸鬼臼修煉的模樣,張京墨認真的開始考慮一個問題,才煉氣期的陸鬼臼突破就是如此霸道,那之後呢?突破大能的陸鬼臼豈不是要弄出毀天滅地的陣仗。
    就在張京墨思考之時,陸鬼臼也終於醒了過來,他一睜開眼便看到了被火焰包圍的張京墨,腦袋嗡的一下就炸開了。
    “師父!!!”陸鬼臼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就想要跑到張京墨的身邊,哪知他周圍已經變成了岩漿,他一腳便直接踏進了岩漿之中。
    好在融化的地面不算太深,陸鬼臼掉進去之後,只露了雙眼睛在外面,他眨著眼睛愣了許久,才看清了自己周圍的變化。
    張京墨聽到陸鬼臼的一聲叫喊,朝聲音源頭望去卻是發現陸鬼臼人不見了,他微微愣了愣,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陸鬼臼就剩了半個頭在外面。
    張京墨走過去,將陸鬼臼從岩漿里拉了出來。
    因為沒有了火源,地面上的岩漿也開始快速的凝固,陸鬼臼渾身都光著,蹲在地上把臉埋在手臂裡不肯抬起頭來。
    張京墨摸了摸陸鬼臼光光的腦袋,有些想笑,但好歹是忍住了,他道:“沒事,頭髮過幾天就長起來了。”
    陸鬼臼不說話。
    張京墨道:“還不快拿件衣服穿上,都這麼大了,光著屁股像什麼樣。”
    陸鬼臼聽到這話,才委屈的抬頭,他說:“師父,我頭髮沒了。”
    張京墨聞言心道豈止頭髮,你連眉毛和眼睫毛都沒了。
    陸鬼臼道:“是不是很難看?”
    張京墨道:“不難看,不難看。”只是像個剛煮熟的雞蛋……
    陸鬼臼不知道張京墨在安慰他,聽見張京墨說不難看,心中總算是好受了些,他從地上站起來,接過張京墨手裡的衣服,認認真真的穿好後,才忽的想起:“師父,你有鏡子嗎?我想看看……”
    張京墨從袖子裡掏出一面鏡子遞給了陸鬼臼。
    陸鬼臼拿起鏡子一看,整個人都傻眼了,他看著鏡子裡自己,許久之後,才幽幽的說了句:“真圓啊。”
    張京墨聽到這句話,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他道:“傻徒兒,你擔心這個做什麼,頭髮過兩天就長出來了。”
    陸鬼臼聽了好事悶悶不樂的模樣,見他不說話,張京墨伸出手在那光滑的腦袋上摸了摸,覺的手感不錯,又摸了摸。
    陸鬼臼悶悶道:“舒服嗎?”
    張京墨認真的點頭:“舒服。”
    陸鬼臼:“……”
    被陸鬼臼這麼一鬧騰,整片毒土去了一大半,還剩下的一小半也是萎靡不看,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死掉。
    張京墨也有點拿不准這算不算陸鬼臼作弊,不過反正此時距離玄武之會還有些日子,讓陸鬼臼繼續在這裡修煉,也未嘗不可。
    不過在修煉的之余,張京墨開始讓陸鬼臼抽些時間去幽洞之中捉陰鬼,作為朱焱的食物,還叫他自己離開幽洞尋覓靈獸作為吃食。
    玄武之會雖然主旨是測試弟子的靈力,但未免會有些宵小之徒以此做文章。
    每年在拔籌之時,都有天才隕落,而只要不做的太過分,長輩一般都不會干涉。
    按照陸鬼臼現在的實力,整個淩虛派的新進弟子絕對無一能及其左右,然而卻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使陰招。
    張京墨要保證陸鬼臼在撥得頭籌的同時,也要保住性命。
    殺靈獸,捉陰鬼,只是最開始的鍛煉,之後……便是同他們一樣的修士。
    陸鬼臼在捉靈獸的時候,偶爾也會受傷,畢竟他的實戰經驗太少,和山中那些狡猾的靈獸打鬥起來,有時難免會吃虧。
    但這些傷大部分都是些小傷,對修煉並未產生影響。
    張京墨也開始和陸鬼臼過招,現在的陸鬼臼,在他手下走不過一個來回,便會被他制服。
    但在張京墨的不斷調丨教之下,他也不會像一開始那般輕易的被張京墨捉到,反而利用了自己的優勢,開始用火焰騷擾張京墨。
    張京墨自然是樂得見到陸鬼臼有如此悟性,他說:“鬼臼,若你有一天能勝過我,我便答應你一個要求。”
    陸鬼臼聞言兩眼放光,雖然他現在沒有什麼得不到的,但他內心深處總覺這個要求,以後總能用上,他道:“師父,你說話算話。”
    張京墨笑道:“我向來說話算話。”之前,陸鬼臼突破後他也予了陸鬼臼一個願望,陸鬼臼說他想回家看看,他便帶陸鬼臼回去了。
    現在,再以一個要求作為提高陸鬼臼積極性的誘餌,有何嘗不可?
 第33章 回門派
    在陸鬼臼修為到達煉氣期五層中期之後,他的《血獄天書》也突破了第一層。
    他身上出現的火焰,便是《血獄天書》產生的異象。
    陸鬼臼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又重新的長出了那一頭黑色的長髮,不過在這幾個月間,張京墨則對陸鬼臼的腦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陸鬼臼光頭的時候,滑滑圓圓,手感自然是很好,等長出了一層短短的發茬,則是略微有些刺手,但摸起來還是很有意思。再長一些,頭髮變得更軟,張京墨摸習慣了,更是停不下來。
    陸鬼臼也習慣張京墨摸他的腦袋了,有時他還會用腦袋蹭蹭自己師父的手,不過美中不足是陸鬼臼的身高蹭蹭蹭的往上上,不過四年時間,便已經和張京墨差不多高了。
    這點張京墨並不驚訝,因為當年的陸鬼臼比他高了半個頭,不過雖然是早就知道了,可心中卻還是有些不舒服。
    十五歲的陸鬼臼開始逐漸褪去少年的青澀,臉上沒了之前的嬰兒肥,棱角變得分明了起來。他本就長得高,再加上身姿挺拔,站在張京墨身旁,竟是絲毫沒有被張京墨的風姿掩蓋。
    張京墨眼前著陸鬼臼的臉逐漸長成了他記憶中的模樣,心中的感情也有些複雜,但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關於仇恨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反而是一些張京墨想要忘記的畫面,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這幾年時間,陸鬼臼並沒有將百淩霄教導他的劍術落下,在張京墨的督促下,他一邊學習《血獄天書》一邊練劍,劍法上面,竟是也有小成。
    這大概便是天才和凡人的區別吧,張京墨現在倒是一點也驚訝不起來了,畢竟陸鬼臼給他的驚喜太多太多,多的他都有點吃不消了。
    在陸鬼臼在幽洞修習的這幾年間,他將幽洞附近的靈獸殺的七七八八。幽洞中的毒土沒了,陰鬼也被陸鬼臼捉來喂了朱焱。於是整體環境都有了改變,不再像陸鬼臼和張京墨來到這裡之初時的模樣。
    其他人並不知道陸鬼臼和張京墨對幽洞的影響,只想著幽洞產的靈草越來越少,來的門派弟子越發的少了。
    這倒也方便了陸鬼臼修煉,他花了三年時間到了煉氣期五層,之後便用一年的時間鞏固了一修為,此時已經是穩穩當當的五層中期了。
    張京墨已經記不起當年岑道人徒兒的修為,但是他依稀記著,幾百年來,參加玄武大會的弟子們,修為超過煉氣期五層的人都少之又少。
    玄武大會,對於弟子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場比試。若是能在這場大會上博得頭彩,便意味著有無數的門派資源供其享用。
    張京墨忘記了當年陸鬼臼選的是什麼,但是他這一次,卻是已經有了目標——他要為陸鬼臼的築基做準備。
    陸鬼臼並不知張京墨心中所想,但是這幾年來張京墨時刻囑咐他萬事要做到最好,他也都一一應下。
    而在離開幽洞之前,張京墨對陸鬼臼道:“此次回淩虛派,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陸鬼臼道:“師父請說。”
    張京墨道:“我要你在撥籌之時,奪下第一。”
    陸鬼臼道:“是。”即便是張京墨不對他說這些,這也是他的目標。
    張京墨又道:“還有一件事。”
    陸鬼臼投來詢問的目光。
    張京墨聲音冷了下來,他道:“在撥籌之時,我要你殺一人。”
    陸鬼臼愣了愣,便又輕聲應了下來。這不是張京墨第一次要求他殺人了,當年陸鬼臼才六歲,張京墨便將一柄匕首抵到了陸鬼臼的手上,要他親自取了害他家人的惡道的性命。
    張京墨觀察著陸鬼臼的神色,見他神色輕鬆,並沒有一絲糾結後,才道:“你難道不想問我為什麼?”
    陸鬼臼低眉順眼,語氣溫和,他道:“師父叫徒兒做的,徒兒都會乖乖去做。”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卻又覺的眼前的熱門,和第一世的那個弟子,有些不同了……長期和張京墨生活在一起,家人沒有同第一世那般慘遭橫死,陸鬼臼也沒有苦苦在淩虛派掙扎求生,他的身上少了許多戾氣,反而似乎沾染上了張京墨氣質中溫和的一面。他看向張京墨的眼神永遠都是柔順的,如同一個乖巧的孩子。
    張京墨忽的道:“鬼臼,不要負我。”他說完這句話便抿了抿唇,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竟是會這麼說。
    陸鬼臼也有些驚訝,他道:“師父,我怎麼負你。”
    張京墨點了點頭,卻是不願再多說什麼,他道:“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們便回淩虛派。”
    陸鬼臼應下。
    好好休憩了一日,陸鬼臼便和張京墨一起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和來時的風雪交加不同,此時正值盛春,天高氣爽,萬物復蘇。
    張京墨和陸鬼臼趕了十幾日的路,眼見離淩虛派越來越近,張京墨忽的來了興致,和陸鬼臼一同化了做了凡人,找了兩匹馬,開始一邊遊玩一邊趕路。
    這大概便是張京墨不適合修行的原因之一,他性子太過淡薄,沒有十分強烈的*。這于常人來說或許是件好事,但對於修仙的人來說,卻是致命傷。
    沒有*,便意味著沒有前進的動力,在這修仙者的世界裡,若是不爭不搶,就只能被別人一口口的吞噬。
    張京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自然也是改掉不少這種性格,但或許是從一開始就以不同的心態來過這一世,他的性格中無欲的一面又暴露了出來。
    陸鬼臼不知道張京墨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但他只要和自己的師父在一起,便會覺的快活,所以他也懶得問,只是聽著張京墨的話。
    兩匹馬晃晃悠悠的進了淩虛派所在的深山,花了十幾天的時間,才到了半山腰。
    淩虛派位於深山之中,除非修者,常人幾乎都難以企及。
    按照常理,在這半山腰上就該看不見凡人的影子了,結果張京墨運氣卻是非常的好,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身形狼狽的凡人。
    那人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模樣還有些稚嫩,身上背著個包袱,渾身都狼狽不堪。他和張京墨一樣,都沒想到這裡能看到其他人,臉上露出驚愕的神色。
    張京墨看了一眼那個少年,便開口問道:“所去何處?”
    那少年見張京墨衣著整齊,神情平靜,完全不似爬了那麼久的山的人,而且張京墨和陸鬼臼身上沒有一個包袱,顯然是空著手走到這裡的。
    那少年直接跪下,開口道:“求仙人收我為徒!”
    張京墨道:“你起來吧。”
    那少年不肯起來,只是跪著不停的磕頭。
    張京墨道:“我不能收你。”——這句話一出,少年人露出絕望的表情,而站在張京墨身後的陸鬼臼,卻是松了口氣,他一想到自己的師父還會再收一個徒弟,就覺的完全無法忍受。
    少年人渾身抖的厲害,他也不再開口哀求,只是發出小聲的啜泣聲。
    張京墨凝視著此人,只想輕歎一口氣,誰能想到之後百淩霄最得意的弟子,淩虛派修為能排的上前幾的燭天大能……居然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張京墨道:“你起來,我不能當你的師父,我給你找一個其他的師父。”
    從絕望,到希望,少年人流露出狂喜的神色。
    張京墨道:“走吧。”他說完,便揮手找來一朵浮雲,將少年整個人都裹了起來,幾息之後,便到了淩虛派的山門。
    守山的弟子見到張京墨歸來,都恭敬的叫了聲:“張掌門。”
    張京墨道:“百長老閉關出來了麼?”
    守山弟子道:“沒有。”
    張京墨略微一想,便想出了其中關節。百淩霄未來,幾乎可以用兩個結果來概括,一是遁入魔界,成為一代魔修,二是奮力抵抗魔族要麼身死道消,要麼成為一代大能……而每次百淩霄選擇抵禦魔族,都是有他這個徒弟在的。
    可百淩霄到底有沒有這個徒弟,源頭卻是在張京墨這裡。
    如果張京墨給百淩霄煉了火融丹,那百淩霄就會閉關百年,等他再出來,他心愛的徒兒早就化為了一捧黃土。而若是張京墨沒有給百淩霄火融丹,沒有閉關的百淩霄則會無意中碰到他的徒兒,然後才有了之後的燭天大能……
    這便是因果麼?張京墨想到這裡,又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陸鬼臼。如果他沒有收陸鬼臼為徒,沒有帶陸鬼臼去幽洞修行,自然也不會和陸鬼臼在此時歸來,遇到百淩霄的徒弟,知道這件事的緣由。
    那這,又是否是另一番的因果了?
    張京墨笑了笑,道:“先回洞府吧。”
    說著,他帶著陸鬼臼和少年一起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到了洞府後,清風明月已在門口等待,兩個道童還是原來的模樣,張京墨道:“去備幾套乾淨衣服。”
    清風明月開口允下,這才退了下去。
    那少年人剛從天上下來,腿還是軟的,他看見張京墨站在他面前,頭也不回的道:“今日之後,你便住在這裡,待你師父出關,我就帶你去見他。”
    少年人顫聲道謝。
    張京墨剛走了兩步,又覺的哪裡不對,他略一思索,才發現他不能將這人就這麼丟在這裡。凡人不修行不過幾十年的壽元,即便是吃下了駐顏單保住的也不過是面容,但若是由他來教導,又怕浪費了這孩子的資質……
    越想越覺的麻煩,張京墨乾脆扔出了一張符籙。
    那少年人剛張大了嘴巴,便被符籙貼到了頭上,他一臉愕然,然後渾身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陸鬼臼愣道:“師父,你這是……”
    張京墨不答,又是揮了揮衣袖,陸鬼臼便看見這人被一朵浮雲抬起,直接朝著藏寶閣的位置去了。
    陸鬼臼道:“……”
    這時候清風明月正好拿了乾淨衣服過來,他們朝四處望瞭望,似乎在找剛才那個少年人。
    張京墨道:“這衣服不用了。”
    清風雖不明白為什麼,還是說了聲是。
    張京墨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在百淩霄出關的時候,記得提醒我,藏寶閣裡有樣東西要給他。”
    清風又應了聲好。
    張京墨這才滿意的點了點,帶著陸鬼臼走了。
    清風見張京墨走了,小聲的朝著明月問了句:“你說我們要告訴府主那些事麼?”
    明月撇嘴:“算了吧,若是那人再來,府主會知道的,若是他不來了……這事咱就當不知道。”
    清風聞言,歎了口氣,卻是沒再說什麼,只當同意了明月的話。
    陸鬼臼和張京墨回到淩虛派後,不少人都得到了消息。
    先找上門來的於焚,按照老樣子手裡提了一壺上好的靈酒酒,叫張京墨去小酌幾杯。
    張京墨應下之後,兩人便在石桌上喝起了小酒。
    於焚道:“幾年不見,你這頭髮還沒黑回來呢?”
    張京墨道:“傷了根本,哪有那麼好養回來的。”火融丹逆天,他煉出火融丹自然也是要付出些代價。
    於焚道:“你這一走倒是瀟灑,確實不知道,這淩虛派因為你鬧翻了天啊。”
    張京墨哪會不知道,當年他第一次煉出火融丹的時候,就見過了盛況。因為這丹藥來拜訪他的人數不勝數,幾乎快要踏平淩虛派的門檻。
    張京墨道:“我倒是不想回來,但這玄武大會將至……”
    于焚聞言,端著酒杯的手一頓,他道:“你真的打算,讓鬼臼去參加玄武大會?”
    張京墨道:“有何不可?”
    於焚糾結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他道:“那岑道士的徒兒,在前幾日,突破了煉氣期第五層……”
    張京墨微微眯起眼睛,這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於焚又道:“你這麼疼愛你的徒兒,讓他去參加這個,是不是有些危險?”
    張京墨回到淩虛派之後,便出手壓制了陸鬼臼的修為,讓他在外人看起來不過是煉氣期四層中期,所以於焚這麼擔心,自然也是正常的。
    張京墨道:“就是這個?”
    於焚道:“唉,唉,算了算了,我也懶得管你。”他搖了搖頭,似乎拿張京墨有些沒有辦法,皇上不急太監急,他再急又有什麼用呢。
    張京墨道:“這事情,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擔心。倒是你那心境……”
    於焚道:“順其天意吧。”他似乎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張京墨搖了搖頭,若是於焚遇到其他的阻礙,他還能幫得上點忙,但心境這種問題,他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兩人自酌自飲許久,將於焚帶來的小酒都喝完了,於焚才醉醺醺的晃悠著走了。張京墨也自覺有些微醺,他索性去了洞府內的水潭,脫光了衣服,便走進了水中,想要徹底的洗個澡。
    陸鬼臼本在屋內,能聽到張京墨和於焚聊天的聲音。他在聽到兩人喝到盡興,語氣也帶了些醉意。
    接著於焚便走了,而陸鬼臼推門而出準備找張京墨的時候,卻見他師父朝著洞府水潭的位置飛了過去。
    張京墨的洞府乃是福天寶地,水潭中的水,也都滿含靈氣,張京墨爽快的脫了衣服,走進了水潭裡,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跟來的陸鬼臼。
    陸鬼臼在水潭邊上停下,正欲上前叫住他的師父,卻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後,腳步頓珠了。
    張京墨的頭髮已經及快到小腿了,平日他都是束在腦後,只有沐浴的時候才會松下來。於焚來帶的酒是號稱神仙也能醉倒的上等靈酒,張京墨喝的痛快,這會兒的確是有些醉意。他趴在一塊岸邊的大石頭上,銀白色的長□□浮在水中,更襯的他肌膚似雪。
    陸鬼臼可以隱約看見在那銀白色髮絲之中,若隱若現的白皙後背,清澈的潭水中,張京墨線條優美的臀丨部和兩條修長的大腿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因為要浮在水中,張京墨的兩條腿微微的踩著水,遠遠望去,竟像是一條海中的鮫人,讓陸鬼臼連呼吸都覺的困難。
    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戀戀不捨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扭過頭,神色有些迷離,他道:“何事。”
    陸鬼臼見張京墨滿臉酒意,張口卻道:“師父,你別著涼了。”
    “著涼?”聽到這話,張京墨臉上的酒意退下了一些,他笑道:“小兔崽子,你在想什麼,我還不知道麼?”
    陸鬼臼愣了。
    張京墨臉上的笑容卻淡了下去,他說:“滾開。”
    陸鬼臼握緊了身側的垂著的手。
    這是第一陸鬼臼見到如此冷漠的張京墨,這也是張京墨,第一次對陸鬼臼說:“滾開。”
    說完這句話,張京墨也自知失言,他伸手抹了抹臉,道:“你先過去吧,我有些醉了。”
    陸鬼臼輕輕的嗯了一身,然後轉身離去了,然而在他的腦海裡,張京墨冷漠的表情,卻是揮之不去。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離去的背影,也知道自己是遷怒了,他看到於焚喝醉的模樣,便想起了自己好友淒慘的下場——和他自己,每一世死亡的結局。
 第34章 玄武將至
    張京墨在潭中休憩了許久。
    直到太陽落山,才離開水中。他換了身乾淨的衣物。離開水潭之後,也沒去找陸鬼臼,而是去了洞府裡的靈穴上開始修煉。
    陸鬼臼也沒來找張京墨,他似乎是被張京墨叫他滾開這件事刺激到了,竟是不再像之前那般纏著張京墨。
    十五六歲本來就是敏感的年齡,陸鬼臼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張京墨,他也不明白,他的師父為什麼會叫他滾開。
    師徒二人陷入了十分尷尬的對峙,陸鬼臼整日修煉,似乎是想將所有的精力都耗完,這樣才不會去想關於張京墨的事。
    然而有的時候,不是你不去想,事情就會解決的。相反,有些事情,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糟糕。
    陸鬼臼在和張京墨冷戰的第五十三天,第一次夢丨遺了。
    當陸鬼臼滿頭大汗的從夢中醒來後,他清楚的記著夢中的人有著一雙修長的長腿,膚白如雪,當他的目光向上移去,並沒有看見那人的臉,而是見到了一頭白色的長髮。那人背對著他,在水中輕盈的漂浮著,然後慢慢的轉過臉,似乎想要對陸鬼臼說些什麼——陸鬼臼還未看清那人的臉,便已經醒來了。
    雖然沒看見臉,那人的身份卻不言而喻。
    陸鬼臼有些茫然的盯著天花板,覺的腦袋一片混沌,他隱約間聽到了什麼聲音在叫他,他有些失神的應了聲:“師父……”
    這兩個字一吐出口中,陸鬼臼就感到自己的後背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叫出的這兩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麼,也明白了剛才自己的那個夢境,到底是何種含義……
    陸鬼臼伸出手臂遮住了臉,胸膛卻在不停的起伏。他一閉上眼,眼前便出現了一幅本該忘記的景象……他看到張京墨站在水中,背對著他,那後背的肌膚,比最珍貴的天才異寶還要吸引人。讓陸鬼臼想要情不自禁的想要上前伸出手,去撫上一撫。
    然而下一刻,張京墨冷漠的表情驅趕了陸鬼臼腦海中旖旎的畫面,讓他渾身的燥熱瞬間冷了下來。
    陸鬼臼再也睡不著了,他沉默著從床上爬起來,換了條褲子,然後一個人去溪邊清洗了衣物。這些事情一般都是由童子來做的,今天他倒是不好意思讓道童來洗他的衣物了。
    一直沉寂的鹿書這時候忽的開口道:“你夢到什麼了?”
    陸鬼臼不說話。
    鹿書道:“你是不是夢到你的師父了?”
    陸鬼臼的動作一頓,然後不悅道:“關你何事。”
    鹿書心道他也不想管啊,可是陸鬼臼的師父,就是他今生最大的渴望,他不管能行嗎?他想了想,道:“這些情愛之事,你都瞭解過了麼?”
    陸鬼臼嗯了一聲,其實早在十三四歲在幽洞之時,張京墨便會給他看一些關於這方面的書,只不過每次陸鬼臼看書的時候,張京墨都會找藉口離開他,要麼是去幽洞采草藥,要麼就是去外面的山頭獵殺靈獸。
    那些書籍十分曖昧的描寫了一些男女之事,陸鬼臼看的懵懵懂懂,並不十分明切。
    鹿書歎道:“嘖嘖嘖,看來你只是有個一知半解,來來來,讓我給你看看……”話語落下,陸鬼臼的眼前便浮起一幅幅淫丨靡的圖畫——畫中的男女以各種各樣的姿勢交丨媾在一起,尺度之大,若是讓張京墨看見了,恐怕會氣的把鹿書給直接撕了。
    陸鬼臼初看十分震撼,他之前看的全是文字性的東西,而且描寫的十分隱晦,現在一來就是這麼直白的圖片,自然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鹿書道:“我是勸你不要沉溺這種事情,畢竟如果太早洩了元滾陽,是會影響修行的。”——這也是為什麼張京墨當了無數年和尚的緣故,他本來天賦就不算太高,若是再將修為浪費在這種事情上,恐怕修道之路十分堪憂。
    陸鬼臼看的口乾舌燥,身體也不自覺的起了變化。
    鹿書見狀心中暗喜道:看來這陸鬼臼對女人還是有興趣的,以後努力一下,說不定能讓他放下對他師父的執念,這……
    他剛想到這裡,便聽見陸鬼臼幽幽的問了句:“有男人和男人的麼?”
    鹿書:“……沒有!”
    陸鬼臼抿了抿唇,眉間的陰鬱有多了幾分,他看了看自己起了反應的部位,又看了看春天還帶著寒意的溪水,竟是想也不想的直接跳到了溪水裡面。
    鹿書見狀十分痛心的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來來來,我給你看男子和男子的。”
    陸鬼臼道:“……真有?”他本以為男子和男子之事不為世俗所容……
    鹿書笑道:“自然是有的,你也不必覺的你所想之事驚世駭俗,只要你足夠的強,站在天道頂端,這世間萬物的法則教條,都由你來定。”
    陸鬼臼眼裡有異彩滑過。
    鹿書道:“所以我勸你,暫且將這些情愛之事,丟到一邊,你的天賦過人,若是浪費了,恐怕上天都看不過去。”
    陸鬼臼抿了抿唇,然後在心中默默的定下了個目標。
    這一晚,陸鬼臼失眠了,張京墨卻倒是睡了個好覺。
    他和陸鬼臼冷戰之後,他便又去找於焚要了幾壺上好的靈酒,一個人默默的全都喝了。
    這靈酒連元嬰期的修士也能灌醉,張京墨這樣的金丹期修士,自然也是不在話下,他喝醉之後,便倒頭大睡。第二日起來,原本鬱結於心的事,莫名的紓解了許多。
    張京墨醒來後,也不起床,就靠著床沿閉目養神,心道乾脆再去找於焚用靈藥換些靈酒,再喝上幾日,說不定心結就徹底的解開了。
    他正這麼想著,卻聽到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陸鬼臼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道:“師父,你在嗎?”
    張京墨整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服,便道了聲進來吧。
    陸鬼臼早在門外,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氣,一進到屋子裡,看到神色有些懨懨的張京墨,便知道他的師父昨日又喝酒了。
    張京墨穿著寬鬆的長衫,雖然剛才稍微整理了一下,但和平日裡向來整潔的他比起來,多了一份慵懶的味道,他懶懶道:“何事?”
    陸鬼臼道:“師父,徒兒知錯了。”
    張京墨道:“哦?你錯在哪裡?”
    陸鬼臼道:“徒兒不該私自去找師父……”他並不知道張京墨已經知曉了他那朦朧的心思,只以為是張京墨被他侵犯了*,才會如此的憤怒。
    張京墨似笑非笑的看著陸鬼臼,他道:“鬼臼,師父不是在生你的氣。”
    陸鬼臼一愣,沒想到張京墨會這麼說。
    張京墨從床上坐起,那寬大的長衫也垂下露出精緻的鎖骨和白丨皙的胸膛,他走到跪在地上的陸鬼臼面前,道:“師父是在生自己的氣。”
    陸鬼臼低著頭,一動不敢動,可在張京墨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卻死死的盯著自己師父那雙踩在黑色石板上的腳。
    張京墨的腳很漂亮,足弓形狀優美,指甲圓潤如一顆顆粉色的貝殼,皮膚白的透明,可以看到那上面青色的血管。
    陸鬼臼輕輕的咽了咽口水,他覺的自己瘋了,竟是想要低下頭親一親那漂亮的足背。
    張京墨見陸鬼臼垂下頭,卻並不知道陸鬼臼在想些什麼,他繼續道:“師父在氣自己,竟是個這麼沒用的廢物。”
    陸鬼臼聽到廢物這兩個字,才終於回過神來,他猛一抬頭,看到了張京墨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那張臉上,向來帶著笑意的眼睛,此時冷如冰霜。
    陸鬼臼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京墨嗤笑一聲,他說:“鬼臼,為師有時候,真的好……”嫉妒你。後面三個字,張京墨沒能說出口,他只是伸出食指,用食指輕輕的抬起了陸鬼臼的下巴。
    陸鬼臼完全沒有料到張京墨的這個動作。
    好在張京墨只是輕輕的托了一下,便松了手,他歎了口氣,又擺了擺手,道:“總之……為師沒有生你的氣。”他是在氣他自己,用了這麼多的時間,取了這麼多的法寶,奪了那麼多人的運道,卻還是只能被困死在這一片大陸之上,竟是要將所有希望,寄託在一個曾經背叛他的人身上。
    陸鬼臼覺這個模樣的張京墨很陌生,他說:“師父……你怎麼了?”
    張京墨頓住了身形,身上慵懶的氣息變得淩冽了起來,他道:“鬼臼,你可還記得為師在幽洞囑咐你之事?”
    陸鬼臼哪會不記得,張京墨帶他離開淩虛派去幽洞修煉,不就是為了這即將到來的玄武之會麼?他點了點頭,道了聲:“記得。”
    張京墨道:“你不要讓為師失望。”
    陸鬼臼道:“是,師父。”
    張京墨揮了揮手,便讓陸鬼臼出去了,玄武大會即將到來,他也不能讓陸鬼臼在這些小事上分心。
    玄武大會將至,淩虛派的氣氛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近年來淩虛派人才輩出,張京墨同人一打聽,才知道今年才加玄武大會的新進弟子,在煉氣期五層的竟然有三個——這還沒算上陸鬼臼。
    若是往年,有一個便足以確定這玄武大會的頭籌花落誰家了,但今年確實懸了。
    這三人之中,其一便是岑道人的弟子。
    張京墨確實已經記不太清楚岑道人弟子今後到底有如何成就,不過他也不用花功夫去想起一個死人的未來。
    陸鬼臼在回到門派之後,張京墨便又給他煉了一些輔助修煉的丹藥,配上《血獄天書》陸鬼臼的修煉速度簡直就是一日千里。
    和張京墨教陸鬼臼溫和的《水延經》不同,陸鬼臼修煉的《血獄天書》之中,全是一些攻擊性極強的招式。
    張京墨日日和陸鬼臼過招,偶爾不察都會被陸鬼臼傷到。而陸鬼臼為了打過張京墨,更是想盡了法子,他腦子裡那些層出不窮的想法,讓張京墨不由的嘖嘖稱奇,心道陸鬼臼果然是根好苗子。
    在玄武大會將至的前幾個月,岑道人又來找了張京墨,這次他是特意帶著徒兒而來,看模樣是想在張京墨面前耀武揚威一番。
    但張京墨懶得和他多說,直接以閉關煉丹為由,開啟了洞府裡的禁制,連門都沒讓岑道人進來。
    岑道人有些惱怒,便在張京墨門口大肆嘲笑了一番,張京墨直接下了隔音咒,當做耳旁風了。
    不過雖然張京墨覺的無所謂,淩虛派其他的人卻將張京墨的這一番閉門不見當做了示弱。陸鬼臼入派有十一年了,可整個淩虛派知道陸鬼臼的人卻寥寥無幾,除了張京墨自己之外,就只有百淩霄和於焚稍微瞭解。
    而現在百淩霄閉關,於焚也沒能看出陸鬼臼那杯張京墨掩蓋的真實修為。
    於是於焚倒有些擔心自己這個好友,幾次上門前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張京墨不想讓自己這個好友太過擔心,而且反正玄武大會之上,陸鬼臼也會暴露真實的修為,他索性告訴了于焚陸鬼臼已經煉氣期五層中期的事。
    於焚一開始還以為張京墨是在開玩笑,待張京墨撤下禁制,他看到了陸鬼臼的真實修為後,整個人都有點懵了,他道:“清遠……你這……是從哪裡撿來的寶貝啊。”
    張京墨拍手笑道:“當初我撿他的時候,你可還是勸了我啊。”
    於焚搖頭歎氣:“這運氣……”他當初也看出陸鬼的根骨不錯,和陸鬼臼那個面相,卻讓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沒想到到頭來,這根骨不錯,竟是變成了根骨絕佳,十五歲煉氣期五層中期,在這大陸之上前後五百年,也絕不會出現第二個。
    見到於焚一臉震驚,張京墨笑意更濃,他道:“我同你打個賭如何?”
    於焚道:“賭什麼?”
    張京墨道:“我和你賭,在百年之內,我徒兒便可築基。”
    於焚搖手:“你這個玩笑可開的大了,雖然十五歲煉氣期五層已經十分逆天,但百年築基這種事——我還聽都未曾聽過。”
    張京墨擺弄了一下桌上的酒杯:“這是賭還不賭?”
    於焚道:“什麼彩頭?”
    張京墨從袖中掏出一枚火紅的丹藥,於焚一見就瞪大了眼:“火融丹?你竟是還有一枚?”當初張京墨一直對外宣稱只煉出了一枚,還給了百淩霄,於焚也沒想到張京墨這裡竟然還有存貨。
    張京墨道:“若是你贏了,這枚丹藥便給你。”

    於焚道:“若是你贏了?”
    張京墨道:“你便答應我一個要求。”
    於焚想了想,覺的怎麼都不吃虧,他身家財產加起來,還不到張京墨手中那枚火融丹的一層皮,於是爽快的應了下來。
    張京墨眼見於焚入甕,又笑了,其他人不敢說,陸鬼臼張京墨卻是極有把握——當年沒有他的幫助,陸鬼臼都在百歲之時築基成功,雖然不知道築的是幾等靈台,但終究是築基成功了。
    而張京墨打算對於焚許下的要求也很簡單——他要於焚在百年之內不出淩虛派一步。
    不出淩虛派,便遇不到那個和於焚糾纏一世的妖人——至少張京墨目前是這麼計畫的,到時候會不會起什麼變故,那就不知道了。
    安了於焚的心,張京墨便準備閉門不再接客,他沒想到的是,他閉門的第二天,掌門卻是找上門來了。
    掌門也不囉嗦,第一句話就是:“你真的要讓你徒弟參加玄武大會?”
    張京墨道:“是的。”
    掌門道:“這幾百年間,你就收了一個徒弟……”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後,才又繼續道,“若是出了什麼意外……”
    張京墨沒想到掌門居然會這麼關心他,他一時間居然有點受寵若驚,他道:“這我自然是知道的。”
    掌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想好了?”
    張京墨道:“想好了。”——掌門的性格向來都剛正無私,新進弟子必須參加玄武大會的也是淩虛派歷年來定下的死規矩,卻沒想到掌門居然親自找上門來給張京墨開後門。
    掌門見張京墨已經決定,便點了點頭,他道:“若是你已經想好,那就要承擔後果,岑道人那個弟子……”
    張京墨道:“如何?”
    掌門搖了搖頭:“天賦不錯,可惜跟錯了師父。”
    張京墨這點倒是同意。
    掌門看了張京墨一眼,又說了句:“若是跟了你,倒也不錯。”
    張京墨:“……”等等,這個發展好像有些……不對勁……?
    掌門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張京墨有點目瞪口呆,他說:“清遠,你有沒有想過,再收一個徒弟?”
    張京墨:“……”他哪敢啊。
    掌門見張京墨不說話,還以為他是和陸鬼臼師徒情深,於是道:“我看過你收的這個弟子了,根骨雖然上乘,但運數卻是不太好。”
    張京墨道:“……掌門,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掌門見張京墨神色堅決,便歎了口氣,那眼神顯然是在告訴張京墨……若是玄武大會之上,陸鬼臼出了什麼事,千萬別傷心。
    張京墨心道陸鬼臼能出什麼事?要出事,也是別的人的徒弟出事!
 第35章 大弟子
    一年的時間一晃而過,玄武大會迫在眉睫。
    這一年中張京墨和陸鬼臼離開洞府的時間屈指可數,除了必須親自去取的珍貴靈藥之外,張京墨同其他人斷絕了一切來往。
    於焚十分識趣的沒來打擾張京墨,反而很是配合的在淩虛派其他人的面前演起戲來,說他這個朋友沖昏了頭腦,竟是要送他苦心培養的徒弟去送死。
    這消息傳到了岑道人的耳朵裡,讓他狂氣更甚。他的徒弟今年二十有三,卻已經煉氣期五層,若是往年恐怕岑道人已經勝券在握,但今年卻有些變故——只不過這變故,卻不是張京墨,而是另外兩個,修為入了煉氣期五層的天才。
    那兩個煉氣期五層的新進弟子,一個拜在掌門門下,另一個則是淩虛派一位元嬰長老的弟子,想來實力也不會弱到哪裡去。
    淩虛派的所有人,幾乎都覺的張京墨的徒兒,恐怕只有一個結局了——在撥籌之時,掉下那萬丈深淵,還未長大,便化為一灘枯骨。
    張京墨不外出,自是不知道門派之中的氣氛到底如何,但每一次舉行玄武大會之時,淩虛派的氣氛都會緊張一陣子,所以他倒也沒放在心上。
    陸鬼臼依舊沒日沒夜的修煉著,在離玄武大會還有三個月的時候,卻又發生了一點小變故。
    這變故在張京墨的預料之內——陸鬼臼的師兄,張京墨的大弟子,季經綸回來了。
    季經綸是個天才,準確的說,張京墨之前的兩個徒弟,一男一女均是天才,他們入道的時間都比張京墨要早,之後的成就,也都比張京墨大。
    就拿季經綸來說,在結丹之後,他便離開了淩虛派除外遠遊,張京墨一直都沒有他的消息,在魔族入侵很久之後,張京墨才知道,季經綸在另外一塊大陸上,開創了屬於自己的門派,還結了元嬰,成為了一代開山老祖。
    現在他外出雲遊歸來,便是要為築基做準備,張京墨這個作為師父的,怎麼也要鼎力相助。
    當年張京墨為了季經綸築基這件事,可是操碎了心,他直接無視了陸鬼臼即將參加玄武大會這件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季經綸身上。
    那時的陸鬼臼到底是怎麼想的,張京墨不清楚,他只知道,在這件事後,他和陸鬼臼的關係冷淡了許多,陸鬼臼似乎刻意的減少了同他見面的時間,直到……
    不過現在既然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張京墨自然是不會再犯同一個錯誤。
    季經綸回門派時間沒有發生變化,他一回來便直奔張京墨的洞府,向自己這個師父報平安來了。
    張京墨當時正在和陸鬼臼過招,便看見天邊飛速閃過一道白光,白光落處,出現了一個身穿勁裝的黑衣修士,那修士朗聲道:“師父!”
    陸鬼臼聽到這兩個字,動作忽的一頓,沒能躲開張京墨手裡執著的木劍,被重重的打在了頭上。
    好在張京墨收力及時,並未傷到陸鬼臼,他似有不悅的瞪了眼陸鬼臼,道:“為何分心?”
    陸鬼臼低頭認錯。
    張京墨道:“若你和人打鬥之時,旁人喊了聲張京墨要死了,你還真要回頭看看?”
    陸鬼臼沒說話,但嘴唇卻抿了抿,顯然是有些心虛。
    張京墨恨鐵不成鋼道:“難不成我倒成了你的弱點了?你師兄喊我一聲師父,你頭上便要挨上一刀,我倒想看看,你這腦袋能挨上幾刀?”
    陸鬼臼只好又誠誠懇懇的重新認了錯。
    見陸鬼臼服氣了,張京墨才收起了手上的木劍,喚來了在洞府外等待的大弟子。
    季經綸一入洞府,便直奔張京墨身邊,他卻是沒料到張京墨身邊出現了個陌生的少年,稍微一愣後,便道:“這位是……?”
    張京墨道:“這是你小師弟,名叫陸鬼臼,鬼臼,這是你大師兄,季經綸。”
    陸鬼臼乖巧的行了個禮,又甜甜的叫了聲大師兄。
    季經綸笑道:“幾十年不見,沒想到多了個小師弟,來來來,師兄也沒什麼好東西,前些日子我恰巧遇到了一隻寒舟鶴,便將它的靈羽,送予你吧。”
    寒舟鶴乃是一種罕見的靈獸,它的要害之處長有一根靈羽,這靈羽也沒有其他什麼作用,只是能夠將它載著的東西浮起來——那東西,甚至可以是一座小小的島嶼。
    若是修士想要建那浮空島嶼,這寒舟鶴的靈羽,卻是不可缺少之物了。
    陸鬼臼也沒客氣,接過季經綸的禮物之後,道了聲謝。
    張京墨掃了掃季經綸的身體,道:“經綸,你此時回來,可是為了築基?”
    季經綸道:“沒錯師父,我築基丹的材料已經尋得七七八八,只求師父為我煉得一丹,再為我護法。”
    張京墨微微頷首,道:“沒問題,只是你築基之事,需等到玄武大會之後。”
    季經綸一愣,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陸鬼臼,道:“這是師弟要去參加玄武大會?”
    張京墨道:“沒錯。”
    季經綸略一沉吟,又看了看陸鬼臼,猶豫片刻後,才道:“師父,我雖然才回門派,卻是聽說今年的玄武大會之上,已是有三個煉氣期五層的新進弟子……”
    張京墨道:“此事無需你擔心。”
    季經綸聞言,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既然張京墨決定的事情,那肯定是有其原因,以他對他師父的瞭解,張京墨倒也不至於意氣用事白白的讓陸鬼臼去送死。
    張京墨道:“鬼臼,你且自行修煉,我有些事情想同你師兄說。”
    陸鬼臼在季經綸面前表現的格外乖巧,他低低的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見陸鬼臼走了,張京墨便讓季經綸講講他這次游離的收穫。
    季經綸將自己所遇之事一一道來,張京墨聽後,忽的問了句:“金澤的蓮花,今年開的可好?”
    季經綸隨口道:“師父怎麼知道金澤的蓮花開的好?前年我正好去了那裡,聽聞金澤蓮池中的蓮花,開了足足十二朵。”
    雖然在張京墨的預料之中,可他的臉色還是略微變得有些陰沉。
    季經綸又道:“金澤的蓮花開的那麼好,枯禪穀這幾年,又不知道該出多少天才了。”
    不知道?其他人不知道,張京墨卻不能不知道,金澤的十二朵蓮花,朵朵盛開,卻只催出了一個天才,一個名為天麓的絕世之才。
    而張京墨當初在取得朱焱之時,便設計毀掉了天麓弟弟天奉的肉身,只求這件事,能稍微阻攔天麓的腳步。
    但是現在看來……這步棋卻似乎並沒什麼作用。
    得了這個消息,張京墨又道:“你這次築基,有幾分把握。”
    季經綸自通道:“徒兒有信心築成上八品靈台。”
    築基築靈台,這靈台分為三等,以三七為界限,三等以下為下品靈台,三等到七等為中品靈台,而八等到十等,是上品靈台。

    築成靈台的寬廣,便定下了這人日後的極限,若是下品靈台,便連結丹的機會都十分渺茫。
    張京墨道:“如此便好。”他記得季經綸的確是築成了八品靈台。
    季經綸道:“師父為何突然想起收個小師弟?”他記得張京墨最愛清靜,收他和師妹,都是被掌門催了好幾次,才被迫收下的。
    張京墨笑道:“這不是人老了,就怕寂寞了麼。”
    季經綸卻是不信,他道:“師父說笑了。”
    張京墨搖了搖頭,略過了這個話題,他道:“你再好好準備一番,待玄武之會一過,我就為你煉丹。”
    季經綸自然是應下。
    張京墨又和季經綸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才和他道了別,待季經綸走後,張京墨卻覺的似有塊大石懸在心中。
    陸鬼臼並不知張京墨所想,他在聽到季經綸喚張京墨師父的時候,便心有不悅,但他又不能說出口,於是只好裝作一副善解人意的乖巧模樣。
    待張京墨叫他自己去修煉,陸鬼臼鬱悶之下,竟是靈火外泄,將洞府之中一片綠地熔成了岩漿,待他冷靜下來之後,岩漿雖然也冷卻下來,地面卻是變成了光禿禿黑乎乎的岩石,寸草不生。
    張京墨一過來,便感到了一股熱氣,他一看便知陸鬼臼幹了些什麼,他喚了聲:“鬼臼。”
    陸鬼臼有些心虛,抬頭解釋道:“師父,我這是不小心……”
    張京墨似笑非笑的看著陸鬼臼,當年的他不知道陸鬼臼是為了什麼生氣,現在的他難道還能不知道?無非就是突然間多了個師兄,小孩子不高興了。
    然而玄武之會將至,張京墨並不想讓這些小事擾亂了陸鬼臼的心,於是他不但沒有責駡陸鬼臼,反而柔聲的安慰,他道:“沒關係,下次小心就好。”
    陸鬼臼低低的嗯了聲。
    張京墨道:“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陸鬼臼卻是道:“師父,大師兄什麼時候拜你為師的?”
    張京墨道:“那是幾百年前了……你爹都還沒出生呢。”
    什麼時候出生,卻是陸鬼臼決定不了的事,雖然不滿,也只好認了。
    張京墨道:“你好好修煉,以後為師可就指望你了。”
    陸鬼臼沒想到張京墨竟是莫名的冒出這麼一句,他道:“師父,徒兒一定會好好修煉的,徒兒會努力保護師父,不讓其他人傷到師父。”
    ——這話說的真是巧,張京墨一邊笑,一邊在心中想,不讓別人傷到我,那麼是不是你自己就可以親自來了?罷了罷了,就算養只老虎,不也還要割幾塊肉的麼。
    季經綸回來,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很快,玄武大會正式開場了。
    張京墨已經為這場大會做了太久的準備,根本不容有失。
    於是在玄武大會前幾天,陸鬼臼身上所有的裝備都換了一套,張京墨讓陸鬼臼身上帶滿了符籙和靈藥,且用靈器將陸鬼臼從頭包到腳。
    季經綸也在場,看到張京墨這副模樣,笑道:“師弟,我可是要嫉妒你了,師父當年也沒對我這麼好過啊。”
    張京墨正在心煩,聽到這話沒好氣道:“去去去,一邊去,別來打岔。”
    季經綸聞言又笑了起來,卻是不再說話了。
    陸鬼臼乖乖的讓張京墨將他武裝起來,他非常喜歡師父對他重視的模樣,喜歡看著他師父微微皺眉,思索著該讓他怎麼才能更厲害一點。
    師兄的話讓陸鬼臼的心中猶如吃了蜜一般,他說:“師父,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張京墨想了想,又道句:“實在是拿不下第一就算了,一定要安全的回來。”
    陸鬼臼點了點頭。
    兩人正在說話之時,送來玄武之會入場木牌的鶴童也到了。張京墨取下木牌,賞了鶴童一顆丹藥,鶴童開心的高鳴一聲,便起身飛走了。
    待鶴童飛遠了,張京墨才鄭重的將木牌交到了陸鬼臼手上,他道:“這木牌,便是玄武之會的入場券,你可要保管好了。”
    陸鬼臼說了聲好。
    張京墨看了看和他差不多高的陸鬼臼,總覺的有什麼話沒交代完,他皺著眉頭想了許久,卻還是沒想起,廢話倒是說了不少。
    反而是站在一旁的季經綸忍不住了,他說:“師父,你這哪是在送徒弟去考試啊,明明是在送丈夫上戰場啊。”
    陸鬼臼聞言一樂,張京墨卻是喝道:“胡鬧。”
    季經綸委屈道:“師父,你還說我胡鬧,今天你和師弟說的話,抵得上你和我一年裡說的話了。”
    張京墨冷冷道:“我煉丹閉關,一年可不會和你說上一句話。”
    季經綸假哭道:“師父,有了師弟你就偏心啦,當年我玄武大會的時候,你可是就只叫了只鶴童把我送去,我還沒到場地呢,就把腿給摔斷了。”
    張京墨聞言也笑了起來,說起來他的徒弟和玄武大會還真是有些淵源,當年季經綸也算得上一個天才,不少人都指望他在玄武大會上露臉,結果這個熊孩子在去玄武大會的路途上太過激動,竟是直接從張京墨派去的鶴童身上直接掉了下來。那時的他還未築基,那麼高的高度直接掉落在地上,直接砸出了一個人形,渾身的骨頭也都斷的七七八八,別說玄武大會了,養傷都養了幾個月。
    季經綸這麼一打岔,張京墨的眉頭總算是舒展了下來,他卻沒有注意到,在他露出笑顏的時候,陸鬼臼卻像是不太高興。
    陸鬼臼沖著鹿書說了句:“為什麼看著師父笑,卻不開心呢。”
    鹿書歎道:“那要是看他是對著誰笑了。”
    陸鬼臼恍然。
    張京墨笑完之後,拿到了木牌的陸鬼臼就該上路了,張京墨害怕陸鬼臼半路遇到什麼危險,所以硬是將他送到玄武大會的禁制之內,才離開。
    在離開的路上,自然是又遇到了那滿臉春風的岑道人——說是遇到,倒不如說是岑道人自己找上門來了。
    岑道人開口便是:“張京墨,數日不見,又憔悴了啊。”
    張京墨面無表情:“哪裡哪裡,岑道人才是憔悴了,不知從山下買來的靈藥可還合胃口?”
    岑道人聞言一口氣憋在了胸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自從他和張京墨撕破臉皮之後,張京墨就再給沒有給過他一顆丹藥,使得他必須花大把靈石從其他地方買丹藥……那些丹藥的藥性不但不如張京墨煉出的,價格還十分昂貴,搞的岑道人苦不堪言。
    岑道人道:“你就趁現在高興吧,待一月之後,我倒要看看,你還笑不笑的出來。”
    張京墨道:“與其擔心別人,倒不如先擔心自己,岑道人,我看你這百年間是難以突破了吧,可憐了你那個徒兒,早早的就要死了師父。”
    岑道人一直沒想到明白,張京墨這個平日不喜歡吭聲一副仙風道骨的人怎麼說起話來這麼的毒,句句戳到他的心窩,他簡直要被氣的暈厥過去,若不是淩虛派嚴禁內鬥,恐怕他都要直接和張京墨打起來了。
    算了算,讓他得意把,等到玄武大會結束,張京墨就得意不起來了,岑道人一想到玄武大會結束之後張京墨聽到他徒兒身死的消息時悲痛欲絕的模樣,心中的鬱氣便散開了,他哈哈大笑幾聲,道了聲:“張京墨,你嘴巴再厲害有什麼用,一月之後,有你哭的時候!”
    張京墨道:“呵呵。”
    兩人不歡而散,張京墨直接去找了於焚喝酒,反正這個月陸鬼臼都不在他身邊,他也不用每日陪著陸鬼臼修煉。
    于焚見到張京墨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問了句:“陸鬼臼出事了?”
    張京墨一拍桌子,竟是將石桌直接拍了個粉碎,他怒道:“別一天到晚出事不出事的,我徒弟好著呢!”
    於焚哈哈一笑,道:“好吧,既然你心情不好,我便陪你,喝個痛快。”
    卻不想他剛說完這句話,便聽到張京墨幽幽的問了句:“陸鬼臼,不會真的出事吧。”
    於焚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第36章 玄武會初
    陸鬼臼被張京墨送至玄武大會會場後,便一個人入了布下禁制的會場。
    在會場門口,已經站了許多的新進弟子,這些弟子小的和陸鬼臼年紀差不多,十五六歲,大的則接近三十。
    玄武大會每隔二十年舉行一次,舉行之時年紀超過十五歲的淩虛派弟子都必須參加,而所有弟子,一生只能參加一次。
    當年張京墨入派的時候,也參加過玄武大會,只不過他的天賦向來都沒有展現在修煉上上面。當時已經可以獨自煉出丹藥的他,並沒有能在玄武大會上取得什麼耀眼的成績,只是勉強堅持到了最後。
    陸鬼臼到場之後,便將手中的木牌交予了在一旁靜候的修士,那修士看了看木牌,又看了看陸鬼臼,眼裡滑過一絲不明顯的憐憫,他道:“你便是張京墨之徒?”
    陸鬼臼點了點頭。
    那人道:“你且小心些,切記不可勉強。”
    陸鬼臼沒料到這人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他只知道張京墨為他掩蓋了修為,卻不知道淩虛派之中,已經有了各種各樣奇怪的傳言。
    因為張京墨在煉出火融丹後,就帶著陸鬼臼徹底消失了,時隔幾年才回了門派,回派之後又對所有人閉門不見,在外人看來,自然是格外的怪異。於是淩虛派之中關於張京墨癲狂的消息不斷的傳開,大多數人都聽說了張京墨,被岑道人刺激到,所以硬要送自己弟子去死的這件事……
    又因為張京墨身份特殊,和門派之中的人關係大都不錯,於是收取陸鬼臼木牌之人,未免也對陸鬼臼存了那麼一兩分惻隱之心。
    陸鬼臼並不知其所以然,但他還是溫聲道了謝,這才轉身離開。
    收取靈牌之人,見陸鬼臼轉身,心道這麼一個翩翩少年郎,就要因為他師父的虛榮心死在這山中,便也輕歎了口氣。
    陸鬼臼走在人群裡,跟著領路人一起踏上了入山的小路。
    玄武大會的會場,在山頂,然而領路人只會將弟子們領到山腳,讓他們自行爬上去。當弟子到達山頂之後,便會看到幾塊浮在天空中的巨石,每一塊巨石之上,都浮著一張竹簡,那竹簡上的數位,便是弟子們需要爭奪的東西。
    好在淩虛派也不至於讓弟子們自相殘殺,於是便規定只要碰到了那塊竹簡,便不可再被他人奪取。若是惡意傷人,也會受到懲罰——自然,這懲罰,肯定不會致命。
    此時玄武大會,有兩三百淩虛弟子,這兩三百人之中,無一不是精英之才,才會被淩虛派的長老們看中,收為弟子。
    站在山腳的人群之中,兩個男子十分顯眼,他們均著同樣的衣服,紮著同樣的髮型,再仔細一瞧,便會發現這兩人長的一模一樣。
    陸鬼臼瞧的有趣,旁邊的弟子也在竊竊私語,陸鬼臼聽後,才知道這兩個十七八歲的弟子,竟是張京墨對他千叮嚀萬囑咐的對手。
    其中一人名喚宮懷瑜拜在掌門門下,另一人名喚宮喻瑾拜在淩虛派的一位元嬰長老門下,兩人歲拜了不同的師父,可天賦卻同樣的逆天,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進入了煉氣期五層。
    宮懷瑜是弟弟,性子要跳脫一些,一邊走一邊同他哥哥說笑,兩人走在人群之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同他們相比,陸鬼臼就要低調許多了,他朝著那望不到頭的山巔望瞭望,便聽到領路人朗聲道:“接下來的路就由你們自己來走了。”
    弟子們齊聲應好。
    領路人又道:“無論遇到何事,只要你不想再繼續下去,便捏碎手中的木牌,便會有人出現將你們接走。”
    陸鬼臼看了看自己手中平平無奇的木牌,便將它揣進了懷中。
    領路人又道:“你們牢記,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為了爭那第一丟了性命,可是虧本的買賣。”
    弟子們都笑了,似乎是覺的領路人是在開玩笑。
    領路人見狀,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弟子們可以進山了。
    於是便見弟子們三三兩兩,紛紛都踏上了那青石板鋪成的小路。
    陸鬼臼正欲上前,身後忽的有一人重重的撞了一下他,他一扭頭,便看見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朝著他冷笑了一聲,那笑容之中全是滿滿的惡意。
    想來這人,便是那岑道人的徒弟了。
    陸鬼臼不鹹不淡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隻無足輕重的蟲子。
    那人被陸鬼臼的目光一刺,頓時便生了火氣,他低低的說了聲:“你最好現在就把木牌捏碎,不然,我定要在你死前把你那雙眼挖出來,送到你師父面前……”
    陸鬼臼懶洋洋的打斷了那人:“好狗不叫。”
    那人怒目相視,但礙於還站在一旁的領路人,便甩袖而去了。
    陸鬼臼也不管他,逕自選了條小路,往山中去了。
    這山中煙霧並非一般的霧氣,陸鬼臼用靈氣裹住了雙眼,也看不透那朦朧的霧氣,倒是一直沒說話的鹿書,說了聲:“好大的陣仗。”
    陸鬼臼道:“嗯?”
    鹿書道:“你們淩虛派還真是財大氣粗,這麼一個大陣,竟是用來選拔弟子?”
    陸鬼臼道:“大陣?這是個陣法?”
    鹿書道:“自然,你現在不過煉氣期五層,肯定會被陣法迷惑,若是等你有了元嬰大能,再來這裡看看,便會發現這裡不過是一堆亂石罷了。”
    陸鬼臼聞言,走到路旁,伸手敲了敲路旁的樹木,道:“這樹不是真的?”
    鹿書道:“何止是樹,這裡就沒有真的東西。”
    他話語剛落,山林間便響起了一聲虎嘯,那虎嘯聲厚重悠長,一聽便知那只虎不是凡物。
    陸鬼臼笑道:“果真不是真物。”
    鹿書道:“嗯?”
    陸鬼臼道:“我剛一想,這密林之間會不會出現什麼野禽猛獸,這便來了一隻。”
    他說完,便見一頭吊睛白額猛虎從山林中走了出來,那猛虎周深圍繞著濃郁的霧氣,血口微張,口邊甚至還掛著新鮮的血液,顯然剛剛捕食完畢。
    陸鬼臼好奇道:“我若是被它咬一口,會死麼?”
    鹿書無奈道:“你可以去試試。”
    陸鬼臼雖是好奇,卻不會以身試法,他從袖中掏出了一柄飛劍,便沖著那猛虎微微頷首,口中道了聲:“請。”
    請字一出,猛虎猛地朝著陸鬼臼撲了過來,陸鬼臼彎腰躲過這一撲,便轉身持劍朝著虎身上斬去。那老虎也是十分靈活,一撲不成便立馬扭身,使得陸鬼臼刺過來的劍刃剛剛從它身側擦過。
    此時陸鬼臼和老虎的距離十分接近,老虎低吼一聲,便又是沖著陸鬼臼的腦袋拍下一爪,這一爪若是拍實了,陸鬼臼的腦袋恐怕就是那熟透的西瓜,被一爪拍個稀巴爛。
    陸鬼臼腳下一點,直接往上飛去躲過了這一擊,讓陸鬼臼沒有想到的是,這老虎見陸鬼臼向上飛去,竟是也騰起雲霧追了過來。
    若陸鬼臼第一次對敵,恐怕會狼狽不堪,然而之前張京墨讓陸鬼臼做的訓練在此時便顯露出了效果,見老虎窮追不捨,陸鬼臼假意想要朝山林中奔逃,那老虎見陸鬼臼想逃,自是也加快了速度,幾番奔逃之下,終於追上了陸鬼臼,然後一口重重咬到了陸鬼臼的腿部。
    只不過這一口咬實之後,老虎便瞬間知道自己上當了,因為被他咬在口中之物,根本就不是肉類,而是硬邦邦的木頭。
    原本應該飛在他前面的陸鬼臼,卻是出現在了它的正上方,手中的飛劍淩冽的刺了過來,將老虎對穿。
    老虎吃痛大吼,身體裡卻沒有血液流出,而是騰起了一片煙霧,待煙霧散盡,地上出現了一顆紅色的晶體。
    陸鬼臼撿起那晶體看了看,沒認出是什麼東西。
    鹿書見多識廣,自然識得此物,他道:“這是火靈晶,雖然只有一小塊,但是也足以抵得上一塊上等靈石了。”他說完,便嘖嘖稱奇,“有錢,你們淩虛派還真是有錢!”
    陸鬼臼沒理鹿書,收好了火靈晶,又上路了。
    玄武大會的時間定為一個月,一個月後,誰獲得的竹籌的數字大,誰便是第一名。又因為竹籌的不可奪取性,幾乎所有想要奪取名次的弟子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山頂。
    陸鬼臼在山中行了幾日,再加上鹿書的幫助,他很快便摸透了這座山的規律。原來這山與其說是考驗修為,倒不如說是在考驗心性。
    入山之後,越是害怕什麼便會越是出現什麼,如果是個害怕蛇蟲鼠蟻的女弟子入了山中,想來也是十分的難過。
    陸鬼臼心性坦蕩,未曾有過什麼特別害怕之物,但他在知道了殺死這裡的野獸會掉落火靈晶之後,有時便刻意的幻想些野獸。待它們出現,便將它們斬殺取走火靈精。
    這樣的行為持續了五六次之後,陸鬼臼就不得不停手了,因為他發現他招出的怪物一次比一次強,最後一次,他甚至還被那野獸狠狠的撓上了一爪,差點沒撓掉一隻手臂。
    受了這麼次傷,陸鬼臼也知道前輩的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了,他只好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凝神靜氣,一心往山上繼續爬。
    陸鬼臼的確是占了個大便宜,因為一般進入這陣中的弟子,不過是五層初期,根本不會那麼容易的殺死這陣容靈氣化成的野獸。
    但陸鬼臼自恃已經五層中期,外加有《血獄天書》的至陽靈氣,竟是輕易的斬殺了五六隻野獸,才嘗到了苦頭。若是這事情被張京墨知道了,恐怕他又要惱怒一陣,因為他當年進入這玄武大會,一隻野獸都沒能殺死,還被一條巨蟒追的靈氣耗盡,險些早早退場。
    像陸鬼臼這樣的變態,實在是不多,於是在上山途中,便有大批弟子捏碎了木牌,選擇了放棄。
    這些弟子有的是心性不穩,幻想出的野獸一隻比一隻可怕,有的則是實力不濟,殺不掉野獸不說,連逃都沒能逃掉。
    陸鬼臼並不知道,只是半個月的時間,這山中便已少了一半的人。
    這半月期間,陸鬼臼在山林中也遇到了一些同門師兄,但大多數情況下,他都先發現對方。因為不知道對方是好是壞,也不想浪費多餘的力氣在路途之中,於是,陸鬼臼通常便會先躲起來。
    陸鬼臼日夜兼程,只想著儘快到達山巔。
    然而天公不作美,半月之後,山中下起了暴雨。這暴雨的雨水極為寒冷,低落在皮膚上便讓人覺的骨子裡也浸入了寒意。
    陸鬼臼倒也不怕,他本就修習了至陽靈氣,環境約為寒冷越適合他修煉。現在天空中落下的寒冷之雨,反倒給他添了幾分動力。
    就這麼走走停停,就在陸鬼臼以為自己快要到達山巔之時,他又遇到了熟人——在山門口見到的那一對雙胞胎。
    陸鬼臼發現他們時,那兩人正站在樹下吃著乾糧,看模樣似乎剛好在休憩。他們兩人衣著整齊,神色之中也沒有疲憊之意,想來也是沒有遭遇什麼激烈的戰鬥。反觀陸鬼臼,他因為靈獸的緣故,右臂受了傷,雖然只是皮外傷,但身著的衣物卻是顯得有幾分狼狽。
    氣氛安靜了一會兒,雙胞胎其中的一個忽的開口道:“出來吧。”
    陸鬼臼沒動。
    那人又道:“別躲了,你隔的那麼遠,我就聞到你的臭味了。”他說著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
    雙胞胎的另一個也冷冷的吐出一句:“出來。”
    陸鬼臼卻是依舊沒動。
    雙胞胎中脾氣更加暴躁的弟弟宮懷瑜,在袖中掏出什麼,直接朝著陸鬼臼的方向扔了過來。陸鬼臼渾身緊繃正欲起身,卻見離他不遠處的地方飛出一人,接住了宮懷瑜扔出之物。
    那人卻是個美貌的年輕女子,看年齡不過十七八歲,身著一套白衣,笑起來也十分的甜美,她道:“懷瑜哥哥,你別這麼凶嘛。”
    宮懷瑜冷笑一聲,道:“你在找死。”
    女子道:“送佛送到西,你們都幫了人家這麼久了,再多幫我一會兒,不好嗎?”
    宮懷瑜嗤笑一聲,道:“要不要我真的送你歸西?”
    女子似有不甘,又是一通撒嬌,然而宮懷瑜只是還以冷嘲熱諷,宮喻瑾卻是連話都懶得說一句。
    見到這種情況,女子也自知是討不得好了,她眼睛一轉,片刻後眼眶中便盈滿了淚水,宮懷瑜見狀臉色一變,口中的呼聲還未出口,便聽到女子一聲哭嚷:“好多狼啊,好可怕啊!”她說完就將手伸進袖子,捏碎了參加大會的木牌,人一閃便消失在了三人面前。
    宮懷瑜:“……”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小人,而是一個蠻橫的女子,小人還要圖利,可若是那蠻橫的女人生氣起來,卻是什麼都不管了。
    女子消失之後,三人便聽到了此起彼伏的狼嘯。
    本來是圍觀的陸鬼臼卻莫名的陷入此事,心情自是不大的好。
    宮懷瑜也被那女子氣的不輕,他道:“哥,為什麼要讓她跟著我們,這下可好了。”
    宮喻瑾冷冷道:“你忘了你師父是怎麼囑咐你的了?”
    宮懷瑜聞言有些洩氣,他道:“那這可怎麼辦啊。”他剛說完,便聽到了越來越近的狼嘯聲,“這群狼恐怕有個二三十頭吧!”
    宮喻瑾歎道:“還能怎麼辦,跑吧。”他說完,便運氣靈氣拔腿就跑,看那模樣是絲毫不打算和狼群硬來。
    宮懷瑜也趕緊跟在了宮喻瑾身後,往山上跑去。
    陸鬼臼無法,也只好運氣法決,從另外一條路跑走了。
    結果越到山頂,小路越少,三人狂奔了一炷香後,不但沒有甩掉狼群,還在下一個路口相遇了。
    陸鬼臼自是不驚訝,反倒是宮懷瑜和宮喻瑾沒想到在這裡還會遇到陸鬼臼。陸鬼臼同兩人對視一眼,均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戒備神色。
    然而身後的狼嘯卻是不給三人多說什麼的機會,三人在對視中很快達成了共識——先把狼甩掉再說。
    於是三人便在小路上狂奔起來,陸鬼臼故意壓了壓自己的速度,跑在了最後一個,還做出了一副體力不支勉強奔逃的模樣。
    宮懷瑜和宮喻瑾見狀才稍微放下了些心,在他們的眼裡,陸鬼臼的修為不過是煉氣期四層,之前也肯定耗費了一些靈力。現在奔逃起來,離力竭恐怕也不遠了。
    宮懷瑜和宮喻瑾都不介意再減少一個對手。
    本來宮懷瑜和宮喻瑾都以為陸鬼臼被狼群追上,被迫捏碎木牌,卻沒想到這小子雖然已經累的直喘粗氣,腳步虛浮,臉色發白,那速度卻還是沒慢下來,反而狼群的聲音逐漸變小,顯然是被三人甩開了。

    宮懷瑜和宮喻瑾對視一眼,竟是十分有默契的減慢了速度,也不知打了什麼心思。
    等三人停下來之時,陸鬼臼已是滿頭大汗,他不故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還往嘴裡塞著丹藥,顯然是快要沒力氣了。
    宮懷瑜道:“你叫什麼名字?”
    陸鬼臼道:“我叫陸鬼臼。”
    宮懷瑜聞言卻是有些不高興了,他道:“你就是陸鬼臼?”
    陸鬼臼點了點頭。
    宮懷瑜不悅道:“你怎麼不早說?”
    陸鬼臼道:“若是早說,會如何?”
    宮懷瑜又忽的笑起來:“若你早點說,我們便幫幫你啊——”讓你早點,脫離苦海。
 第37章 奪籌
    陸鬼臼察覺出了宮懷瑜的敵意,他一邊喘息一邊用虛弱的聲音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宮懷瑜朝著宮喻瑾拋去一個眼神,兩人看向陸鬼臼的神色裡,均露出些許鄙夷。
    宮懷瑜道:“我最看不起的人,便是自己實力不行,卻又想在巔峰之位佔有一席之地,於是只好到處求爺爺告奶奶。讓別人讓著他些。”
    他話說到這裡,卻已經十分的明顯了,顯然是他的師父叮囑他不要傷害陸鬼臼,而在他的眼中,陸鬼臼則變成了一個被師父護著的無膽鼠輩。
    陸鬼臼也不分辨,只是露出委屈的神色,嘴巴動了兩下,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放棄了。
    宮懷瑜見狀,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他還欲再嘲諷幾句,卻被攻宮喻瑾喝住了,宮喻瑾道:“夠了。”
    宮懷瑜有些不太高興,但還是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宮喻瑾道:“走吧。”
    宮懷瑜看了一眼陸鬼臼,便要轉身離去。
    陸鬼臼在這時卻是喊住了兩人,他道:“兩位師兄留步。”
    宮懷瑜道:“你還有什麼事。”
    陸鬼臼假意尷尬的笑了笑,他道:“不瞞兩位師兄,其實我也自知實力不濟,但師父對我期望過大,我也只好拼盡全力,這才走到了現在的位置……”
    這話被宮懷瑜聽去,倒也覺的不假,其實他對陸鬼臼能走到這個位置已經非常好奇了,因為在外人的眼中,陸鬼臼這煉氣期四層,也不過是中期罷了。
    陸鬼臼又繼續道:“鬼臼知道奪魁無望,只想覽一覽那山頂的風光,不知兩位師兄,可否帶鬼臼一程。”他說完便從袖中掏出兩枚丹藥,遞到了宮懷瑜和宮喻瑾的面前,“這兩枚丹藥,便作為兩位師兄的報酬如何。”
    宮懷瑜還未說話,宮喻瑾便將陸鬼臼手中的丹藥取了過來,他放到鼻間細細一問,片刻後便道了聲好。
    宮懷瑜見他哥都同意了,雖有些不願,卻還是答應了下來,反正這裡離山頂也沒有多少距離。
    於是三人達成了共識,便開始一同朝山上爬去。
    此時山間的雨水越來越多,茫茫一片,配上那茂密的樹叢,十米開完幾乎就快要看不清楚。
    宮懷瑜和宮喻瑾兩兄弟走在前面,陸鬼臼則是跟在後面,他雖然隨時都是一副力氣將要用盡的模樣,但還是沒有掉隊。
    就在即將登上山頂的時候,他們三人終於和其他也即將登頂的弟子相遇了。
    另一條小路上上來了兩人,其中一人是煉氣期四層,另一人則是在山腳下嘲諷陸鬼臼的岑道人弟子。
    他就沒有宮懷瑜和宮喻瑾兩人同行那麼輕鬆了,身上的衣物已然有些破損,但臉上的氣色還算不錯,應該是沒有消耗太多的靈氣。
    陸鬼臼同他們一相遇,那人便露出驚愕的神色,顯然沒想到陸鬼臼是怎麼和宮懷瑜宮喻瑾湊到一堆的。
    好在宮懷瑜也不喜歡那人,見到他便開口嘲諷道:“喲,我道這是誰,原來是向明子啊,沒想到你還能走到這裡,我還以為你在山腳就被狼叼了去了呢。”
    面對宮懷瑜的嘲諷,向明子的臉色極為難看,但礙於即將進行奪籌,在這裡浪費靈力顯然是不明智的。於是他壓下了心中的怒氣,竟是沒有回話。
    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名貌美的女弟子,此時淋了雨看起來楚楚可憐,她瞅了瞅向明子,又瞅了瞅站在他們對面的宮懷瑜和宮喻瑾,柔柔的說了聲:“謝謝向師兄帶著月兒來到山頂。”
    向明子道:“客氣客氣,都是淩虛派弟子,互相扶持是應該……”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那自稱月兒的女子,幾步走到了宮懷瑜和宮喻瑾身邊,開口撒嬌道,“師兄,你們怎麼沒來找我啊。”
    宮懷瑜道:“我們沒來找你,還不都怪你那個姐姐。”
    說著說著,三人便閒聊了起來。
    向明子見狀目齜欲裂,他在山腰遇到這女子時,這女子正好被一隻巨熊追殺,他見美心喜便順手救下了這女子,卻不想到這人竟是和宮懷瑜他們一路的。
    向明子氣的臉色發青,便把怒氣全都發到了陸鬼臼身上,他狠狠的瞪了眼陸鬼臼,便甩袖而去。
    陸鬼臼:“……”關我屁事啊。
    宮懷瑜三人顯然是在故意氣向明子,見他走了,便大聲笑了起來,宮懷瑜道:“那個蠢貨,也不知道他怎麼煉到煉氣期五層的,要頭腦沒頭腦,要悟性沒悟性……”
    宮喻瑾卻是道:“走吧。”他看了陸鬼臼一眼,見陸鬼臼也臉色不大好看,才收回了目光。
    於是三人變成了四人,一同往山頂的位置走了過去。
    即將到達山頂,雨勢也越來越大,陸鬼臼走兩步就要喘口氣,看的月兒也奇道:“這人到底是怎麼走到這裡的?”
    宮懷瑜道:“你別管他。”
    月兒好奇的看了一眼陸鬼臼,卻是十分聽話的熄了好奇心。
    到了山頂,沒有了樹木的遮蔽。大顆大顆的雨點從天上落下,重重的砸到了人的身上,若是不用靈力護體,很快便會被砸的青青紫紫,渾身生疼。
    但無論是陸鬼臼還是雙胞胎,都沒有用靈氣護體,他們知道此時靈氣的重要作用,所以均咬著牙硬是撐了下來。
    反倒是月兒沒有什麼指望,身上便浮起一層淡淡的薄光,將她與雨水隔開來。
    踏入山頂之後,視野終於開闊了起來,一眼望去,便可見那漫山茂密的樹林延綿數裡,雲霧繚繞,美不勝收。
    在山頂之上,如同張京墨說的那般,懸浮著幾塊巨石,那巨石有六塊之多,一塊比一塊高,巨石之上均放著竹簡,即便是在這茫茫大雨之中,也可以見其暖色的光芒。而巨石之下,便是一條深不可見底的峽谷,那峽谷之中冒出的寒意逼人,讓人望上兩眼便會心生懼意。
    這時候岑道人的弟子,向明子也到了,他和宮懷瑜宮喻瑾一般,朝著頭頂上的巨石望了上去,很快便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宮懷瑜和宮喻瑾對視一眼,宮懷瑜道:“我先來吧。”
    宮喻瑾點了點頭。
    向明子自知自己一人肯定不能和那兩個雙胞胎硬拼,於是他故意道:“都說你們兩人是淩虛派的天才,不知這次是否有機會奪得那多年無人問津的頭籌?”
    宮懷瑜絲毫不上鉤,反言相譏:“我和哥哥哪裡配得上天才這個詞,倒是向明子向兄,你不是一直號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煉道天才嗎,想來若是奪不下那頭籌,怎麼也配不上這個稱號吧。”
    向明子冷笑幾聲,卻是不再回話。
    陸鬼臼聽到兩人對話,問了聲:“那頭籌很難奪麼?”
    月兒本就沒有奪籌的打斷,正站在一旁看熱鬧,聽到陸鬼臼這麼問,似乎有些驚訝,她道:“你師父沒有同你說嗎?”
    陸鬼臼搖了搖頭。
    月兒道:“這頭籌是最難奪得的一塊,其上有數九十九,一旦奪得便確定了第一的位置。”
    陸鬼臼道:“那為什麼不直接去奪頭籌?”
    月兒笑道:“頭籌哪有那麼好奪,這千百年間,奪得頭籌的就只有你師父的師兄百淩霄,此外再無他人。”
    她說完,朝著頭上一指,道:“你瞧,那便是頭籌。”
    陸鬼臼順著月兒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在那昏暗的天空之中,仿佛有一顆微微閃爍的星辰,那星辰在烏雲之中忽隱忽現,只是一眼便可看那頭籌離這裡離的極遠。
    陸鬼臼心中已有了定數。
    而這時宮懷瑜已經運起靈力,準備登上那巨石奪籌了,他的靈氣是淡淡的青色,和他的性格倒是不大相配。
    可憐那向明子也想前去奪籌,可是礙於還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宮喻瑾,他卻只能咽下口這氣,看著宮懷瑜朝著天空中飛了去。
    今年的情況極為特殊,往年到達山頂的弟子會更多,於是奪籌之時,便會發生很多爭奪。經常出現幾人一同奪籌,結果靈力耗盡的那人被另一人一腳踹下山崖的事。
    若是那人沒有靈力護體,又沒能及時的捏碎木牌,煉氣期的修者直接從巨石落下,掉進那無盡的寒淵之中,十有□□都是凶多吉少。
    還有更加惡劣之人,在奪籌之初便將旁人的竹籌奪走,斷了他人自救之路。
    宮懷瑜的身形越來越小,隱約可見他在巨石之間輾轉騰挪,不斷的跳躍,他很快就到達了離地面最近的一塊巨石,這是最小的一個數字,也是最容易得到的一個數字。
    其實在奪籌之時,那些練習的技巧大多沒什麼作用,幾乎全是靠著靈力硬撐,靈力越為雄厚,飛行的速度越快時間越長,越有機會飛向那巨石。
    宮懷瑜很輕易的取到了第一個數字,在他拿下那發著微光,懸浮在巨石之上的竹簡之後,那巨石哢擦一聲,便直接碎裂成細小的粉末,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宮喻瑾見狀微微眯了眯眼,而那向明子卻是露出焦急之色。
    宮懷瑜還在往上,他青色的靈氣在灰濛濛的天空的襯托下是如此的顯眼,猶如一隻靈巧的雀鳥,不斷的揮動翅膀朝著更高的地方飛去,然而越往上阻力越大,宮懷瑜很快就感到了力不從心,他卻是不肯服輸,咬了咬牙後,將早已準備好的丹藥塞進了口中。丹藥入口,他的渾身靈氣便變亮了幾分。
    宮喻瑾眉頭微微皺起,朗聲道:“懷瑜,不可勉強。”
    宮懷瑜卻是不聞,依舊咬著牙向上沖去,他很快便到了第二塊巨石,也取下了上面的竹籌。然而即便是這樣,宮懷瑜卻還是不滿足,再次朝著第三塊巨石發起了衝擊,然而在他離第三塊巨石還有不少距離的時候,他卻覺的自己仿佛變成了一隻誤入蛛網的雀鳥,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般,往上再多飛一寸,都十分艱難。
    在半空中,宮懷瑜想要前進一步,都千難萬難。
    口中溢出了鮮血,宮懷瑜怒喝一聲,身形猛地拔高,眼見就要靠近那第三塊巨石,然而離那第三塊巨石還有數百米時,,便仿佛被什麼東西直接彈開了。
    頓時,宮懷瑜猶如一隻折了翅膀的鳥,從天空中直直墜下,他整個人卻仿佛失去了意識,竟是也沒有捏碎懷中的木牌。
    萬幸的是,這次宮懷瑜並非一人參加玄武大會,站在一旁觀察許久的宮喻瑾終於出手,接住了險些跌入深淵之中的宮懷瑜。
    向明子見宮懷瑜和宮喻瑾兩人沒空來管他,他心中一動,便朝著陸鬼臼道:“陸鬼臼,難道你來參加這玄武大會,便是為了看著他人奪籌的麼?”
    陸鬼臼哪會不知道向明子心中所想,都是年輕人,有哪個能經得起別人的挑撥侮辱,他十分配合的入了套,怒道:“向明子,你在胡說什麼?!”
    向明子道:“哈哈,我看你費盡心思到了這山頂,竟是連試試也不敢,真是可憐你啊。”
    陸鬼臼怒意更甚,開口便道:“我不敢?向明子,我今日邀你死鬥,你可敢?若是不敢,你便是那縮頭老鼠,只敢唧唧亂叫,卻是無膽鼠輩。”
    向明子的年齡和陸鬼臼差不多,況且他向來都是被人誇讚的天才,平日裡聽的都是些奉承之話,聽聞陸鬼臼邀他死鬥,竟是也一口答應下來:“死鬥可以,不過我要你和我在那巨石之上死鬥。”
    陸鬼臼冷笑道:“有何不可?”
    宮喻瑾剛接下受傷的宮懷瑜,就見陸鬼臼和向明子兩人朝著天空飛了上去,他問旁邊看戲的月兒,道:“怎麼回事?”
    月兒懶懶道:“兩人一同去找死了。”
    宮喻瑾道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懷瑜,便將他的木牌捏碎,把宮懷瑜送出去玄武大會。
    巨石越靠近地面,籌數越低,也越容易獲得,宮喻瑾接到宮懷瑜時便看到了他手中捏著的竹籌,那上面一支是一另一支則是個五。
    宮懷瑜只拿到了,數字最小的兩支竹籌,便靈氣不濟,險些跌入深淵而死。由此可見,奪籌之難。
    宮喻瑾朝著陸鬼臼和向明子飛去,卻見那兩人正站在空中,將手裡的木牌扔進了寒淵。
    宮喻瑾心中微微歎息一聲,卻道陸鬼臼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而向明子,此時也和宮喻瑾想的一樣,他此時入玄武大會,和陸鬼臼同樣的受了師父的囑咐,定要奪取陸鬼臼的性命。
    若是只輪修為,向明子比宮喻瑾的還要高,他之前忌憚這對雙胞胎合力對付他,現在宮懷瑜卻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已經被宮喻瑾送出了玄武之地,他便沒了忌憚。
    於是向明子乾脆俐落的扔掉了木牌,因為在他的眼裡,宮喻瑾不足為慮,沒了木牌的陸鬼臼更像是一隻蟲子,想要怎麼捏,便怎麼捏。
    向明子冷笑道:“陸鬼臼,我倒要看看,你這四層修為,能飛到哪裡去。”
    陸鬼臼笑了笑,卻是不答,而是跟著向明子,朝著第二塊的巨石飛去。
    宮喻瑾跟在兩人身後,看著陸鬼臼的身影,卻忽的覺的有哪裡不對勁,他仔細一想,臉上便露出驚駭之色。
    宮喻瑾察覺了陸鬼臼不對勁的地方,可向明子卻沒有,他看著陸鬼臼越飛越高,臉上露出扭曲的笑容——飛的越高摔下去的時候,自然是越疼。
    沒有了靈力護體的修士,就是個凡人,他已經迫不及待,看到陸鬼臼被摔的粉身碎骨的模樣了。
    然而,一切都沒有按照向明子心中所想那般發展,他們一齊飛過了第一塊大石所在的位置,朝著第二塊巨石所在的位置飛了過去。
    已經離開的宮懷瑜也是五層修為,然而他卻只得到了兩塊巨石上的竹籌,由此看來,即便擁有煉氣期五層的修為,想要獲得第三塊巨石的竹籌卻是有些艱難。
    宮喻瑾遠遠的跟著兩人,他本可以加速先飛上去,但不知為何,他的直覺卻讓他沒有這麼做,而是就這麼遠遠的跟在了後面。
    飛到第一塊巨石所在的位置,三人都十分輕鬆,飛到第二塊巨石所在的位置,三人飛行的速度變得緩了一些,當他們飛到了第三塊巨石所在的位置時,宮懷瑜所遇到的情況,他們也遇到了——身體猶如被許多密密麻麻的細線纏繞起來,往上飛行的這個動作變得十分的艱難。不過向明子也不愧是被岑道人寄予厚望的天才,他的速度只是稍微減慢,卻還是在不停的朝前。
    而這時的他,也覺察出了不對勁的地方——若是陸鬼臼真的只有煉氣期四層,他早該在第二塊巨石的地方就氣力不濟,根本不可能跟著他飛到第三塊巨石的位置。
    一種猜想在向明子的腦海裡冒了出來,他臉上浮起些許冷汗,竟覺的跟在他身後的陸鬼臼變得可怖了起來。
    陸鬼臼見向明子忽的加快了速度,便也知道他看出了什麼,他笑了笑,卻是道:“向兄,你跑那麼快幹什麼,就不怕我這個蟲子,跟不上麼?”話語落下,他也加快了速度,竟是緊緊的贅在了向明子身後。
    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證實,看到這一切的宮喻瑾只能歎息,心道他們還好只是對陸鬼臼冷嘲熱諷,沒有想著同他動手。不過可憐那向明子,丟掉木牌的他,恐怕再也無法,離開這玄武大會。
 第38章 向明子之死
    向明子就算再蠢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眼神裡閃過驚懼,卻還是強行壓下了面上的愕然之色,想要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樣。
    然而和向明子不同,宮喻瑾在發現了陸鬼臼的異樣之後,卻是當機立斷的減緩為了速度,同陸鬼臼和向明子之間拉開了距離。
    陸鬼臼並沒有去管跟在他後面的宮喻瑾,而是死死的跟著向明子,卻又故意的沒有超過他。
    向明子只覺的後背發涼,他耳旁隱約可以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破空聲,那聲音猶如追命一般,擾的向明子心神有些混亂。
    向明子雖然天賦極高,卻還不過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也並未像陸鬼臼那般,被張京墨扔到幽洞之類的鍛煉心性擊殺靈獸。所以在面對步步緊逼的陸鬼臼時,未免會露出一兩分怯意。
    這就是這兩分怯意,卻成了陸鬼臼折磨他的最好辦法。
    甩不掉,甩不掉,怎麼都甩不掉,被擾亂了心神的向明子已經不顧自己的靈氣還有多少,只是埋頭朝前沖去,想要甩掉身後緊緊跟著他的陸鬼臼。
    然而陸鬼臼卻猶如跗骨之蛆一般,死死的粘著向明子,甚至在他加速之時,還在他耳畔發出一聲輕笑。那輕輕的笑聲,刺的向明子耳膜生疼,他覺的自己心中仿佛騰起了一簇滅不掉的火焰,那火焰燒的他頭腦混沌,簡直恨不得扭過身去沖著陸鬼臼的身上就刺上一劍。
    好在僅剩的理智阻止了向明子,他瞪著因為憤怒而有些發紅的眼睛,繼續向上飛去。
    陸鬼臼的聲音,卻清晰的傳了過來,他道:“向明子向師兄,你不會告訴我,就就剩這點本事了?”
    向明子咬著牙卻是不回話,只是向前的速度又加快了。
    陸鬼臼看著心中好笑,這向明子果真是天驕之子,平日裡肯定從未受過一點氣,被他這麼故意激怒,竟像是忘記了如此使用靈氣極易耗盡的問題。陸鬼臼自然也不會說破,只是又故意笑了笑,繼續跟在了向明子身後。
    陸鬼臼和向明子在超過了第二塊巨石的高度後,很快便達到了第三塊巨石的位置,然而他們兩人都沒有要去奪第三塊巨石上的竹籌的意思,反而是看都不看,便朝著更高處的竹籌飛了過去。
    反倒是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宮喻瑾撿了便宜,他取到了第三塊竹籌後,也不看上面的數字變揣進了懷中,又朝著第四塊巨石的位置瞧了幾眼,似乎在估量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其實無論向明子和陸鬼臼兩人誰第一誰第二,都對宮喻瑾沒有了影響,因為他不可能超過那兩人,最好的結果也無非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勉強拿個第二名罷了。
    宮喻瑾一番衡量之後,還是決定朝著第四塊巨石所在之處搏上一搏,畢竟他有竹籌在手,不像向明子和陸鬼臼那般都是死鬥。
    陸鬼臼和向明子兩人過了第三塊巨石,之後的速度稍有減緩,到了第三塊巨石後,其實兩人便已經可以感覺到十分明顯的阻力,只不過這阻力卻如蛛絲一般,稍微用力,便破開了。
    眼見第四塊巨石的位置就在眼前,向明子竟同遇到第三塊巨石那般,不看一眼,便直接飛了過去。看來,他和陸鬼臼的目標倒是一致——便是他們頭頂,那渺茫如星辰般的頭籌。
    陸鬼臼此時也不打算和向明子鬥上一鬥,因為每一分的靈力都是珍貴的,他沒有奪籌的經驗,所有也不知道那頭籌離他們到底有多遠。但是想來他的師伯百淩霄既然能做到,他應該也能做到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陸鬼臼暫時熄了對向明子動手的念頭。
    但反觀向明子,卻沒有陸鬼臼那般輕鬆了,他雖此時尚有餘力,可身後緊緊跟著他的陸鬼臼卻讓他根本無法將所有注意力放到頭籌之上。
    陸鬼臼就好似一隻在他身邊的毒蛇,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伸出尖牙,重重的咬他一口。
    若說之前向明子對陸鬼臼的厭惡之情,還只是因為他師父日日的灌輸,那現在的他,可就是真的有些恨陸鬼臼了。
    陸鬼臼若是知道向明子恨他,恐怕會高興的大笑幾聲,他跟在向明子身後,口中時不時的冒出些帶著惡意的話,時而問向明子若是死了想要埋在哪裡,時而問他可還有什麼未了的遺願。總之怎麼惹人厭煩,陸鬼臼就怎麼來。
    向明子被擾的不厭其煩,幾次都差點對陸鬼臼動手,但對於頭籌的渴望,卻是壓抑住了他的憤怒,他幾乎快要咬碎一口牙,在心中不斷的發誓,待他取到頭籌,便是陸鬼臼葬身穀底之日。
    此時陸鬼臼望向地面,已經看不清楚地面的景物了,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綠色。
    而宮喻瑾卻沒有再跟來了,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到達了第四塊巨石所在的位置,取得了頭籌之後,便直接跌落了下去。
    他倒也沒有捏碎木牌,他很想在這裡看看,到底是向明子拿了那頭籌,還是由陸鬼臼奪了去。
    一直在地面等待的月兒,看到她的師兄從空中掉了下來,便急忙上前接住了宮喻瑾,開口問道:“師兄,你還好吧?那陸鬼臼和向明子到底什麼情況?”
    宮喻瑾臉色慘白,眼神卻是平靜的,他說:“陸鬼臼,修為恐怕在向明子之上。”
    月兒一愣:“你說什麼?”
    宮喻瑾微微皺眉,他道:“沒想到這次玄武大會,竟是出來這麼一個變數。”
    月兒道:“所以……你最後一招沒能用上?”
    宮喻瑾歎息之後,卻是微微點了點頭,他的確保留了最後的絕招。
    月兒道:“哎哎,本來以為,這次師兄你肯定是第一了。”她噘嘴說道。
    宮喻瑾卻是不語,抬頭看向了已經見不到陸鬼臼和向明子身影的天空。在入玄武大會之前,宮喻瑾本來制定了嚴密的計畫,可這計畫,卻被陸鬼臼這個異數破壞了。
    宮喻瑾的確有最後的保留,若這奪籌時只剩下了向明子一人,那他便有七成把握擊敗向明子,奪得數字最大的頭籌。
    可陸鬼臼,卻莫名其妙的冒了出來,不但冒了出來,還展露出同向明子不相上下的實力。於是這下宮喻瑾只好熄了心思,畢竟他就算幹掉了向明子,卻還有個陸鬼臼,第一名依舊不屬於他。

    天意,這便是天意,此時天空已經放晴,沒有再繼續下那種會將人砸傷的雨,宮喻瑾無力的躺在月兒懷裡,歎道:“淩虛派,怕是要變天了。”
    月兒一臉懵懂的神色,她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想著出了這玄武大會後,她那嬌蠻的姐姐恐怕又要生氣了。
    說完了宮喻瑾,陸鬼臼和向明子經過了一天的飛行,也終於到了那第五塊巨石的位置。
    第五塊巨石之上的竹籌,寫著一個金光閃閃的四十九,在顯露出疲憊之色的兩人面前,是如此的誘人。
    在這塊數字如此之大的竹籌面前,向明子動搖了,他已經吃了好幾顆靈藥,才飛到了這個高度,然而頭籌卻依舊懸在頭頂,猶如一顆永遠摘不到的星辰。
    他氣息微微一頓,便減緩了速度。
    高度越高,飛行的難度越大,向明子此時便覺的自己被困在了激流一般,每前進一步都十分的困難,但若是停留在半空中,卻是十足的浪費靈氣之舉,他也並非完全沒有頭腦,一番估量之下,他便咬牙下了決定。
    向明子是下了決定,可陸鬼臼卻不打算讓他的決定就這麼定下,他見向明子有停留之心,便開口道:“向兄這就不行了?”
    向明子咬牙道:“我不行了?這千年之內奪得頭籌的只有百長老一人,照你這麼說,淩虛派內的弟子,豈不是都不行了?”
    陸鬼臼毫不客氣道:“那是自然。”
    向明子沒想到陸鬼臼竟是絲毫不在意的承認了,也有些惱火,他道:“你既然這麼有種,便別像條狗一樣跟在我身後,頭籌就在頭頂,你自己——啊!”他話語只說到一半,身上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原來是陸鬼臼趁著向明子的注意力都在那金色的竹籌之上,索性丟出了一簇指甲大小的火種,奴役那火種悄無聲息的撲到了向明子的身上。
    幾乎是一瞬間,向明子渾身的衣物都被點燃了,他慘叫幾聲,才用靈力撲滅了火焰。火焰熄滅後,向明子倒是沒有受什麼傷,只是渾身的衣服都被燒了個精光,還包括身上所有的毛髮……
    被陸鬼臼忽的這麼一燒就算泥人也火了,向明子嘶聲道:“陸鬼臼你找死!”便禦起從須彌戒裡的法器想要攻擊陸鬼臼。
    陸鬼臼看著向明子這模樣,卻笑了,他說:“向兄,你倒是和我挺像啊。”
    向明子不明所以,卻直覺感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陸鬼臼的手中便出現一塊讓人覺的十分眼熟的木牌,那木牌還被火焰包裹著,卻沒有被點燃,而是被陸鬼臼毫不在意的捏在手中,他道:“向兄,看來你真是胸有成竹,那木牌,竟也不放進乾坤袋裡,就隨手放在懷中,也不怕丟了去。”他說完便大笑起來。
    向明子瞬間臉色發青。
    有哪個修士會在奪籌的時候,先把救命木牌扔掉呢?就算是十七八歲,熱血當頭,也幹不出這種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事。
    兩人丟掉的木牌,均是假貨,這也是為什麼向明子絲毫不準備剩下一點靈力的緣故——他又沒有師妹在地上等著,若是奪得了頭籌卻靈力耗盡,掉下寒淵摔死,不就是個傻子了麼。
    向明子臉色鐵青,怒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木牌藏在懷裡的?”
    陸鬼臼笑道:“我是不知道……但我卻知道,你怕死啊。”
    只要靈力一耗盡,那本為靈氣的須彌戒也無法使用,向明子這樣貪生怕死之人,自然是害怕出現戒指無法使用的情況,也就不敢將那救命的木牌,放到這類的收納法寶之中。
    這也就方便了陸鬼臼動手,只要瞬間點燃了向明子身上的衣物,便可快速的找到那木牌,並將木牌取到自己身邊。
    這下,向明子是真的無法離開了。
    向明子此時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靈氣即將耗盡,可站在他對面的陸鬼臼卻是臉色如常,甚至到了這裡,都沒有吃過一枚丹藥。
    到這時,向明子就算再蠢,也能看出他和陸鬼臼之間,不可逾越的差距了,他嘴唇抖的厲害,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話:“五層中期。”
    陸鬼臼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他說:“你本該有更好的前程,可你卻跟錯了師父,惹了不該惹的人。”
    向明子面如土色。
    陸鬼臼道:“請上路吧。”他話語落下,周身便燃起了顏色極深的火焰,那火焰還離向明子十分的遠,就讓他感到了一陣灼熱。
    向明子見狀慘笑道:“你竟然……還有力氣使用靈火。”
    陸鬼臼卻是不再多言,直接禦起法器,朝著向明子攻了過去,向明子本就靈氣耗盡,指望取了竹籌之後,用木牌離開玄武大會,卻不想遇到陸鬼臼如此出其不意的一招,徹底的斷了他的後路。
    在陸鬼臼的攻勢下,向明子極為狼狽的躲閃著,他現在渾身赤丨裸,就像一隻白皮猴,臉上只餘絕望之色。
    向明子不想死,他是天驕之子,還有這大好的人生,整個派內都誇他是天才……甚至於掌門,對了,掌門!向明子嘶吼狂吼:“掌門救命!掌門救命!!!!”他已經完全不顧了臉面,只求留下性命。
    然而就像一開始說的那般,掌門以及長老,並不會干涉玄武大會,向明子聲嘶力竭,得到的,卻是無聲的回應。
    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答案了。向明子耗盡了最後一點靈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胸口□□了一把火紅的劍。
    那劍是如此的鋒利,也是如此的冰冷,以至於插入胸口之時,向明子感到了一陣徹骨的寒冷,他看到了站在他身前的年輕人,那人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本該英俊柔和的眉眼上,卻蒙著一層寒霜,冷漠的像是地獄裡的判官。
    向明子的胸口有血液溢出,他失掉了力氣,像只斷了翅膀的鳥兒一般,從天空中直接墜下,他的眼睛依舊大大的睜著,裡面是滿滿的不甘和恐懼。
    可惜再怎麼不甘心,再怎麼害怕,該結束的,都已經結束了。
    陸鬼臼在確定向明子沒了氣息之後,便拔出了劍,看著向明子如同一塊石頭一般墜了下去。
    陸鬼臼甩盡了劍上的鮮血,將劍收起之後,才面無表情的問了句:“鹿書,我可以奪得頭籌麼?”
    鹿書道:“除了你,沒有別人了。”
    陸鬼臼笑了笑,再次運起靈力,朝著頭頂上那顆渺茫的星辰,發起了衝擊。
    月兒和宮喻瑾在地上的等著最後的答案,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而是將注意力放到了頭頂上。果不其然,在半天之後,天空中落下了一物。
    月兒一開始還有些奇怪那是什麼,一個光禿禿肉呼呼的東西,然而當那物逐漸靠近時,月兒卻是無言的移開了目光。
    那是向明子的屍體,狼狽的,赤丨裸的屍體。他從月兒和宮喻瑾不遠處落下,直直的掉進了那無盡的寒淵之中。
    宮喻瑾臉上的表情倒是沒有多少變化,他見到月兒露出不忍之色,道:“那麼不忍心,把他接過來啊。”
    月兒聞言,臉上的憐憫卻變成了厭惡,她道:“我才不要,光禿禿的多噁心,反正到時候也有人來收屍,我何必去髒那個手。”
    宮喻瑾笑了笑,便不再說什麼,他這個師妹說是心硬,見到兔子受傷都能掉眼淚,說是心軟,見到死人卻能露出一臉厭惡。
    月兒很快就忘了那具礙眼的屍體,她道:“師兄,你說那名叫陸鬼臼的,真的能奪到頭籌麼?”
    宮喻瑾淡淡道:“我哪裡知道。”
    月兒道:“若是他奪了倒也不錯,讓我們開開眼,看看頭籌,到底有何不同。”
    宮喻瑾卻是不說話,他心中所想之事,比月兒複雜了許多。他想到了向明子會輸,卻沒想到他會死的如此狼狽。
    就在二人等待之時,原本陰霾的天空終於放晴了,和煦的陽光照射在山頂之上,天空中甚至掛起了一道絢麗的彩虹。
    兩人又等了不少時候,在天邊的彩虹都快要消逝之時,月兒像是忽的聽到了什麼,她愣了愣,問道:“師兄,你有沒有聽到……”
    宮喻瑾道:“龍嘯。”
    他剛說完,那龍嘯便越發的明顯,月兒仰頭望天,片刻後,她看到了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景象。
    她看到了一條龍,一條火紅的,盤旋在天空中的巨龍,那龍的身體仿佛就是火焰構成,可是無論是那爪子還是鬍鬚,都是如此的栩栩如生——簡直就像是一頭真正的上古巨獸。
    宮喻瑾也看呆了,許久之後,他才從口中硬生生的擠出三個字:“陸!鬼!臼!”
 第39章 奪頭籌
    </script>    陸鬼臼從進入玄武之會的那一刻,便下了決定,不奪頭籌,絕不歸還。
    若說之前的陸鬼臼不知道奪那頭籌之難,然而在他聽月兒說了這千年內,除了張京墨的師兄百淩霄,再無其他人奪得那頭籌之後,便再次堅定了這個決心。
    別人做不到的,他陸鬼臼要做,別人做到了的,他陸鬼臼更是要超越。
    那向明子不過是攔路的螻蟻,斬殺他乃是順帶之事,陸鬼臼從未放在心上。
    頭籌如明星懸在頭頂。
    不斷朝上飛去的陸鬼臼身上浮現出淡淡的紅光,那紅光不同於一般的靈氣,不但裹在陸鬼臼的身上,還猶如火焰一般不斷的跳躍閃爍,仿佛正在燃燒一般。
    此時距離奪得第四塊巨石上的竹籌,已經過了許久。
    然而那如星辰般的頭籌,卻依舊沒有變的近些,就好似無論陸鬼臼再飛上多久,它都依然那麼渺小,那麼遙遠。
    不知為何,陸鬼臼忽的就想起了他小時問過張京墨的問題。
    他問張京墨,這天上的星星到底離他們有多遠。
    張京墨的回答,他至今也都記得,張京墨說,那要看,你有多強。
    如果你足夠強,無論是星辰還是月亮,都不過咫尺,如果你很弱,哪怕是一條淺淺的河溝,也是你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鴻溝。
    陸鬼臼不知道他飛了多久了,他整個人已經處於一種麻木的狀態,只知道以最節省力氣的速度,不斷的往上飛去。
    然而這種努力卻仿佛是白費的。
    陸鬼臼看著周邊的太陽落下,又再次升起,朝陽的彩霞本該充滿了生機,然而這種生機在陸鬼臼眼中,卻變得死氣沉沉。
    陸鬼臼問鹿書:“我們飛了多久了?”
    鹿書道:“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沒有做任何的休憩,連腳都沒有停一下,即便是陸鬼臼,也有些吃不消了。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作。
    鹿書道:“你還能撐多久。”
    陸鬼臼抬頭望瞭望天,道:“撐到我奪到頭籌的時候。”
    鹿書聞言,卻是安靜了下來,不再去打擾陸鬼臼。
    陸鬼臼繼續著一個人的飛行,這就好似一次萬米的長跑,越是到後面越是難捱。
    陸鬼臼的臉上有些發白,但他的表情卻是平靜的,雖然他的*十分的痛苦,可是精神卻依舊強韌。
    有人在山外等著他,等著他的好消息,等著為他慶祝——這便是支持陸鬼臼繼續下去的一大動力。
    一想到能看到張京墨滿意的眼神,溫和的笑容,輕柔的讚美,陸鬼臼便仿佛不累了。他又飛行了半天,丹田裡的靈氣卻是即將告罄。
    陸鬼臼抿了抿唇,卻是從袖中掏出了丹藥,塞進了口中。
    丹藥入口不久,丹田裡便升起了一股熱流,鹿書的聲音在腦海裡響了起來:“你確定要繼續?”
    陸鬼臼冷冷道:“不然呢?”
    鹿書歎道:“你若是要繼續下去,恐怕對身體有傷……為了個頭籌,值得麼?”
    陸鬼臼道:“只要能讓師父高興,自然是值得。”他語氣平淡的說完,便將那瓶丹藥全都塞入了口中。
    那丹藥是在大會之前張京墨交予陸鬼臼救命用的,並且囑咐他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使用,現在陸鬼臼卻將一瓶丹藥都吃了下去。
    鹿書其實也知道自己勸不動了,他是察覺了這頭籌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他也有種感覺,他不能將這種不對勁告訴陸鬼臼。
    若是說了,就前功盡棄了。
    陸鬼臼飛著,飛著,如同在進行一場沒有盡頭的旅行。他好似一個走在沙漠裡的旅人,前方就是那隱約可見的綠洲,可那綠洲任他怎麼走,都沒有靠近一分一毫。於是便讓人開始懷疑,那綠洲到底是不是海市蜃樓。
    又是一天日落日出,陸鬼臼整個人都疲憊到了極點,那丹藥可以快速的為他提供靈氣,可也會對他的身體產生不好的影響,因此並不能多吃。
    可陸鬼臼一吃就是一瓶,吃完之後也沒有休憩,反而繼續不眠不休的飛行。
    但就算是這樣,那頭籌,依舊沒有靠近他一點。
    不對,不對,陸鬼臼覺的不對,隨便怎樣,那顆頭頂的頭籌也都該離他近了些才對。可頭籌卻還是星星,在百日的天空中如此的刺目,刺的陸鬼的眼睛都變紅了。
    想要逃避疲憊的感覺,陸鬼臼的腦海中便開始刻意的回憶起他和張京墨的過往,他看到了張京墨黑髮的模樣,那時候他不過四五歲,他的師父微笑著看著他,教他讀書習字,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張京墨必會親自教導。
    他又看到了張京墨外出游離剛回到門派時的模樣,雖然身上風塵僕僕,可卻掩蓋不住那卓越的風姿,他的師父,是個真正的仙人……
    最後出現在陸鬼臼腦海裡的,卻是張京墨冷漠的表情。
    張京墨站在水中,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那雙漂亮的薄唇微微輕啟,對他吐出兩個字:“滾開。”
    “不!!!”一想到若是奪籌失敗,回去面對的是張京墨那冷漠的表情,陸鬼臼便忽的又有了力氣,他原本有些凝滯的身形,再次流暢了起來,他伸出舌頭,將牙齒咬出的血液一點點的舔舐乾淨……
    血腥和疼痛讓陸鬼臼的腦袋咬牙堅持了下來,他瞪著因為疲憊而變得通紅的雙眼,惡狠狠的盯著頭頂上那顆似乎依舊遙遠的星辰:“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隨著一聲聲的嘶吼,陸鬼臼開始大口大口的咳出鮮血,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也依舊沒有停頓,即便是消耗生命也要不斷朝前。
    陸鬼臼的渾身冒出的火焰從紅色開始逐漸化為深紫,那火焰將他的外套燃盡,只剩下張京墨給他當做內衣穿的法寶,還留在身上。
    陸鬼臼並未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他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遙不可及的頭籌之上。既然前人能奪得這頭籌,他陸鬼臼為什麼不行?既然這頭籌是給弟子拿的,那他陸鬼臼就要拿到!
    這些想法支撐著陸鬼臼最後的力氣,他已經不再吐出鮮血,只是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也開始發烏,竟是顯露出燈枯油盡之兆。
    鹿書看的焦急,卻又不敢提醒,他若是打斷了陸鬼臼的狀態,恐怕陸鬼臼會直接昏迷從這高處跌落,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然而不提醒,陸鬼臼卻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他每往上飛去一米,便會減掉數月的壽元。
    不過經過此事,鹿書卻也明白了陸鬼臼的渴望到底有多麼的濃烈,僅僅是不想讓他那個師父失望,陸鬼臼便可以獻出生命……
    身形一寸寸的拔高,陸鬼臼像只斷了翅膀的鳥,每一次展翼就是折磨,可他卻不肯停下,拼了性命也要朝到達目標。
    紫色的火焰,顏色越發的濃郁,最後竟像是加了墨水一般,變成了烏黑,那火焰包裹著陸鬼臼,讓此時的他看起來,根本不似凡人。
    陸鬼臼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那痛苦從丹田蔓延到了他的周身,仿佛將他的身體從內部撕扯開來。
    然而在痛苦來臨的時候,陸鬼臼卻感到了一種力量,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磅礴的如同浩瀚海洋的力量。
    陸鬼臼又有了力氣,他覺的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體裡沖了出來,圍繞著他的周圍,將他沉重的身體不斷的托起,托起……
    因為這痛苦過於劇烈,陸鬼臼的神志已經有些不清醒,他甚至沒能看到,那托起他的東西,是一條紅色的巨龍。那巨龍由火焰構成,用頭頂住了陸鬼臼的身體,不斷的朝頭籌所在的位置飛去,它身姿搖曳,天空變成了他遨遊的海洋。
    陸鬼臼已經看不清東西了,他的頭腦在嗡嗡作響,口鼻之中不斷溢出鮮紅的血液,然而此時的他腦海裡卻還在想著兩個字:頭籌。
    清脆的金鳴聲,將陸鬼臼的意識喚了回來,待他眼前模糊的變得清晰起來,陸鬼臼隱約看到一抹金色。
    那金色緩緩的在他眼前跳動,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陸鬼臼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抹金色——他很輕易地抓住了,隨即,便感到了一股從手心傳來的冰涼。
    那冰涼的感覺順著手心蔓延到了陸鬼臼的整個身體,緩解了灼熱帶來的痛苦,使得陸鬼臼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呻丨吟。
    隨著陸鬼臼的呻丨吟,他身下的巨龍也發出一聲龍嘯。
    陸鬼臼的臉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甚至連嘴唇上的破損都修復了,他緩緩的睜開眼,看到了一片繁星。
    此時是白天,可天空中,卻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星辰,那些星辰全都在微微閃爍,仿佛在同陸鬼臼打招呼一般。
    陸鬼臼覺的自己手掌之中多了些什麼,他一低頭,便看到了自己掌心多了一顆星星似得石頭。那石頭生小巧,烏黑一片,摸起來卻十分的舒服,而在它的表面上,有著三個白色的醒目小子:九十九。
    這顆星星,便是陸鬼臼追尋了許久的頭籌。
    陸鬼臼緊緊握住手中之物,大聲的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有些癲狂,竟猶如癡了一般。
    因為陸鬼臼這反應,他腳下的巨龍也再次低嘯了起來。
    陸鬼臼聽到嘯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站在什麼身上。
    “你是從哪裡來的。”陸鬼臼彎腰,輕輕撫摸自己腳下的巨龍。
    巨龍輕鳴一聲,微微昂了昂頭,像是在回答陸鬼臼的問題。
    鹿書的聲音,在此時響了起來,他道:“至陽靈氣,可化龍。”
    陸鬼臼道:“你怎麼不告訴我?”
    鹿書道:“然而自我生出靈智以來,卻沒見過至陽靈氣化過龍。”於是他便以為這根本不可能實現。
    陸鬼臼笑容有些溫柔,他將手心中的星星,鄭重的放進了須彌戒,然後又從戒指裡掏出木牌,笑道:“走啦。”
    那靈氣化作的火龍,便緩緩的消逝了。
    陸鬼臼從空中跌落,他手指微微用力,捏碎了那張木牌。
    哢嚓一聲,眼前的畫面瞬間變化,片刻之後,陸鬼臼出現在了一個大殿之上。這大殿之中,已經站了不少的淩虛派弟子,那些人見突然出現的陸鬼臼,均都露出各種奇怪的神色。
    有嫉妒的,有仰慕的,然而大多數,都是滿目驚訝。
    大殿之上,身著華服的掌門沖著陸鬼臼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他道:“總算是,出來了。”
    此時,距離玄武大會,離一月之期還有兩日。
    陸鬼臼笑了起來,朝著掌門行了個禮,他道:“弟子陸鬼臼,見過掌門。”
    掌門道:“拿出來吧。”
    陸鬼臼知道掌門所言何物,便從懷中掏出一顆那顆星星似得頭籌,他正欲上前交給掌門,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了一聲“慢!”
    陸鬼臼急忙扭頭,看見一襲白衣的張京墨從他身後走了過來,他笑道:“掌門,你可不要欺負我弟子年輕啊。”
    掌門無奈道:“清遠,何處此言?”
    張京墨道:“當年我師兄百淩霄也是入玄武大會奪了那頭籌,若是我沒記錯,當年那頭籌,是予了我師兄吧?”
    掌門無言片刻,又是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我不和你爭。”
    張京墨沖著陸鬼臼使了個眼色,陸鬼臼便道:“謝掌門賜寶!”說完就將那頭籌順手放進了須彌戒。
    掌門道:“今日玄武大會既已結束,各位弟子……”
    掌門後面說了些什麼,陸鬼臼已經聽不見了,他此時像個傻子似得,死死的看著張京墨,眼神裡那說不明白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
    陸鬼臼澀聲道:“師父。”
    張京墨見陸鬼臼只穿了個內衣,形容也有些狼狽,也知道他肯定是受了不少苦,他道:“鬼臼,辛苦了。”
    他說著,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陸鬼臼的肩。
    陸鬼臼道:“師父,鬼臼不辛苦,鬼臼只是有些想師父了。”他說出這話,便有些覺的不好意思,自己低著頭撓了撓後腦勺。
    看著陸鬼臼這少有的傻氣動作,張京墨又笑了,其實他對陸鬼臼是否能奪得頭籌一事尚有猶疑,所以才會在陸鬼臼入了玄武大會之後,去找他的好友于焚喝酒。
    這一月之中,張京墨就沒睡過一個好覺,連修煉之時,都會想著陸鬼臼到底如何了,會不會受傷,會不會被人暗算,會不會在奪籌之時生出什麼意外……
    不過張京墨並未想到,他擔心陸鬼臼的那些事,都在別人身上發生了。
    陸鬼臼和張京墨正在師父情深,卻聽到大殿之中響起一聲淒厲至極的咆哮,眾人頓時安靜下來,朝著咆哮之人望了過去。
    卻是見得那咆哮之人,竟是一直挑釁張京墨的岑道人。
    掌門此時站在岑道人身邊,語氣和藹的安慰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岑長老,你就看開些吧。”他說這話雖然看起來是在安慰,卻沒帶多少多少感情。
    “我的徒兒,我的徒兒啊!!!”岑道人幾欲發狂,若不是淩虛派所有長老除了閉關和外出的,此時都在殿內,恐怕他早就向張京墨發難了。
    張京墨見狀,卻是眼神帶上了幾分嘲諷,他倒也沒上前繼續落井下石,只是走了兩步,將陸鬼臼同岑道人隔開了。
    陸鬼臼察覺了張京墨的維護之意,內心的喜悅越發的濃郁。
    掌門看了張京墨一眼,便對岑道人道:“岑長老,你也辛苦了,今日便先下去休息吧。”
    岑長老神色癲狂,渾身都散發著瘋狂的味道,他聲音嘶啞的喝喝了兩聲,竟是直接甩袖而去。
    張京墨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卻是對陸鬼臼道了聲:“做的好。”
    陸鬼臼笑了。
    掌門在不遠處看著張京墨和陸鬼臼的互動,想了想,還是上前說了聲:“此事我就不做計較,你自己小心。”
    張京墨點了點頭,當日在入玄武大會之前,岑道人到處放話說他那徒弟要取了陸鬼臼的性命,掌門也因此上門勸說過。
    那岑道人卻是狂傲的沒有給掌門面子,他大言不讒道:“掌門啊,這玄武大會,本就生死自負,我也不能保證那張京墨之徒不出意外啊,若是你怕他受了傷,不如去叫他一入大會便捏碎那木牌……”他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倒也和今日怒而甩袖遁走的模樣,相映成趣。
    掌門當日被甩了面子,今日也只是做做樣子的安撫一下岑道人,說實話,與其說是他擔心岑道人被氣到了,倒不如說他更擔心巨怒之下的岑道人,會不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報復陸鬼臼和張京墨。
    張京墨倒是不像掌門那般擔心,因為他知道,這岑道人不過就是那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而他和陸鬼臼,卻有著光明的未來。
 第40章 築基事宜
    </script>    在宮喻瑾和月兒看來,陸鬼臼奪那頭籌,不過花了幾個時辰。
    然而這幾個時辰,在陸鬼臼那裡,卻變成了度日如年的幾天。
    時隔千年之久,陸鬼臼再次奪得了淩虛派許久未曾有人奪過的頭籌,淩虛派一時間熱鬧非凡,全都在慶賀此事——至少表面上是以這樣。
    那些曾經暗地裡嘲諷張京墨的人,都像是被硬生生的扇了幾個巴掌,臉疼的只是假笑著說自己有眼無珠,竟是沒能識得陸鬼臼是那塊金鑲玉。
    而原本高高在上的岑長老,這下卻是陷入了十足的尷尬境地。他的修為本就凝滯許久,指望著向明子這個徒弟為他帶來一線生機,和這生機卻被陸鬼臼無情的斬斷了。
    據說岑道人去寒淵裡收屍的時候,見到他徒弟四分五裂狼狽不堪的屍體,竟是當場嚎啕大哭,那哭聲讓周圍站著的人都有些心中發麻。
    張京墨從來都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他見到岑道人這副慘狀,卻是絲毫沒有生出惻隱之心。畢竟當初挑起事端的人是岑道人自己,若是死的不是向明子,恐怕捧著徒弟屍體痛哭的人,便是他張京墨了。
    陸鬼臼奪得頭籌之事,在淩虛派算得上大事,再加上煉出了火融丹的張京墨,這對師父的風頭一時無兩。
    陸鬼臼離開玄武會場之後,便回家好好休憩了一個月。
    他在奪籌過程中吃的丹藥傷了身體,但在奪得頭籌之後,那些傷幾乎全都癒合了,但是即便如此,陸鬼臼卻還是有一種莫名的脫力感。再加上那突然出現的火龍,讓陸鬼臼須得花些時間好好消化消化。
    張京墨沒去打擾陸鬼臼,只是叫他收好那看似不太起眼的頭籌。張京墨告訴陸鬼臼,百淩霄現在所用的劍,便是當日他所得的頭籌煉成的。
    陸鬼臼聞言,低頭看著自己掌心那顆小小的星星道:“師父,我將這個送你可好?”
    張京墨只是笑:“你送我作甚。”他此時的劍術也算不上弱,畢竟已經煉了那麼多世,然而天賦所達到的成就和他這種靠千百次努力達到的成就卻還是不大一樣,比如陸鬼臼,他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來走張京墨走過的老路。
    張京墨溫聲道:“你留著這頭籌,待過些時候,為師便找人替你鑄劍,保證比你那師伯的劍還要好。”
    陸鬼臼聽著張京墨的話,耳朵莫名的就紅了,他抿了抿唇,又嗯了一聲。
    張京墨滿目笑意,他道:“你好好休息。”
    陸鬼臼點了點頭,這才告辭了。
    張京墨心情好,就又找於焚去喝酒了。他這一世沒了前幾世那種迫切的壓力,喝酒的時間竟是多了起來,陸鬼臼入玄武的那段時間,他天天喝的人迷迷糊糊,陸鬼臼奪了頭籌,他又要去喝兩杯慶祝。
    于焚見張京墨又來了,也沒像之前那般歡迎,而是露出一副不忍心的表情,他道:“你怎麼又來了。”
    張京墨道:“你還不歡迎我了?”
    於焚怒道:“歡迎你,再歡迎你我存的靈酒都要被你全都喝了去的。”他說完這話,又覺的自己的態度太凶了,勉強扯了個笑臉道,“清遠,這不是我不想讓你喝酒,而是我擔心你的身體啊……”
    張京墨不語,表情似笑非笑。
    於焚見狀,憤憤的嘟囔:“你就知道來欺負我,哎哎哎,當初我一天到晚找你喝酒,你都不樂意,這會兒竟是變成了個酒鬼。”
    他話雖這麼說,卻還是從須彌戒指裡掏出了酒瓶,擺到了桌子上。
    張京墨也不客氣,拿起酒杯酒倒了酒,飲了一杯後,才道:“痛快!”
    於焚抿了一口,道:“如何,這下你可放心了?”
    “放心?”張京墨嗤笑一聲:“我如何放心……”
    於焚道:“你到底在愁什麼?你徒弟有如此天資,和你感情也頗為濃厚,為何我總是覺的你整天愁的慌呢?”
    張京墨心道能不愁麼?他養陸鬼臼可是比養自己親兒子還用心,恨不得將全世界的好東西都捧到陸鬼臼的面前,若是陸鬼臼出了什麼意外,他也不用活了——直接重頭來過吧。
    于焚見張京墨不答也不問了,他道:“罷了罷了,各家有各家的事……外人看著風光無限,自己卻有自己的苦楚。”
    張京墨和於焚說說聊聊,又是飲了不少的靈酒,待他回到洞府之時,整個人都醉醺醺的了。
    他剛踏入洞府,便聽到那脆生生女子聲音傳來,張京墨抬頭一看,瞧見了一個青衣少女,正嘰嘰喳喳的同陸鬼臼說些什麼。
    那少女聲音甜潤,雖然背對著張京墨,那背影卻讓張京墨覺的有些熟悉,他想了一會兒,沒想起那少女到底是誰。
    便聽到陸鬼臼道:“師父,你終於回來了。”
    張京墨嗯了一聲,還未說話,便聽到那少女也甜甜的叫了聲:“師父,你回來了!”
    這一聲師父喊的張京墨酒醒了幾分,他定睛一瞧,卻是確定自己沒見過那少女了,外出遊歷的二弟子也絕不像這幅模樣……
    少女道:“師父,你忘了我是誰了麼?我是玉兒啊!”
    陸鬼臼臉色難看,他打斷了少女的話,他道:“師父,大師兄剛才來找了你。”
    張京墨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只覺的頭疼欲裂,他道:“……師父?誰是你師父?”
    那玉兒嬌笑道:“師父,你忘了嗎?你當年還抱過我呢……”
    她這話一出,張京墨和陸鬼臼的臉色同時陰沉了下來。
    陸鬼臼是因為那句“你當年還抱過我”而張京墨,卻是因為想起了眼前這個姑娘,到底是誰……
    蘇玉,她和宮喻瑾一樣,拜在掌門的門下,她還有個比她小了四歲的妹妹,名為蘇月,當年……當年的她,可是對陸鬼臼,迷戀至極。
    張京墨臉色發黑,自然不會是因為蘇玉喜歡陸鬼臼。
    而是因為,當年陸鬼臼在將他囚禁起來之後,蘇玉去求了陸鬼臼幾次,她不是去求陸鬼臼放了張京墨卻是去求陸鬼臼,將她一起收了。
    然而那時的陸鬼臼所有的執念都放到了張京墨身上,對於蘇玉的求愛完全無動於衷。
    於是蘇玉因愛生恨,竟是將恨意放到了無辜的張京墨身上。她為了報復張京墨,天天送陸鬼臼一些奇巧淫丨器。張京墨哪裡受過這些,簡直被蘇玉整的苦不堪言,可偏偏陸鬼臼卻是喜歡的很……
    看到眼前這巧笑焉兮的女子,張京墨只覺的胸口悶了一口氣,簡直恨不得直接抬手一掌將她斃命。
    想當初張京墨報復陸鬼臼之時,自然是也是順帶報復了蘇玉,之後的時間裡,和這個女人也沒有什麼交集。
    現在她卻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還笑著說自己抱過小時候的她,張京墨聽到這句話,竟是有點恨不得把自己手給剁下來。
    陸鬼臼和張京墨兩人均是一時無言,蘇玉敏感的察覺了氣氛不對勁,可她卻想不明白為什麼不對勁……畢竟她小時候張京墨待她的態度十分溫和,掌門和張京墨的關係也很不錯……所以她才敢故意撒嬌叫張京墨師父。
    張京墨憋了半天,本來就喝過酒的臉這下子全紅了,他道:“蘇姑娘,你先走吧,我有事同我徒兒說。”
    蘇玉向來很會看臉色,她見張京墨臉色不妙,陸鬼臼的表情也不好看,便以為是這師徒二人出了什麼事,她笑道:“那我今日便告辭了……清遠師父,來日我再來找陸師兄討教。”
    張京墨也沒回答,便看著蘇玉笑著離開了。
    待蘇玉離開之後,他才面色陰沉的說了句:“陸鬼臼,以後你不許同她來往。”
    陸鬼臼沒想到張京墨開口便是這麼一句話,一時間也有些懵,條件反射的問了句:“為何?”
    張京墨聽到這句為何,心裡的火氣更甚,他道:“就是別同她來往,哪有什麼為什麼!”若是平日裡,張京墨大概是不會說出這種帶著氣性的話,但他今日喝了小酒,整個人都有些微醺,說話做事也沒有那麼小心謹慎。
    陸鬼臼見張京墨臉色極為難看,便只好道了聲是。
    張京墨眼睛眯了眯,只想趕緊回到屋子裡好好的睡上一覺,他才走兩步,便聽到陸鬼叫住了他:“師父,大師兄來找過你。”
    張京墨唔了一聲,卻是腳步不停,直接回房倒頭就睡。三天后才從床上爬起來,這才後知後覺的醒悟到底出了什麼事。
    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啊,張京墨從床上爬起來,整個人都木木的,他一邊按著太陽穴,一邊朝著沐浴的地方走了過去,剛進屋子裡,卻見陸鬼臼只穿著條褲子,長髮濕漉漉的從浴室的方向走了過來,顯然剛洗過澡。
    陸鬼臼此時已經比張京墨要高上一些了,他看見張京墨鬆鬆垮垮的穿了件長衫,整個人都才從宿醉中緩過來,便道了聲:“師父。”
    張京墨道:“嗯……”
    陸鬼臼道:“師父,你這是喝了什麼酒?怎麼醉的那麼厲害?”
    之前張京墨還沒想過這茬,被陸鬼臼這麼一提醒,他便反應過來不對勁。待張京墨仔細一想,很快便發現自己是被於焚給坑了,也不知道他給自己喝的是什麼酒,平日裡最多醉上幾個時辰的酒,竟是讓他足足睡了三天。
    張京墨此時身著的長衫鬆鬆垮垮,跨開的領口幾乎能看清整個胸膛,偏偏他自己沒有察覺,反而是有些苦惱的在揉著太陽穴,揉了片刻後,才道:“我去沐浴……你先出去吧。”
    陸鬼臼道了聲好,便朝著門口處走去。他走動的步子極慢,看向張京墨的眼神很是真摯純潔,仿佛他就只是一個關心張京墨身體的徒弟。
    張京墨這會兒還在糾結於焚的酒,也就沒有關心陸鬼臼到底在看些什麼。
    然而就這麼十幾步路,走的再慢也很快的到了頭,陸鬼臼的手輕輕推開了門,然後扭身出去,看著張京墨的背影。
    張京墨並未察覺陸鬼臼的異樣,他緩步上前,便朝著浴池走了過去。
    停頓了片刻,陸鬼臼最後還是戀戀不捨的關上了房門,他想起了許多年前,他師父抱著他一同沐浴的情形,那時候的師父只當他是個小孩子,同他之間並未有過任何的防備。
    然而每個孩子都是要長大的,而這長大,卻是有好有壞。
    陸鬼臼關了門後,便快步的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到屋子裡,他便坐到了床邊,迫不及待的握住了某個已經硬的發疼的部位。
    鹿書給他看過的那些畫,全都重新浮現在了陸鬼臼的腦海裡,只不過這次,畫上之人的面容,卻變成了他那個冷情的師父……
    陸鬼臼緊緊的咬著牙,眼睛閉著,手上的動作並不溫柔,甚至可以說的上粗暴。他知道,若此刻他所做之事被張京墨知道了,他師父會露出怎樣一副厭惡的表情。然而就像吸丨食毒丨品那般,他卻是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
    手部動了許久,陸鬼臼才發洩了出來。他隨手擦乾淨了自己手上的濁丨液,便長歎一口氣,倒在了床上,眼神呆滯的看著天花板,口中喃喃道:“鹿書,你說若是師父知道了,會不會討厭我?”
    鹿書心道,若他是張京墨,知道這麼盡心盡力教導的徒弟居然存了這種心思,恐怕肺都要氣炸了,但他又不能和陸鬼臼這麼直說,於是乾脆道:“他厭惡又如何,只要你夠強,無論是你師父還是這世界,哪個你得不到。’
    陸鬼臼冷冷道:“若我是想要他的心呢?”
    鹿書道:“……沒事,我知道一種藥……”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陸鬼臼喝住了,陸鬼臼咬牙道:“我想要師父真心待我,只看著我一個人,一個人!!”
    鹿書:“……”你可以考慮把他裝進瓶子裡,像寵物似得養著。
    陸鬼臼卻又道:“可是我卻又不想看著他難過。”一想到張京墨會露出悲傷的表情,陸鬼臼的心就像是被揪著一般的疼,他歎了口氣,又歎了口氣,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鹿書簡直想和陸鬼臼一起歎氣了,他活了這麼久,還真是從來沒有幫人追過男人……那男人還是那人的師父……
    這邊張京墨洗了個澡後,總算是恢復了狀態,他換了身衣物後,便將季經綸喚來,開始同他討論築基事宜。
    季經綸之前之所以要外出游離,一是積累經驗為築基做準備,二便是要採集一些築基丹所需的仙藥。
    其實築基之時,最好便是在靈脈之中先洗筋伐髓,再吃下築基丹以築靈台,這樣築出的靈台有很大的幾率提高品級。
    淩虛派內也的確有靈脈,但這靈脈使用條件極為苛刻,第一世的張京墨,三個徒弟之中,也只有季經綸達到了條件,因此築成了八品靈台。
    而陸鬼臼築基之時卻是悄無聲息,在張京墨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築基成功了。張京墨當時看來,陸鬼臼的靈台只有六品,於是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現在想來,當時的陸鬼臼肯定是隱瞞了修為,以他後來的修行速度,怎麼可能是那六品的中等靈台……
    不過陸鬼臼隱瞞修為也是正常的,那時的他和張京墨可不像現在這般師父情深,張京墨雖算是盡到了做師父的義務,對陸鬼臼這個徒弟,並沒有太多的感情……
    但現在卻不同了,張京墨不但要讓陸鬼臼築那上等靈台,還要追求那最最頂級的十品靈台,張京墨也不打算在淩虛派內讓陸鬼臼築基,而是計畫等到時機到來之時,便帶著陸鬼臼去那還未被發現的靈脈。
    不過眼前當務之急,是助季經綸築基,張京墨收了季經綸的材料,便允諾半年之內便會煉出築基丹,而趁著這段時間,季經綸則可以進入淩虛派的靈脈之內,洗筋伐髓為之後的築基打好基礎。
    張京墨又囑咐了季經綸許多築基之時需要注意的事,季經綸仔細的聽著,全都一一應下,待張京墨說完後,他才問了一句:“師父,師弟可是已經煉氣期五層中期?”
    張京墨道了聲是。
    季經綸聞言長歎,他道:“這世間最不缺的,果真就是天才……看來我也不能懈怠了。”
    張京墨笑著點了點頭。
    季經綸說完這些話,便同張京墨告辭了,張京墨看著季經綸離去的背影,輕輕的撫了扶手指上的須彌戒。
    陸鬼臼再次見到張京墨,便聽張京墨說要閉關煉丹。
    陸鬼臼自張京墨頭髮變白之後,一聽到煉丹兩個字就皺眉頭,但張京墨所決定之事,卻不是他能更改的,於是他只能看著張京墨踏入了丹房,放下了那堵厚厚的石牆。
    被隔在門外的陸鬼臼,站在原地盯著那石牆看了許久,最後卻是一扭頭,持著手中的劍,去修煉了。
    總有一天,他會讓他的師父不必被這些瑣事煩惱,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痛痛快快的在這世間逍遙自在。
 第41章 築基成
    </script>    季經綸進入了靈脈之中,張京墨也開始著手煉築基丹。
    煉築基丹倒是容易,但若是想煉出最上品的築基丹,其難度卻是一點都不小。
    好在張京墨早就煉了無數次,對煉丹一事,早就事信手拈來。
    築基丹需九九八十一日,接近三個月的時間裡,陸鬼臼都沒有見到張京墨,然他雖沒有見到自己的師父,修煉卻是越發的用功,竟是已經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
    三月之後,張京墨出關,身上已然多了兩枚黑色的丹藥。
    一般情況下,因為煉丹都會有損耗,所以準備材料之時,都會備上至少三份的材料,用以消耗。
    張京墨這次一爐出兩丹,已經實屬不易。
    石門緩緩升起,張京墨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陸鬼臼。
    陸鬼臼道:“恭迎師父出關。”
    張京墨嗯了一聲,他上下掃視了一下陸鬼臼的身體,柔聲道:“可有勤加練習?”
    陸鬼臼點頭。
    張京墨聞言掐算了一下時間,他道:“嗯,明年這時候,專攻煉器的長老便該回來了……那時我便叫他幫你煉製法器。”
    陸鬼臼點點頭。
    張京墨又問了些陸鬼臼有的沒的,便準備去靈泉沐浴,但他同陸鬼臼剛走到門外,便聽到一人聲從不遠處傳來,那聲音道:“張道人,你終於出關了。”
    張京墨渾身一頓,臉色也微微沉下去,他出關之時便未察覺此人氣息,這會兒聲音傳來,他才發現自己身後站了個人。
    張京墨扭頭,看到了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那男人身上未著淩虛派道服,顯然並不是淩虛派的人,他的身邊清風正跪在地上,正在微微發抖。
    張京墨腦子裡轉過幾張臉,卻是和眼前的人都不上,他道:“你是?”
    那男人聲音裡帶著笑意,他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事相求。”
    張京墨倒也沒見過求人還求的這麼理直氣壯的,但是既然這人能悄無聲息的潛到他身後卻不被他發現,那肯定不是個好惹的。
    張京墨冷冷道:“何事。”
    那人道:“我想求張道人,為我煉一丹。”
    張京墨道:“什麼丹?”
    那人道:“天樞黃泉丹。”
    張京墨聽到這丹的名字,臉色越發的沉了下去,他並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這人,在之前的一百多世裡,竟是從未出現過。
    那人道:“如何?”
    張京墨道:“在下實在是有心無力啊。”他語氣是一貫的淡漠,既沒有顯露出憤怒,也沒有表現出恐懼,他道。“這能煉出天樞黃泉丹之人,恐怕天下都不會超過三個,張某……”
    他話才說了一半,便被打斷了,那人似笑非笑道:“這天下能煉出火融丹的人也不多。”
    張京墨不發一言。
    那人又道:“而這天下能讓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進入煉氣期五層中期的,恐怕也只有張道人你了。”
    張京墨聽到這話,道:“你想如何?”
    那人道:“我聽聞張道人的大徒弟正在築基,我也不是不講理之人,我便予你一年時間,一年之後,我便將你接走。”
    張京墨:“……你當我淩虛派無人?”
    那人笑道:“我怎會當你淩虛派無人,不過就算人再多,張道人能在這裡面躲得了一時,難道還躲得了一世?”
    張京墨垂在一旁的手,微微握緊了。
    那人又笑道:“我這幾次來來,都被你的道童攔下,說你還未歸來,之前你的確未回,可這次……”
    他話語落下,跪在一旁的清風便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只見他的口中掉出一塊血肉,大量的鮮血從他的嘴裡噴湧而出。
    那人道:“我最恨的,便是這撒謊的人了。”他說完,便行了個禮,然後轉身禦風而去。
    這期間張京墨洞府的禁制,都未被觸發過一次,由此可見,此人實力之強。
    張京墨冷著臉,拋給瑟瑟發抖的清風一瓶丹藥,叫他吃了。
    一直站在張京墨身後未說話的陸鬼臼這才開了口,他聲音森冷,他道:“師父,這是誰?”
    張京墨扭頭看了眼陸鬼臼,道:“不知道。”
    此時陸鬼臼的臉色和張京墨一樣難看,只不過和張京墨臉上的冷漠不同,他的眼神之中,更多的是一種狠戾。
    陸鬼臼道:“他很強?”
    張京墨道:“自然是很強。”不然也不可能出入淩虛派如同進出自家的後花園。張京墨現在已經是金丹期,可是遇到這種修士,卻還是只能認栽。因為他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淩虛派,肯定是要除外游離的,因此就算他找掌門求助,也不過是一時安穩……
    張京墨思量著一些事,他覺的自己隱隱知道那人的身份,可腦海裡的資訊太多,一時間又無法抓住。
    陸鬼臼道:“那師父一年後,你真的要去同他煉丹?”
    張京墨道:“那時再說。”
    陸鬼臼什麼都沒說,因為即便說了,也是廢話。他之前便知道了在這修真界是強者為尊,直到此刻,他又將“強者為尊”這個詞的含義,細細的咀嚼了一遍。
    被割了舌頭的清風吃了張京墨的丹藥,卻是很快的恢復了,他臉上的鮮血還在,卻是跪在地上連聲道謝。
    張京墨道:“他之前來過幾次?”
    清風道:“來過三四次了,都是說來求丹藥,我們只道府主您不在,卻不想……”
    張京墨道:“那三四次他可都戴著面具?”
    清風道:“是的。”
    張京墨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清風聽到這句話,行了個禮,才緩步下去了。
    那人既然戴著面具,便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可行事卻又如此的高調,簡直就是自相矛盾,除非……他其實有別的目的。
    那人想找張京墨煉製的“天樞黃泉丹”是一種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丹藥。
    這種丹藥據說有活死人生白骨之效,不過張京墨卻是不太相信這種丹藥的存在,因為他活了那麼都輩子,都從未見過真貨。
    張京墨道:“我去看看你師兄。”他心中有事,也沒太在意陸鬼臼的臉色,便禦風而行,去尋還在靈脈中的季經綸了。
    張京墨一走,陸鬼臼的神色便沉了下來,他看著張京墨離去的背影,道:“鹿書,我多想師父只看著我一個人。”
    鹿書心道你這願望也不是第一次說了,他道:“你若是像剛來那人那麼強,你師父就算不想看著你,你得看著你。”
    陸鬼臼握緊了手中的劍,他的手背之上,橫著幾條鮮紅的傷口,看似並無大礙。然而若是此時將他的衣物脫下,便會發現,他渾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這些傷口大部分都是《血獄天書》造成的,陸鬼臼的《血獄天書》進展太快,水靈氣甚至還來不及溫養他的身體,他的身邊便已經被靈氣撕裂開了。
    陸鬼臼渾身都在痛,但他已經不是那小時候,破了個手指都要去找師父吹一吹的小孩子,他將這些苦果全都一個人咽下,絲毫不打算讓張京墨知道。
    望著張京墨已經看不見的背影,站在許久,陸鬼臼終於又拖著劍離開了這裡,他此時腦海裡,只有兩個字在不斷的翻滾,那便是——變強。
    淩虛派的靈脈是被重兵把守之處,張京墨到了靈脈,那領頭弟子也識得他,便先行了個禮,隨後道:“張長老是來看季師兄麼?”
    張京墨點了點頭道:“這靈脈之內共有幾人?”
    那弟子道:“除了季師兄,還有一名弟子。”
    張京墨掐算了一下時間,知道季經綸也快從這靈脈出來了,他便索性在旁處找了個地方,開始打坐了起來。
    三天之後,季經綸出關,他剛從靈脈處走出來,便見到了一直在門口打坐的張京墨。
    季經綸遠遠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睜眼,起身道:“出來了,如何?”
    季經綸點頭道:“這靈脈果然不同一般。”他此時渾身上下,都有盈盈光華閃爍,面目也是一片神采飛揚,看得出狀態非常的好。
    張京墨當年也是經過洗精伐髓的,所以自然是知道季經綸此刻的感覺,他道:“想什麼時候開始?”
    季經綸道:“明日便可。”
    張京墨點了點頭,便從袖中取出丹藥,遞到了季經綸面前。
    季經綸接過丹藥一看,愣了片刻,便迅速將丹藥放進了自己的須彌戒中。張京墨給他的丹藥,竟是築基丹中的極品,季經綸雖然知道自己的師父擅長煉丹,卻是沒想到張京墨輕輕鬆松的煉出那極品築基丹。當然,若是他知道了張京墨不但煉出了極品築基丹,還煉了兩枚,恐怕下巴都會驚掉。
    第二天,季經綸閉關,張京墨為其護法。
    築基短則數月,長則幾年,全看本人的造化。張京墨記得季經綸築基時間很短,不過只是花了兩個月的時間便築成了八品靈台。
    季經綸坐在石台之上,而張京墨則也坐在一旁,監護著季經綸。
    前一月季經綸身上都沒有什麼動靜,一月之後,他體內的靈氣開始外露,身上也多了些澎湃的氣息。
    張京墨已經很有經驗了,見到季經綸身上的異狀,便知道他體內已經開始築起靈台。
    這靈台起築容易,想要擴展卻十分的難,特別是到了後期,那貪心之人極容易錯估自己的實力強行擴展靈台,導致築基失敗。
    一旦第一次築基失敗,便失去了築成上品靈台的機會了。
    季經綸的額上開始冒出冷汗,神情也變得有些痛苦,張京墨只是看著,並未有出手的打算。
    一寸寸靈氣的氣息,從季經綸的身上蕩開,他的周遭開始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那漩渦瘋狂的吸取著周圍的靈氣。然後注入季經綸的體內。
    張京墨早有準備,見狀便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一百多塊上等靈石,保證這石屋之內有著充足的靈氣攻季經綸吸取。
    一般情況下,以季經綸這種情況,百餘快上等靈石的靈氣於他而言已經錯錯有餘了。其實張京墨也可以不拿出靈石,任由季經綸吸取天地靈氣,但是如果這樣,他吸取靈氣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築成靈台的速度和品質都會有影響。
    季經綸身上的漩渦吸取靈氣的速度越發的快,但隨著他吸取的靈氣變多,他緊皺的眉頭卻是舒展了下來,張京墨見狀,便知此事該是穩了。
    果不其然,又過了七八日,季經綸便不再吸收靈氣,他渾身上下的靈氣已經接近飽和,接著一直坐在他旁邊的張京墨聽到了一聲季經綸身體裡發出的沉悶響聲。
    那響聲猶如一尊巨物落到了地面上,震的大地都微微顫抖起來,季經綸身上的氣息逐漸發生變化,顯然是到了最後一步。
    張京墨在一旁平靜的護著。
    又待了十日,季經綸築基終於成功,他睜開眼,看到了坐在一旁朝他投來關心目光的張京墨。
    張京墨道:“如何?”
    季經綸眼裡帶了些興奮,他道:“謝師父助經綸一臂之力,乃是九品靈台。”
    張京墨:“……”等等,不該是八品麼?
    季經綸看到了張京墨眼裡的驚訝神色,他笑道:“師父,我也沒想到竟是能築成九品靈台,還多謝師父的築基丹和靈石。”
    張京墨只是糾結了片刻,便笑了起來:“倒是掌門又要高興了。”
    這幾百年內,淩虛派最高的品級的靈台也不過是八品,現在季經綸忽的築成了九品靈台,想來那異象也是引起了淩虛派裡其他人的關注。
    只要築成了九品靈台,結丹不過是信手拈來之事,結嬰也有了七成把握,可以說是開啟了一派通途大道。
    如同張京墨所料那般,季經綸築基成功之時確是引起了異象。
    那深山之中,竟是飛來了數以萬計的靈獸雀鳥,圍著季經綸築基的石屋不斷的盤旋鳴叫,而天空中竟是被一大片紫色的祥雲覆蓋,顯然是應了那紫氣東來一說。與此同時,晴空之中雷鳴不斷,時而下雨,時而放晴,這異象持續了□□日,才逐漸平息。
    陸鬼臼也看到了這景象,按理說他本該為師兄高興的,可是他一想到自己的師父和師兄在那石屋裡待了那麼多日,便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這淩虛派內,張京墨再次成為了眾人關注的焦點,他不但煉出了火融丹,一個弟子奪得了千年來都未曾見到的頭籌,另一名弟子竟是築成了九品靈台。
    若說一件事只是巧合,但若是這麼多的事情同事發生,巧合一詞,卻是怎麼都說不過去了。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那個戴著面具的人,會突然找到張京墨的緣故。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這些事情到底是好是壞,不到最後也誰說不清楚。
    張京墨出關後,便被掌門叫了過去。
    掌門先是一番恭喜,隨後便詢問張京墨可否再煉些築基丹。
    張京墨自然不會說不行。
    掌門道:“清遠,最近一直有其他門派的人,前來打探你的消息。”
    張京墨靜靜的聽著。
    掌門斟酌了一下用詞,後道:“你知道,這煉丹師,不像普通的修士……”一旦出現一個天才,便會被其他門派覬覦。
    好在淩虛派是大派,倒也不怕其他門派威脅。
    但門派之威,防的了一時,卻防不了一世,張京墨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門派不出去,他也是需要出門游離的。
    到了那時候,門派就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就算掌門派其他修士跟著張京墨護著他,也難免有疏漏的時候。
    於是眼前當務之急,便是張京墨自己提高實力,才能護住自己。
    張京墨聽出了掌門的言下之意,他道:“清遠知道了。”
    掌門到:“清遠,你或許是不知道,但你在這大陸之上,卻是已有盛名。”
    張京墨一愣:“為何?”他當年也煉出了火融丹,可盛名這兩個字,卻是擔不起啊。
    掌門苦笑道:“你難道忘了,你淩霄當年奪頭籌的事了麼?”
    聽掌門這麼一提醒,張京墨這才想起。
    掌門道:“這千年之內,淩虛派已經沒有出過一個元嬰修士了。”最近的一個,便是張京墨的師兄百淩霄。
    掌門又道:“你現在煉出了火融丹,大弟子築了九品靈台,三弟子奪了頭籌……”
    張京墨歎道:“我知道了。”他這輩子,是有些疏于修行了。
    掌門道:“整個淩虛派,就只有你風頭最盛。”而淩虛派是這塊大陸上數得上前三的大派,其中風吹草動,自是全都被他人看在眼裡。
    張京墨想了想,還是將那個面具人的事情,告訴了掌門。
    掌門一聽這張京墨所述之事,臉色瞬間黑了下來,他道:“他是欺我淩虛派無人?”他說完這話,便冷聲道,“你且不要擔心,我過幾日便讓疏影去為你重新設一個禁制,這段時間你且不要離開淩虛派,待過幾年再外出。”
    張京墨點了點,算是應了掌門的好意。
    掌門說完了這事,又想起了什麼,他道:“清遠,你可想過,給你家弟子找一位女修雙修?”此雙修非彼雙修,只是結伴修行罷了。
    張京墨沒想到掌門會突然提起這茬,他道:“嗯?”
    掌門道:“你知我門下有一弟子,名喚蘇玉……”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張京墨黑著臉說了句:“不行!”
    掌門並不知道張京墨為何會反應如此之大,但見他堅決的拒絕了,便只好將這事,暫且緩了下來。
 第42章 一年
    張京墨其實一點也不介意陸鬼臼和別人一起雙修。
    甚至可以說他是巴不得陸鬼臼找個女弟子一起雙修,但這雙修之人,卻絕對不能是蘇玉。張京墨這一世沒有弄死蘇玉,已經是很給她面子了,要他接受蘇玉靠近陸鬼臼,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掌門的問話,倒是給張京墨開了個新思路。
    其實至今張京墨都沒想明白為什麼陸鬼臼會對他有興趣,他只是一個硬邦邦的大男人,哪有女子那麼溫文淑雅善解人意。
    張京墨又認真的想了想,覺的是不是因為淩虛派內的女弟子太少,陸鬼臼見的少了,才導致後來長歪……
    而掌門問他的這件事,卻讓他突然有了個想法。
    張京墨從掌門處出來之後,便直接去找了陸鬼臼,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來找他所謂何事,還是一臉喜色。
    然而張京墨的下一句話,便讓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因為張京墨道:“鬼臼,你有沒有想過找一個女子雙修?”
    陸鬼臼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眼裡透著些許不可思議和惶惑,道:“師父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張京墨一直在觀察陸鬼臼的表情,此刻見到陸鬼臼的笑容有些僵硬,便皺了皺眉:“你不想找麼?”
    陸鬼臼搖頭:“鬼臼也不是不願,只是鬼臼休息的法決太過奇怪,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他說著便歎了口氣,“或者師父已經找到了可以同我雙修之人?”
    張京墨聽到陸鬼臼這麼說,才想起了這茬,他忽然醒悟他和陸鬼臼之間有了太多的秘密,最好不要讓旁人□□來,否則秘密洩露,不光是陸鬼臼,就連他都會有危險。
    張京墨沉吟片刻,便認可了陸鬼臼的想法。
    說完這事,他忽的嗅到了一絲藥味,道:“你受傷了?”
    陸鬼臼笑著挽起了袖子,道:“不小心被劃傷了。”只見那上面有一道劍傷,塗著白色的靈藥,看起來並不算太過嚴重。
    張京墨道:“你且小心些,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定要來問我。”
    陸鬼點頭稱是。
    張京墨又道:“過幾日,淩虛派內一位陣法大家會來幫我重設禁制,你還記得當初幽洞人骨陣前,你答應我的話麼?”
    陸鬼臼自然是記得,他答應張京墨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
    張京墨見陸鬼臼又點了頭,神色更加柔和了些,他道:“明日疏影來,我便會同她做個交易。”
    陸鬼臼靜靜的聽著張京墨說話。
    張京墨道:“她最擅長五行八卦,是淩虛派內最富盛名的陣法大家,待你築基之後,我便會將你交給她。”
    陸鬼臼只是輕輕的抿了抿唇。
    張京墨見狀,想要伸手摸摸陸鬼臼的頭,但手伸出去卻發現陸鬼臼的個子比他還要高些,不由的彆扭了起來,於是只好改為了拍了拍陸鬼臼的肩膀:“我也不求你學的同她那般的深,但普通的八卦圖陣,你卻是要學會的。”
    陸鬼臼再不願意,也不能說一個不字,好在此時離他築基還早,不用太過擔心。
    張京墨又道:“我送你去我師兄百淩霄那裡,是想你學學他的劍術,多一種手段,就等於多了一條命。”
    他其實看出了陸鬼臼神色裡的不願,但他沒有挑破,陸鬼臼也不打算說。
    年齡越大,兩人間隔著的東西也越多,張京墨看著陸鬼臼一點點的向他記憶裡的那個青年靠近,有時未免也會生出一種不適之感。
    好在這一世的陸鬼臼不知是不是修習了《水延經》的緣故,氣質比第一世的陸鬼臼要柔和許多,做事為人也沒有那麼偏激。
    甚至於可以說,他已經懂得該如何裝傻服軟——這一點對張京墨而言,倒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第二日,疏影來為張京墨重設洞府的陣法,她是金丹後期的修為,比張京墨的修為要高一些。或許是受了掌門的囑咐,她這次為張京墨設置的陣法,是淩虛派內最好的一種大陣,這種大陣只要張京墨不願,恐怕連元嬰修士也進不來。
    更不用說,將張京墨強行擄走了。
    疏影設陣法花了足足兩月的時間,期間耗費了不少的上等靈石,張京墨見了,開口道:“這靈石不會要我付吧。”這大手筆,他見了都有些心疼。
    疏影笑道:“這自然是不需要你付的,你現在可是淩虛派的寶貝。”
    張京墨聞言笑道:“那多謝疏影了。”
    疏影拋給張京墨一個小小的銅鈴,卻是道:“這是陣法的陣眼,你且收好了。”
    張京墨將鈴鐺揣進了袖中,見疏影欲走,開口叫道:“疏影。”
    疏影扭頭問張京墨還有何事。
    張京墨道:“我沒記錯的話,你門下一名弟子,也要築基為了吧?”
    疏影笑道:“你要如何?”
    張京墨道:“我想讓我的徒弟在築基之後,跟著你學十年的陣法。”
    疏影道:“陸鬼臼?”
    張京墨點頭。
    疏影眼睛一轉,伸出了五根手指。
    張京墨搖了搖頭,只是比了個三。疏影見狀道:“那我們都退一步,取了中間數如何?”
    張京墨道了聲好。
    疏影道:“不過我可先要告訴你,我雖不會私藏,可卻不能保證你徒弟能學到多少東西。”
    張京墨道:“自然。”他對陸鬼臼的悟性很有信心,陸鬼臼不過跟著百淩霄幾年,就領悟了百淩霄劍中之意,現在雖然離百淩霄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但已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張京墨本也可以教陸鬼臼這麼陣法之事,但他學的東西都是野路子,況且眼前有了陣法大家在,他又何必浪費自己的力氣。
    疏影笑道:“門派裡都在說,有你這麼個師父,真是那陸鬼臼天大的造化。”
    張京墨只是笑,並不答話,疏影不知道,等過了些年,這句話就會變成——有了陸鬼臼這麼個徒弟,真是張京墨天大的造化。
    風水輪流轉,將來如何,誰知道呢。

    疏影設好了陣法之後,便離開了,張京墨拿著陣眼試了試這大陣的威力,發現這次他還真是欠掌門一個大人情。
    他本是打算趁著空著的一年時間,先外出探探靈脈,但因為那個面具人的緣故,張京墨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於是索性在派內閉關。
    自從張京墨收了陸鬼臼之後,便一門心思的撲在了陸鬼臼身上,自己的修煉竟也有些荒廢。他被掌門提醒之後,便也想起即便是將希望寄託在了陸鬼臼身上,自己的修為也決不能落下。
    也不知是不是放下了心中某些負擔的緣故,張京墨這一年修煉同之前相比竟是事半功倍,很有點一日千里的味道。
    由此可見,修煉最重修心一說,也並非空穴來風。
    張京墨府內有兩處靈穴,之前季經綸外出游離,便是他和陸鬼臼一人一處,現在季經綸回來了,張京墨也沒讓給陸鬼臼讓出那口靈穴,反而是自己他和季經綸開始公用一處。
    好在季經綸剛才築基,最重要的是穩固靈台,無需用太多的靈穴。他在知道了這件事後,對張京墨的所作所為很是驚訝,但又不好表現出來。
    張京墨見季經綸一臉糾結,偏偏就是不給他解答,憋的季經綸還是找了個陸鬼臼不在的時間,問出了口。
    季經綸說,師父,你對師弟那麼好,我都嫉妒了。的確,陸鬼臼沒有來之前,張京墨最大的注意力放在季經綸身上。
    而這個徒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當年在他被陸鬼臼綁走之後,遠在海外的季經綸也相反設法的想要營救他。可惜那時候的陸鬼臼已經到了無人能敵的地步,即便是季經綸,也無力回天。
    這一百二十多世裡,季經綸並未作出什麼有害張京墨的事,最多是若是那一世的張京墨對他疏忽了,他同張京墨的感情也淡下來罷了。
    正因如此,張京墨對自己的這個大弟子,印象一直都很好。
    張京墨笑道:“若是你有你師弟的那種速度,我也這麼對你。”
    季經綸假哭:“原來師父是嫌棄我了……”
    張京墨無奈道:“你啊……”
    季經綸其實也心知張京墨待他不薄了,有哪個師父會親自為弟子煉築基丹的?還為弟子準備如此多的上等靈石,季經綸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他只是道:“師父當初怎麼會收下這個弟子?”
    張京墨淡淡道:“受人之托。”——他第一世收下陸鬼臼,的確是受人之托。
    陸鬼臼有個姑姑是皇上的妃子,她正好有恩于張京墨凡世一族,她也十分疼愛陸鬼臼,所以在知道了那個算命先生說的話後,便相反設法的求到了張家,許下了一堆的諾言後,終於求動了張氏的族長,讓他來張京墨這裡討個人情。
    季經綸沒問是誰,卻也知道陸鬼臼這小子也是同他和二師妹一樣走後門進來的了。
    季經綸又道:“師妹也快回來了吧?”
    張京墨道:“快了吧。”他嘴上說著快了,卻知道自己二弟子回來還有段時間,她在外也遇到了些奇遇,並沒有回到門派築基,而是隻身一人獨自在外築成了八品靈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比季經綸的天賦還要厲害,只不過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卻沒有季經綸那般順利。
    要說那一世的張京墨,門下也可謂是個個天才,卻不知為何因為陸鬼臼這麼一個徒弟,落得了那般的下場……
    季經綸從張京墨這裡得了答案,也算是解了個心結。他剛才築基,此時重中之重是打好基礎,再進一步。張京墨也是日日修煉,他在金丹期已有數百年,雖然離壽元耗盡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他也不敢太過放鬆,畢竟不能什麼事情,都全部指望陸鬼臼。
    這一年時間裡,張京墨又花了三個月,再次煉出了兩枚築基丹,交予了掌門。
    而在年關將過的時候,張京墨等候了許久的專攻煉器的長老,宮吉光,也回來了。
    宮吉光是宮喻瑾和宮懷瑜這對雙胞胎的舅舅,也正因如此,那對雙子才有機會一個拜到掌門門下,一個拜到另一個元嬰長老門下。
    宮家一族,在修真界也是個不小的古老世家,雖然和掌門那一派比起來還稍有遜色,但不是現在的張京墨能惹得起的。
    不過張京墨倒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宮懷瑜和宮喻瑾這對被稱為雙星的雙子,可是陸鬼臼曾經的手下,還是地位不算太高的那種。
    宮吉光此時外出是尋找煉材,他和張京墨的師兄百淩霄倒有些相似,一心鑽在煉器之中,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當年百淩霄的劍,便是宮吉光鑄成的,他耗了十七年之久,才鑄成了那把百淩霄一直呆在身邊的法器。
    張京墨見宮吉光回來了,便帶著陸鬼臼去找了他。
    到了宮吉光的洞府,進了煉器室後便見到宮吉光真光著身上打鐵,那肌肉虯紮的上半身掛滿了晶瑩的汗水,看起來力量十足。他知道張京墨來了,也不回頭,只是一下一下的舉著鐵錘往下砸著。
    張京墨緩緩的叫了聲:“宮長老。”
    宮吉光頭也不回,道:“說。”
    張京墨道:“你才從外面回來?”
    宮吉光道:“廢話。”他這才扭頭,露出一張被濃密毛髮覆蓋的臉,“說。”
    張京墨也不惱,他知道宮吉光是個什麼性子,只是平淡道:“我徒兒奪了頭籌。”
    宮吉光的動作停下了,他的眼睛裡冒出一種讓張京墨看了有點後背發涼的光芒:“你說什麼??”
    張京墨只好再說了一遍:“我徒兒奪了頭籌。”
    他說完這句話,便見宮吉光嗖的一下沖到了陸鬼臼的面前,用一種讓人覺的渾身發毛的眼神渴望的看著陸鬼臼,配上他這張粗獷的臉,簡直毛骨悚然,他的聲音比水還要柔,比蜜還要甜,他說:“小兄弟,煉嗎?”
    若是張京墨生在現代,估計會錯聽成“約嗎?”
    好在他還不知道什麼叫“約嗎”,所以只是覺的宮吉光這眼神表情都讓人瘮的慌,陸鬼臼也是少見的後退了兩步,看那表情顯然是還想再退幾步,最好是退到那門外宮吉光看不到的地方去。
    張京墨無奈道:“把頭籌拿出來。”
    陸鬼臼趕緊把頭籌從須彌戒裡取了出來。
    宮吉光盯著陸鬼臼手上的動作,在頭籌被取出須彌戒後,便用一種小姑娘似得語氣道:“能給我看看嘛?”
    陸鬼臼朝著張京墨投去詢問的目光,張京墨點了點頭。
    於是陸鬼臼便將頭籌遞到了宮吉光手上,宮吉光一接到這頭籌,竟是眼淚刷的就下來了,他嚎道:“一千年啊,一千年啦……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這頭籌了。”
    這種感情,無論是張京墨還是陸鬼臼,估計都很難理解,宮吉光還未等張京墨提出要求,便直言道:“說吧,要多少?”
    張京墨:“……”他是知道宮吉光癡迷煉器,卻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不,準確的說,是沒想到這出外遊歷一趟,就更嚴重了。
    宮吉光道:“五百顆上等靈石,給我煉!”
    張京墨搖了搖頭。
    宮吉光臉色一沉,啞聲道:“八百顆,不能再多了。”
    張京墨又搖了搖頭。
    宮吉光怒了:“張京墨,你別等寸進尺——”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張京墨冷清的聲音傳過來:“宮吉光,我不收你的靈石,還予你十二塊月魚石,如何?”
    宮吉光也不傻,立馬警惕道:“你有什麼目的?”
    這頭籌,在這天下沒有一個煉器師不想親自煉化,當年宮吉光剛入金丹,百淩霄便將自己的頭籌交予了宮吉光,而他卻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還能煉化第二顆頭籌……
    張京墨道:“我只給你十年時間。”
    宮吉光一愣:“只是如此?”
    張京墨點頭:“只是如此。”
    宮吉光道:“你不後悔?”
    張京墨道:“我們可簽訂契約。”
    宮吉光立馬道:“簽!”他說完便同張京墨簽了因果協定,這協定若是違背了,違背者的心境會出現瑕疵,嚴重影響之後的修煉,一般非迫不得已,很少有人會違背。
    宮吉光得了頭籌,也不理張京墨和陸鬼臼了,像捧著自己的小心肝一般,一臉飄飄欲仙的飛走了,連張京墨說要給他的月魚石都沒拿。
    陸鬼臼在旁邊看著奇怪:“師父,他這不是虧了麼?”
    張京墨淡淡道:“怎麼虧了?”
    陸鬼臼道:“他只拿走了頭籌,便要煉出一柄飛劍……”這其中所耗費的材料和精力,又是多少……
    張京墨笑道:“傻徒兒,你卻是不知,他用了這些材料,換來的卻是在整個大陸揚名。”若宮吉光真的用頭籌煉出了玄器,恐怕不但修為會有精進,其煉器的能力恐怕也會再次突破。
    以宮吉光現在的狀態,進一步都是千難萬難,他怎麼會放棄這麼一個機會。
    “走吧。”張京墨邊走邊說,臉上卻並無喜悅之色,他道:“待他煉到最後時刻,你再將自己的精血注進去,那便是只屬於你一人的法器。”
    陸鬼臼跟在張身後,也走了出去。
 第43章 枯禪穀之行
    對於張京墨而言,十年也不過是彈指之間,所以兩三年的時間,他還未反應過來,便發現陸鬼臼竟是已經成年了。
    過十八歲生日的那天,張京墨送了陸鬼臼一枚駐顏丹。
    陸鬼臼收到這份禮物有些驚訝,似乎並未想到張京墨會送他這個。
    張京墨道:“我吃下駐顏丹的是在二十三歲的時候。”所以他一直保持了二十三歲的模樣,直到現在。

    駐顏丹在修真界非常的緊俏,因為其特殊的屬性,所有的女修幾乎都為之癡迷,她們就算傾家蕩產,也會在年輕的時候,買上一粒,吃下肚去。
    然而駐顏丹雖然可以保持容顏,卻不會增加壽命,所以對於某些人來說,這不過是種自欺欺人的假像罷了。
    張京墨道:“你找個自己喜歡的歲數,將這枚丹藥吃了吧。”
    陸鬼臼應了聲好,又問道:“師父多少歲了?”
    張京墨聞言想了想後,輕歎了口氣,他道:“我也記不得了,大概有個□□百歲了。”
    陸鬼臼聽到這話,便目光灼灼的看著張京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之後,他便將張京墨予他的丹藥放進了須彌戒中,看來暫時沒有吃下的打算。
    現在陸鬼臼正值長身體的時候,他的體型比張京墨要壯一些,個子也要高一些,同張京墨的仙風道骨比起來,他身上透出的更多的一種沉穩和狠戾。
    不過無論是沉穩還是狠戾,陸鬼臼在張京墨面前,向來都表現的像個孩子。
    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兩三年,張京墨和陸鬼臼的風頭也稍微淡去了些。這幾年修真界人才輩出,整個大陸都知道,枯禪谷的少穀主結嬰成功,這修真界之中又多了個元嬰老怪。
    金丹和元嬰,之間隔得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張京墨就算知道了再多,以他金丹初期的修為,在元嬰老怪手中,也不過只能被輕易撚死的螻蟻。
    就算是淩虛派這樣的大派,其中元嬰修士,也不過三四個罷了,而每一個元嬰修士的誕生,都意味著勢力重新一次洗牌。
    這段時間裡,張京墨沒有什麼可做之事,於是便潛心修煉,幾乎是日日閉關。他的修為雖然見漲,但離金丹中期,卻還是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張京墨是想過平靜的日子,然而他的身份和能力,卻註定了他終究是無法在風暴之外獨善其身。
    且道這日張京墨予離開淩虛派,去不遠處的一個山頭取些靈草,陸鬼臼還在修煉,見張京墨欲出出門去,還同他打了個招呼。
    張京墨和朝著陸鬼臼微微頷首,師徒二人並不知道,兩人這一面見過之後,再次見面,卻已是幾十年之後了。
    這兩三年間,那戴面具之人都未曾再出現過,張京墨雖處處小心,但也避免不了要外出的情況。但他所去之地,都是離淩虛派不遠的地方,心裡想著應該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但意外若是有了前兆,那怎麼會叫意外呢,所以當張京墨再次見到那戴這面具的修者時,便知道自己還是栽了。
    不怕賊偷,就是賊惦記,還是這樣一個強大的賊,張京墨躲得了一時卻是躲不了一世。
    那人這次卻只是戴了半截的面具,唇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道:“張長老還是真夠小心的,害得我等了這麼久……”
    張京墨臉色難看,他環顧四周,卻是沒有看見一個人。
    那人見張京墨的動作,笑道:“托張長老的福,這山中五十二名淩虛派弟子,都去西天見了佛主了。”
    張京墨冷冷道:“你想如何?”
    那人笑道:“我不是已經同張長老說過了麼?我只是來求張長老為我煉的一丹。”
    張京墨冷笑道:“天樞黃泉丹?若是張某有這個能耐,還會被你如此戲弄?”
    那人依舊笑著,只不過那笑容讓人見了怎麼都覺的心中瘮的慌,他道:“現在沒有,以後總會有的。”
    他說完這話,便揮了揮衣袖。張京墨眼前一黑,就見一張巨幕遮天蔽日的朝他蓋了過來,他拔身急退,卻還是像是那進了佛主五指山的孫猴兒,怎麼都逃不脫。
    一力降十會,當實力差距過大,腦子再好使也沒用,張京墨暗歎一聲,卻是悄悄的從手中放出一隻紙鶴,便被那巨幕一裹,被那面具人直接帶走了。
    張京墨走的悄無聲息,山中的弟子屍體卻是在十幾天後才被發現,而當陸鬼臼也察覺他師父出事了的時候,這事情卻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了。
    陸鬼臼心急火燎,卻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他現在不過是煉氣期五層,即便天賦再高,在這浩瀚如海的修真界裡,不過是只小蝦米。
    掌門得知此事之後,立馬派人出去探查,其實他對於擄走張京墨的人心中已經有了個隱約的答案,但沒有明確的證據,卻是無法上門要人的。
    面對陸鬼臼的焦急,掌門只能安慰道:“那人應該不會傷害清遠,你且莫急,待我查明了情況,便上門去要人。”
    陸鬼臼此時恨極了自己的無力,他一直被張京墨護在身後,什麼都得的是最好的,可當他師父遇到這種事情,他卻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這邊淩虛派因為此事亂成一團,那邊張京墨卻是被人用一張黑布裹著,扛在肩頭上帶進了洞府。
    天菀正在吩咐弟子底下的事,便見自己的師兄扛著一個黑色的人形物體,從外面走了進來。
    天菀柔聲道:“師兄,你著帶的是什麼啊?”
    被天菀喚作師兄的人卻是道:“自然是那能救天奉的好東西。”
    一提到天奉,天菀眼中便滑過一絲哀痛,她道:“師兄,這玩笑不好笑。”
    師兄輕笑一聲,卻是不答話,而是順手將肩上扛的東西,扔到了床鋪之上。黑布散開,露出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這男子面目清俊,卻是閉著雙目,微微皺起的眉頭,顯示出這人顯然是不大舒服。
    天菀道:“這是誰?”
    天麓道:“這人便是淩虛派的張京墨。”
    也難得天菀聽到這名字,便知道了是誰,她露出驚喜之色:“你真的去把他綁來了?”——看來她也對自家師兄的秉性很是瞭解,知道他絕不會客氣的去把人請來,而是用了這樣一種方法。
    天麓道:“自然。”
    天菀凝視了張京墨片刻後,又歎了口氣:“不過師兄,這人是請來了,但那丹……”
    天麓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他冷冷道:“既然人已經來了,丹自然也要給我煉出來,若是煉不出來,那便說明這人只是徒有虛名,我天麓便幫淩虛派除了這徒有虛名之人。”
    天菀聞言,絲毫不覺的自己師兄的邏輯有什麼不對,反而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她瞧著張京墨沉睡的模樣,笑道:“的確如此,不過這人長得如此好看,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天麓道:“若是他無用了,送你做人偶如何?”
    天菀欣喜點頭,隔了片刻,她又道:“快別說了,人都快醒了。”
    張京墨只覺的耳邊有聲音在嗡嗡作響,他頭腦昏沉,好不容易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卻是半天不能視物,只覺的一片模糊。
    他的眼睛又聚焦了許久,才隱約看見一隻纖細的手在自己眼前揮動,似乎是在檢查自己能不能看見東西。
    一個甜潤的女子音響了起來:“你好些了麼?”
    張京墨唔了一聲,一直不適的雙眼,終於看清了眼前之人,他故作驚懼道:“你是誰?”
    那女子身著一套青色長裙,精緻的眉眼露出猶豫的神色,她薄唇輕啟,似乎很是擔心張京墨,她道:“我是天菀。”
    張京墨呆愣了兩秒,才道:“……我在哪?”
    天菀溫聲道:“你在枯禪穀。”
    張京墨似乎整個人都傻了,片刻後,他道:“是你們綁了我?”
    天菀苦惱道:“張長老,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也勸了我師兄不要如此行事,但他向來不聽我的勸,竟還是將你強行綁來了。”
    若是不知道天菀的人,見了天菀這副模樣,大概會腦補出一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女子形象。可別人不知道,張京墨還能不知道?
    這枯禪穀論起性情乖戾,心狠手辣,這天菀若論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張京墨之前便隱約猜到了些許,現在見到天菀,算是坐實了他的想法。說白了,他也是正宗的挖個坑給自己跳了下去——若是他不坑天奉,天奉的哥哥姐姐們,也不會想方設法的把他從淩虛派綁到這裡。
    嘖,還真是夠倒楣的。
    張京墨面上做出憤怒的模樣,心中卻開始打起其他的念頭。
    天菀見張京墨不肯說話,又是一副憤怒的模樣,便繼續開口柔聲低勸,似乎想用自己的溫柔的一面感化張京墨……
    她正說的起勁,就見門外走進一個身姿挺拔之人,那人身著一件鴉青色玉錦長袍,腰間戴著一根和天奉一模一樣的鳳凰腰帶,身上並無過多的裝飾,卻依舊顯得氣勢逼人。他長相和天奉也有幾分相似,一見面容便能猜出這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他第一句話便是:“清遠醒了?”
    張京墨直言道:“我可受不起少穀主這一聲清遠。”
    天麓笑道:“清遠這是生氣了?”
    張京墨實在是受不了天麓自來熟的模樣,淩虛派內叫他清遠的人還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呢,什時候輪到天麓這麼叫他了,他也沒有掩蓋自己的情緒,甚至於刻意露出厭惡的神色:“你到底想如何?”
    天麓道:“我之前不是已經和清遠說過了麼?我請清遠前來,只是為煉一丹。”他說著,便直接坐到了張京墨身邊,神色親昵至極。
    張京墨向來不喜歡和人有身體上的接觸,見天麓坐到他身邊,便條件反射的往後縮了一下,天麓見狀又笑了:“清遠這是在怕我?”
    張京墨道:“我也同你說了,那天樞黃泉丹根本就只是傳說,我既沒有丹方,也沒有材料,要我如何煉?”
    天麓依舊溫柔的看著張京墨,他這種眼神倒是和天菀的有幾分相似,他道:“我自然也不會故意難為清遠,這丹方和藥材我都已經備好,就等清遠出手了。”
    張京墨咬牙道:“這天下這麼多丹師,你為何要找上我?”
    天麓道:“自是因為清遠久負盛名……”
    張京墨心道什麼狗屁久負盛名,不就是看在他修為低好欺負麼,他之前就知道這天麓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現在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萬幸的是他之前便隱約有了預感,所以這幾年來一直未將朱焱放在身邊,若是被天麓知道了,他那個寶貝弟弟是自己下的手,還不把自己魂魄活活的抽出來。
    天麓並不知道張京墨在想些什麼,他見他眉頭緊皺,又安慰道:“清遠可以好好想想,我天麓並不是強人所難之人。”、
    說完他就起身離出門去了,留下張京墨和天菀兩人。
    天菀幽幽的歎了口氣,道:“張長老別和我哥哥生氣,都怪我那哥哥太過擔心我弟弟天奉……我弟弟天奉也是個可憐的,外出遊歷,竟是被一歹毒道人害了去。”
    張京墨心道歹毒道人就坐在你面前呢。
    天菀說到這裡,眼淚便流了下來,她本就生得好看,這眼淚一下來,更是顯得她楚楚可憐,讓人見了便不由的心聲憐憫。
    張京墨十分配合的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天菀道:“我的弟弟天奉,也是個性子剛烈的,他遇到了那煉鬼器的魔修,竟是不顧其他,便隻身前去……誰知……”她的眼淚流的更加兇猛,仿佛又回憶起了那慘烈的一幕。
    張京墨沉痛的歎了口氣,然後語氣更加沉重的說:“我也恨那魔修,你弟弟是個好樣的。”——沒有你弟弟相助,那朱焱我還奪不來呢。
    天菀見張京墨神色稍軟,又伸出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故作堅強道:“好在我們枯禪穀有一保命的法寶,保住了我弟弟的一絲元神,不至於讓他魂飛魄散,我哥哥天麓為了這件事四處奔波,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天樞黃泉丹的丹方……”
    張京墨點了點頭。
    天菀見張京墨給了她回應,便又繼續說了下去,她道:“我們四處尋覓,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煉丹師,前些日子卻是聽說淩虛派有一弟子奪了頭籌,我們這才打聽到了張長老的消息……”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張京墨只想長歎一聲陰差陽錯!他還奇怪為什麼之前的一百二十多世裡,他也坑了天奉,卻從未見這對兄妹找上門來,原來其中關鍵,竟是在陸鬼臼身上!
    那陸鬼臼奪了頭籌,在修真界裡掀起一片波瀾,而張京墨也被這片波瀾影響,竟是莫名其妙的進入了枯禪穀這對難纏的兄妹視野。
    他就說,天下哪有只有好處的事!

    天菀又繼續道:“張長老是淩虛派的重要人物,我們本也不想以這種法子將你請來,但若是不用,怕是也請不來張長老……”
    張京墨怒道:“那你們也不能直接把我綁過來啊。”
    天菀道:“待張長老煉的了丹藥,我定叫師兄立馬將你送回淩虛派。”她倒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天麓身上。
    張京墨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又覺的說了多餘,於是便做出一副氣乎乎的模樣,像是不想再和天菀多說了。
    天菀朝著張京墨行了個禮,擦著臉上的淚,帶著哀戚的表情從洞中走了出去。
    她一出門,臉上那哀戚之色,便變成了冷若冰霜,頭也不回的沖著看守的弟子冷冷道了聲:“知道該怎麼說話吧?”
    看守弟子低頭稱是,竟是不敢看天菀一眼。
    天菀出了洞口,便看見在不遠處等候的天麓,天麓見天菀出來,面無表情的問了聲:“如何?”
    天菀嗤笑一聲,道:“也是個心軟的。”
    天麓冷冷道:“心軟最好,就怕軟硬不吃。”
    天菀道:“世間哪有什麼軟硬不吃的人,不是聽說他最疼淩虛派那個名喚陸什麼的徒弟了麼?若是他死活不肯從,便將他那個徒弟也綁來,我倒要看看,他的心能有多狠。”
    天麓聞言笑道:“你啊,比我還狠。”
    天菀歎道:“我不狠,哪能走到這個位置上……謀害天奉的人,至今卻是沒能找到,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幹了。”她臉上露出陰冷之色。
    天麓道:“好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救回天奉,他活了,還怕找不到那個兇手麼?”
    天菀自然也是明白,又和天麓討論了一些事情後,才轉身欲走。
    天麓若有所思的看著天菀的背影,忽的開口:“你說,那張京墨若是喜歡上了你……”
    天菀身影一頓,嬌笑道:“喜歡我?喜歡我的人,難道還少了麼?”
    天麓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第44章 天樞黃泉丹
    </script>    陸鬼臼在張京墨被擄走的幾十日後才收到了張京墨留下的紙鶴。
    那紙鶴上寫著六個字:莫懈怠,等為師。陸鬼臼看著手中的紙鶴,神情透出一種狠戾的味道,他動作溫柔的將紙鶴揣進了自己懷中,之後便去找了掌門,只得到了一個等於沒有的答案。
    掌門說要去查,既沒有說要查多久,也不能保證張京墨的安全。陸鬼臼只要一想到他的師父可能會出事,心中便像是有團火焰在燃燒,燒的他心中發慌。
    鹿書本以為以陸鬼臼此時的年齡,就算在掌門那裡鬧上一通也不為過,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陸鬼臼不但沒鬧,還非常的乖巧。
    他似乎聽從了掌門的勸說,獨自一人回到了洞府之中。他的大師兄季經綸也才聽到消息匆忙趕來,見到一臉沉默的陸鬼臼,急忙詢問發生了何事。
    陸鬼臼道:“師父被人擄走了。”
    季經綸面色一變,他道:“是誰?”
    陸鬼臼搖了搖頭,又伸手在自己胸膛放紙鶴的地方按了按。
    季經綸陸鬼臼神色陰鬱,道:“可有什麼線索……”
    那紙鶴也算得上線索,但陸鬼臼卻並不打算告訴季經綸,他只是道:“沒有,我準備外出探查一番……”
    季經綸聞言驚道:“你現在就要出外遊歷?”
    陸鬼臼點了點頭。
    季經綸道:“但你此時不過煉氣期五層,獨自外出是否太過危險?”他當年和他師妹離開淩虛派時,也都達到了煉氣期八層。
    陸鬼臼道:“我自有分寸。”
    季經綸欲言又止,他見陸鬼臼神色冷淡,卻是不想再多說什麼,便只能歎了口氣:“你且莫衝動,再好生想想。”
    他說完便禦風而去,顯然去別處打探消息去了。
    陸鬼臼看著季經綸走了,他死死的握著拳頭,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好恨。”
    鹿書道:“你恨什麼?”
    陸鬼臼猛地拔出屬於佩劍,凝視著鋒利的劍鋒,他道:“我自是恨我自己。”那劍鋒隨著陸鬼臼的話語,被一層紫色的火焰包裹起來,火焰越燃越旺,竟是逐漸將那鋒利的劍刃融化了。
    鹿書見狀,心中一驚,還未待他再說什麼,陸鬼臼便自言自語道:“我口中說著要保護師父,做的卻是懦夫的行徑,師父為我鋪好了路,到頭來我卻什麼都幫不上忙……”他說完,便將那杯融掉的劍扔到了地上。
    陸鬼臼又道:“鹿書,既然你自稱那千年老怪,總該是比他人多些經驗的吧。”
    鹿書道:“你想做什麼?”
    陸鬼臼冷笑:“我要在百歲之內,築基成功。”
    鹿書歎道:“你這不是在百日做夢麼?百歲之內築基成功,怎麼可能——”就拿那季經綸來說,他已經是淩虛派算得上天才的人物了,可築基之時,也已兩百五十多歲有餘。
    這修真之路,越往後越難,煉氣期五層可能只花了你二十多年的時間,可之後的每一層,卻幾乎是成倍的增加。
    三百歲築基,都不算太晚了。
    陸鬼臼竟是誇下狂言說要百歲築基成功,即便是鹿書,也覺的他孟浪了。
    陸鬼臼聞言卻是冷冷道:“旁人不成?我就不成?既然我今日說了,那便是要去做的。”
    鹿書歎道:“我只能盡力幫你。”
    陸鬼臼冷冷道:“你最好盡力幫我。”
    鹿書聽著這陸鬼臼的語氣,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寒顫,他也知道陸鬼臼被張京墨被人擄走這件事刺激的不輕,可也未曾想到,陸鬼臼竟是定下了這麼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標。
    陸鬼臼下了決心,便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外出游離,他也沒什麼可帶的東西,只是帶了些丹藥和符籙,還有張京墨送他的每一件靈器。
    季經綸之後又來看了陸鬼臼一次,他這次來也不勸陸鬼臼,只是送了陸鬼臼一張符籙,說若是陸鬼臼遇到危難之時,將這符籙燒毀,便可回到淩虛派內了。
    陸鬼臼也知道季經綸是一派好意,這符籙的價值他也很清楚,他沒有對季經綸說一聲寫,只是鄭重的沖著季經綸行了個禮,這才算是真的把季經綸當了個師兄——雖然他的內心,還是有些不願意。
    掌門也知道陸鬼臼要離開的事,他沒有親自前來,而是派了自己的徒弟來。
    陸鬼臼剛到山門門口,便看到了身著淩虛派道服的宮懷瑜和宮喻瑾,還有那向來不被張京墨待見的蘇玉。
    雙子兩人間陸鬼臼前來,均是露出笑顏,他們嚴格的遵循了修真界的法則,強者為尊,在陸鬼臼奪得頭籌之後,便對陸鬼臼徹底的換了個態度。
    陸鬼臼並不知這三人是來找他,只是自顧自的行路,卻是被攔了下來。
    宮喻瑾客氣道:“陸師弟可是要出外游離?”
    陸鬼臼點了點頭。
    宮喻瑾又道:“也是巧了,我們三人也要出去,不知可否與陸師弟同行?”
    陸鬼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躍躍欲試的蘇玉,沉吟片刻後,還是開口拒絕了。
    宮喻瑾對陸鬼臼的答案並不驚訝,他只是歎了口氣,說祝陸鬼臼一路順利,便不再強求。
    陸鬼臼此次外出,最重要之事是提高修為,其次便是四處尋那築基丹的材料,若是他同那三人同行,雖然安全有了保障可如果遇到了築基丹的材料,卻是不知該如何分了。
    獨自一人踏出了山門,陸鬼臼此行一去,再次回來,卻已是數十年之後了。
    張京墨並不知道陸鬼臼已經離開了淩虛派,他現在身陷枯禪穀,沒有個幾十年,恐怕絕無機會脫身。
    那天麓和天菀均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張京墨只好處處謹慎,深怕走錯一步。
    在將張京墨擄來之後,天菀和天麓見了張京墨一面,便將他一個人撂在了屋子裡。張京墨被關在陣法之中,活動範圍只是一間小小的石室,若要出去便會被枯禪谷的弟子攔住。
    張京墨哪會不知道這兩人心中打的算盤,無非就是讓他變得焦躁起來,以減少反抗罷了。但張京墨是個什麼性子,他若是那急性子恐怕早就被這無數次的重生給逼瘋了,所以天菀和天麓這行為反倒合了他的意,他也懶得掙扎,索性日日在石床之上修煉,眼見日子便去了一年多。
    張京墨還坐得住,天菀卻是坐不住了,她本以為過些日子張京墨便會要求見她,卻沒想到這個丹師這麼耐得住性子,一坐就是一年。
    天麓知道這件事反倒是笑了,他說:“這個張京墨,有點意思。”
    天菀道:“有意思?有什麼意思……依我看來,無非就是呆瓜的性子。”她說著,又歎了口氣,“不能再和他磨下去了,他磨的起,天奉卻是磨不起。”
    天麓點了點頭:“那陰珠你準備的如何了?”
    天菀聽到陰珠這兩個字,眼裡透出憂愁,她道:“哪有那麼好準備的,我已經屠了幾萬人了,卻只得了兩枚。”
    天麓聞言皺眉道:“不是叫你去其他地方尋麼?你怎麼自己動起手了。”
    天菀不耐道:“尋?去哪裡尋?上古戰場是那麼好找的,這幾百年了也未出現過一個秘境……若要再等下去,誰知道會等到猴年馬月去。”
    天麓知道自己這個妹妹,長得一副柔弱如水的模樣,性子卻是被他都還急,不但急,而且手段百無禁忌,他能勸則勸,勸不了的,也只能由她去了。
    天菀道:“有了兩枚陰珠,應該是足夠了,就是不知道……”
    天麓道:“兩枚不夠。”
    天菀道:“如何不夠?”
    天麓道:“這天樞黃泉丹從未有人煉過,兩枚陰珠便只能失敗兩次……”
    天菀冷冷道:“兩次已經夠給他面子了,若是他兩次都沒成功,我看這人,也是換得了。”
    天麓歎道:“你的性子就是太急,就算他煉出了一枚,你敢給天奉吃?所以無論如何也要煉出兩枚天樞黃泉丹,這事情才算結束。”
    天菀也知道自己弟弟再也經不起折騰,聽了天麓這話,只能長歎一聲,道:“好吧,我再去找找,不過這幾日你且敲打敲打那張京墨,別讓他真的以為自己只是換了個地方修煉。”
    天麓嗯了一聲,便見天菀轉身出去了,他想了想,卻是轉身走進了另一間佈滿了陣法的屋子裡。
    之間那屋子中央畫著一個複雜的陣法,陣法之上,漂浮著一顆顏色暗淡的珠子。那珠子周圍隱約的顯出了一個人形的輪廓——想來,這便是天麓的弟弟天奉了。
    天麓凝視眼前的靈珠許久,才開口道:“你啊你,我當初就說你要惹下大禍,你卻還是不聽,現在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也不知有沒有長進。”他說完這話,又朝著陣法裡注入了一些靈力,便甩了甩袖子,離開了。
    因為天麓和天奉達成了共識,張京墨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天麓離開了屋子之後,就直奔了張京墨所在的住所,一進去,便柔聲喚道:“清遠。”
    張京墨正閉著眼睛修煉,被天麓的這一聲清遠,硬生生的叫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睜開眼睛,無奈道:“少穀主可否換了稱呼?”
    天麓道:“那我叫你什麼可好?京墨?”
    張京墨道:“你喚我張長老便可。”
    天麓道:“張長老……這可太生疏了。”他說著,坐到了張京墨的身旁,用一種讓張京墨覺的渾身發毛的眼神凝視著他,“日子過了這麼久,清遠可想好為了?”
    張京墨沉默了片刻後,才不情不願道:“你們張口閉口就是要我煉丹,但這丹方我都未曾見過,我如何判斷自己煉不煉的出?”
    天麓笑道:“我自是會給清遠看那丹方,但清遠你也要知道,那丹方我得來不易,你若是看了……”便等於上了這條船,再想下來就難了。
    張京墨冷笑道:“難道我不看,你就會讓我走?”
    這倒也是,天麓卻是個痛快的人,在和張京墨達成共識之後,竟是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張丹方,放到了張京墨面前。
    張京墨活了這麼多輩子,也從未見過天樞黃泉丹的丹方,說不好奇絕對是假的,他從天麓的手裡接過丹方,便看了起來,這一看,卻是看入了迷。
    張京墨指著丹方上的材料,直言道:“少谷主,這陰珠,不會是我想的那個陰珠吧?”
    天麓笑道:“這天下還有第二個陰珠?”
    張京墨道:“你們已經找到了?”
    天麓道:“自然,不然也不會將你請來。”他說的倒是好聽,好似他真的是將張京墨客氣的請來的。
    張京墨看完了丹方直皺眉:“這麼多珍貴的材料,萬一我搞砸了……少谷主,張某可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這張丹方上的材料,無一不是天才異寶,每一樣拿出去都能掀起一場風波,張京墨倒是不害怕浪費材料,他害怕的是……浪費完材料,天麓和天菀這對兄妹估計當場就把他給弄死了。
    天麓笑道:“清遠,這天下能金丹期煉出火融丹的丹師,卻是只有你一人了。”
    張京墨道:“你們為何不找元嬰丹師?”他倒是明知故問了,元嬰期的丹師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哪裡有他那麼好拿捏。
    天麓道:“清遠且莫自輕,那些元嬰丹師,指不定還比不上你呢。”
    張京墨捏著丹方看了許久,說實話他也是有些心動了,他活了那麼多輩子,沒見過的東西實在是太少,眼前這張丹方的價值,他也十分清楚。
    天麓道:“清遠覺的如何?”他見張京墨盯著丹方看了許久,便知道這件事有戲了。
    果不其然,張京墨猶豫之下,開口道:“我……並無太大把握。”
    天麓道:“哦?”
    張京墨歎道:“這天樞黃泉丹單,本就是傳說之物,就算有了眼前這丹方,我卻還是不能確定是能否煉出來。”
    天麓道:“清遠不必太過緊張,我也知道煉丹之事,我也知道並非全靠人力所為,清遠只需盡力便可。”
    張京墨沉吟片刻,卻是道:“我煉出丹藥後,你便放我走?”
    天麓點了點頭。
    張京墨又道:“再讓我想想吧。”
    這事本就不小,張京墨再三考慮也是正常的,天麓點了點頭,便起身離去了。
    張京墨看著天麓的背影,心中卻是已經有了決斷。
    這一考慮,就又是六七天,天麓再一次來找到張京墨的時候,張京墨便將這事應下了。
    天麓見狀笑道:“我卻是沒想到清遠會如此爽快的答應下來。”
    張京墨故作不滿道:“我是看在這丹方才應下你的,強扭的瓜不甜,哪有你這樣求人的。”
    天麓笑眯了眼,他和天菀生的有幾分相似,也是一副好相貌,在張京墨的面前也是向來都溫柔和藹,此時他道:“如此,便謝謝清遠了。”
    張京墨輕輕的嗯了聲,卻是有些彆扭的轉過了頭。
    天麓又道:“既然清遠應下了我,便給你門派發封信吧,你們掌門找你找的有些急了。”——的確急了,也差不多快要查到枯禪穀的頭上了。
    張京墨想了想後,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天麓的要求。
    天麓並未想到張京墨會如此輕易的應下他,他本以為張京墨會同他講些條件,卻不想在見到丹方之後,張京墨就像入了迷一樣,整日抱著不放,還問他什麼時候能開始煉丹。
    天菀尋了最後一顆陰珠從外面回來,見到這副模樣的張京墨很是驚訝,問她哥哥是不是同張京墨下了個什麼蠱。
    天麓笑道:“能有什麼蠱呢,這人不過是個煉丹的癡人。”
    天菀奇道:”癡人?”
    天麓道:“是,他見了那丹方,便抱著不肯鬆手了,還催促我快些找齊材料……”
    天菀聞言似笑非笑:“我還道他長得清俊靈氣,沒想到居然是個傻子。”
    天麓道:“傻點不好麼?”
    天菀道:“自是好的。”她說到這裡,話語一轉:“哥哥……這才幾天,你就為那張京墨說話了。”
    天麓呵笑一聲,臉上浮現幾絲笑意,他道:“這人倒是有幾分意思,比上幾次抓來的那幾個丹師,有趣多了。”
    天菀眼神一轉,道:“莫不是哥哥看上了他?”她知道自家大哥男女不忌,卻沒想到他對張京墨產生了興趣。
    天麓淡淡道:“看上倒是不至於,只是就像逗那才捉到的雀兒,聽他多叫幾聲,便是有趣的。”
    天菀埋怨道:“哥哥你還說待他煉玩丹就將他送予我,哼,原來你卻是有了打算。”
    天麓看了天菀一眼,道:“做成人偶多沒意思,待天奉活了,讓他陪你多去制幾個人偶。”
    天菀噘著嘴,似有不滿,但她又不能說什麼,自家這個大哥看似和藹可親,可論說話做事,卻從來是說一不二。
    ……這一點上,他們天字輩的人,倒是格外的相似。
 第45章 矯揉造作
    天菀為製作天樞黃泉丹的材料,可謂是費勁了心思。
    這天樞黃泉丹的功效乃是活死人,生白骨,既然有如此逆天的作用,所需要的天才異寶自然也是不易收集。
    其中有一味名為陰珠的藥材,乃是人的魂魄化成,極為難得,只聽說一些修士曾在秘笈古戰場之中尋得。
    然而天菀自然是不可能花時間去尋那古戰場,所以她選擇了一個更加討巧的方法。
    張京墨在應下了天麓的要求之後,很快就見到了那丹方上面幾乎所有的材料。
    各種各樣的靈花異草擺放在張京墨的面前,讓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有些發癢。
    在這些奇花異草之中,放著一個精緻的小盒,張京墨眼裡露出好奇,正伸手欲拿,卻聽天麓不鹹不淡的說了聲:“這便是天樞黃泉丹的主要材料,陰珠。”
    張京墨聽聞過陰珠這個名字,甚至還曾煉化過這種材料,他聽到天麓這話,臉上配合的露出驚訝激動之色,伸手將盒子拾起,鄭重的打開了。
    木盒開啟後,三顆顏色鮮豔的珠子被擺放其上,那珠子呈現朱紅,不過是米粒大小,其間有黑氣環繞,一見便知不是凡品。
    可張京墨原本激動的神色,卻在看到這珠子後,瞬間冷淡了下來。
    張京墨道:“這陰珠,是才形成的吧。”陰珠形成的時日越久,顏色便越黑,現在出自上古戰場的陰珠,大多都是純黑色。
    天麓道:“清遠見過陰珠?”
    張京墨冷笑道:“你這是欺負我見識少?我就算沒真的見過,書卻也讀了不少,從未聽過上古戰場裡的陰珠取出來竟是這朱紅色。”
    天麓歎道:“清遠,有時候知道太多了,真不是什麼好事。”
    張京墨冷笑更甚,他道:“知道多了不是好事?少穀主,恐怕你煉這陰珠,才不是什麼好事吧。”
    天麓聞言,卻是笑了。
    天菀煉這陰珠,的確是搞的天怒人怨,她生生的屠了兩萬人,運氣不錯,才出了這兩枚陰珠。最後一顆陰珠,天麓卻是沒問,但見天菀眉間的戾氣,也該知道絕對不會少了一萬……
    天麓柔聲道:“那清遠是想如何?”
    張京墨咬牙道:“這丹我不煉了。”
    天麓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為何?”
    張京墨怒道:“若是我猜的沒錯,你們至少屠了幾萬人了吧?”
    天麓無所謂到:“那又如何?”
    張京墨道:“難道你們不怕遭天譴?”
    天麓聞言,卻是面無表情道:“天譴?難道清遠連窩螞蟻都沒有踩死過?”
    張京墨聽聞天麓以螻蟻喻人,面上露出憤怒之色,他冷冷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少穀主,這丹張某是真的煉不出,還是請少穀主另請高明吧。”
    他說完甩袖便走,然而他正欲走出屋內,身形卻忽的頓住了。
    站在他身後的天麓,不言不語,身上卻在散發出讓張京墨再也邁不出一步的氣勢,那氣勢仿佛在告訴張京墨,他即將邁向的不是屋外,而是那萬丈深淵。
    天麓道:“清遠為何如此動氣。”他緩步走到了張京墨的身側,聲音輕柔道,“若是有什麼不滿,清遠大可直接說出,何必動氣傷身呢。”
    張京墨如同一尊泥塑,整個人都凝固住了。
    天麓伸出手,捏住了張京墨的一縷髮絲,放到鼻間輕輕的嗅了嗅,口中道:“清遠為何不說話?”
    張京墨被天麓的動作驚到了,天麓雖然對他一直十分曖昧,但張京墨都將這種曖昧歸為了天麓的性格如此。
    但現在天麓的動作,卻讓他無法再繼續自欺欺人。天麓雖然口中語氣溫和,那磅礴的氣勢卻是絲毫沒有減緩,壓的張京墨喘不過氣來,他的額頭上甚至開始溢出薄薄的冷汗——由此可看出,他和天麓之間的實力差距究竟有多大。
    天麓淡淡道:“清遠不說話,我便當做清遠認了我的說法。”他道,“這天下凡人如此之多,死個幾萬又如何?”
    張京墨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他從牙縫裡勉強擠出幾個字:“胡說八道。”說完他便腳下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上。
    眼見張京墨身形狼狽,天麓並沒有出手攙扶的*,而是眼裡露出趣味之色,他道:“聽說清遠有個徒弟?”
    張京墨神色一緊。
    天麓道:“還是個天才,在那玄武大會之上奪了頭籌。”
    張京墨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只覺的胸口發悶,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天麓見張京墨整個人慢慢的軟倒在了地上,只能勉強用手支撐著身體,便伸出手捏住了張京墨的下巴,將他的臉緩緩抬起:“清遠臉色不好看啊。”
    張京墨眉頭微皺,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天麓見到這鮮血,神色之間興味更濃,他將手指伸入張京墨口中,開始慢慢的攪動:“清遠這是生我的氣,不願說話了麼?”
    張京墨不言不語,眼神中的厭惡之色越發濃郁。
    天麓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正欲說些什麼,身後卻是傳來天菀的聲音。
    “哥哥,你在做什麼呢?”天菀遠遠見到這一幕,面上露出急色。
    天麓冷淡道:“我這不是在和清遠閒聊麼,你來湊什麼熱鬧。”
    天菀露出欲哭無淚的模樣,她顫聲道:“哥哥,你冷靜些啊。”
    天麓聞言動作停頓片刻後,才面無表情的將手指從張京墨的口中抽出,將手指上的鮮血緩緩的在張京墨的臉上擦了個乾淨:“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倒要看看,他的骨頭能有多硬。”
    天菀再次淚光盈盈,她欲語淚先流,卻是在旁小聲的啜泣求情起來。
    天麓對天菀的哭泣十分不耐,他道:“哭什麼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枯禪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你這麼個心軟的廢物。”
    天菀的眼淚流的更凶了。
    ——這兄妹兩個,一唱一和倒是演了出好戲,張京墨面上沖著天菀露出不忍之色,心中卻已經冷笑開了,依他的猜測,那盒子裡的三顆天珠,至少有兩顆都是眼前這位“弱女子”的手筆。這種極傷天和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枯禪穀這些百無禁忌的惡道能做得出來。
    天菀又哭了一會兒,似乎將天麓哭的不耐煩了,才見天麓揮了揮手道:“你和他好好說,我先走了。”
    說完竟是轉身就走,十分乾脆俐落。
    天菀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啞聲道:“實在是對不住,我師兄他也是太擔心天奉,才……”
    天麓一走,壓著張京墨的氣勢就消失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受了些傷,聽到天菀說的話,張京墨倒也十分的入戲,他憤憤道:“天菀姑娘,你和我一起逃吧。”
    天菀趕緊伸出手遮了張京墨的嘴,她道:“這話你可不能亂說,這穀裡……”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張京墨勉強從地上站起,恨恨的擦淨了臉上的鮮血,剛才天麓手指留下的觸感十分鮮明,讓張京墨忍不住想將臉上的皮膚狠狠的清洗一下。
    天菀歎道:“京墨,我哥哥這也是迫不得已。”
    張京墨道:“迫不得已?那怎麼能迫不得已,那可是成千上萬的人的性命——”他說完這話,又呆呆的說了句:“說不定其中還有你我的子孫呢。”
    天菀聞言,面露哀戚之色,卻是從袖子裡掏出一張手絹,開始慢慢的幫張京墨擦去臉上的血跡。
    張京墨看到天菀的舉動,呆愣了兩秒後,臉上竟是紅了。
    他乾咳一聲,想要掩飾自己的尷尬,道:“天菀姑娘什麼修為了?”
    天菀道:“我也不過剛入金丹之境。”
    張京墨口中呐呐,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天菀見狀,噗嗤一笑:“我見你長得靈秀,怎麼是這麼個呆子。”
    張京墨無奈道:“我哪裡呆了……只不過我向來喜歡在門派內煉丹,卻是少有出門遊歷……”
    天菀道:“若是人人像你這般,那天下就太平了。”她說著,面露憂鬱之色,張京墨見狀,又是一番安慰。
    這兩人做戲做的倒也很足,張京墨還將天菀送回了她的住所,天菀則是一路上都在安慰張京墨,要麼說他哥哥的苦衷,要麼說她身不由已。
    張京墨則是面露糾結之色,似乎以人命換陰珠這件事,有些超出他的容忍範圍。
    天菀見張京墨面色依舊猶豫不決,在這猶豫之中,甚至帶著些許厭惡,想了想,還是對張京墨道:“京墨,你可知道我哥哥有一法器?”
    張京墨道:“什麼法器?”
    天菀道:“那法器只有一個作用,便是尋天下人。”
    張京墨聽到這話,心中已經猜出天菀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天菀道:“他便是憑這面鏡子將你擄來的……若是你真的不從,我怕他,怕他會從你的徒弟下手。”
    張京墨怒道:“他敢!”
    天菀苦笑:“他哪裡不敢……他都將你擄來了,還怕再擄一個煉氣期的小道士麼?”
    張京墨因天菀這話露出焦慮之色,他道:“他怎麼能這樣呢……你哥哥簡直,簡直……”他似乎想了半天才想出來一個罵人的詞語,“簡直是混帳!”
    天菀又是歎了口氣。
    天菀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切不可意氣用事。”
    張京墨氣的渾身發抖,也不再理會天菀,轉身就走,天菀見張京墨走的沒了影子,才卸了下來楚楚可憐的模樣,去尋了此時心情大好的天麓。
    見到天麓,天菀的第一句話便是:“我若是沒有及時來,你是不是忍不住了?”
    天麓正垂著頭不知想什麼,聽到天菀這話,抬頭無奈道:“你都不知道,他那副模樣,有多可愛。”
    天菀冷笑:“我不知道?第一個看上他的可是我!”
    天麓笑道:“我就是喜歡這種正義淩然的俊道士,每次看他,我都會好奇,若是將他的硬骨頭一根根的砸碎了會是什麼模樣……”
    天菀怒道:“你砸碎的還少了麼,若他不是關鍵人物,我也懶得管你,哥哥,你任性的時候且想想那還未活過來的天奉!”
    天麓見天菀生氣了,這才笑道:“天菀莫急,我這不是過只是一時興起,過兩天便好了。”
    天菀顯然是不大相信天麓,但她拿天麓又沒有什麼法子,若是天麓真的想對張京墨動手,她勸都沒用。
    而一旦天麓真的對張京墨動了手,她恐怕就得去物色別的丹師了。
    天麓見天菀眉頭皺的死緊,淡淡道:“若是他死活不從,便從他那個徒弟下手——天菀,別告訴我你入戲太深,也是捨不得了?”
    天菀冷笑道:“我捨不得?我倒是捨得,就怕有的人捨不得。”
    她似乎也是生了天麓的氣,說完這話便轉身就走,天麓看著天菀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京墨回自己的住所休息了一晚。他在見到陰珠的時候,的確是心中冒出了一絲憤怒,但這憤怒並不足以讓他直接對天麓發難。
    張京墨之所以做出如此作態,無非就是想在天麓和天菀面前完整展現出一個固執、正值、為人有些死板的丹師形象。
    他已經趁著那一年等待的時光,差不多梳理清楚了整件事,只是其中還有些暗線,需要等張京墨自己去發掘。
    第二日一大早,天麓又找上門來了,這次他又恢復了那溫文爾雅的形象,沖著張京墨喊了幾聲清遠。
    張京墨只當做沒聽見,依舊閉著眼。
    天麓道:“清遠,你為何不理我了,難道是生我的氣了?”他說著,坐到了張京墨的身側,道,“清遠,你為何不說話?”
    張京墨剛睜開眼,就看到了天麓一張近在咫尺的大臉,嚇的條件反射的往後倒去,卻被天麓一把摟住了腰。
    張京墨怒道:“放手。”他是真的不喜歡同人有身體上的接觸。
    天麓聞言卻是越湊越近,他道:“不放。”
    張京墨:“……”他很想說髒話。
    天麓見張京墨氣的是臉都紅了,嘴唇抖了半天,卻只是憋出一句:“混帳。”他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郁,幾乎是快要笑出聲。
    天麓道:“清遠,你們門派裡若是有人罵你,你豈不是一句話都回不了?”——他若是見到張京墨把岑道人罵的臉色發青的情形,恐怕下巴都能嚇掉。
    張京墨一句話也沒有說,並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發現沒必要了,因為他已經成功的在天麓的嚴重塑造起了一個呆子的形象,無論他說也好,不說也罷,在天麓的眼裡都有了解釋。
    天麓摟著張京墨腰久久不肯放手,直到張京墨是真的要發火了,他才不情不願的放開。
    天麓道:“清遠,你可想明白了?到底要不要為我煉那天樞黃泉丹。”
    張京墨冷冷道:“我已經想明白了。”
    天麓其實已經從張京墨的表情裡得到了答案,但他卻還是裝作不知道,又問了一遍。
    張京墨道:“那陰珠太傷天和,恕張某無能為力。”
    天麓又撫上了張京墨的髮絲,他柔聲道:“清遠確定,這便是你最後的答案了麼?”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天麓卻是不再勸說:“你且隨我來。”他說著,便起身往外走去,似乎篤定了張京墨會跟來。
    張京墨的確是跟去了,因為他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跟著天麓行了許久,到了他和天菀兩人的住處,天麓打開門走了進去,張京墨跟在後面也進了屋子。
    屋子裡倒是十分的簡單,只有一張床和一把椅子,那椅子旁放著一面與人差不多高的鏡子,天麓在鏡子面前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對著張京墨道:“清遠離開淩虛派,也有一年時間了,不知是否想念你那徒弟?”
    張京墨一聽這話,再聯繫之前天菀說過的事情,便已猜出了天麓會使出何種手段。
    果不其然,天麓微微抬手,朝著那鏡子裡注入了一道靈力。那鏡子的表面開始扭曲,變成水波一般的形狀。
    那水波不斷的扭曲,竟是逐漸在鏡面上形成了一副圖畫,張京墨定睛一看,發現陸鬼臼出現在了鏡中。
    陸鬼臼顯然已經不在淩虛派內,因為他行走在一條鬧市之中,身旁還跟這個美貌的女子。張京墨一見到那女子眉頭便皺的死緊,原因無他,那女子就是那蘇玉……
    天麓見張京墨神色緊張,還以為他是在緊張陸鬼臼,笑道:“清遠可有緩解相思之情?”
    張京墨這才回了神,道:“你想如何?”
    天麓淡淡道:“我只求清遠為我煉的一丹。”
    張京墨狠狠道:“你不怕我在那丹藥之中做手腳?”
    天麓笑道:“自是不怕,畢竟先吃下丹藥的,可是你自己的徒弟……”
    張京墨臉色一白,他道:“你、你竟是想對鬼臼動手。”
    天麓道:“若是清遠能成功煉出丹藥,又何必害怕這個,況且我助你和你徒弟相見,豈不是美事一樁。”
    張京墨臉色煞白,卻是說不出話來,似乎是被天麓這無恥的行徑給氣的狠了。
    天麓見狀,又是寬慰:“待清遠煉出了丹藥,我便親自手你徒弟回那淩虛派如何?”
    張京墨怒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第46章 丹成
    行走在鬧市中的中的陸鬼臼,感覺到了一絲不舒服的氣息,仿佛有人在哪裡窺探他。【 更新快&nbp;&nbp;請搜索】
    蘇玉見陸鬼臼神色不愉,開口問道:“師弟,你怎麼了?”
    陸鬼臼抿了抿唇,片刻後淡淡的道了聲無事。
    蘇玉又道:“聽聞這縣裡有那靈草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陸鬼臼道:“希望是真的吧。”
    蘇玉看向陸鬼臼的神色裡,均是笑意盈盈,也看得出她的確是喜歡陸鬼臼,不然當初也不會在被陸鬼臼拒絕後,做出故意坑害張京墨的事情。
    張京墨自從見到水鏡中的陸鬼臼後,臉色就不大好,天麓對他調笑幾句,他也不像往常一樣反駁。
    天麓見狀,還以為張京墨是在擔心他的徒弟陸鬼臼,他開口道:“清遠請放心,我是不會輕易對你徒弟動手的。”
    張京墨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先帶我去煉丹的地方看看吧。”
    在張京墨的要求下,天麓帶著張京墨去了丹房。這枯禪穀果真財大氣粗,丹房比淩虛派還要奢華大氣,就光是那煉丹的鼎,都是用極為難得的冰寒玄鐵鑄成。
    作為一個丹師,張京墨對這爐鼎自然是愛不釋手,他忍不住伸手撫了撫鼎面,歎道:“真是好鼎。”
    天麓聞言笑道:“若是清遠有心,煉出那丹藥之後,我便將這鼎送與你如何?”
    張京墨眼前一亮道:“當真?”
    天麓道:“當真。”
    張京墨道:“你也不能對我徒弟出手。”
    天麓笑道:“若是你乖乖煉丹,我又為何要對你的徒弟動手?”
    張京墨點了點頭,道:“好,既然你的材料已經備齊,那事不宜遲,我便開始煉丹吧。”
    天麓也露出喜色,天奉早一天活過來對他肯定是有益無害。
    張京墨這邊準備閉關煉丹,那邊掌門也查出了線索,開始派人上門來要人了。
    這一開始來的便是個元嬰修士,由此可見,淩虛派對張京墨是十分的重視。
    天麓卻是直接將張京墨寫的信給那人看了,直言道張京墨是自願煉丹的。
    那元嬰修士看了信,卻是直接冷笑三聲,將信撕的米分碎,道:“少穀主還真將我當了個傻子?”
    天麓也不惱,只是道:“若是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了,清遠現在已經閉關煉丹,也沒法出來同你解釋。”
    那元嬰修士聽天麓喚張京墨清遠,臉上露出不明顯的厭惡之色,道:“你枯禪穀還真是一群瘋子。”
    天麓道:“過獎過獎。”
    那元嬰道人冷冷道:“既然張長老已經閉關煉丹,我就不再強求,只是煉丹結束之後你要將張長老立刻送回來,否則這件事淩虛派和枯禪穀絕無善了。”
    天麓淡淡的應了聲好。
    那元嬰道人說完便走,倒也是個乾脆俐落的人物。
    那元嬰道人才走,一直在後觀望的天菀便上前來,道:“哥哥,你真的打算放走張京墨?”
    天麓冷笑道:“看了我的丹方,哪有那麼容易走的。”
    天菀道:“那淩虛派不肯作罷怎麼辦?”
    天麓道:“若是張京墨自願留下來,難道那淩虛派還能將他強行擄走不成?”
    天菀聞言也懂了天麓的意思,她點了點頭,又幽幽的歎了口氣:“希望那張京墨,別讓我們失望。”
    天菀冷冷道:“最好如此。”
    這天樞黃泉丹的煉法極為複雜,每一種藥材在進行熔丹之前,都要先進行煉製,並且煉製的火候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張京墨之前是沒有煉過天樞黃泉丹的,並且,他也不打算煉。原因無他,之前的一百多世裡,張京墨都未曾聽過天樞黃泉丹現世的消息,這種極品丹藥,一旦現世那肯定會掀起一陣風雨,就算枯禪穀瞞的再好也會有一些消息,但張京墨卻從未聽過此丹。這便說明,那幾世裡天麓和天菀找的丹師,都未將這丹藥煉出來過。
    丹藥煉不出來,要麼是丹方出了問題,要麼是材料出了錯,張京墨並不準備找出錯誤,因為天樞黃泉丹所需的材料,都太珍貴了。
    每一種材料,放到外面,都價值上千塊靈石,即便是張京墨這種曾經財大氣粗的人,見到如此多的材料,也不由的心跳加速。
    但不煉出太虛黃泉丹肯定是不行的,外面還有天菀和天麓在虎視眈眈呢,若說此時張京墨還是第一世那個無欲無求的丹師,那他可能還真沒有什麼辦法。
    但此時的張京墨,卻是早就想出了法子。
    張京墨當時遊歷大陸,見了無數的奇丹妙藥,其中有一味丹藥,名叫黃泉丹,據說這丹是天樞黃泉丹丹方遺落之後,後人自行摩挲出來的方子。
    這方子和天樞黃泉丹的作用差不多,均是活死人,肉白骨,然而卻有一個後遺症——這個丹的藥效只能維持一年。
    一年後,活了的人便會直接化為一灘血水——這一次,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一年時間對於張京墨來說不算長,但也足夠了。
    黃泉丹比天樞黃泉丹少了兩個字,煉製的方法也要簡單許多,並且其中的材料,大部分天麓都已備齊。
    想要煉出天樞黃泉丹,至少要花十年以上的時間,也因如此,天麓在張京墨閉關的石屋裡備了許多的靈石,以供張京墨煉丹所用。
    這下倒是便宜了張京墨,他先是將靈石全部收入了囊中,然後又將用不了的材料,都放進了須彌戒指裡。
    那三顆珍貴的陰珠自然也是用不了,張京墨打開看了看,便關上盒子,隨手丟進了戒指中。
    接下來的時間裡,張京墨開始將全部精力放到了修煉一事上。
    其實張京墨所煉的法決,並不是最合適他的修煉之法,但因為他每次重生之後也都是金丹期,所以對於改變修煉法決之事,實在是無能無力。
    然而即便如此,張京墨還是探索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他用了無數的天材異寶,奪了無數人的機緣,便也是硬生生的使得自己配上了天才這個詞。
    因為煉丹的特殊性,閉關期間並不能有人進出石屋打擾,張京墨不斷吸取天麓予他的靈石裡的靈氣,修煉速度和在他洞府裡有靈脈的時候也相差無幾。
    張京墨這一閉眼就是七八年,一直停滯的修為也終於有了突破,雖然還未到達金丹中期,但體內靈氣雄厚了許多,只差一個突破的機緣。
    在離十年之約還有三年的時候,張京墨才開始著手煉製黃泉丹。
    黃泉丹比天樞黃泉丹雖只少了兩個字,但是煉製方法卻是簡單了許多,張京墨控制好鼎火,便將材料按順序一樣樣的加入了鼎中。
    巨鼎緩慢的灼燒著,張京墨盤坐在原地,閉著雙目。
    隨著時間的流逝,加入材料的巨鼎的表面開始浮現一層薄薄的水珠,那水珠順著巨鼎落到了地上,便在玉石上燒出一個小小的坑洞。
    張京墨聽到那細微的聲音,也知道時候差不多了,他將鼎火燒至最旺,往爐鼎之中放入剩下的材料。
    巨鼎之上的水汽越積越多,最後竟是開始形成細流小股小股的往地上淌去,巨鼎之下的玉石均被是被這水流腐蝕的七七八八,眼見就要穿透石板。
    張京墨見狀,便將最後一味藥材加入了鼎中。
    最後一味藥材入鼎,那鼎內發出一聲細微的轟鳴,好似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來,鼎身甚至在細微的搖晃。
    片刻之後,爐鼎表面上那細微的流水變了顏色,從烏黑逐漸轉為透明,接著,讓人不敢置信的一幕發生了,那透明的水滴滴落到了地上的那一刹那,地面原本被腐蝕的坑坑窪窪的玉石,竟是以肉眼的速度開始恢復原狀。
    張京墨在心中暗暗數著數,在看到玉石完全恢復的之後,又算了算時間,便低喝一聲,將爐鼎之下燃燒的靈火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天空中響起了一聲巨大的雷響,那雷聲轟鳴不絕,仿佛天要塌了一般,張京墨只當聽不見,又拿起手中已經備好的靈水倒進了爐鼎之中。

    隨著張京墨的動作,天空中的雷響越發劇烈,原本無一片烏雲的空中開始閃起了幾道刺目的閃電,在石室外等待的天麓和天菀,見到這異狀均是露出喜色。
    張京墨卻沒那麼輕鬆了,閃電之後,他連吐幾口鮮血,那鮮血之中還隱約有塊狀物,不知是傷了哪個臟器。
    張京墨臉色慘白如紙,他勉強扶住巨鼎穩住身形,頓了許久,才緩了過來。他抬手,將巨鼎的鼎蓋打開,之間爐鼎之內,三顆白色的丹藥在一片殘渣之中顯得如此的引人注目,張京墨嘴角還帶著鮮血,卻已掛上了笑意。
    他取出一顆丹藥,放在手心,其餘兩顆則是直接放進了戒指之中。
    他取出丹藥之後,並沒有著急出去,而是就地盤坐,又休憩了十幾天,想著外面的人快要等不住了時,才起身開了那石室的門。
    果不其然,門一開,便看到了在外等候許久的天麓和天菀。
    這十年時間匆匆而過,幾乎沒有在兩人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天麓見張京墨出關笑道:“清遠,你終於出來了。”
    張京墨臉色不好看,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便將手中的藥丸拋給了天麓。
    天麓小心翼翼的接過那丹藥,放在鼻間嗅了嗅,眼裡便閃過狂喜之色,他道:“清遠,你果然做到了!”
    張京墨神色倦怠,不願多理會天麓,只是提出要好生休憩,天麓和天菀自然不會拒絕,將張京墨領到一間屋子裡後,便匆匆離去了——想來他們也是急著去救那天奉了。
    張京墨沐浴之後,便直接倒到了床上,閉著眼睛足足睡了幾天。
    待他幾日後一睜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笑容滿面的的看著他的天麓,嚇的他一個哆嗦,迅速從床上坐了起來。
    天麓見張京墨反應這麼大,還在笑,他道:“清遠為何這麼怕我?”
    張京墨道:“你弟弟活了?”
    天麓點頭:“自然是活了。”
    張京墨冷冷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你之前可是答應過我……”
    天麓聞言,卻是笑道:“清遠何必那麼急呢。”他說著,伸出手想要撫摸張京墨的臉頰,卻被張京墨一下子躲開了。
    張京墨壓抑著怒氣,他道:“你別動手動腳的,你我都是男子……”
    他話才說到一半,那天麓就欺身靠近了張京墨,張京墨條件反射伸手去推,卻是沒能推動。
    天麓低低道:“清遠怎知男子不可?”
    張京墨:“……”老子就是知道。
    天麓見張京墨憤怒的神色之中還帶著些許的難堪,腦子裡忽的有個念頭滑過,他道:“難道已經有其他人同清遠說過這話。”
    張京墨怒道:“住口!少穀主,你這過河拆橋,未免也太快了些!”
    天麓聞言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他道:“清遠,我可真是喜歡死你了。”元嬰期之後,便無需再禁丨欲,因此天麓玩起來自然是百無禁忌,好歹他沒有打算逼迫張京墨太過,說完這話,便退開了。
    張京墨冷著臉並未說話。
    天麓道:“走吧清遠,去看看我的弟弟,天菀一直想來感謝你,只是抽不開身。”
    張京墨雖然並不想去,但也覺的總比在這裡和天麓兩人獨處的好,於是他便點頭應了下來。
    天奉復活了,這對枯禪穀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這天奉再枯禪穀內也是個天才,他出世之時,金澤的蓮花也開了足足八朵,雖然比不上天麓的十二朵,但也已經很引人注目了。
    但他被小人暗算,身死道消,天麓和天菀想盡了辦法,這才總算為他求得了一線生機。
    不過除了張京墨之外沒人知道,這一線生機,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天奉身著枯禪穀的道服,坐在椅子上,神色之間已經沒有了當年那些傲氣,眉間甚至充斥著陰鬱。
    天菀見天麓帶著張京墨過來,介紹道:“天奉,這位是煉出天樞黃泉丹的丹師,名喚張京墨。”
    天奉神色一松,道:“謝張兄救命。”
    張京墨道:“客氣。”
    天菀歎了口氣,道:“天奉,你是真的不知道害你之人到底是誰?”
    天奉眼裡閃過一絲憤恨,他口中還是道:“我說了我不知道,那人臉上戴著面具,出手便是殺招,我還未探查出他的身份,便已經死了。”他說完這話,扭頭看了一眼天麓,隨即轉開了目光。
    別人不知道天奉這一眼的含義,張京墨還會不知道?他心中暗笑,面上卻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像是並不願參與到這件事裡面。
    天麓對天奉的態度不知為何也有些冷淡,他聽到天奉的話,竟是什麼也沒說。
    天菀知道天麓其實有些生天奉的氣,她歎道:“都是兄弟,哪有什麼隔夜仇,天奉,你以後一定不要這麼大意……”
    天奉點了點頭。
    張京墨適時開口道:“既然天奉已經活了,我是不是能回去了?”
    天菀聞言面露難色,她看了眼張京墨,道:“清遠……”
    她話還沒說話,便聽到天麓冷冷的說了聲:“不行。”
    張京墨臉色難看,他怒道:“天麓,你這個無信小人,明明對我承諾煉出了丹藥便讓我走,現在竟是出爾反爾。”
    天麓心情似乎很是不妙,居然也不會張京墨兜圈子了,他直接上前,一把捏住了張京墨的下巴,語氣冷漠道:“我就是不讓你走,你能奈我何?張京墨……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枯禪穀。”
    張京墨下巴被捏的生疼,渾身氣的發抖,他罵道:“無恥小人!”
    天菀見狀,急忙勸道:“哥哥,你別生氣,我會勸勸京墨的。”
    天麓那沒有溫度的眼神一轉,和天菀對視片刻後,才冷冷的放開了張京墨,他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口中道:“張京墨,我給你一年的時間,若是你再想不明白,便也不用想了。”
    張京墨神色憤怒,看模樣竟是恨不得沖上去捅天麓幾劍。
    天菀欲開口相勸,卻是被張京墨直接封了口,張京墨冷漠道:“我看天麓也沒有多在乎這個弟弟,當初就對我苦苦相逼,今日又說些這種混帳話,若不是那丹方太過奇特,我也不會應下這個要求,天菀……你不必再勸我,我和你那哥哥,絕無善了。”
    他說完也拂袖而去,看來也是氣狠了。
    天菀見狀,只是歎了口氣,張京墨平日表現的十分溫和,能表現成這樣,顯然是被天麓逼急了,她知道天麓近來修煉的緣故,性情越發的暴躁,只能歎幾口氣,想著隔幾日再去勸勸這兩人。
    天奉沒想到一睜開眼,就看到自己哥哥和別人吵架的情形,他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眉宇之間的郁氣越發的濃郁了起來。
 第47章 羅厄丹
    張京墨和天麓爭吵的第二天,便去找了天菀。
    天菀見張京墨前來,似有些驚訝,問張京墨所為何事。
    張京墨倒也沒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只是說想求天麓的水幕一用,看看他那個在俗世行走的徒弟。
    天菀聽到張京墨提出的要求,露出為難的神色。
    張京墨見天菀為難,第一個反應便是陸鬼臼出了事,他道:“莫不是我徒弟出了意外?”
    天菀怕張京墨誤會,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是我哥哥的水幕似乎出了些問題,看不到你徒弟陸鬼臼的行蹤了。”
    張京墨聞言心中一動,面上卻依舊焦急道:“怎麼會看不到?難道是因為我徒弟已經……”他說著,臉上的焦急之色更加濃郁。
    天菀道:“你莫急,你那徒弟肯定還活著,若是他死了,那水幕只會顯出一片黑色……”
    張京墨臉色還是不好看,他道:“我徒弟若是沒事,為什麼會看不到?”
    天菀無奈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天麓的水幕並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但之前出現這種情況,均是因為想要探查之人的修為遠遠高過天麓。
    但張京墨的徒弟陸鬼臼顯然並不屬於這個範圍,所以一時間天麓和天菀,都沒有能找出水幕看不到陸鬼臼原因。也正是因為如此,天麓才沒有將陸鬼臼綁來由他試藥。
    張京墨聞言似乎並不太相信天菀所說,他嘴角勉強勾了勾,露出一個不算笑容的笑容。
    天菀歎氣,他道:“你若是不信,我便帶你去看看。”
    張京墨道:“那自是再好不過了。”——這便是擺明瞭他是不信的。
    之後天菀先去問了天麓,在得到他的允許之後,便帶著張京墨去看了那水幕。
    在水幕面前,天菀伸手在上面劃了上了陸鬼臼的名字,再注入了一道靈力。靈力注入之後,水幕如同張京墨最初見到的那般開始濺起波紋,然而那波紋動盪了許久,卻是始終沒有看見其上出現完整的畫面。
    天菀手攤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她道:“你看,便是這樣了。”
    張京墨猜測水幕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陸鬼臼練的《血獄天書》,但他又不可能在天菀面前說這些,便只好點了點頭,說自己知道了。
    天菀見張京墨不再追究,便道:“京墨,我師兄近來心情有些不好,你可……千萬別惹他。”
    張京墨心道,我心情還不好呢,但他口中還是道:“心情不好?為什麼?”
    天菀道:“我們穀內出了點岔子……”
    張京墨哦了一聲,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枯禪穀的確是出了岔子,而且這個岔子和張京墨有關。
    當日他煉出了天樞黃泉丹後形成的異象,自然是被一直守候在外的淩虛派弟子看去了,於是弟子們回稟掌門,說是張京墨已經煉出了丹藥。
    天下能煉出天樞黃泉丹的丹師,有誰會放過?掌門之前沒有同天麓撕破臉皮,是不想將兩派的關係搞的太過惡劣,但是現在既然天麓不守信用在先,那他也無需再給天麓留面子了。
    於是掌門直接派出人手,去枯禪谷弟子常去採集草藥的一片山坳之中下了個馬威。那山坳之中的枯禪谷弟子無一倖免,知道這個消息的天麓,自然心情會不好了。
    不過若是平日的天麓,大概會將這份火氣壓抑下來,可巧的是他煉的功法也到了關鍵的時候,本就惹得他性情有些暴躁,再聽到這麼一個消息,對張京墨自然是失了耐心,想直接對他用強。
    張京墨並不知此事,所以只是應了聲,便同天菀分手了。
    幾日後,十年前來枯禪谷要人的那元嬰修士又去而複返,他這次沒給天麓留面子,直接在穀口便大罵了起來,說天麓不講信用,搶了他們淩虛派的丹師卻又不肯歸還,簡直比那雜修小派還要惹人恥笑。
    天麓聽到這喊聲自是有些憤怒,他道:“若是你家那道人是自願留下的又如何?”
    元嬰修士聞言大笑:“張長老會自己留下?你別自欺欺人了,你若是理直氣壯,便讓那張長老自己走到我面前同我說他不想回去了。”
    天麓冷冷道:“你自己說的。”說完就拂袖而去。
    元嬰修士見狀,驚覺不妙,但枯禪谷有護穀大陣在,他一時間也破不了,於是周邊的外門弟子便遭了秧,被殃及了一大片。
    張京墨在穀內也聽到了那元嬰修士的聲音,他覺的這聲音十分熟悉,認真想了想後才想起那人是掌門的好友,淩虛派的長老之一單飛舟。
    聽了那聲音沒過一會兒,張京墨便看到天麓氣勢洶洶的前來,也不批平時那溫文爾雅的外皮了直接將一瓶藥甩到了張京墨面前,叫他吃下去。
    張京墨雖不知那藥是什麼東西,但也知道那絕不是什麼好物,他自是不肯,幾欲掙扎之下,卻還是被天麓手一伸死死的拽進了懷裡。
    天麓一邊掐著張京墨的脖子,一邊強迫他將那藥丸咽了下去,張京墨死活不從卻還是被天麓將那藥丸塞進了口中。
    那藥丸一入口,張京墨就感到自己的丹田一陣冰涼,他倒吸一口涼氣後,整個人都委頓了下來。
    天麓見狀,卻是笑道:“清遠別怕,這丹藥要了不了你的命。”
    張京墨咬牙道:“滾開。”
    天麓伸手在張京墨臉上摸了摸,這次張京墨倒是沒了力氣反抗,他丹田之內疼的厲害,仿佛有東西硬生生的鑽了進去。
    張京墨越痛苦,天麓就越高興,他直接將張京墨橫抱起來,就朝著穀口的方向飛了過去。
    一直在穀口等待的單飛舟遠遠便看見天麓帶了個人過來,他定睛一看,發現竟是奄奄一息的張京墨,瞬間便怒了:“好你個天麓,欺我淩虛派無人?我且告訴你,你今日怎麼傷了張京墨,我來日必要你血債血償。”
    天麓聞言哈哈大笑,他道:“單長老,說這些前,先問問張長老願不願意同你走吧?”
    張京墨臉色慘白,渾身無力,嘴唇哆嗦了半天,卻還是勉強從口中擠出一句:“我要走。”
    天麓對張京墨的答案倒也不驚訝,他冷冷道:“清遠可是要想清楚了,你知道你吃的那丹藥叫什麼名字麼?”
    單長老見到眼前一幕,心道他以前一直聽說枯禪穀裡的人都是瘋子,卻沒想到眼前的天麓卻是瘋的如此徹底,他冷冷道:“少穀主這是不準備給我淩虛派這個面子了?”
    天麓根本不理單長老,他道:“清遠,你可知道,世上有一味丹藥,名為羅厄丹?”
    張京墨聞言表情一變。
    天麓見張京墨表情變了,便知道他也曉得這丹藥的威力,臉上笑意更濃,他道:“既然你知道,那我便不用再多說什麼,我且再問你一次,你是要回那淩虛派當個廢人?還是留在我枯禪穀裡當個貴人?”
    張京墨沉默了片刻,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答案:“回去。”——若是天麓對他沒有那些齷蹉的心思,他可能還會留下周旋,但天麓既然已經開始對他動手動腳,那麼有一便有二,張京墨並不想再經歷上一世經歷過的事情。
    天麓得到了張京墨的答案,他抱著張京墨的手猛地用力,捏的張京墨生疼,在張京墨快要叫出聲的時候,他才道了聲:“好啊。”說完,竟是直接放手,任由張京墨跌落了下去。
    好在單長老一直在旁觀看,見狀直接上前接住了張京墨。
    天麓冷冷看著兩人,嘴角便掛著冷笑:“清遠,我隨時歡迎你回來。”說完,他扭身就走,竟是不再繼續糾纏。
    單長老接住了張京墨,面上卻是露出猶豫之色,他道:“張長老,你可想好了要同我回去?”
    張京墨點了點頭:“自然。”
    單長老也聽過羅厄丹之威,他歎道:“這個天麓,真是個瘋子。”
    張京墨神色平靜,似乎並不太過在乎,他道:“單長老,有勞了。”
    單飛舟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若是你之後反悔了,你再回來,我們也不會怪你……”他說著便抱著張京墨朝著淩虛派的方向飛了回去。
    兩人行了十幾日,才到了淩虛派的地界。
    單長老帶著張京墨一到山門,便受到了熱烈的歡迎。掌門早已在山門處迎接,見到單長老和張京墨歸來,臉上露出喜色,顯然是並沒有想到天麓那邊會如此輕易的放人。
    然而單長老的神色並不輕鬆,見到掌門後,便前去耳語了幾句。
    掌門聽到單飛舟的話,臉上立馬變了,他怒道:“天麓欺人太甚!”
    張京墨見狀,卻是淡淡道:“掌門息怒。”
    作為當事人,張京墨本該才是最生氣的一個,因為這羅厄丹乃是枯禪穀獨有之物,乃是那金澤之地的蓮花煉製而成,一朵只能煉製一顆,一旦吃下,便會被打上枯禪穀的印記,一世都為那天麓的奴隸。
    吃下羅厄丹之人,離天麓枯禪穀越遠,便會越痛苦,天麓甚至還可以凍結吃下這丹藥的人的丹田,讓修道之人再無一步精進。
    痛苦不可怕,被凍結了丹田才是最可怕的,也正因如此,掌門才會如此的憤怒,罵天麓欺人太甚。
    張京墨此時丹田內的靈氣都不能供自己使用,所以臉色很是難看,但他倒也不急,因為只要離開了枯禪穀,無論吃下了什麼,他都有法子解決。
    掌門見張京墨神色憔悴,也不忍繼續說什麼,只是叫單長老帶張京墨回去休憩。
    張京墨的大徒弟季經綸也在場,聞言主動攬下了這個任務。
    張京墨也沒有強撐,應下之後,便被季經綸抱著回了洞府。
    十年未歸,洞府之內卻是沒什麼變化,除了少了個人……
    季經綸也是個有眼力勁的,他沒等張京墨開口問,便道:“師父,在你被擄走之後,師弟便獨自一人外出遊歷了,至今未歸。”
    張京墨怒道:“胡鬧!”他之前在枯禪谷的水幕之中見到這一幕時,就很想把陸鬼臼這個小鬼揪過來揍一頓了,才煉氣期五層,竟然就獨自出外遊歷,是覺的自己的命太長了麼?而且居然還和那個蘇玉一起……也不知道會學到什麼不該學的東西!
    季經綸無奈道:“我也是勸了他,但師弟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徒兒勸不動啊……”
    陸鬼臼那性子張京墨還會不知道?比牛還倔強,季經綸勸不動才是正常的,若是勸動了怕才有鬼。
    雖然知道自己徒弟的脾氣,可張京墨還是有些憤怒,他道:“那這十年來,可有過陸鬼臼的消息?”
    季經綸卻是搖了搖頭。
    張京墨歎氣:“罷了罷了,我也懶得再管他,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有心思再去理會他如何了。”口中雖是這麼說的,張京墨在心中卻還是決定叫人去打探一下。
    季經綸安慰道:“師父別太擔心了,師弟那麼機靈,肯定不會出事的。”
    張京墨搖頭道:“你先送我去沐浴。”
    季經綸點了點頭後,便將張京墨送進了浴室,隨後又體貼的送來了乾淨的換洗衣服。
    張京墨徹徹底底的洗了個澡,他之前一想到自己被天麓抱過,就渾身難受,簡直恨不得直接扒下一層皮。
    這個澡張京墨洗了許久,九到季經綸以為張京墨出什麼事了,在門外開始輕聲的喚張京墨,他才從浴池中爬了起來。
    張京墨走了出去,慘白的臉色卻是有了幾分血色,他道:“經綸,你去忙自己的去吧,為師並無大礙。”
    季經綸欲言又止,顯然是在擔心張京墨。金澤的蓮花和枯禪穀的運勢相連,蓮花製成的羅厄丹自然也不是凡品,吃下之人,幾乎沒有一個從枯禪谷成功的逃脫。
    然而別人不行,卻不代表張京墨不行,他活了這麼多輩子,其他的不敢說,在丹藥上的成就絕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所以在知道天麓給他吃下了羅厄丹後,張京墨並沒有太過恐懼。只不過雖然如此,身體上還是要受些折磨。
    張京墨道:“我真的無事,若是有事,我會傳信,不用擔心我了。”
    季經綸見張京墨說的如此堅決,也只好應了下來。
    張京墨回門派這件事,並不算小事,而沒過幾日,他吃下羅厄丹的事卻是很快傳開了,顯然是有人從中故意做了手腳。
    張京墨那好友于焚也禦風而來,這次他手裡沒有提酒,而是面色焦急,他道:“清遠,你沒事吧?”
    張京墨正欲休憩,見於焚前來開口慰道:“無事。”
    於焚猶豫片刻後,還是道:“門派裡都在傳你吃下了羅厄丹……”
    張京墨淡淡道:“誰說的?”
    於焚道:“我是聽我門下弟子說的……”
    張京墨冷冷道:“真是找死。”
    于焚見張京墨氣色還不錯,道:“那你到底有沒有吃那羅厄丹?”
    張京墨表情似笑非笑:“自然是吃了,我若是不吃那丹藥,天麓會放我走?”
    於焚瞪眼道:“你、你真的吃了?那可怎麼辦——清遠,你不會不知道那羅厄丹有多厲害啊。”
    張京墨冷冷道:“我有什麼法子,想要離開那枯禪谷,這羅厄丹不吃也得吃。”
    于焚很是為張京墨著急,但他又沒什麼法子,只能唉聲歎息。
    張京墨聽了好笑:“你別擔心我了,先擔心你自己吧。”
    於焚搖頭歎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清遠,這十年不見,你卻是沒什麼變化……”
    張京墨道:“不然你以為呢?”
    於焚道:“我還擔心你在那枯禪穀受人欺負,唉,都怪我修為太低,幫不上什麼忙還容易添亂。”
    張京墨笑道:“你若是請我喝幾壺好酒,我便謝謝你了。”
    於焚道:“好!我這就拿幾壺酒來,你等著我啊。”他也是個急性子,說完就起身飛了出去,看樣子是去拿酒了。
    張京墨趁著這個空檔,將清風明月喚了過來,問他們最近可有聽到什麼消息。
    雖然是過了十年,但清風明月對張京墨這個府主卻還是十分的敬重,他們一開始猶猶豫豫的說沒什麼消息,但在張京墨問急了之後,便顫聲道:“有消息說……說府主您其實已經是枯禪穀的人了,這次回門派……不過、不過是想打探淩虛派的消息。”
    張京墨不怒反笑:“枯禪穀的人?”
    清風道:“他們……說府主您吃了羅厄丹。”羅厄丹之名,在修真界幾乎人人都知。
    張京墨道:“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清風應了聲是,趕緊和明月一同離開了。
    張京墨此時的臉色有些陰沉,他倒也沒想到,竟是會有人趁著這個機會落井下石,不過折手段實在是太過粗劣,讓人恥笑。
    張京墨思索片刻,便決定儘快將這件事處理乾淨。
 第48章 寒鏡之壁
    淩虛派之內和張京墨惡交之人,倒是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張京墨性子冷清,常年在府內煉丹,幾乎很少會得罪人。除了被陸鬼臼殺死弟子的岑道人和被張京墨廢了丹田的王道人之外,恐怕也沒人想要張京墨倒楣了。
    張京墨稍一詢問,便得出了結論。原來他吃了羅厄丹的消息,是岑道人府上的道童傳出來的,張京墨懶得和岑道人糾纏,直接將此事告訴了掌門,說他要同岑道人當面對質。
    掌門聽了這事心裡也冒出了火氣,覺的這岑道人不識好歹,只會添亂子,之前他和張京墨的矛盾暫且不提,但現在張京墨作為一個煉出了天樞黃泉丹的丹師,任誰都要禮讓三分,可這岑道人卻如此破罐子破摔,搞的他也兩頭為難。
    掌門說是為難,其實也不太為難,因為張京墨和那個失了徒弟的岑道人孰輕孰重,誰都分得清,但他面上還是要露出一副大公無私的模樣,依照張京墨的要求,將岑道人和他門下的童子喚來同張京墨對質。
    這十幾年不見,岑道人蒼老了許多,神色之間也多了一種頹敗之色,顯然當年他徒弟的死亡對他打擊的不清。
    這十幾年間,岑道人的修為並無一點增長,看來突破的幾率十分渺茫。
    張京墨依舊身著一襲白衣,站在掌門身側,他神色冷淡,看到前來的岑道人也未站起行禮。
    那岑道人見到張京墨,臉上多了些幸災樂禍之色,他大聲道:“張長老,好久不見,卻是不知道這些日子你在那枯蟬穀過的好還是不好。”
    張京墨冷冷道:“過的再不好也比岑長老強些,這十幾年過去了,若是我算的沒錯,岑長老的日子也不多了吧。”
    張京墨一句話就擊中了岑長老最忌諱之事,他氣的渾身發抖,怒道:“張長老可真會說話,我倒想問問,那羅厄丹的滋味可還合你的胃口?”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吐出三個字:“還不錯。”
    掌門見兩人之間氣氛劍拔弩張,只好道:“夠了,你們兩人若是有什麼私仇,去私下解決,岑長老,今日叫你前來,是有事問你。”
    岑長老冷笑道:“何事?”
    掌門道:“張長老吃下羅厄丹一事,是否是你府上之人傳開的。”
    岑長老繼續冷笑:“掌門,沒有證據的事,我可不會認……”
    他話還未出口,張京墨便冷冷的打斷了,他道:“沒有證據之事,自然不需要岑長老背這個黑鍋,單若是有證據證明是岑長老禦下不嚴,又是如何?”
    岑長老冷冷道:“我自己的人犯了錯,我自然會自己處罰。”
    張京墨冷笑:“岑長老這是打算護短了?”
    岑長老還欲反駁,掌門便揮了揮手,他臉上神色十分不虞,心中已將這個給他找麻煩的岑長老罵了千百遍了,他雖然心中偏袒張京墨,但面上總歸是不能表露出來的。
    掌門道:“岑長老,這事情若是你門下的弟子說出去的,怎麼也要受罰,淩虛派向來都是這個規矩,無人例外。”
    岑長老神色陰鬱的瞪著張京墨。
    張京墨又繼續道:“掌門,若是岑長老故意叫他底下的人說出去的呢?”
    岑長老冷笑道:“你難道還想罰我?”
    張京墨絲毫不打算給岑長老留面子了:“淩虛派門規第六十三則,穢語汙人,擾亂門風者,廢其修為,逐出門派。”
    岑長老到:“穢語汙人?哈哈哈哈,張長老,你又怎知是我穢語汙人,不是門下的童子自己胡說八道。”
    兩人交談之際,跪在地上的童子一直瑟瑟發抖,他聽到岑長老這話,便知道自己即將被捨棄,露出驚恐的神色之後,便張口欲言。
    哪知岑長老見狀,竟是趁張京墨和長老不備,直接出手,一掌印在了童子的天靈蓋上。
    童子慘叫一聲,五官中溢出鮮血,便面目扭曲,倒地而亡。
    掌門怒喝一聲:“你做什麼。”
    岑長老笑道:“都怪底下的人太過愚鈍,竟然惹了張長老生氣,我這就殺了他給張長老出氣。”他言談之際,居然想將所有的責任推給他的童子。
    張京墨面上卻是沒什麼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岑長老這一手,他只是看了眼倒在地上氣絕生亡的童子,淡淡的歎了聲:“可憐。”
    岑長老無所謂道:“有什麼可憐,這些童子是托了我的福才能入的淩虛派,既然已入我門下,那命便是我的。”
    接著,他行了個禮,道:“既然童子已死,那我便先告辭了。”說完竟是轉身欲走。
    張京墨冷冷道:“岑長老留步。”
    岑長老扭頭,眼神怨毒:“難道張長老還打算讓我再殺一個童子?”
    張京墨面無表情道:“童子殺再多有什麼用,主人教不好,便是屠了你府上的所有人童子,也是白用功。”
    岑長老笑道:“那張長老是什麼意思?這童子已經死了,死了便是死無對證,難道張長老還能空口白牙說是我指使他們做的?”
    張京墨聽到岑長老如此推脫責任,卻是笑了笑,他道:“掌門,難道今日這事便就這麼算了?”
    掌門也有些無奈,他道:“清遠想如何?”
    張京墨神色一冷,剛才臉上的笑意全變成了冰霜,他道:“既然淩虛派之內到處都在傳張某吃下了羅厄丹想要背叛淩虛派,那張某自是要自證清白,不過既然張某都自證了清白,那傳出這消息的人,是否也要付出代價?”
    掌門隱約猜到了張京墨所言何事,他道:“清遠,切不可意氣用事。”
    張京墨卻是理也不理,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張某願意同岑長老一起去寒鏡之壁證明清白。”
    掌門聞言臉色一變,他道:“不可——”
    他話還未說完,那岑長老卻是癲狂大笑起來,他道:“好好好!張京墨,這是你自找的!”
    掌門面色難看,他道:“此事絕不可能,清遠,我不會同意的。”
    那寒鏡之壁是淩虛派當初創派老祖留下的一面石壁,每當淩虛派有人有了大冤屈的時候,才會用上。
    受了冤屈的人和他所訴之人均會坐在那寒鏡之面前,口中訴說著自己的冤屈,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再將精血滴落其上,而其中說了謊話的那個,便會被直接廢去修為。
    但這並不是掌門阻止張京墨原因,而是只要用了寒鏡之壁,即便是那伸冤的人,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也會受嚴重的內傷,輕則丹田受損,重則跌落境界。
    岑長老本就是個必死之人,此時不過百年好活,但張京墨卻是有大好前程的人,岑長老一命換張京墨重傷,在他看來怎麼都是賺了的買賣。
    張京墨見掌門不肯,只是行了個禮,神色淡淡道:“掌門,清遠性子向來剛直,受不得一點委屈,我在枯禪谷吃下羅厄丹也並非自願,若我今日不自證,這荒謬的言論還是會在淩虛派流傳開來,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我張京墨問心無愧,自願以壁問心。”
    掌門怒道:“不行,這簡直是胡鬧!”即便張京墨吃下了羅厄丹,卻還是他們淩虛派的寶貝,現在張京墨居然頭腦發熱要和岑長老換命,他怎麼肯能同意!
    岑長老見掌門不允,卻是尖聲大笑了起來,他道:“為什麼不行?掌門,你這個心實在是有些偏啊,既然張長老已經提出,我也應下,即便是你也不可不同意了!”
    掌門怒道:“張京墨!!!”他顯然是氣急了,也不叫張京墨的道號,而是開始直呼其名。
    岑長老不怕,難道張京墨會怕?他輕輕笑道:“既然岑長老已經答應下來,那事不宜遲,這就請吧!”
    岑長老狂笑道:“請!”
    兩人竟是十分有默契的無視了在後面幹生氣的掌門,朝著寒鏡之壁所在之處飛了過去。
    兩人行了幾刻,便到了寒鏡之壁所在的地方。
    而此時,淩虛派卻是有巨大的鐘聲傳出,那鐘敲了三下,全派弟子均為譁然。
    淩虛派每當有大事發生的事後,都會敲鐘示警,這鐘敲了三下,便說明有長老級別的修士要去那寒鏡之壁面壁了!
    整個淩虛派都知道寒鏡之壁的威力,也正因如此,這壁少有人使用,現如今鐘竟是敲了三下,幾乎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
    而待張京墨和岑長老在寒鏡之壁面前做坐好時,整個淩虛派都知道了被岑長老污蔑的張京墨,竟是以這種方式自證清白。
    知道消息後,匆匆趕來的季經綸和於焚並沒能攔下張京墨,兩人臉上皆是露出懊惱之色,眼睜睜的看著張京墨進入了寒鏡之壁的範圍,已經坐好了。
    於焚苦笑道:“清遠什麼時候這麼不冷靜了,何必和那岑長老一個將死之人做計較呢。”
    季經綸也覺的這不像張京墨的行事風格,但事情已經發生,他也沒什麼法子,只能同於焚露出相同的苦笑神色:“是啊……我也想不明白,難道師父是被小師弟的事情刺激到了?”
    於焚一聽,竟是覺的有理,他道:“你那個小師弟也是,你師父那麼疼愛他,他這一出去就是十幾年,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往回傳,我倒是聽說掌門的徒弟蘇玉快回來了……”說著說著,他自己便又歎了口氣。
    這邊于焚和季經綸到了,那邊張京墨卻已開口訴說自己的冤情。
    岑長老臉上一直帶著冷笑,他知道,張京墨只要一進了這寒鏡之壁,這輩子就算是毀了。張京墨吃下羅厄丹本就修為受阻,現在又進了寒鏡之壁,對他的丹田更是損傷巨大,岑長老越想越開心,竟是哈哈大笑起來,他也不管別人怎麼看,竟是直接道:“張京墨啊張京墨,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有著大好前程居然親手毀掉,你徒弟厲害又如何,現在你進了這寒鏡之壁,便是千年內也別想突破,待千年一過,你的壽元也就差不多了……”他說到這裡,笑著笑著,居然笑出了眼淚。
    張京墨怎麼會看不出岑長老這笑聲中含著的絕望,他聽著岑長老這話,臉上神色絲毫未變,口中不痛不癢道:“岑長老,你還真是天真的可愛啊。”
    岑長老只當張京墨還在自欺欺人,他道:“我本就是將死之人,拿你的下半輩子和我換了,我也是值了!可憐你本來勢頭如虹,卻是下了一步如此蠢的棋!”
    張京墨聞言,笑了:“岑長老,你知道麼?之前我一直在想,待你被廢了修為,就取了你的性命,現在嘛……我卻是改了主意了。”
    岑長老冷哼一聲,只當張京墨在逞強。
    張京墨又道:“我張京墨是不是那種會被憤怒衝昏頭腦之人,你難道不知道?我若是沒有把握,會同你進入這寒鏡之壁?我看啊,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人,應是你自己才對。”
    岑長老見張京墨始終未露出一絲慌亂之色,表情之中反而大多含了些似笑非笑的味道,他心中咯噔一聲,有些不妙的感覺冒上了心頭。
    張京墨淡淡道:“我要你活著,看我張京墨一世通途,不但結了你沒結成功的元嬰,還要你看著我飛升仙界,咦,我怎麼忘了,你廢了修為之後不過是個凡人,有個□□十年的壽元就已是上天的恩賜,怎麼會有機會看著我之後的事呢。”他說完,便輕聲笑了起來,那聲音刺的岑長老心中發緊。
    事到如今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岑長老即便是對這件事產生了懷疑也不能後退一步,他只能強笑道:“張京墨,你就死鴨子嘴硬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麼法子……恢復自己的修為。”
    張京墨笑道:“世間丹藥千千萬萬,岑長老,你不知道,卻不是代表沒有啊。”
    至此,岑長老已經對張京墨口中之事信了七丨八,他還想笑,卻是笑不出來,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剛才張京墨故意激怒他時說的話語和露出的表情。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岑長老渾身打了個哆嗦,神色之間多了幾分呆滯之色,似乎被嚴重的打擊到了。
    然而自己選的路,卻是沒有了後退的道理,張京墨忍受著寒鏡之壁和羅厄丹給他帶來的痛楚,眼神之中的笑意,卻是越發的濃郁起來。
    于焚和季經綸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著,張京墨之前便已經吃下了羅厄丹,丹田已被封鎖了起來,現在卻又入了那寒鏡之壁之中,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一向話多的於焚顯得十分悶悶不樂,整日在寒鏡之壁之外喝著悶酒。
    也正因兩人都守在這裡,並不知道此時淩虛派之中,那張京墨已然樹立起一個光輝偉岸的形象——一個忠誠于淩虛派的長老,整日兢兢業業的煉丹,卻不幸被枯蟬穀的人擄了過去,在枯禪穀的人強逼之下煉出了傳說中的丹藥天樞黃泉丹,煉出丹藥之後又被強迫餵食了羅厄丹,本可以在枯蟬谷做貴賓的他,卻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回了淩虛派!!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忠心之人,卻硬是被那小氣又惡毒的岑長老逼的進了寒鏡之壁以證清白!真是可悲可歎啊!
    張京墨並不知道因為此事,自己的聲望猛漲,而那原本就沒什麼人緣的岑長老,卻已經落得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
    此時和季經綸於焚心情同樣沉重的,還有掌門,他其實也沒想到張京墨會這麼衝動,若是他一開始就知道張京墨的打算,他絕不會將岑長老叫來,而是會選擇私下直接解決。
    岑長老雖然是個長老,可和張京墨這個前途無量的丹師比起來,分量還是太輕太輕。
    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張京墨已經進入了寒鏡之壁,只能待他出來之後看看情況,再做定奪。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張京墨的身體情況也越發的糟糕,寒鏡之壁之所以鮮少有人使用,就是對身體的損傷太過巨大。
    張京墨從十幾天的時候就開始吐血,之後更是沒停過,簡直快把地下的土地都浸透了。
    於焚在不遠處看的心裡發慌,道:“經綸,你說你師父能熬的過去吧?”
    季經綸歎道:“熬不過去也只能熬……”
    於焚無奈道:“我入淩虛派以來,見過十幾個用這寒鏡之壁的……每個都……”他說著便再也說不下去,“也不知道清遠的小徒弟看了,會多傷心。”
    季經綸也是滿臉苦澀,他搖了搖頭,道:“只求師父能撐到出來。”
    於焚喃喃道:“他若是出來了,我可是要好好的罵他一頓……”
    兩人擔憂之際,張京墨的情況卻是越發的糟糕,身體的疼痛讓他再也無法直起身子,只能虛弱的的半躺在地上。
    但若是此時有人能看見張京墨的表情,卻會發現他眉宇間透出淡淡的笑意,而那個狀態看起來不錯的岑道人,卻是露出濃郁的絕望之色。
 第49章 陸鬼臼回歸
    寒鏡之壁上的靈氣一寸寸的冒出,毫不留情的侵入了張京墨的丹田。
    原本就被羅厄丹封鎖的丹田,猶如硬生生的擠入了一把刀子,刺的張京墨幾乎口不能言。
    若說羅厄丹的藥性是一堵牆,那寒鏡之壁就是一把錘子,一寸寸的將那堵牆捶地粉碎,再兇殘的擠了進來。
    這種感覺對於張京墨來說,自然是痛苦極了,他的肺腑仿佛都攪成了一團,不斷的蠕動翻滾,他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看模樣竟是一刻也撐不下去了。
    張京墨這副慘狀,讓岑道人看去了,自然是心中高興,他甚至開始猜測張京墨之前所說的那些話只不過是虛張聲勢。
    但讓岑道人不安的是,即便是如此狼狽,張京墨的面容之上,都沒有露出一絲的慌亂之色,他眼神中透出的輕鬆,怎麼都不像是一個勝負重傷前途暗淡之人。
    岑道人看了心慌,嘴唇動了兩下,卻是沒能出口,他已經怕了,怕知道張京墨說出一個他不能接受的答案。
    時光流逝的格外緩慢。張京墨躺在地上,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他覺的自己仿佛無時無刻都在被淩遲一般,丹田和身上的經脈都痛的讓人無法忍受。張京墨之前的一百二十多世裡,也曾嘗過寒鏡之壁的厲害,他本以為這次自己有了準備會輕鬆一些,但是卻還是失算了。
    羅厄丹封鎖了丹田,便意味著張京墨無法使用靈力護住自己,只能硬生生的受下這痛苦。
    到最後,張京墨還是沒能撐過去,他的眼睛慢慢閉了起來,陷入了昏迷之中,然而未過多久,他卻又因太過劇烈的疼痛,不得不再次醒來。
    坐在一旁的涔長老也不好受,更慘的是他比張京墨還要多一重精神上的煎熬,他雖然告訴自己,張京墨只是在誇口狂言,但內心深處,其實已經認同了張京墨所說之事。
    就這麼死死的熬過幾十天,在倒數第二天時,張京墨幾乎是爬著去拿寒鏡之壁處滴了自己的精血。
    在張京墨精血滴落的那一刹那,寒鏡之壁便開始發出微微的嗡聲,仿佛在回應張京墨所行之事。
    張京墨聽著這聲音,猛地感到丹田一松,那原本無孔不入的凜冽靈氣終於變得溫和了許多,張京墨松了這口氣,便又倒在了地上。
    此時的涔長老比張京墨好不了多少了,即便是作為一個金丹期的修士,他卻還是無力再坐,只能躺在地上。
    兩人的如此慘狀,都被外面的人看了去,岑長老沒什麼人緣,倒也還好,反觀張京墨。讓那在外等候的于焚和季經綸,已經不忍再看下去了。
    又捱過了一日,眼見四十九日的期限將滿,寒鏡之壁的嗡鳴聲越發的響亮,其餘人聽了這嗡鳴聲,均覺的靈台清明,渾身舒暢,唯獨在寒鏡之壁中的岑長老,口中的痛苦呻丨吟卻越發的響亮。
    那聲音猶如催命的魔音,激的岑長老口鼻之中不斷的流出鮮血,他在地上如同一隻蟲子般狼狽的翻滾,竟是絲毫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
    張京墨見狀卻是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在這最後一日裡,張京墨的狀態是越來越好,而岑長老則是直接陷入了昏迷,直到寒鏡之壁即將關閉之時,他猛地發出一聲淒厲之極的慘叫,渾身也跟著抽搐了起來。
    接著,岑長老的氣息便消失了,張京墨低低的笑了幾聲,便看到寒鏡之壁收了屏障,放了外面的弟子進來。
    于焚和季經綸一進來就直奔張京墨之處,將已經看起來奄奄一息的張京墨扶了起來。
    於焚怒道:“張京墨,你腦子被驢踢了?竟是主動提出要來這寒鏡之壁,難道你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張京墨苦笑道:“你可別罵我了,我哪有這個力氣聽你罵我啊。”
    於焚這麼說著,卻還是將張京墨背在了背上,他歎道:“我看你這出來之後還能嬉皮笑臉,是受的苦受少了?”
    在最後這一天,掌門也候在了外面,此刻就站在張京墨身側,一時間倒也沒人注意到。
    張京墨疼的眼前發黑,自然是沒力氣去看周圍到底有些什麼人,季經綸和於焚十分默契的沒有同掌門說話,似乎都有些隱隱怪掌門沒有勸下張京墨的意思。
    掌門見狀,也只能苦笑,他不能說自己早就勸了,可是張京墨卻是一句都沒聽吧?作為一派之主,沒能攔下這兩人,的確是他的失職。
    而此時最慘的,則要屬於那快要被人遺忘的岑長老了。
    寒鏡之壁最後的一波靈氣,摧毀了岑長老的丹田,他這輩子就只能當個普通人,再也不可能踏入這修仙一途一步。
    岑長老口鼻之間皆是鮮血,躺在地上竟是無人前來攙扶,所有人都任他一人孤零零的躺在原地。此時他昏著倒也還好,若是醒著,恐怕會直接氣暈過去。
    到最後反而是掌門想著一派長老躺在這裡太久也不像樣子,只能隨便叫了兩個弟子,讓他們將岑長老送回了他自己的洞府。
    張京墨從那寒鏡之壁出來,便覺的渾身經脈舒暢,仿佛經脈被徹徹底底的打通了一樣,他閉著眼睛在於焚身上直哼哼。
    於焚聽了腦袋上崩出幾根青筋,他怒道:“張京墨,你這是要死了?”
    張京墨身上穿的白衣,早就被鮮血染了個通透,他臉上甚至都帶著些血液,他道聽到於焚如此說,無奈道:“你在生什麼氣呢……”
    於焚道:“我不生氣?對對對,我是不該生氣,你要找死與我各幹,我為什麼要氣你?”他嘴上憤怒,將張京墨放到床上的動作卻依舊輕柔。
    張京墨哪會不知道自己這個好友的性子,他道:“我真的沒事。”
    於焚怒道:“沒事?你這叫沒事?”他說著,一把掐住了張京墨的脈門,把捏了片刻後,更生氣了:“你這叫沒事?”
    張京墨又不能和于焚說清楚其中詳細,只能道:“于焚,你且莫急,我自有分寸。”
    於焚冷笑:“我本以為我會死在你後頭,現在看來卻是不一定了,張京墨,若是你死了,我也懶得埋你,直接一把火點了算了。”
    張京墨聽到這話,卻忽的想起不知哪一世的於焚身死之後,便是自己一把火點了他的屍體,倒也符合了他這道友的名字,于焚於焚,終止於焚。
    見張京墨不說話了,於焚還以為他是心虛,他道:“張京墨,我還道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居然幹出這樣的蠢事,我真是,真是——”他自己說著說著,居然就這麼氣的自己說不出話來了。
    張京墨見了想笑,卻又不敢,他乾咳兩聲,故作虛弱:“於焚,你別說了,我好疼……”
    張京墨這一示弱,倒是讓於焚迅速的收斂了怒氣,他道:“哎哎哎,我懶得說你,你啊!你啊!!我已經替你找好了藥師,這就叫他過來給你看看。”
    他說完便隨手放了一隻紙鶴。
    季經綸作為張京墨的弟子,也不好責怪張京墨什麼,只是告訴了張京墨一個消息,說是陸鬼臼送信回來了,信上說他擇日便歸。
    張京墨聽課這話,卻是不太高興道:“他這十年間都沒有送過一封信回來?”
    季經綸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
    張京墨怒道:“這個養不熟的狼崽子,竟是一天到晚就想著往外跑,十幾年也都不回信一封,等他這次回來,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季經綸見張京墨這模樣,只是在心中默默念了句:估計是小師弟知道你還在枯禪穀,所以才沒送信回來吧。
    但他也沒多這個嘴,只是叫張京墨息怒。
    於焚紙鶴放出去,沒過多久淩虛派最有名的藥師便上門來了,這藥師長年也用的是張京墨煉的丹藥,自然也要給張京墨幾分面子。
    藥師把了脈,又觀察了張京墨的模樣,那眉頭竟是越皺越緊半響都未說出一句話來。
    於焚見狀心知不妙,找了個藉口將藥師喚到了門外,細細詢問。
    那藥師一出門就歎了口氣,他道:“張長老這狀態……實在是堪憂啊。”
    於焚道:“此話怎講?”
    藥師道:“他體內的經脈因為寒鏡之壁碎的七七八八,即便是好好調養也要花個幾百年才能恢復,而且就算恢復之後,也再無精進的可能。”
    雖然這事情于焚其實早就知道了,但他還是白了臉色,他顫聲道:“這可如何是好,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
    那藥師搖了搖頭。
    於焚苦笑不已,他道:“張京墨……糊塗啊。”
    兩人在外面說了些時候,待於焚再見來時,臉上的悲苦之色便換成了憤怒,他道:“張京墨,藥師說了,你若是不好好休息,身體可就廢了!”
    張京墨哪會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他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個屁!於焚在心中吼了一聲,面上卻是露出寬慰之色,他道:“但那藥師說了,你若是好好休養,只花個一兩百年就能恢復,再出去遊歷一番,還是突破有望的。”
    於焚很少撒謊,眼前這慌撒的也不算太妙,張京墨一眼便看穿了。
    但他看穿了也不拆穿,反而附和道:“謝于兄關心,清遠知道了。”
    於焚勉強笑了笑,將藥師開的藥放到了張京墨身邊,卻是慌忙離去了。
    張京墨待於焚走後,才開口詢問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季經綸:“你師弟在信上是如何說的?有沒有說歸來的具體時間?”
    季經綸心道師父果然是最疼愛這個師弟,口中一一回答了張京墨的提問,他道:“師弟只是說他遊歷到了一處險地,入地之前,先發了信報平安,還說若是不出意外,這一兩年見便會回來了。”
    張京墨道:“不戀家的小崽子。”他們相別十餘年,也不知道陸鬼臼到底長成了什麼模樣,高了嗎?瘦了嗎?還說已經吃下了他送的駐顏丹,保持在了少年時的模樣?
    張京墨一邊想,一邊吃下了於焚送來的藥,疲憊到了極點的他,不久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一個月。
    張京墨醒來的時候,是個上午,他迷蒙的睜開眼,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醒了。
    季經綸早已離開,整間屋子裡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張京墨從床上坐起,隨意披了件衣物往外走去,他一走出屋子,才發現竟是已經下雪了。
    院子裡有一長相陌生的童子正在清掃庭院,見到張京墨醒了,那童子急忙跪下。
    張京墨道:“你叫什麼名字?”
    童子低聲道:“小的名喚晗日。”
    張京墨道:“是季經綸叫你來的?”
    童子道:“今日府上來的人有些多,清風明月前輩忙不過來,季大人便從山門處將小的領了過來。”
    張京墨看了晗日一會兒,道:“去吧。”
    晗日應了一聲,便又開始掃雪。
    張京墨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這個長相平平無奇的童子,眼睛微微的眯了眯——若是陸鬼臼在這裡,看到張京墨這副表情,大概會立馬明白他師父又在打什麼主意。
    新雪初下,大地一片銀裝,張京墨才醒來,覺的疲憊的很,便去靈泉中洗了個澡,然後又叫清風溫了一壺酒,披著白色狐皮披風,一人在雪地裡小酌。
    他也不用靈力擋住雪,任由那潔白的雪花一片片的飄落到肩膀髮絲之上。
    季經綸聽聞張京墨醒了,匆匆趕來後便見到了這樣一幅景象,他只看了一眼,便感到了一種說才不出的孤寂之感,就好似眼前這人,只是他的幻想,根本不存在一般。
    好在這種感覺只是轉瞬即逝,張京墨察覺有人,便扭頭看了過來,見到是季經綸,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過來。”
    季經綸應了聲,便坐到了張京墨的對面。
    張京墨掃了掃季經綸,道:“近來有什麼的打算?”季經綸築基成功也有十幾年了,估計也快要外出遊歷。
    哪知季經綸卻道:“弟子修為還是有些不穩固,想著再在門派裡修煉……”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張京墨打斷了,張京墨似笑非笑道:“好了,你的修為,我還會不知道麼?”
    季經綸有些尷尬的笑了。
    張京墨道:“我知你的好意,但你這築基期修為,即便是在我身邊,也護不住我的。”
    季經綸抿了抿唇。
    張京墨又笑道:“況且即便是我受了傷,我也是你們師父,也該是我護著你們,哪有師父拖累徒弟的道理。”
    他說著,便又飲了一杯溫酒,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現在時機剛好,再等下去,就浪費了,我看你就在近期選個日子,自己出去雲遊吧。”
    季經綸張口欲駁,卻見張京墨揮了揮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堅決之意:“若是你不聽我的,那也不必當我徒弟了。”

    話已至此,季經綸辯無可辯,但他顯然還是十分擔心張京墨的身體,顫聲道:“師父大恩,待經綸變強,必當全力回報。”
    張京墨臉上又掛上了些許笑意,他隨手丟給了季經綸一個袋子,道:“我也沒什麼可以給你的,只是之前還煉了不少丹藥,你這次出行險惡,便拿去吧。”
    季經綸不再推辭,接過乾坤袋後,便起身跪在地上,朝著張京墨磕了三個頭。
    張京墨是看著季經綸長大的,也看過了季經綸無數個結局,他眼神有些恍惚,口中輕聲叫季經綸起來。
    季經綸站了起來,剛一開口欲說些什麼,院子門口便傳來一聲淒慘的叫聲,隨即便清風瘋了似的跑了過來,帶著哭音大喊:“府主,府主不好了!!我們洞府進了個魔物!”
    張京墨一愣,心道他這裡怎麼會突然冒出個魔物,問道:“什麼魔物,說清楚。”
    清風渾身抖的厲害,他啞聲道:“血,全部都是血,那魔物就在大堂中央,還在,還在啃食人肉……”
    張京墨也隱隱聞到了血腥味,他知道清風不會胡亂撒謊,便道:“你且帶我去看看。”
    清風點頭如搗蒜,趕緊想要將張京墨領到大堂處去。
    季經綸見狀也只好跟在了身後,他和張京墨一樣,完全不信會有魔物出現在洞府之內,但看清風那慌亂神色,也不似作假,所以只好前去看看。
    臨近大堂,那血腥之味越發的濃郁,季經綸開玩笑道:“莫不是真的有魔物找上門來了?”
    張京墨面無表情道:“說不定呢。”
    兩人剛說完這話,之間大堂門口,便緩緩走出一人形,那人形渾身上下都是鮮血,沾滿了肉塊和殘渣,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他右手提著一柄同樣沾滿了鮮血的長劍,左手捏著一塊肉放在口中撕咬。
    張京墨見狀心中一跳,還未開口。便聽見那人形聲音嘶啞的叫了聲:“師父。”
 第50章 回派
    張京墨聽著這一聲“師父”只覺的胸口劇震,他道:“鬼臼?”
    只見那渾身是血的陸鬼臼卻已經到了極限,他又聲音嘶啞的叫了聲師父,剛欲往前走兩步,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張京墨這才急忙上前,顧不得髒汙,將倒在地上的陸鬼臼扶進了懷中。
    跟在張京墨一旁的季經綸鼻間環繞著濃郁的血腥味,他和張京墨一樣沒有嫌髒,彎腰撿起一塊叼在一旁的碎肉在鼻尖嗅了嗅後,才松了口氣:“不是人肉。”
    張京墨低低的嗯了一聲,他在看到陸鬼臼後,第一個反應便是陸鬼臼渾身上下的都是人血,口中咬著的也是人肉,但那只是一瞬間,張京墨很快便從氣味中辨別出,這血肉雖然腥氣極重,但不屬於人類。
    陸鬼臼臉上的血已經結痂了,一層又一層,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清洗,怪不得遠遠看去竟不似人形。
    張京墨抱著陸鬼臼直奔靈泉,然後將渾身髒汙的陸鬼臼,放入了池中。
    季經綸一直跟在張京墨左右,他將那碎肉用牙尖咬了一點,咽進喉嚨後,才驚歎道:“這是什麼靈獸的肉,靈氣竟然如此之濃厚。”
    張京墨道:“我哪知道。”
    陸鬼臼上身是赤丨裸的,下身穿著一件已經破舊不堪的褲子,那褲子還是張京墨送他的防禦法器,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弄成這副破舊不堪的模樣。
    陸鬼臼入水之後,整個不大的池子頓時被融開的鮮血覆蓋,張京墨也沒有幫陸鬼臼洗澡的意思,只是在檢查完陸鬼臼身上並無致命傷之後,便任由他泡著,反正這也也是靈泉之水,用來治癒傷口是再好不過了。
    隨著身上的血痂一層層的泡開,終於能看見陸鬼臼皮膚的模樣,只見他上身的皮膚之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這傷痕有的似咬痕,有的似劍傷,有的卻是分辨不出到底是怎麼傷的。
    季經綸見到這模樣的陸鬼臼,口中歎道:“這次雲遊,師弟肯定受苦了。”
    張京墨聽著沒說話,心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麼,若是除外雲遊一點傷都沒有受,那才奇怪。
    傷是受了,但眼前的陸鬼臼顯然也受益匪淺,短短十幾年間,他的修為便從煉氣期五層飛漲到了煉氣期八層,眼見和十幾年前的季經綸不相上下。
    季經綸第一次見到如此飛快的修煉速度,自是不由的嘖嘖稱奇,他歎道:“也難怪師父最重視小師弟,這樣的天才,卻是我第一次見到。”
    張京墨雖沒說什麼,嘴角卻是掛上了一抹笑容。
    陸鬼臼身上的那些傷口看起來誇張,但都是些皮外傷並不嚴重,隨著浸泡的時間變長,這些傷口也都逐漸恢復了。
    張京墨見陸鬼臼還要花些時間癒合傷口,便道:“經綸,你且先去做你自己的事吧,我來守著你師弟。”
    季經綸看了陸鬼臼一眼,道:“是,師父。”他也乾脆,說完這話之後,就禦風而行,去準備那出遊事宜了。
    陸鬼臼這一覺睡了足足十幾日,他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直到再次見到了張京墨,那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才鬆弛了下來。他的身體本來就到了極限,這一放鬆,便直接撲倒在地上,陷入酣眠之中。
    靈泉的水滋養著他的身體,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才從那無盡的黑暗之中蘇醒了過來。
    耳旁響起清冽的水聲,陸鬼臼睜開眼,看到了正在一旁打坐的張京墨。
    十幾年未見,他的師父容顏卻是沒有變化,只不過眉宇之間似乎多了一份倦意,臉色也有些蒼白。
    陸鬼臼屏息凝視著,只覺的眼前的畫面讓他連眼睛都捨不得眨。
    張京墨察覺了陸鬼臼的目光,也睜開了眼,他道:“醒了?”
    陸鬼臼道:“醒了。”他此時的聲音同十幾年前相比低沉了許多,完全沒有了少年的清涼,徹底的轉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張京墨道:“醒了便好,可有哪裡不舒服?”
    陸鬼臼掃視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身上的那些傷口全都不見了,之前他陷於那些兇猛的靈獸群中,不但靈力耗盡,就連身上帶著的所有能補充靈力的東西都用完了,最後只有一邊啃食靈獸肉,一邊前進,但可惜的是,他終究是沒能拿到他所想要的東西,便不得不燒了他大師兄季經綸在他臨走之時給他的符籙,狼狽的回到了淩虛派。
    本來按照陸鬼臼的計畫,他是要衣錦還鄉的,他要給他的師父一個驚喜,可最後驚喜似乎沒有,驚嚇倒是不少。
    張京墨掃視著陸鬼臼的身體,經過這十幾年的淬煉,陸鬼臼的肉丨體越發的完美,每一塊肌理,每一寸肌膚,都猶如大理石雕刻的一般,沒有一分多餘。破爛的褲子也遮不住他結實的兩條長腿,還有那處顯眼的鼓脹……
    張京墨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道:“外出十餘年為何不傳信回來?”
    陸鬼臼理直氣壯道:“師父又不在派內,我就算是傳信,也沒人看。”
    張京墨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離開了枯禪穀?”
    陸鬼臼眼神裡有陰鬱滑過,但他口中笑道:“師父不在外行走,卻是不知,你離開枯禪谷吃下羅厄丹,再同那岑長老在寒鏡之壁靜坐之事,早已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張京墨聞言,卻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陸鬼臼這小子,絕對是在撒謊,他回淩虛派才多久?這修真界那麼大,消息怎麼可能如此之快的傳遍。
    但他也沒有繼續追問陸鬼臼的消息來源,只是道:“此趟遊歷,你可有收穫?”
    陸鬼臼眼神暗了暗,直接從水中爬起,站到了岸邊。他這一站起,張京墨才發現,陸鬼臼這小子竟是比他高了足足有一個頭,此時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竟然張京墨生出一種怪異的緊張感。
    好在這種感覺不過是轉瞬即逝,張京墨很快就調整了狀態,恢復了冷淡的模樣。
    陸鬼臼這身高,卻是比第一世時還要高上一些,而且或許是面容的緣故,他看起來比張京墨要更多一分沉穩——也不知道這陸鬼臼到底是幾歲吃下的駐顏丹。
    陸鬼臼並未回答張京墨的問題,口中只是道:“師父,我好想你。”
    張京墨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你我師徒一場,卻是早晚要分開……”他話說到這裡,便頓住了,因為陸鬼臼竟是直接伸手擁住了他,那雙手臂死死的摟住張京墨,竟像不願再放開。
    張京墨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一把將陸鬼臼推開了,他皺起眉頭:”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
    陸鬼臼並不惱怒張京墨的拒絕,他柔聲道:“師父,我真的好想你。”他說著,眼裡竟是開始盈滿淚光,那淚光讓張京墨看呆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陸鬼臼見張京墨沉默不語,便又道:“師父可有想我?”
    張京墨只覺的兩人的對話彆扭極了,不像師父竟像是一對分別的情侶,他雖說是早已有了準備,可說到底內心深處卻還是不願第一世發生的事情重演,於是他故意扯開了話題,他道:“我聽聞你遊歷時事同掌門的弟子蘇玉一起……”
    陸鬼臼聽到蘇玉這名字,眉眼之間綻開了溫柔的笑容,他道:“對了,師父,我有事未同你說。”
    張京墨道:“何事?”
    陸鬼臼道:“我想同蘇玉,結成道侶。”
    張京墨:“……”他一句話未說,少有的露出了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
    陸鬼臼見狀,疑惑道:“師父,你怎麼了?”
    張京墨道:“你確定……是蘇玉?”他雖然之前就聽清楚了,但這消息對他卻有點太過突然,讓他一時間接受無能。
    陸鬼臼笑道:“對啊。”
    張京墨沉默了,許久之後,他竟是給了陸鬼臼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張京墨說:“不行。”
    陸鬼臼道:“為何不可?”
    張京墨抿了抿唇,卻是沒能回答陸鬼臼的提問,他總不能告訴陸鬼臼,他十分討厭蘇玉,討厭的若不是顧忌一些事,想把這個女人給直接斬殺了?
    在這件事上,張京墨絕不會退縮一步,陸鬼臼可以找任何人當道侶——除了蘇玉。
    陸鬼臼又追問道:“師父,為什麼不行?”
    “這個女人,不好。”張京墨只能道,“她不適合你,等過些日子,為師替你找個更好的。”
    陸鬼臼道:“師父,你說不行,可總該給我一個原因吧?”
    陸鬼臼的不斷追問,讓張京墨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出了那些糟糕的事,他甚至能回想起自己被紅繩綁在床上股間含著器物無力掙扎的模樣,一想到這些事,張京墨也失了氣度,惱羞成怒道:“我說了不行,陸鬼臼,這才過了十幾年你就不聽我的話了?”
    陸鬼臼完全沒有料到張京墨竟是反應如此之大,他愣了片刻後,才狀似無奈道:“好好好,師父說了算。”
    眼前的陸鬼臼即便服了軟,張京墨卻是冷哼了一聲,便拂袖而去了。
    本該溫馨的師徒相會,卻被一個蘇玉攪成了這麼一副模樣,按理說陸鬼臼應該有些傷心,但他看著張京墨的背影,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
    許久不聞的鹿書的聲音,在陸鬼臼腦海裡響起,鹿書道:“如何?”
    陸鬼臼冷冷道:“自然是好的。”
    鹿書道:“好當然是好,可是有好?”
    陸鬼臼道:“好的讓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臟挖出來,將他放進去。”
    鹿書聞言笑道:“我之前一直懷疑你是瘋子,現在倒是不懷疑了,因為你就是個瘋子。”
    陸鬼臼冷漠道:“沒有我這個瘋子,你還在那幽洞之中苦修呢。”
    鹿書聞言便息了聲,只是在心中歎息,這陸鬼臼果真是個怪物,十幾年間便鍛煉成了這副模樣,也不知道再過百年,會是怎樣一個逆天的妖孽。
    陸鬼臼朝著張京墨離去之處望了許久,才自言自語的說了句:“他若是生氣了,我自該好好哄哄,但為什麼他那麼討厭蘇玉呢……”
    張京墨走開之後,便有些後悔了,他知道自己在聽到蘇玉這兩個字時的反應有些過度,但這個女子卻是除陸鬼臼之外,最能讓他想起那段日子的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她陪在陸鬼臼的身邊。
    那他該找個什麼理由把這兩人拆散呢?張京墨想了好幾個理由都覺的有些牽強,然而還未等想出答案,陸鬼臼便找來了。
    陸鬼臼也才回淩虛派,自然是希望每一刻都膩在張京墨的身邊,他見張京墨氣憤而去,在原地等了片刻之後,便尋到了張京墨的住所。
    陸鬼臼身著一身黑色勁裝,頭髮梳在腦後,渾身上下隱隱散發出一種殺伐之氣,一看便讓人知道手下已經有不少人命。
    陸鬼臼敲門進來後,徑直走到了張京墨的面前:“師父還在生氣?”
    張京墨道:“為師為何要生氣?你自己選的路,還不是自己去走。”
    陸鬼笑道:“若是師父不願意,徒兒便不和蘇玉雙修了。”
    張京墨也覺的自己這沒有理由的要求有些無理取鬧,他可以同陸鬼臼說,他們還需要保守秘密,不便讓蘇玉知道,但這話他自己都覺的是種托詞。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說。
    陸鬼臼見張京墨面沉如水,便直接岔開了話題,他道:“師父,鬼臼這次遠行,給師父帶了些小禮物。”他說著,從須彌戒裡取出一朵血紅色的小花,那小花不過拇指大小,花瓣卻是層層疊疊,仔細看去竟是有數百層之多。
    “萬象花?”張京墨也是識貨之人,拿到花朵之後,便道:“從哪裡得來的?”
    陸鬼臼笑道:“機緣巧合而已。”
    張京墨聞言,不得不感歎一聲,有些人真的是嫉妒不來的,他也有法子取這萬象花,只不過卻已經是百年之後了,而且成功的幾率非常之小。而陸鬼臼,卻在煉氣期便將這花收入了囊中,其運道之強,不言而喻。
    張京墨也不客氣,這萬象花是很多種丹藥的必備材料,十分難得,陸鬼臼予他作為禮物,他也無需客套,直接收下了。
    陸鬼臼又道:“師父,我還得了一石鹿角。”他又從須彌戒裡掏出一丈多長的巨角。
    張京墨:“……石鹿角?”這角是做防禦器具的好材料,也不知陸鬼臼是從何得來……
    還沒等張京墨驚訝完,陸鬼臼又開始繼續掏東西,足足拿了十幾樣,才停了下拉。
    張京墨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面的麻木,也不過是幾息的事情,他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大大小小的材料,長歎一聲:“你且自己收好吧,要用的時候我再來同你要。”
    陸鬼臼道:“這些都是送給師父的禮物……”
    張京墨無奈的擺了擺手,道:“那萬象花我就收下了,其餘的你且自己收了去。”他其實很想認真問問陸鬼臼到底是如何得到這些東西的,但最後卻還是沒有開口。
    陸鬼臼還想再勸,但見張京墨神色堅定,便在心中暗歎一聲,還是將這些放在地上的東西,收了回去。
    張京墨點了點頭本想說些什麼,卻是忽覺身體不適,用手遮住嘴咳嗽了幾聲。
    陸鬼臼見張京墨面露疲憊之色,道:“師父……你可是才從那寒鏡之壁裡出來?”
    張京墨應了聲是。
    陸鬼臼道:“為何師父這麼衝動?那岑道人不過是秋後螞蚱……”
    張京墨道:“我自由分寸,你無需多言。”
    陸鬼臼見張京墨不願多說,心中的焦慮和煩躁越發的濃重,但他面上卻還是一副淡然模樣,早已不像少年般情緒外露。
    兩人十幾年未見,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但當思念之人就在對面,卻又一時間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糾結猶豫之下,場面竟是冷了下來。
    陸鬼臼只覺的看著張京墨便是最好的事,他倒也不急,只覺的眼前之人怎麼也看不夠,反而是張京墨被陸鬼臼看的渾身不自然,又咳嗽幾聲後提出兩人索性去小酌一杯。看來于焚帶著張京墨染上的酒癮,卻是戒不掉了。
    陸鬼臼聽了張京墨這提議,也微微笑了起來,他道:“師父喜歡就好,徒兒這次也帶了些少見的美酒回來,想同師父共飲。”
    聽到有沒喝過的好酒,張京墨眉宇間的愁意舒展了許多,他道了聲好,便起身同陸鬼臼一起朝外面走了出去。
    屋外還在下雪,地面上已是厚厚一層,張京墨披著白色的狐皮,頭髮也是白色,走在陸鬼臼之前,幾乎快要融入這一片茫茫之中。
    陸鬼臼見狀,情不自禁的想要伸出手抓住張京墨,但當手快要觸及張京墨的衣袖,理智又讓他停了下來。
    張京墨察覺身後異樣,扭頭問道:“怎麼了?”
    陸鬼臼平靜的笑了笑:“師父頭上有根小樹枝。”他說著伸手,從張京墨的頭頂上,取下一根小小的枝條。
    張京墨若有所思的看了陸鬼臼一眼,什麼都沒說,就繼續朝著那飲酒的小石桌處,緩緩的走了過去。
 第51章 醉酒
    兩人走到石桌處坐下,陸鬼臼從須彌戒中取出一個小瓶,然後將封口的符籙打開,須臾之間,濃烈的酒香四處飄散,那香味竟是片刻就蔓延到了整間庭院。
    張京墨的眼睛微微眯起,細細的聞了酒香,卻是沒聞出這是什麼酒來,他道:“這是什麼酒?”
    陸鬼臼笑道:“徒兒其實也不知道,是無意中得來,嘗了嘗,發現是好東西,這才特意給師父帶了回來。”
    這酒香清冽醇厚,一聞就知不是凡品,張京墨也來了興致,道:“倒酒。”
    陸鬼臼又取出兩個杯子,拿起瓷瓶倒了滿滿兩杯。
    那酒的顏色呈玫紅,酒液也十分的清澈,張京墨放在鼻間嗅了嗅,歎道:“好酒。”說罷,便一口全都倒進了口中。
    這酒聞著溫和,口感卻是極烈,入口的一瞬間就仿佛在口腔之中炸開一般,然而當咽進喉嚨後,卻只覺的甘香醇美,回味悠長。
    張京墨一杯酒入喉,全身都放鬆了下來。
    陸鬼臼見張京墨眉目舒展,也知道這酒算是對了他的胃口,於是眉間出現了些許笑意,他溫和的勸道:“師父您喝慢些。”
    張京墨擺了擺手,道:“叫清風做些小菜來,你我師徒二人慢慢喝。”
    陸鬼臼笑道:“好。”
    陸鬼臼回來之後,清風本就一直侯在外面,這會兒聽到陸鬼臼的吩咐,很快便送來了小菜。小菜上來之後,張京墨夾起一塊魚幹放進口中,緩慢咀嚼片刻,又拿起酒杯又飲了半盞。
    陸鬼臼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是看見這個模樣的張京墨,便會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這酒的確是好酒,不但味美,而且靈力充足,張京墨只喝了兩三杯,便覺的渾身上下的經脈都溫暖了起來,他的話也多了起來:“鬼臼,這次出外遊歷,可有什麼趣事同我說說?”
    陸鬼臼聞言,便挑選著將自己遊歷時遇到的趣事同張京墨說了,張京墨默默的聽著,偶爾附和兩句,兩人間的氣氛也是格外的和諧。
    陸鬼臼一直觀察著張京墨的神色。
    似乎是因為喝了酒,張京墨原本蒼白的面頰上浮現出兩朵紅暈,更加襯得他膚白如玉,他眼睛放鬆的半眯著,唇丨瓣上沾了些許枚紅色的酒液,更顯得豔麗,偶爾微笑而露出的貝齒和柔軟的舌尖,讓陸鬼臼看了忍不住想湊上前去,嘗嘗那味道。
    好在理智阻止了陸鬼臼,他還知道,目前什麼是可以做的,什麼是不能做的。
    張京墨聽著陸鬼臼講著那游離趣事,酒意緩緩上來了,他用手撐著下巴,慢慢的說了句:“這酒可真好喝。”
    陸鬼臼笑道:“若是師父喜歡,我下次便再給師父找些。”
    張京墨淡笑道:“我喜歡的東西那麼多,你怎麼給我找的完。”
    陸鬼臼聞言不語,只是眼神裡卻有星辰在閃爍。
    這時張京墨指尖正巧落下了一瓣雪花,他也不知怎麼想的,竟是直接抬手,將那雪花喂進了自己口中,還慵懶的說了聲:“好冰。”
    陸鬼臼見狀,喉結上下動了動。
    兩人飲酒半日,這雪也越來越大,到後來竟是百米開完已經看不清人影了。之前陸鬼臼倒還任由雪花落下,這時見雪下的大了,便用靈力將雪花隔開了。
    按理說這一壺酒本該沒多少,但陸鬼臼沒怎麼動口,幾乎全是張京墨喝了,他開始還會給陸鬼臼倒酒,到後面卻是自顧自的喝的起勁,卻像是把陸鬼臼給忘了。
    相隔數十年,眼前的人卻似乎並無太多變化,陸鬼臼貪婪的看著,覺的一刻也不願浪費。
    張京墨的兩頰通紅,神色迷離,他手中的動作卻是不停,陸鬼臼給他倒酒,他便喝。
    兩人這一壺酒,從早上喝到了晚上,張京墨到最後有些撐不住了,手撐著下巴,腦袋往下一點一點,和平日仙風道骨的模樣判若兩人。
    陸鬼臼見狀,才輕聲道:“師父,你可要去休息?”
    張京墨半眯著眼,他含糊道:“喝……”
    陸鬼臼微微的抿了抿唇,知道時機算是差不多了,他站起,走到了張京墨身邊,彎下腰柔聲道:“師父,我把你扶進去。”
    張京墨看也不看陸鬼臼,只是死死的抱著酒壺不肯撒手。
    陸鬼臼哭笑不得,也就任由張京墨抱著了,他一彎腰,便將張京墨抱了起來。
    很輕,很涼,像是抱著一片隨時可能融化的雪花,陸鬼臼一步步的往屋子裡走去,心頭卻如擂鼓一般,他知道自己抱著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至少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這個夢是觸不到邊的。
    張京墨的頭靠著陸鬼臼的胸膛,眼睛裡已經沒了焦距,他這次不用酒杯,便直接將酒壺往口中送去。
    奇的是那酒壺小小一個,竟像是喝不完一般,任張京墨如何倒都有酒流出。
    陸鬼臼的腳步極穩,他進入屋內,先是將張京墨身上的雪花清理乾淨,然後才將張京墨,放到了床上。

    張京墨眼睛雖然還是睜著,卻是沒了意識,他似乎是覺的有些不舒服,口中低低哼了一聲。
    陸鬼臼聽到那聲音,不由的口乾舌燥了起來,他握了握拳,啞聲道:“師父,徒兒幫您更衣。”
    ——這話也不知是為了騙張京墨,還是純粹的自欺欺人。
    張京墨躺著沒動,似乎是完全沒聽到陸鬼臼的話,他失神的看著天花板,卻還是一口口的咽著那壺中的酒。
    陸鬼臼將張京墨的衣物一件件的剝下,很快便看到了張京墨的肌丨膚。
    那肌丨膚比綢緞還要軟滑,比玉石還要細膩,陸鬼臼的手一直在抖,完全沒了平日裡的淡定。
    但時機不對,時機不對……陸鬼臼不斷的告訴自己,他就像一頭見到血腥味的野獸,不斷的徘徊嘶吼,卻因為那血腥之中暗含的危險不能下口。
    到底是沒忍住,陸鬼臼湊到張京墨的耳邊,輕輕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依舊沒有反應,除了眼睛還睜著,喉嚨時不時的吞咽酒水之外,他整個人的意識都已經游離開了。
    陸鬼臼重重的抿了抿唇,便義無反顧的吻上了張京墨的唇。
    冰涼的,還帶著些許酒氣的唇,是如此的美味,陸鬼臼重重喘息著,將自己的舌丨尖探入了張京墨的口腔,然後席捲了其中的每一寸。
    張京墨發出微微的鼻音,仿佛被欺負了的小獸,陸鬼臼吻了許久,直到將張京墨的唇都吻丨腫了,才不情不願的放開。
    他看著張京墨那微丨腫的嘴唇,伸出拇指輕輕的按了按。
    張京墨低哼一聲,依舊未醒。
    陸鬼臼啞聲道:“師父……”
    張京墨並未聽見這一生矛盾的呼喊,他依舊微微眯著眼,神色中透露幾分困惑,似乎並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鬼臼一直告訴自己不能繼續下去,但那關了幾十年的野獸突然出了籠子,若是得不到滿足怎麼肯回去,況且張京墨喝醉的機會肯定是少之又少,錯過了這一次,卻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陸鬼臼道:“徒兒不孝……”竟是對師父生了這樣的想法。
    他一邊說著,一邊褪去了自己的衣物,接著竟用張京墨兩條修長的腿撫丨慰起了自己來。
    張京墨喝了酒,本來就有了睡意,本陸鬼臼這麼折騰,面上露出苦悶的表情,他不斷的想推拒身丨上之人,但都始終未能成功。
    陸鬼臼正埋頭紓解欲丨望,卻是忽的聽到張京墨喚了他的名字:“鬼臼。”
    這一聲鬼臼讓陸鬼臼如同被臨頭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緩緩的抬頭,眉間含了些絕望的神色,他道:“師父……你聽我解釋。”
    然而待他抬起頭後,才發現張京墨竟是沒有醒來。
    一時間,陸鬼臼有些茫然,他那物因為這刺丨激已經軟了下來,沒了興致。
    “陸鬼臼……”又是一聲陸鬼臼,這次卻是真真切切了,陸鬼臼瞪著依舊沒有意識的張京墨,腦子仿佛炸開了一般——師父喝醉了,為什麼會叫他的名字,難道,難道……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在陸鬼臼的腦海中升起,他的師父莫非也對他有意?
    若張京墨還醒著,知道了陸鬼臼腦子裡想了些什麼,恐怕會氣的第一時間就把陸鬼臼的腦子給挖出來。
    但此時並無人來阻止陸鬼臼胡思亂想,於是他越想越興奮,竟是又硬了……
    難道他的師父也同他有了一樣的心思?不然為何他師父會在醉酒之後喊他的名字?陸鬼臼越想越覺的有道理,而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張京墨會如此反對他和蘇玉雙修。
    陸鬼臼想到激動之處,又湊過去親了個夠,張京墨整個人都迷迷糊糊,自是不知道陸鬼臼做了些什麼,他只覺的渾身都疼癢的厲害,那讓他記了幾百輩子的記憶,又復蘇了……
    張京墨不住的躲閃,卻是躲不開陸鬼臼的動作,於是陸鬼臼且將那些他想做的事都做了,只差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陸鬼臼卻是如何都不敢繼續下去了,畢竟張京墨是否喜歡他這件事還有待商榷,而他一旦踏出了最後一步,就再也沒有了挽回的餘地。
    張京墨這一覺睡的極沉,再次醒來竟是十幾日後了,甚至初醒之時,都覺的腦袋隱隱作痛,竟是有宿醉的症狀,可見陸鬼臼帶回這酒到底有多烈。
    張京墨也不是那愚鈍之人,稍微一想,便察覺出了端倪,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經換了身新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一口便將一直在門外等待的清風喚了進來。
    張京墨冷冷道:“我喝醉之後,是誰幫我換的衣物。”
    清風並不知張京墨為何生氣,只是顫聲道:“是、是小奴幫府主換的……”
    張京墨道:“哦?陸鬼臼呢?為什麼不是他幫我換的?”
    清風哭喪道:“府主,您和陸少爺都喝醉了,他、他比您還醉的厲害,哪裡能來幫您換衣裳啊。”
    張京墨聽到這句話,心中的陰霾算是散開了大半,但他也沒有全然信清風的話,而是道:“鬼臼現在在哪?”
    清風道:“陸少爺還在睡呢……”
    張京墨點了點頭:“沒事了,下去吧。”
    清風這才忙不迭的行禮,然後快步退下去了。
    張京墨想了想,便隨便披了件外衣,去了陸鬼臼的住所,他一進屋子,就聞到了濃濃的酒氣,屋內還傳來那輕微的鼾聲。顯然屋子的主人,離醒來還有段時間。
    張京墨緩步走到了陸鬼臼的身邊,凝視著陸鬼臼的睡顏。
    這張臉,同他記憶裡的那張是如此的相似,除了那條猙獰的傷痕,張京墨伸出食指,輕輕的在陸鬼臼的臉上,滑出那道猙獰傷痕所在的位置。
    這道傷,似乎是陸鬼臼在渡過一個必死之劫時留下的,也不知是消不掉,還是陸鬼臼故意沒有消,便由著那疤痕留在臉上了。
    張京墨心思繁重,也只有在酒醉之時能稍顯輕鬆,但那酒不過是幻想鄉,偶爾暢遊還好,長久必將誤事。
    現如今陸鬼臼已經煉氣期八層,已經可以用靈脈洗滌精髓了,雖然一般情況下,修真者都是在九層後期才會進入靈脈洗精伐髓,但這都是由於靈脈不足而避免浪費資源的不得已之舉。
    張京墨其他沒有,資源卻是一大把,他已經打算,再過些日子,便帶著陸鬼臼,去他知道的靈脈之處,洗精伐髓,準備築基事宜。
    在張京墨醒來後的第三天,陸鬼臼才醒了,他一醒來就口中喊著頭疼,張京墨見狀,倒是有些好笑。
    張京墨道:“你那酒倒不是凡品,竟是將我也醉倒了。”金丹修士都能醉倒,陸鬼臼區區煉氣期的修為,醉倒也不奇怪。
    陸鬼臼無奈道:“因為覺的是好酒才帶回來給師父品嘗,卻是沒想到這酒性如此之烈。”
    張京墨道:“酒倒是好酒,只是喝到後面,卻是忘記酒還剩了多少。”
    陸鬼臼道:“那酒壺是特製的,應該還剩了半壺……但師父,飲酒傷身,你可不能像前幾日那般豪飲。”
    張京墨道:“這不是你回來了,為師高興麼。”他說完,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陸鬼臼見狀心中一動,面上依舊是一副乖乖徒兒的模樣。
    張京墨還欲說些什麼,門外卻是傳來的季經綸的聲音,季經綸朗聲道:“師父,你可總算是醒了。”
    張京墨見季經綸走進來,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你師弟帶了好酒,我喝的過了些。”
    季經綸笑道:“師父有著興致,自然是好事,不過小師弟啊,你可也太沒良心了,你走之後,師父天天念著你,你竟也不回一封信。”
    陸鬼臼聞言,道歉道:“師兄,這事是我不對,若有下次,定會同師兄師父報平安。”
    季經綸點了點頭,又道:“師父,我準備好了,約莫過幾日便出發。”
    張京墨道:“你且自行去吧,這裡沒什麼好擔心的,若是有事,便送信回來,為師會盡力替你解決的。”
    季經綸恭敬的跪下,同張京墨磕了頭之後,才又轉身離去了。
    陸鬼臼看著季經綸的背影,胡的道了聲:“真是羡慕大師兄啊。”
    張京墨心道你大師兄有什麼好羡慕的,他羡慕你還來不及。
    看出了張京墨心中所想,陸鬼臼笑道:“若是我是大師兄,便能多陪伴師父幾年了。”
    張京墨聞言,沉默了片刻後,淡淡道了句:“這修仙之途哪陪伴之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在我身邊不過數百年,便要追尋自己的大道去了。”
    陸鬼臼聽了張京墨這話,也不反駁,面上甚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只不過唯有垂在身側的手,不留痕跡的緊緊握了起來。
    張京墨並不知道陸鬼臼心中所想,見他神色鬆動,還以為是陸鬼臼真的想通了,心中不由的也生出了些僥倖。
    第一世的陸鬼臼,對他生出那些心思,說不定是因為淩虛派太過封閉的緣故。若是讓陸鬼臼早早的去見識了花花世界,可能對他這個硬邦邦的男人,也就沒什麼興趣了,況且直到現在,張京墨也沒從陸鬼臼身上發現什麼問題,除了陸鬼臼小時有些粘他之外,並無什麼過激的舉動。
    張京墨如此的自我催眠,卻像是故意忘記了陸鬼臼同他分別之時,那眼神中濃烈的迷戀和仰慕。
    張京墨又道:“鬼臼,你且休息些日子,便同我出去一趟。”
    陸鬼臼道:“去哪?”
    張京墨並不答,只是笑了笑。
    陸鬼臼見張京墨的笑容,便知那處肯定是個好地方,他點了點頭,溫聲道:“師父說去哪兒,鬼臼便去哪。”
    ——很好,張京墨看向陸鬼臼的眼神,也格外的溫柔,他知道,眼前這個陸鬼臼,就是他想養成的模樣。
 第52章 死海
    </script>    該回來的人回來了,該喝的酒也喝了。
    季經綸出行之後,張京墨便準備將陸鬼臼帶去靈脈之處洗精伐髓。
    靈脈所在的地方,通常也會出現大量的靈石,也因如此,每一條靈脈都是門派必爭之地。
    張京墨知曉兩條還未被發現的靈脈,這兩處靈脈均處險地,但因張京墨早就深入其中過,自然也無須太過擔心。
    陸鬼臼並不知張京墨心中所想,只是聽張京墨的吩咐好好休養,他此次出行,遭遇了許多的事,心中所想,自然也是比十幾年前那個不諳世事的他複雜了許多。
    張京墨心中已有了底,所以同掌門報備之後,便決定帶著陸鬼臼離開淩虛派。
    掌門聽聞張京墨要出遊,自是一驚,他道:“清遠,你在寒鏡之壁才受了重傷,為何不好生休養,竟是要帶著陸鬼臼出去?”
    張京墨笑道:“我並非魯莽之路,掌門無需擔心。”
    掌門歎道:“我以前是覺的你並非那魯莽之輩,但在你執意要進那寒鏡之壁後,我卻是信不過你了。”
    張京墨也知道那寒鏡之壁事件對掌門影響頗深,他想了想後,妥協道:“那過些日子,我再出去如何?”
    掌門道:“過些日子,過多久?”
    張京墨道:“一年已足夠了。”
    掌門搖頭:“一年,太短了。”
    張京墨笑道:“掌門,這一年卻已經是極限,我徒兒陸鬼臼的機緣到了,若是再拖……”
    掌門聽到機緣這兩個字,就皺了皺眉,卻又沒有不識趣的去問到底是何種機緣,畢竟他們修仙一途,每個人都有些秘密,不然如何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掌門見張京墨神色堅決,長歎一口氣:“若是你師兄閉關出來,知道了這些事,恐怕非來找我打一架不可。”
    張京墨聞言笑意更濃,他道:“多謝掌門支持。”
    掌門無奈道:“你可要小心些自己的安全。”
    張京墨點了點頭,便離去了。
    然而掌門並不知道,張京墨此時同他說休憩一年,不過是哄他的話。若是真的等了一年,那枯禪穀的天奉化為了一捧黃土,張京墨絕無離開淩虛派的可能。
    況且張京墨丹田中還有那羅厄丹作祟,雖然羅厄丹的禁錮效果被寒鏡之壁的靈氣沖了個粉碎,張京墨又能使用靈氣了,但羅厄丹給他帶來的痛苦,卻是絲毫不會減少。
    丹田受損,對於一個修士來說是最嚴重的傷,可張京墨卻表現的不急不緩,卻似絲毫不在意一般。
    回到自己洞府之後,張京墨通知陸鬼臼三日後便出行,叫他好好收拾東西切莫聲張,待他們離去之後,再同掌門傳信。
    陸鬼臼在張京墨的面前,向來都是個乖巧弟子的形象,他乖乖的應下後,便轉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三日後,張京墨以出去取草藥的藉口,做賊似的帶著陸鬼臼跑了。他走的無聲無息,竟是一月之後這事才被掌門發現,更不用說枯禪穀的天麓了。
    掌門知道這消息後,苦笑了幾聲,只能由著張京墨去了,但天麓知道後,卻是發了好大一場火,抬手便斬殺了好幾個監視張京墨的人。
    天菀見狀,對天麓勸到,說張京墨吃了那羅厄丹,不過枯禪穀的甕中之鼈,叫天麓不必太過生氣。
    天麓聞言,卻是冷笑起來,他道:“若我說那張京墨已經找出了法子,你信不信?”
    天菀驚呼道:“怎麼可能。”
    天麓冷冷道:“等著瞧吧。”吃下那羅厄丹,便被封了丹田,只能使用一些餘散的靈氣,更難與人爭鬥。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修士身上,都是大事,可那張京墨卻是不急不躁,好似一點都不在乎。
    事出反常必有妖,天麓的直覺已經隱隱的告訴他了某個答案。
    張京墨帶著陸鬼臼飛行了幾十日,直奔著靈脈所在之處而去。
    陸鬼臼一路上都沒有問張京墨他們到底去哪,在即將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張京墨卻是開口問了聲:“鬼臼,你不好奇我們去哪麼?”
    陸鬼臼溫聲答道:“師父帶我去哪,我便去哪,師父總不會害我的。”
    張京墨聞言笑道:“你這次出行回來,為師也沒有送你個像樣的東西,這次所到之地,便作為師送予你的禮物如何?”

    陸鬼臼聽到這話,心中也是好奇了起來。
    到了四十幾日,張京墨沒有再急著趕路,而是停下後為陸鬼臼和他化妝了一番,他變成了個面目普通的中年人,而陸鬼臼則化妝成了一個神態憨厚的少年仔。
    張京墨道:“過幾日到了目的地,你且跟在我身後隨機應變。”
    陸鬼臼點頭稱是。
    張京墨對陸鬼臼的這方面倒是很有信心,他又飛了幾日,帶著陸鬼臼到了一片內陸死海。
    早間,那死海之上一片雲霧繚繞,張京墨帶著陸鬼臼飛的並不高,才進那死海不久,便有一個身穿他派道服的弟子前來詢問情況。
    那弟子觀察了張京墨和陸鬼臼片刻,見兩人狀似並無威脅,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張京墨道:“小兄弟,我們是來采貝的。”
    弟子又道:“采貝?可有領牌子?”
    張京墨搓了搓手,面露尷尬之色,囁嚅了幾句卻還是說了句沒有。
    那弟子見狀面露輕蔑之色,他道:“我見多了你們這種人,我們白月閣的便宜,也是那麼好占的,乖乖的把靈石逃出來吧?”
    張京墨乾笑幾聲,卻還是不情不願的從袖中掏出了幾枚下等靈石,遞給了弟子。
    那弟子接過靈石,數了數數量,便又隨手拋給張京墨一塊牌子,懶懶道:“別走的太進去,死了可不管埋。”
    張京墨點了點頭,又道了聲謝,才領著陸鬼臼朝著死海深處去了。
    那弟子收了靈石,哼著小曲又去找下一個在這死海中尋貝的人了。
    死海之上籠罩著一片霧氣,進的越深,霧氣越濃,而採集的靈貝數量越多,也正因如此,采貝人通常會冒著危險進入到濃霧區去。
    然而有一條界限,卻是無論如何不能逾越的——那一片淺紅色的霧氣。
    那淺紅色的霧氣會不斷的消耗修士的靈力,而當靈力耗盡之後,一旦順著呼吸進入了人的體內,即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不過只是多了幾息的時間便會化為枯骨。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貪貝的修士,死在了這霧氣之中。
    這片死海是白月閣的地盤,他們也曾派人進入霧氣之中尋找源頭,但幾番搜尋無果,便索性放棄了,直到後來,有一位金丹期的修士誤打誤撞,進了這霧氣之中,竟是發現這霧氣的源頭,竟然是一條靈脈……
    之後的事,不用多說。這靈脈靈氣充裕,已經頗有歷史,無數大派你爭我搶,最後還是被白月閣保下來了……而之後,白月閣憑藉這一條靈脈,實力大增,在修真界占了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
    由此可見,這條靈脈的重要性。
    陸鬼臼可算是沾了張京墨的光,本來按照他來淩虛派內的地位,即便是天賦出眾,也不過能在那靈脈之內待上一年之久。
    可現在,他卻可以足足在靈脈之中浸泡數百年,直至築基成功。
    到了紅霧之處,張京墨隨手拋給了陸鬼臼一條紗巾,那紗巾並無什麼特殊之處,只是顏色稍顯粉嫩,大男人戴在臉上有些可笑。
    陸鬼臼看了紗巾一會兒,將紗巾戴到臉上之後,聞到了一股清香。
    張京墨見陸鬼臼戴好了紗巾,又觀察了一下四周,在確定周圍無人後,便道:“你等會兒牽著我的衣服,跟在我身後,無論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都不要出聲,也不要停下。”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又道:“這紅霧是種小蟲,初進之時會黏在皮膚上,帶來些疼痛,你且忍著。”
    陸鬼臼自然也是應下,他自從開始練習《血獄天書》便幾乎要日日忍受那劇痛,但萬幸的是體內的水靈氣很快就會修復他體內的舊傷,所以疼痛雖然劇烈,但若是停下進度休憩幾日,水靈氣便會祛除疼痛。
    但陸鬼臼一心求強,沒有一刻停下的時候,這幾十年過來,他對疼痛的忍耐力,比常人強了無數倍。
    張京墨並不知陸鬼臼心中所想,只是果斷的踏入了紅霧之中。
    一入紅霧,張京墨便感到自己的皮膚火辣辣的疼了起來,但他知道只要不吸入體內,這小蟲只會帶來些疼痛罷了。當然,其他修士並不知道紅霧的這個特性,畢竟一般情況下遇到毒物都會條件反射動用靈氣隔離開來,而這小蟲卻是最喜靈氣,因此極易出現靈氣很快被小蟲吸食殆盡,然後無力護體,將小蟲吸食進體內的情況。
    不過這倒也給了張京墨便利,讓其他人不敢進入期內。
    到了紅霧之中,人煙更是稀少了許多,之間紅霧之下清澈的死海水中,大量的靈貝生活其中,還有許多具白森森的枯骨,在那貝群之中隱隱透出陰森之感。
    紅霧籠罩之處,一片寂靜,空中無鳥獸,水中無遊魚。
    陸鬼臼跟在張京墨的身後,牽著張京墨的衣角,張京墨一邊計算著方位,一便減緩了速度。
    兩人在死海之上行了幾日,陸鬼臼本以為張京墨都不會說話,卻不想張京墨忽的伸手在陸鬼臼的手臂上捏了捏,似乎在提醒他什麼。
    果不其然,就在張京墨捏了陸鬼臼之後,陸鬼臼忽的聽到一聲女子淒慘的啼哭,那啼哭幽怨絕望,在這一片迷蒙的紅霧之中,顯得格外詭譎。
    腳下的死海之中,開始響起了水波蕩起的聲音,似乎在水中有什麼生物在遊動。
    陸鬼臼眼神一轉,卻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張京墨並沒看到陸鬼臼臉上的變化,他在聽到這聲音之後,格外的警惕了起來,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腳下的死海之中。
    然而身後那原本牽著他的力道,卻忽的一松。張京墨心中緊了緊,急忙伸手一抓,將陸鬼臼似乎快要鬆開的手抓在了手中。
    張京墨抓著陸鬼臼的手,扭頭一看,才發現陸鬼臼的眼神有些呆滯,顯然是被這聲音迷住了。
    張京墨這時並不能出聲,只能伸手的在陸鬼臼的手背上掐了幾下,想要喚回陸鬼臼的神志。
    陸鬼臼的手背被掐的青紫後,才回過神,神色之間卻是依舊些恍然。
    張京墨見陸鬼臼回過神,這才松了口氣,他也沒再放開陸鬼臼的手,而是就這麼牽著,繼續往前行去。
    也不知陸鬼臼是不是被這怪物嚇的狠了,手心之中竟是有汗液泌出。張京墨捏在手上,皺了皺眉,心道陸鬼臼這小子果然還需要歷練,被這麼一點動靜就嚇成這副模樣了。
    他殊不知此時陸鬼臼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被牽著的那雙手上,陸鬼臼感受著張京墨手掌的細膩,只覺的靈魂都要從身體裡飛了出來……
    鹿書這會兒被陸鬼臼放出來透氣,見狀嘲諷道:“陸鬼臼,看看你出息的,牽個手就緊張成這樣。”
    陸鬼臼冷冷道:“你知道個屁,這可是師父第一次牽我的手。”
    鹿書又道:“我是不知道,他又不是喜歡你才牽你的……唉,也就只有你那個可憐的師父會信你害怕這些了。”
    陸鬼臼嗤笑一聲,卻是不答,他樂意在張京墨的眼裡當一個弱者,被他師父護著的感覺,並不糟糕。
    兩人又行了許久,那淒厲的哭聲也越發的響亮,竟是像無處不在了一般。
    陸鬼臼趁著有些地方紅霧稀薄,朝著那死海中一看,竟發現那些女子的哭聲,來自於死海之中面目猙獰的蛟女。
    那些蛟女皮膚均已腐爛,露出顏色灰白的腐肉,她們那張張被海水泡的發白的臉,面向在空中飛行的張京墨和陸鬼臼。然而她們卻像是找不到確定目標似得,無神的雙眼四處掃視,半響都沒有看到離他們並不算太遠的兩人。
    那腐爛的鮫人越聚越多,遠遠看去,原本澄澈的藍色海水都變得烏黑了起來,腐臭的氣息開始縈繞在兩人鼻間,而這時,張京墨給陸鬼臼戴上的紗巾卻是起了作用。
    那紗巾時不時的散發出的清香之氣,掩蓋了腐臭的氣息,讓人的精神也不由的為之一振。
    這群鮫人目不能視物,聽力卻是十分的靈敏,這也是為什麼張京墨叫陸鬼臼莫要出聲莫要停留的緣故。
    陸鬼臼見到如此詭譎的一幕,卻並不害怕,甚至於眼神中透出一絲絲的好奇神色,似乎是在細細的觀察這群鮫人。
    張京墨並不知道身後陸鬼臼到底是何種情形,他不敢浪費一絲的靈力,不斷的調整方位,尋找著靈脈所在之處。
    兩人又在海上行了兩日,終於到了張京墨所要到達之處。
    眼見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兩人逐漸感覺到了越來越濃烈的靈氣,這靈氣讓張京墨的精神一振,速度也加快了一些。
    也不知行到了何處,原本濃郁的紅霧忽的便散去,眼前出現了大塊的黑色礁石,那礁石在一盤湛藍的海水中顯得格外的突兀。,簡直像是一頭潛伏在海中的巨獸露出的一片頭顱。
    一直跟隨者陸鬼臼和張京墨的鮫人,似乎對這塊巨大的礁石十分的害怕,均都不敢再上前一步,而是在原地徘徊遊動,只不過那叫聲卻是越發的淒厲。
    張京墨見到這礁石,一直緊繃的表情終於有了片刻的鬆動,他低低的道了聲:“到了。”便帶著陸鬼臼進入了礁石的範圍。
    兩人還未到礁石之上,便感到了一股強烈的靈壓,這靈壓只有在靈脈之處才會出現,而這也正好證實了張京墨找到了他想要找的。
    陸鬼臼經過了這十幾年的遊歷,也不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小子,他感到靈壓後便立刻想到了靈脈,臉上也閃過了驚愕之色。
    鹿書和陸鬼臼同樣驚訝,他道:“陸鬼臼,你師父不簡單啊……竟是連這種還未開發出的靈脈也能找到。”
    陸鬼臼道:“那又如何?”
    鹿書道:“你師父到底是從哪裡得到的這些消息?”
    陸鬼臼道:“與你何干?”
    鹿書見陸鬼臼如此不友好,歎道:“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那麼凶?”
    陸鬼臼道:“你有值得我對你溫柔的資格?”
    聽到這話,鹿書便閉嘴了,陸鬼臼平日裡對其他人倒是很溫柔的,只不過那溫柔鹿書一點都沒興趣,因為指不定下一刻陸鬼臼便會掏出一把匕首從身後捅過來。而陸鬼臼真正的溫柔卻只屬於一人,只不過現在那人並未將陸鬼臼當回事……
    張京墨找到了這塊礁石,心中的大石便算是降下了幾分,然而此時離大石落地卻還是有段距離,因為雖然找到了靈脈的入口,想要進入靈脈之中,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陸鬼臼見張京墨眉頭緊鎖,開口問道:“師父可是有什麼難處?”
    張京墨並未答話,只是搖了搖頭,道:“鬼臼,接下來之事,會有幾分危險,你且聽我吩咐,不可做錯一步。”
    陸鬼臼點了點頭,神色之間一片的嚴肅。
 第53章 自殘
    只見張京墨從懷中掏出幾張符籙,依次放到了礁石之上。
    陸鬼臼仔細看著,卻並不能看出那些符籙到底有何作用,反而是鹿書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了張京墨這是想佈陣。
    鹿書越看越驚歎:“你們師徒二人都是妖怪啊,我竟是沒想到今天在這裡竟是能看到這上古符陣……”
    陸鬼臼並不回答,只是仔細看著。
    鹿書已經習慣了陸鬼臼待他的冷漠,他興奮的自言自語道:“你師父瘋了,他竟是想一個人破脈。”
    陸鬼臼知道破脈乃是指發現靈脈之後進入靈脈之前所需做的事,但他只是聽聞過,卻是從未見人在他面前做過。
    畢竟這天下之間,每條靈脈都是門派的重中之重,破脈如此重要的行為,是絕不會給外人看到的。
    看張京墨的動作,卻是非常熟練了,仿佛已經佈置過這陣法千百遍。
    鹿書看著嘖嘖稱奇,陸鬼臼心中也冒出了些許別的想法。張京墨的身上似乎總是有許多的秘密,這些秘密有的不足為道,有的卻勾起了陸鬼臼的好奇心。
    張京墨這一布,便是直接布了幾天,待他佈置完成之後,整塊黑色的礁石上面,幾乎每個方位都貼上了一塊符籙。
    張京墨道:“鬼臼,你仔細聽著。”
    陸鬼臼面露恭敬之色。
    張京墨道:“你站在那位置上,無論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都不可動一下。”
    這話陸鬼臼已經聽了幾次,此時張京墨再講,他卻是沒有太放在心上,他道:“是,師父。”
    張京墨卻有些不放心,他又將這話重複了一遍。
    陸鬼臼只是點頭低諾,並不覺的有什麼事情會讓他動搖——至少這是陸鬼臼目前所想的。但他很快就會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不但錯了,還錯的離譜。
    張京墨見陸鬼臼乖乖應下,便點了點頭,然後抬步走到了陣法之中。
    這陣法的規模看起來並不大,只是佈置在了一塊小小的礁石之上,但所用的符籙之多卻是十分的少見。
    可以說就這一個陣法,便耗盡了張京墨所有的家當。
    張京墨褪去了一直保持著的中年人偽裝,又恢復了白髮白衣的模樣,陸鬼臼在張京墨看不到的地方看著自己的師父,眼神之中多是迷戀之色。
    站在陣中的張京墨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握著劍的右手微微抬起,接著,他幹出了一件讓陸鬼臼目瞪口呆的事——他將劍重重的斬到了自己的左肩上。
    陸鬼臼露出驚愕的神色,在這驚愕之中還帶著些許的恐慌,他看著鮮紅的血液濺了滿地,然後那只曾經牽過他的手,緩緩的落到了地上。
    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陸鬼臼微微張著嘴,看著張京墨面無表情的轉過臉,沖著自己搖了搖頭。
    無論你看到了什麼,無論你聽到了什麼,都不要動。
    一聲淒厲的慘叫在陸鬼臼的耳邊響起,那慘叫的聲音是如此的熟悉——明明就是張京墨的慘叫。
    可眼前的人並沒有張嘴,那叫聲仿佛來自張京墨的靈魂,陸鬼臼的瞳孔已經縮成了小孔,嘴裡說不一句話。
    張京墨自是見到了陸鬼臼那愕然的表情,他歎了口氣,心道這回是不是對陸鬼臼刺激的太大了,可手上的動作卻是並不停,直接無視了那劇烈的疼痛,彎腰將斷臂撿起,準確的拋到了陣法的另一個陣眼之上。
    “人祭?”鹿書見多識廣,看了無數的修士,卻是第一次見到用自己的身體作為人祭的,他的驚訝不必陸鬼臼的要少:“你師父瘋了。”
    “不,不!!!!”陸鬼臼終於喊出了聲,這聲音裡仿佛飽含著血淚和恐懼,他想要抬起腳,朝著張京墨走過去,可他還未動作,便抬頭看到了張京墨那冷漠的神色。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那眼神之中只有一個強烈的意願:別動。
    陸鬼臼渾身發抖,腳下卻是再也沒有要抬起的意思,他顫聲道:“師父,我聽你的話,你別這樣,師父……”
    張京墨面無表情,只是冷冷瞪著陸鬼臼,並未給陸鬼臼任何的回應。
    陸鬼臼要崩潰了,他遇到了那麼多的危險,曾經那麼多次離喪命只有一線之隔,可卻都不曾像現在這般的恐懼,他看著張京墨身上掉下的那只手,仿佛覺的被斬落的不是張京墨,而是他自己。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張京墨見陸鬼臼沒有再動彈的意思,便又舉劍——
    陸鬼臼見到了張京墨的這個動作,自是瞬間明白了其中含義,他渾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來,覺的自己的靈魂被硬生生的從肉體裡拔出,又浸入冰水之中。
    然而張京墨的動作,並未因為陸鬼臼崩潰的神色,而有任何的動搖,他再次揮劍,這次是斬斷了自己的右腿。
    “啊啊啊!!!!不!!!!不!!!”這一劍讓陸鬼臼跪倒在了地上,他不敢離開張京墨為他畫下的範圍,喉嚨裡卻發出絕望的嚎叫,就像被人一刀刀的捅進了心臟之中,再狠狠的扭動,他絕望道:“師父!!師父!!停下來,求求你,師父!停下來!!!”
    陸鬼臼的反應,在張京墨的預料範圍內。他看著陸鬼臼不停哀求的模樣,表情依舊沒有動搖。
    鹿書這會兒已經不說話了,他看懂了張京墨所做之事,心中也是極為震撼。這開脈一事極為艱難,通常需要好幾個修士一齊完成,但沒想到張京墨竟是相出了這樣的法子。
    因為前期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所以斬斷自己的左手和右腿並未讓張京墨被疼痛奪去神志,相反的是,若不是到處都是鮮血,張京墨此時的氣色比之前看起來還要好上一些。
    陸鬼臼臉上已經掛滿了眼淚,他眼睛通紅,瞪著張京墨,口中發出野獸喘息般的咆哮。
    張京墨不看陸鬼臼,只是伸手將自己的右腿,又扔到了陣法另一處要害。
    此時整個陣法開始泛出紅色的光芒,那光芒震的礁石開始微微顫抖,顯然已經起了作用。
    接著,張京墨舉劍,斬落了自己的僅剩的左腳。
    陸鬼臼已經不說話了,他像是死了似得,沉默的凝視著面前的張京墨,空蕩蕩的眼神中已經剩不下任何的情緒。
    張京墨見狀,也知道時候事差不多了,他輕輕的喚了聲:“鬼臼。”
    陸鬼臼渾身一抖,像是突然回魂了一般,他聽到張京墨喚他,還以為是張京墨改變了主意,哪知道張京墨卻是沖著他溫聲道:“鬼臼,你想不想再次見到為師?”
    陸鬼臼瘋了似的點頭,他道:“師父,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張京墨道:“想要師父不離開你,你就變得更強好不好?”
    陸鬼臼似乎已經進入了一種麻木的狀態,無論張京墨說什麼,他都只是不停的點頭,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語,讓張京墨不要離開他。
    張京墨見到這副模樣的陸鬼臼,本該是高興的,因為他的計畫完美的實現了。可是卻不知為何心中隱隱生出一點痛意,就好似看著從小見到大的孩子受了欺負,那個欺負他的人,還是自己。
    但在這件事上,若是不狠心,那定是不行的。
    張京墨又道:“鬼臼,記住你說過的話,要變得更強。”
    陸鬼臼的眼淚已經幹了,他猜到了張京墨要做什麼,表情一下子更加的驚恐,他道:“師父,我聽你的話,你不要——”
    怒吼只吼出了一半,便停住了,陸鬼臼看著張京墨帶著笑容,將手伸出了胸膛,然後硬生生的將自己的心臟挖了出來。
    “啊!!!”這一幕,是陸鬼臼忘不掉的噩夢,他死死的抓著頭髮,將額頭抵在了冰冷的礁石之上。
    張京墨那溫和的聲音還仿佛環繞在耳旁:你想要師父不離開你,你就變得更強好不好?
    “好,好,好。”陸鬼臼頭腦一片混沌,只餘下了一個念頭,他要變得更強更強,更強——
    一個帶著腥氣的物體滾到了自己的面前,陸鬼臼茫然的瞪著眼,卻還是伸出手,將那物體捧進了手裡。
    待他仔細一看,才發現那物體竟是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陸鬼臼乾笑了一聲,隨後便發狂般的大笑起來,他說:“師父,我會帶著你的,師父……我會帶著你的,師父……”他將那心臟緊緊拽在手中,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張京墨已經看不到這一切了,他在獻祭完自己的心臟之後,便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然而若仔細看去,便會發現他的嘴角還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十分的詭異。
    因為陣法成功啟動,陸鬼臼和張京墨腳下的礁石開始坍塌,陸鬼臼坐在原地,在察覺地面開始鬆動後,便想要撲到張京墨所在之處,將張京墨的屍體攬住,然而他才剛起身,地面便瞬間坍塌下去。
    於是陸鬼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張京墨的屍體,同那一塊塊巨大的礁石,跌落到無盡的黑暗之中。
    陸鬼臼茫然的瞪著眼,仿佛失去了靈魂,直到自己落入靈脈中,他才察覺,他似乎進入了地下。
    靈脈靜靜的流淌著,那些靈液在黑暗之中散發出金色的光芒,比金子還要引人注目。
    陸鬼臼跌落在水中,任由自己隨著水流漂流了許久後,才終於恢復了意識。
    而這時,他已經在靈脈之中,浸泡了十幾天。
    陸鬼臼一聲狼狽,神色麻木的從靈脈之中爬了出來,他爬出之後,也不急著動彈,而是沉默的蜷縮在岸邊,像一頭被拋棄的幼獸。
    鹿書的聲音響了起來,他道:“你難道要讓你師父的屍體,無地葬身麼?”
    陸鬼臼聽到屍體這兩個字,表情瞬間兇狠了起來,他道:“閉嘴。”
    鹿書道:“他是為了開啟這靈脈才做出的這犧牲,別忘了他最後死去時說的話——”
    陸鬼臼聽到這句,才猛地想起了什麼,急忙在自己的胸口尋找了一番,萬幸的是他要找的東西還在——那顆血淋淋的心臟。
    被靈脈浸泡,這心臟竟是沒有腐爛,還是剛取出的新鮮模樣,陸鬼臼捏在手中甚至會覺的它下一秒便會跳動起來。
    陸鬼臼低下頭,在那心臟之上吻了吻,絕望道:“師父,你別怕,我來找你了。”
    鹿書見陸鬼臼總算恢復了些許人氣,這才松了口氣,他道:“陸鬼臼,你要走的路還很長……切莫被眼前的事迷住了眼。”
    陸鬼臼木然不語。
    這靈脈蜿蜒曲折,竟是有好幾十裡都沒有到頭,陸鬼臼尋張京墨的屍體尋了許久,都沒能找到。
    因為靈壓的緣故,陸鬼臼在這靈脈之中也是極為難過,若不是有無盡的靈液支撐,他恐怕早就死了。
    鹿書也不勸陸鬼臼,他知道這事情唯有陸鬼臼自己想通了,才有法可解。
    在這黑暗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陸鬼臼忽然問了句:“鹿書,這說這世上,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方法。”
    鹿書笑道:“怎麼沒有,你難道忘了,你師父之前便以為這事被抓去枯禪穀,最後煉出了天樞黃泉丹麼?”
    陸鬼臼道:“天樞黃泉丹真的可以救活死人?”
    鹿書道:“不然那枯禪穀的天奉是怎麼活過來的。”
    這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打擊對陸鬼臼而言太過巨大,他竟是一口便將自己的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他道:“我一直覺的,這天樞黃泉丹不過是騙人的東西,即便有我的師父參與其中,我卻還是不信。”
    陸鬼臼從來不信世間有著能和閻王搶命的東西,他反而更信人死如燈滅。可現在……張京墨的死亡卻將他逼的不得不信了。
    鹿書道:“世間寬廣,你又如何知道沒有?”
    陸鬼臼聞言卻是點了點頭,他知道,就算是這東西沒有,他也會將這東西找出來。
    有了這個信念,陸鬼臼總算不再像之前那般頹廢了,他開始將身體浸泡在靈液之中,不斷的修煉,腦海裡刨除了一切雜念。
    鹿書見狀暗喜,對陸鬼臼的修煉之事更加傾盡全力的指點,陸鬼臼的性子卻是冷淡許多,若說平日裡對鹿書的話還要回上一兩句,現在便是說一個字都顯得多了。
    他修煉之餘,便會對著手上的那顆心臟滿面柔情的訴說衷腸,他說他小時對張京墨的記憶,說他到底有多愛張京墨,說他定會找到法子救活張京墨,讓他莫急……
    鹿書看到這場景只覺的無比的詭異,甚至開始懷疑陸鬼臼這小子是不是入魔了,但除了這些情況之外,陸鬼臼身上卻沒有其他的異常。
    陸鬼臼修行速度加快,身上的傷口便更加的明顯,之前還只是出現在身體的內部,現在卻是已經貫丨穿了整具身體,直接□□出來了。
    好在有靈液和水靈氣不斷的修復陸鬼臼的身體,讓他不至於因為修煉《血獄天書》而重傷。
    那金色的靈液,在陸鬼臼初入之時,便逼出了陸鬼臼體內的雜質,這將陸鬼臼的身體淬煉了一遍。
    而之後陸鬼臼日日待在其中,跟不要錢似得不斷吸取,身體素質也是不斷的強化,不過區區幾年時間,便已經可以隨手捏斷以前用來當做武器的劍刃了。
    這也是為什麼每個門派為什麼如此重視靈脈的原因,靈脈中的靈液是有限的,少了一滴便是一滴,而門派之中若是想要出現改變局勢的元嬰大能,便急需這靈液相助。
    有的門派財大氣粗,頂級弟子泡上一年的靈液已經是極好的待遇了,而像陸鬼臼這樣天天泡在裡面修煉的,簡直就是夢中的場景。
    當年張京墨也泡在了這靈脈之中數百年,他一離開靈脈,便直接突破到了金丹後期。像張京墨這種在修煉之事上如此平庸的人都能突破,陸鬼臼這樣的天才肯定更不在話下。
    陸鬼臼這邊因為受了刺激日日苦修,張京墨那邊卻是也經歷了一次重生。
    吃了羅厄丹如何?進了寒鏡之壁又如何?張京墨早就準備了底牌,根本絲毫不懼。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陸鬼臼,若是看見他這麼做了,會不會失去鬥志。
    但當時的張京墨又轉念一想,倒不如好好的刺激陸鬼臼一番,與其讓陸鬼臼對他日日擔憂說不定會有另一番的奇遇。
    張京墨是對的,陸鬼臼的確有了奇遇——他在看到張京墨自殘之後,便像是舍掉了靈魂的一部分,只知道日日修煉,臉上再無笑容。
    唯有在面對那顆心臟時,陸鬼臼才會流出出一絲絲的柔情。
    張京墨並不知道他這一番所作所為,到底造成了什麼後果,此刻的他只知道,他用從顧氏兄妹手中取來的那顆心臟恢復自己的身體是此時重中之重。
    待恢復了身體之後,羅厄丹便沒了效果,那寒鏡之壁對張京墨丹田的損傷也會消失不見,而張京墨則會因禍得福,丹田變得更加寬廣還能在這靈液之中,浸泡個數百年時光……
    待數百年後,他和陸鬼臼從這靈脈中離開回到淩虛派,又該是怎樣一副盛景。
 第54章 復活
    </script>    張京墨離開淩虛派沒多久,枯禪穀便發生了件大事。
    這枯禪谷少谷主的弟弟天奉,在復活了一年之後,突然暴斃。
    天奉死的突然——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而因為這件事,枯禪谷少穀主天麓直接揚言說要抓到淩虛派的張京墨,將他活生生的剝皮抽筋。
    在外人看來,枯禪穀在發生這事後理應一致對外,然而天菀心中卻清楚,這事情,並不像表面上那般簡單。
    在接近一年之期的時候,天奉也生出了一種自己大限將至的感覺,然而他的身體上並沒有出現什麼問題,只是心有所感,整日惶惶不安。
    天菀當時也並未在意,只是將天奉這種感覺當做了多愁善感,她安撫道:“天奉,你既然已經吃下那天樞黃泉丹,自然是不會再出什麼差錯。”
    天奉卻壓抑不住內心的焦躁,他道:“阿姐,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那天樞黃泉丹有問題?”
    天菀道:“有問題?什麼問題?那煉丹的丹師可是親口將這丹藥吃了下去……”
    天奉道:“有問題的自然不是丹師。”
    天菀聞言皺眉:“天奉,你在胡說什麼,你哥哥為了這天樞黃泉丹的丹方可是費盡了心思,你怎麼能懷疑他。”
    天奉心中惶惶,本就煩躁,聽到天菀這話,便直言道:“阿姐,我且與你說一件事,你莫說出去。”
    天菀點了點頭。
    接著,天奉便將他遇到朱焱和張京墨的事緩緩敘述了一番,只不過在他的口述中,張京墨變成了一個戴著面具的惡道。
    天菀越聽臉色越白,她慘然道:“那道人的口中,真的提到了你哥哥的名字?”
    天奉陰鬱道:“沒錯。”
    天菀咬了咬牙,卻是有些不信,她道:“那為什麼天麓要費盡心思的治癒你?”
    天奉苦笑:“天麓之前並不知我也有與阿姐同樣的本命靈珠,我死後阿姐肯定對他是苦苦哀求,他才想法子找到了那丹方……卻只不過是換了奪我命的法子罷了。”
    天菀道:“弟弟,你真的……”
    天奉冷冷道:“我還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他初復活之時,的確是感到了勃勃生機,然而一年時間未到,他身體雖然並未衰敗,冥冥之中,卻是感到了一種大限將至的味道。他們這種修士,雖然不能準確的說出死期是哪一天,卻已經能夠知道大致的時間。
    天菀幾欲流淚,她道:“我不信你哥哥會做出這樣的事。”
    天奉歎道:“我也是不信……”他在復活之時,也感覺是自己誤會了哥哥,但這不到一年,這種僥倖便被殘酷的事實戳破了。
    他的確是要死了,而且再無復活的機會。
    天菀顫聲道:“天奉,你不要嚇姐姐,姐姐和你相依為命那麼多年,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弟……”天麓從小並未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他們姐弟二人對天麓更多的是一種崇敬和畏懼,若說這世上唯一一個能讓天菀拿命去換的人,那大概就只有天奉了。
    天奉並不說話,他知道天菀一時間很難接受這個現實,但事實就是事實,他大限將至這件事,絕不是錯覺。
    天麓並不知道天奉的情況,若說他知道,恐怕會親自去淩虛派將張京墨抓回枯禪穀。
    不過張京墨早就躲開了,所以就算他去也只能撲個空。
    但天奉和天麓已經有了間隙,這生死相關的事,自然也不會向從前那邊毫無芥蒂的述說。
    之後,天菀假意詢問了天麓關於天樞黃泉丹的事,天麓對著丹藥十分的有信心,便直言說著自己是在秘境中所得,應該是正品。
    他言語之下,一片淡然,反而讓天菀的心,有些涼了起來。
    一年之前轉瞬即到,天菀在最後的時間裡,一直守著天奉,然後看著天奉,從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堆枯骨。
    天菀見到這一幕直接崩潰的哭了起來,這個在枯禪谷能讓小兒止啼的惡女,現如今哭的卻像是受了極大委屈的孩童,她捧著天奉的枯骨死死的不肯撒手,天麓見了這情形臉色鐵青,立馬反應過來他是被張京墨給陰了。
    於是他直接去了淩虛派,這次掌門倒也沒再像之前一樣躲避,而是面色不善的接待了天奉。
    天奉開口便是要張京墨的行蹤,掌門冷笑幾聲,道:“問他的行蹤,你一個枯禪谷的外人,有什麼資格問我們派弟子的行蹤?”
    天奉險些發作,但他最後卻是忍住了,直接拂袖而去,從此之後,淩虛派和枯禪穀的關係,惡化到了極點。
    天菀本來也對天奉所說的話半信半疑,但天麓一口咬定是丹師作怪,天菀在心中還帶著些許的期許。
    但這期許卻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天菀無意中發現,張京墨體內的羅厄丹不起作用了。
    每一顆羅厄丹,都會對應一朵金澤裡的蓮花,張京墨的這朵還是天麓親自挑選,採集花瓣,煉成的丹藥。
    張京墨越強,蓮花則開的越茂盛,而當那朵蓮花枯萎了,便說明羅厄丹已經不起作用了。這世間根本沒有可解開羅厄丹藥性的丹藥,既然蓮花枯萎,便只說明了一件事——張京墨死了。
    天麓見到蓮花枯萎,也十分的震驚,他並沒有搞明白,到底是張京墨煉丹之時做了手腳,還是原本他的丹方就有問題。
    天麓雖然不知,可這事情卻證實了天奉的猜想,天菀即便不願相信,但最靠近真相的一個答案,還是擺在了她的面前。
    那天樞黃泉丹的丹方本來就有問題,也正是這丹方,徹底的毀了天奉復活的希望。
    深在地底的張京墨並不知道,這短短一年間,原本未來可以震懾修真界的三個枯禪穀元嬰老怪,此時就去了一個,剩下的兩個之間,也出現了一條深深的間隙。
    時光對於張京墨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他浸泡在靈液之中,不斷的汲取著其中的靈氣。原本那顆心臟就讓張京墨的身體恢復到了頂峰的狀態,所有的舊傷都得到了修復,而浸泡的靈液,更是無時無刻的改善著他的身體。
    一直以來停滯的丹田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張京墨也自知快要突破,於是更加沉下心來,甚至完全忘記了陸鬼臼的存在。
    時光飛逝,張京墨丹田內的靈氣不斷的濃縮聚集,接著便是一聲玉石相擊般的脆響,張京墨感到自己的靈台之上騰起了一片淡藍色的霧氣,那霧氣環繞在靈台的屋宇之間,片刻後,那屋宇的牆壁便從石頭的變成了玉做的。
    張京墨的靈台十分的普通,只不過是一片規模中等的城鎮罷了,也正因如此,他的老師一語斷定他將來的在修仙路上前途渺茫,若是遇不到什麼奇事,再怎麼也就止步于金丹大道。
    張京墨的老師說的的確沒錯,如果沒有奇遇,張京墨這一輩子,絕不會突破入原因。
    但這只是如果,現在張京墨不但有了奇遇,還是那十分逆天的奇遇,若是他再止步于金丹修為,恐怕他自己都很難原諒自己。
    屋宇換了玉壁,張京墨這才松了口氣,他在金丹初期已經停留了幾百年之久,若沒有這靈液相助,想要突破恐怕也是癡人說夢。
    這靈液不但提供了濃郁醇厚的靈氣,還強化了張京墨每一條經脈,這種不斷變強的感覺自然是沒人能夠拒絕,張京墨一時沉溺其中,徹徹底底的忘記了時間。
    洞中才數月,世上已千年。
    張京墨以為自己只是睡了短短一個小覺,待他在靈液之中醒來之後,驚覺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待他細細掐算一番後,才發現他已入洞八十六載。
    八十六年,這要是放在人界,恐怕早就滄海桑田了,好在張京墨早已習慣了這種一閉關就是數百年,只是稍微一驚,便放下了。
    他從靈液出來後,神清氣爽,只覺的渾身上下都煥然一新。張京墨在岸邊坐了一會兒後,才想起陸鬼臼也還在這洞中,卻是不知道如何了。
    八十多年,張京墨有些不敢確定陸鬼臼是否已經離開了這裡,他禦起飛劍,在洞中開始四處尋覓陸鬼臼。
    兩日之後,張京墨在靈脈的源頭發現了陸鬼臼的蹤跡。
    那岸邊插著一把破舊的飛劍,張京墨前去探查之後,才發現是之前陸鬼臼用的那把,這劍上的斷痕還新,顯然才被放到這岸邊。
    張京墨正彎腰探查斷劍的痕跡,卻忽的感到身後有什麼東西襲來,他側身一避,身側便有一道劍氣斬下,直接將地面斬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只是一眼,張京墨便認出了襲擊他的人,眼前這個面目冷漠的男人,不就是八十年前分開的徒弟陸鬼臼麼?
    張京墨正欲叫喊,卻見陸鬼臼又舉起手中之物,朝著張京墨重重的斬下,這一下又狠又快,顯然是不留餘力。
    張京墨雖然輕易的躲開了,後背卻還是莫名的冒出些寒意,他的直覺在告訴他危險,但理智又在對他說,前人的不過是煉氣期修為,再強,能強到哪裡去?
    陸鬼臼像是沒認出張京墨一般,一劍接一劍的斬下,張京墨本來打算喚住陸鬼臼,卻又轉念一想,乾脆看看陸鬼臼修行成果的到底如何。
    陸鬼臼見總是斬殺不掉眼前之人,面上的陰鬱之色更濃,兩手之間竟是瞬間燃起了紫色的火焰,整個人都化為了一道殘影。
    張京墨眼裡露出些許驚愕之色,他隱約之間,竟是看到陸鬼臼身上有龍形出沒,那火龍似乎環繞著陸鬼臼的身體,不斷的咆哮奔騰,讓被陸鬼臼攻擊的人,充滿了壓迫感。
    兩人不斷的在洞穴之內打鬥,張京墨並不還手,只是不斷的躲閃挪移,而陸鬼臼的速度確實隨著張京墨的躲閃越發的快了起來,到最後兩人竟是都如同消失了一般,只能時而聽見衣袂摩擦的細微聲響。
    陸鬼臼越打火氣越大,竟是像是要發瘋,他也不顧在這洞穴之中,身上的火焰更加的熾熱,居然開始將周遭的岩石融化。
    張京墨見狀,也知道若是繼續下去恐會出現意外,他不再躲閃,索性站在原地,一手接下了陸鬼臼的一刀。
    這一刀陸鬼臼用盡了全力,張京墨卻只不過是被劃破了幾寸皮膚。只不過雖然只破了皮,可張京墨卻感到那紫色的火焰燒的他手掌生疼,待他再仔細一看,竟發現那紫色的火焰,順著他的手肘開始往身上蔓延。
    張京墨用靈氣制住了那紫色火焰,口中歎道:“鬼臼,八十多年不見,你就給為師這麼一個見面禮?”
    陸鬼臼滿臉煩躁,心道這次的幻想怎麼還沒消失,往常被他劈兩下就消失的乾乾淨淨,這次竟是還要說兩句。
    張京墨見陸鬼臼不答,甚至於眼神裡透出厭煩的情緒,也是愣了:“鬼臼?為何不理為師?”
    陸鬼臼狠狠的瞪了張京墨一眼,便又將手裡不知從哪里弄來的長劍提了提,看樣子居然又打算繼續攻上來了。
    張京墨完全沒有料到這麼一幕,陸鬼臼的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陸鬼臼十分不屑的啐了口,道:“什麼鬼東西,快滾。”
    張京墨:“……”
    陸鬼臼又道:“再不滾,我就打的你魂飛魄散。”
    張京墨:“……鬼臼。”
    陸鬼臼聽著喚他的聲音,心中越發的煩躁,他怒道:“別裝成我師父的模樣,來一次不信還要來幾次,我告訴你,你這種雜碎,防不出不師父的一寸風姿!”
    張京墨:“……哦?”
    陸鬼臼冷笑幾聲:“我還當你有多厲害,沒想到卻是越演越回去了,之前還至少和我師父長得一樣,現在嘛……”
    張京墨大概猜到陸鬼臼是遇到了什麼東西,他哭笑不得:“現在怎麼了?”
    陸鬼臼嗤笑道:“我師父一頭白髮,你卻變個黑髮,可笑。”
    張京墨無奈的看著陸鬼臼,又是歎了口氣:“鬼臼,為師沒騙你,為師回來了。”
    陸鬼臼冷冷的瞪著張京墨,他瞪了許久後,臉上的表情卻都逐漸消失了。
    張京墨摸不清陸鬼臼到底是在想些什麼,他只能道:“為師沒死……”
    陸鬼臼不答。
    張京墨道了聲:“鬼臼?”
    陸鬼臼喉嚨上下動了動,面上並未有什麼神色變化,他冷漠道:“你說你是我師父,可有什麼證據?”
    張京墨道:“這還要什麼證據。”
    陸鬼臼立馬道:“那你就是在騙我。”他說的斬釘截鐵,說完後,卻是輕輕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柔聲道,“我師父可是一直陪著我呢。”
    張京墨被陸鬼臼這表情變化,弄的有些毛骨悚然,他也沒了耐心,直言道:“陸鬼臼,我再說一遍,我沒死。”
    陸鬼臼道:“你沒死?”
    張京墨道:“的確。”
    陸鬼臼冷笑了一下,他道:“你沒死,那這是什麼?”他說完,便從懷中掏出一個血紅色的肉塊,張京墨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竟是他的心臟——他倒是沒想到,至今陸鬼臼,都將這個留著。
    張京墨見陸鬼臼死活不肯信,只好將他如何計畫,如何復活的說了一遍,但他為他欺騙陸鬼臼的事找了個藉口,說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活下來,所以才對陸鬼臼說了這麼一番話,怕陸鬼臼看著他的死亡鬥志全消。
    陸鬼臼面無表情的聽著,眼神裡卻沒什麼情緒波動,他聽完了,又冷冷的瞅了張京墨幾眼。
    張京墨以為他不信,還欲再解釋,卻不想陸鬼臼不冷不熱的道了聲:“我信了。”
    張京墨愣了。
    陸鬼臼點了點頭,他走到了張京墨的身旁,低下頭凝視著張京墨的面容,片刻後,聲音沙啞的又說了一遍:“我信了。”
    沒有重逢的狂喜,沒有知道自己被欺騙後的憤怒,陸鬼臼像是喪失了情緒一般,只是面無表情的吐出三個字——我信了。
    張京墨見狀,不知怎麼的,心中也少見的生出了焦躁的情緒,他柔聲勸慰道:“鬼臼,你是不是生師父的氣了?”
    陸鬼臼淡淡道:“鬼臼不敢。”
    張京墨道:“為師這也是無奈之舉,為師也不能確定,那藥是否能起作用……”——這話自然是假話,若是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張京墨絕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沒想到,陸鬼臼聽到了張京墨的解釋,卻是笑了,他道:“那我想問一句,師父,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藥,沒有起作用呢?”
    張京墨啞然。
    陸鬼臼道:“你沒有為我想過一分哪怕一毫,如果那藥沒有起作用,又該是如何一番光景?”
    張京墨:“鬼臼,你果然生氣了。”
    陸鬼臼平靜的笑了笑,眼睛裡卻隱隱有紫色的光滑流淌,他道:“師父,鬼臼,可不敢生師父的氣。”他說完,將手中的劍隨手朝著身側一斬,竟是直接斬出了幾十丈寬的溝壑。
    張京墨這下更下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想了——陸鬼臼,果然是真的生氣了,而且似乎,還氣的不輕。
    從來沒有哄人經驗的張京墨這下有了煩惱,他在思考,該怎麼哄著陸鬼臼,讓他不至於如此生氣呢……
 第55章 蜃語
    陸鬼臼的生氣了。(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這件事對於張京墨來說,倒也算件新鮮的事。
    第一世的張京墨是受害者,按理說無論做了什麼,陸鬼臼都沒資格生氣,而這一世的陸鬼臼和張京墨關係很好,平日裡也很少有生氣的機會。
    所以第一次,張京墨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棘手。
    對於張京墨的回歸,陸鬼臼表現出了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冷淡,他既不憤怒,又不高興,看向張京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張京墨幾次欲開口說話,都被陸鬼臼的眼神堵了回去。
    兩人相顧無言許久,到底是張京墨自己心虛,開始開口找些話題來說。
    張京墨說他之前外出得了一顆心臟,有活死人生白骨之效,只是不知道到底會不會起作用。
    陸鬼臼只是淡淡的嗯了聲,看樣子絲毫不打算接下話茬。
    張京墨又道:“我看你已經已經可以開始準備築基事宜,枯禪穀出了些事,我們暫時回不去淩虛派,我手裡已有現成的築基丹,若是你有了信心,我們索性就在這靈脈之中築基吧。”
    陸鬼臼又是冷漠的應了聲,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張京墨見狀,無奈道:“鬼臼,你為何不說話。”
    陸鬼臼道:“說什麼?”
    張京墨道:“說說你幾十年來過的如何?”
    陸鬼臼緩緩道:“在這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脈中,我自然是過的很好。”
    張京墨抿唇,他察覺出了陸鬼臼有情緒,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將這情緒疏導出來。
    張京墨不說話了,兩人就又陷入了沉默之中,陸鬼臼一直凝視著自己面前的火堆,面無表情的模樣,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直在陸鬼臼腦海裡觀察著情形的鹿書也有些不解,他覺的陸鬼臼見到張京墨本該狂喜,畢竟是想了那麼多年的人突然復活了——但現在為什麼張京墨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陸鬼臼卻像是看不到這個人一樣呢。
    鹿書不是張京墨,要顧忌那麼多,於是張口便問道:“你不該是高興的麼?怎麼這副表情?”
    陸鬼臼冷冷道:“高興?”
    鹿書道:“不然?”
    陸鬼臼道:“我為何要高興。”
    鹿書道:“你的師父回來了,你不高興難道還該難過。”
    陸鬼臼的聲音陰冷極了,他道:“這八十年來,我日日無眠,一閉上眼就是他被斬成幾段的模樣,將他留下的心臟當成寶貝護在身邊,天天溫言軟語……你說,我是不是個傻子?”
    鹿書乾笑道:“這不是關心則亂麼,你師父也說了,他不一定會復活……”
    陸鬼臼道:“我倒是在想,我陸鬼臼何德何能,能讓我師父付出這麼多。”
    鹿書一想也覺的張京墨的確是對得起陸鬼臼了,他給陸鬼臼的東西,從來都是最好的。
    陸鬼臼又道:“他給了那麼多,為何從不問一句我想不想要?”
    鹿書啞然。
    陸鬼臼慘笑道:“若是知道他是以這種方式進入靈脈之中,無論如今,我都是不會同意的。”
    鹿書和陸鬼臼說話的模樣,在張京墨的眼裡卻變成了發呆。
    張京墨叫道:“鬼臼,你真的沒什麼想同為師說的?”
    陸鬼臼被張京墨的話喚回了注意力,他轉頭看著張京墨,眼神裡壓抑著濃郁的情緒。
    這八十年過去了,張京墨並未同凡人一般,逐漸衰老。反而從那面容上透出盈盈光華便知修為又精進不少。那頭原本因為煉丹傷了身體,而生出的全白長髮,也重新恢復了黑色,此時正草草的束在腦後,更是襯得肌膚如雪。
    陸鬼臼小時見到張京墨,腦海裡便生出了四個字:仙風道骨。
    而此時此刻,那四個字再次在腦海之中勾勒了出來。
    張京墨見陸鬼臼並不答話,心裡猜測陸鬼臼也是氣的狠了,他想了想後,便從須彌戒指裡,掏出了一壺靈酒,擺到了陸鬼臼的面前。
    張京墨道:“為師知道,在這件事上,為師的確是魯莽了,為師須得向你道歉。”
    陸鬼臼苦笑道:“師父哪裡有錯,錯的是徒弟,若不是徒弟一點忙都幫不上,也不至於讓師父陷入如此境地。”
    張京墨笑道:“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會喝上一杯,這裡只有你我師徒二人,也沒有配酒的小菜,你可否願意接下為師這杯道歉的酒?”
    陸鬼臼看著酒壺,卻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的一直淡漠的神色,慢慢鬆懈了下來,他伸手接過了張京墨遞來的酒,乾脆的一飲而盡了。
    “好酒!”陸鬼臼喝下之後,便感歎了一聲。
    張京墨笑道:“這酒是你于焚師叔的珍藏,自然是好酒,我可是磨了他好久,才要過來的。”
    陸鬼臼笑道:“上次我帶回來的酒,還剩了些,我拿出來,同師父一起喝了吧。”他說著從須彌戒裡取出外出遊歷時找到的靈酒,擺到了張京墨的面前。
    張京墨看到這酒,眼睛就亮了起來,也重重的道了聲好。
    八十年滴酒未沾,張京墨的酒癮犯了,他見陸鬼臼不再糾結於舊事,心中的大石也算放下,於是豪飲起來,絲毫不顧及,到後面竟是拿著瓶子對著嘴喝。
    陸鬼臼並不像張京墨那般喜愛喝酒,他看著那酒液順著張京墨的頸項流下,潤濕了一縷黑髮,最後沒入胸口。
    張京墨並未察覺陸鬼臼的目光,只覺的心中激蕩,陸鬼臼百年築基幾乎已成定局,而依陸鬼臼的天資,再加上他相助,最差也能成九品下等靈台。這九品靈台一出,元嬰大道便已有望,接下來,就是那魔族入侵之事。
    或許,這一世,便是最後的輪回了。
    張京墨越想越高興,竟是少見的情緒外露,朗聲大笑起來。
    陸鬼臼見張京墨笑的開心,開口問道:“師父為何如此高興?”
    張京墨醉眼迷離,拍著陸鬼臼的肩膀,認真道:“陸鬼臼啊陸鬼臼,你可要給為師爭氣,為師這輩子,可就全靠你了。”
    陸鬼臼渾身一僵,卻是將劍橫在了自己腿間,卻是不知在遮掩些什麼。
    張京墨並未注意到陸鬼臼的細小動作,他現在心情好的很,便忍不住貪杯多喝了幾口。
    見到張京墨將要醉倒的模樣,沉寂在陸鬼臼腦海裡的鹿書又開始酸道:“你真不生你師父的氣了?”
    陸鬼臼面帶笑容的看著張京墨,口中的語氣卻有些漠然,他道:“不氣?怎麼可能。”
    鹿書道:“哦?你還在生氣?”
    陸鬼臼道:“這次他敢為了我好斬了自己,下次他就敢為了我好讓自己魂飛魄散。”
    鹿書嗤笑道:“說真的,陸鬼臼,若不是你的師父看你的眼神向來正派,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對你也有那種心思了。”
    陸鬼臼遲疑片刻後,道:“那次酒後……師父……叫了我的名字。”
    鹿書聞言語塞,此時若是他能做出表情,那肯定是一副吃了屎的模樣。
    陸鬼臼道:“他喚了我好幾聲,我都以為他醒了,卻沒想到,他還醉著。”
    鹿書消化了許久,才把這件事消化完了。一般情況下,只有陸鬼臼把他放出來的時候,他才能看到外面的景象,陸鬼臼要占他師父的便宜,自然不會讓他看到外面的情況,所以若不是陸鬼臼自己說出來,鹿書也不會知道。
    鹿書憋了好久,才憋出了句:“莫不是你師父對你也有意?”
    陸鬼臼眼睛發亮:“哦?”
    鹿書:“……那也說不定,畢竟若不是最重要的人,誰會捨得將自己弄成那副狼狽的模樣。”
    陸鬼臼只覺的自己胸口沉了幾分,他看著對面還在豪飲的張京墨,不由自主的將手伸進了胸膛,摸了摸那顆已經冰涼的心臟。
    張京墨喝到一半便毫不顧忌的躺倒了地上,他的頭枕著自己的手,表情裡沒了平日的疏離,更多的是一派放鬆,他漫不經心說:“鬼臼,不要負我。”
    ——這話張京墨已經說了無數遍了,陸鬼臼並不知道他的師父為什麼要一遍又一遍的對他說,然而陸鬼臼的內心深處又有著一種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猜想。
    鹿書見狀,歎道:“我倒是覺的,你師父真是對你有意。”
    陸鬼臼抿著唇,不肯說話,他看著張京墨一口口的咽下靈酒,然後在他面前,坦然的睡了過去。
    這是只有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才會露出的不設防的姿態,張京墨的頭微微歪著,黑色的長髮撲了一地。長髮之中白皙的頸項隱隱露出,陸鬼臼見了,便慢慢的站起,走到了張京墨的身邊。
    “師父。”陸鬼臼這麼叫著,他道:“你醉了。”
    張京墨半眯著眼,微微舒了口氣,卻是沒有回答陸鬼臼的話。
    陸鬼臼彎下腰,嗅著張京墨唇間的酒氣,然後將唇緩緩的印了上去。
    張京墨困的厲害,眼睛已經完全睜不開,他只能隱約感到自己被人溫柔的抱起,然後有什麼東西貼到了他的唇上。
    張京墨輕哼了一聲,雙手無力的推拒,卻被面前的人抱的更緊。
    這是重複過無數次的夢境,張京墨絲毫沒有辦法,終究只能放鬆了身體,陷入了酣甜的睡夢之中。
    修真者一旦入道,便無需飲食無需安眠,張京墨修煉八十餘載,捨不得浪費一息的時間。他在看到陸鬼臼這邊的進展後,一直壓抑著的情緒,這才宣洩了出來。
    一百二十多世的不斷輪回,若是放在一個心智不堅的人身上恐怕早就瘋了,然而張京墨自己也很清楚,若是他再找不到破解的辦法,他恐怕也離瘋掉不遠了。
    占遍了先機如何,奪了他人的運道又如何,這不過是一汪死水,而張京墨就是在其中即將窒息的可憐遊魚。
    陸鬼臼剝丨去了張京墨衣物,他看著張京墨完好無缺的身體,卻先是用手撫摸著張京墨四肢。那些血腥的記憶把他折磨的快要發狂,他也只有在張京墨的面前,才會壓抑著心中的狂念。
    現在,這些被斬下的四肢又恢復了,不但恢復了,還恢復的非常完整。
    陸鬼臼從張京墨的手指尖,吻到了張京墨的腳趾上,然後將張京墨的腳趾含丨進口中,輕輕的啃丨咬著。

    張京墨感到足間一陣輕癢,便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了腳趾,口中發出委屈的哼著。
    陸鬼臼某個部位硬的發疼,有了上次的經驗,他也知道張京墨不會醒來,便也不再顧忌,索性就用張京墨的腳撫丨慰起了自己。
    張京墨的腳很好看,當初陸鬼臼第一眼見到的時候,便想彎下腰吻上一吻,現在,他的願望終於得到了實現,不但吻了,還做了更過分的事。
    張京墨果真沒有醒來,他不知道自己的腳上沾上了某種液丨體,也不知道自己被陸鬼臼抱進了懷中,不斷的親丨吻著。
    陸鬼臼憋了八十多年了,這八十多年,他每一天都活在痛苦和絕望之中,他腦子裡被張京墨死去的畫面鋪滿,再也擠不進其他的東西。
    可是現在,那個原本應該死去的人,卻又站在了他的面前,不但同他道了歉,還言笑晏晏的同他喝酒。
    而此時此刻,這個承載了他所有情緒的人,被他剝丨光了衣物,如同幼兒般的扯進了懷裡。
    陸鬼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口重重的咬在了張京墨的頸項上,他這次沒有留餘力,竟是將張京墨的頸項咬出了一個破損的牙丨印,鮮紅的血液從裡面溢出,順著白皙丨的皮膚緩緩的滑落到鎖丨骨之上。
    張京墨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覺的有些疼痛,但陸鬼臼卻是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他一邊抱著張京墨,一邊竟是伸出手指,想要擴開某個部位。
    然而他的動作剛準備繼續下去,便聽到張京墨口中叫出一聲:“不要……”
    這一聲不要之中,竟是含著一絲媚丨意,張京墨不知在夢中夢到了什麼,兩丨腿之間竟然有了反應。
    陸鬼臼見狀,卻是如同被一盆冷水潑到了頭上.
    張京墨的這個反應,顯然不像是完全沒有經驗的人,陸鬼臼只覺的胸膛之中燃起了一團火焰,他一想到張京墨曾經和人在一起做過這種事,便覺的自己簡直是要發瘋。
    無論男女,無論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陸鬼臼完全無法接受這件事,他嫉妒,嫉妒的恨不得立刻將那個人捉來,剝魂煉魄,讓他永世不能超生。
    若是此時張京墨還醒著,便會發現陸鬼臼眼中的紫意更濃,一雙原本黝黑的眼睛,此時已經完全被紫色掩蓋。
    陸鬼臼心中怒意蓬勃,一時間沒控制住力道,在張京墨的手上抓住了幾個印痕,但這種狀態也不過是刹那之間,陸鬼臼很快便恢復了過來,眼中的紫意也退了下去。
    陸鬼臼醒悟之後,立馬發現自己傷了張京墨,他頓時無比悔恨,原本已經決定做下去的事,卻是沒有再繼續。
    陸鬼臼低下頭,最後吻了吻張京墨的唇,他知道張京墨的身上有很多秘密,但他並不急切,因為他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將這些秘密全都挖出來。
    從須彌戒裡掏出了上好的靈藥將張京墨身上的青紫全都治癒了,再以靈液洗去了張京墨腳上的濁液,陸鬼臼看著那米分米分圓圓的腳趾,沒忍住又是親了親。
    張京墨睡的酣熟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事,若是他知道之前陸鬼臼是如何揣測他的,恐怕會氣的再斬陸鬼臼一次。
    因為陸鬼臼在第一世給張京墨留下的陰影,導致這麼多次重生,張京墨都對那情愛之事厭惡至極,他甚至將這種欲望當成了一種軟弱的表現,即便偶爾夜回舊夢。醒來後,也都是硬生生的用靈氣將自己身體的反應壓抑住。
    張京墨這一覺便是睡了大半個月,他醒來之後,便覺的神奇氣爽,再看周身的衣物,也都完好無損,而那陸鬼臼卻還在酣眠之中。
    陸鬼臼的確長的好看,劍眉鷹目,就如同一柄開了刃的利劍,他的身上早已沒有了少年的青澀,透出的,盡是男子的成熟氣息。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張京墨臉頰忽的浮起一團紅暈,片刻後,他似乎對自己這反應有些惱怒,低哼一聲,又瞪了那陸鬼臼一眼,便起身去那靈液裡繼續泡著了。
    陸鬼臼是隔了好幾日後才醒過來,他一醒來便四處尋找張京墨,在靈脈中看見了張京墨的身影後,才算是松了口氣。
    說到底,直到現在的他都十分害怕眼前的張京墨不過是他的幻想。
    張京墨見陸鬼臼醒來,轉身正欲說什麼,卻是忽的睜大了眼,仿佛看見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
    陸鬼臼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張京墨怒髮衝冠,怒吼了一聲:“孽徒!”便取出長劍朝著陸鬼臼一劍斬了過來。
    陸鬼臼目瞪口呆,好在他反應及時,沒有被傷到。
    張京墨卻是咬牙切齒,氣的臉上浮起兩朵紅霞,他道:“你竟是敢……”
 第56章 築基
    </script>    陸鬼臼見張京墨怒髮衝冠的模樣,一時間也是愣住了,他叫了聲師父,卻見張京墨提著劍再次朝著他刺了過來。
    陸鬼臼只能躲閃,口中不住的叫喊。
    “陸鬼臼!我張京墨自認待你不錯,你卻對我做出這樣的事!”張京墨刺了幾劍,那劍的準頭卻是不大好,都未能傷到陸鬼臼。他臉上的紅暈卻隨著他的動作蔓延開來,口中甚至開始發出細微的喘息,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甚至於眼神裡透出幾分難堪。
    陸鬼臼仔細一想,這才明白了緣由,之前他在這靈脈修行之時,便見過一些同張京墨有關的幻象,那些幻象無一不擊中了陸鬼臼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即便是他心志堅定,也花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才習慣了這種幻象。這也是為什麼他見到張京墨時,會覺的張京墨是幻象的緣故。
    後來陸鬼臼問鹿書這是為何,鹿書略一思索,才說這靈脈之中,很有可能住著一種名為蜃的靈獸,這靈獸來無影去無蹤,遇到的概率少之又少,沒想到陸鬼臼卻是碰了個正巧。
    這事情的確是巧的很,之前那麼多世張京墨入了這條靈脈,卻是一次都沒有遇到過。
    陸鬼臼之前初見張京墨時,以為張京墨是那幻象,後來發現張京墨並非是他的幻覺,一時間心情激蕩,竟是把這件事忘記告訴了張京墨……
    於是師徒兩人豪飲美酒,沒想到睡了十幾天,再次醒來的張京墨,竟是一睜眼就看到了那蜃怪造出的幻象。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看到了什麼,他只是瞪眼看著張京墨的臉頰越來越紅,面目之上透出羞憤之色,手中的利劍也是更加毫無顧忌的四處飛斬——唯一的幸運之處是,他似乎看不真切面前的陸鬼臼。
    且說張京墨看到的事,早就成了他內心深處不可言說的心魔,他酒醉之後恍惚醒來,一時間竟是沒能察覺出蜃怪的存在。
    張京墨金丹期的修為,此時毫無顧忌的揮劍亂斬,竟是片刻就將這洞穴毀了大半,洞穴裡的石塊和泥土不斷的下落,眼見若是繼續下去,這洞穴離坍塌恐怕不遠了。
    陸鬼臼此時修為不過煉氣期,面對張京墨的攻勢只能四處狼狽躲閃,毫無還手之力。
    張京墨反倒是越斬越是憤怒,口中叫道:“陸鬼臼!我今日便替淩虛派清理門戶!”他話語落下,竟是直接掏出了本命法寶,看模樣顯然是打算和那不存在的敵人拼命了。
    陸鬼臼看的傻眼,他完全不明白張京墨為何會如此的恨他,恨的張京墨要祭出最後的手段來擊殺他。
    眼見本命法寶祭出,這條靈脈即將毀於一旦,張京墨的身形卻是忽的頓住了,他臉上閃過各種神色,難堪,羞惱,憎惡……陸鬼臼躲的狼狽,也未能徹底看清。
    “為何要如此對我。”張京墨說完這話,卻像是失了力氣一般,整個人猶如一隻飛鳥一樣從半空中跌落到了地上,他垂著頭,被長髮掩蓋的表情露出少有的絕望之色。
    陸鬼臼根本不敢上前查看情況,此時若是張京墨能看見他,恐怕會直接出手取了他的性命——猶如碾死一隻小蟲一般。
    張京墨趴在地上,沉默了片刻後,口中竟是開始發出低低的曖昧呻丨吟。
    那呻丨吟讓陸鬼臼徹底呆了,若說他之前還能想像出發生了什麼,可現在確實完全拿不准情況了。
    好在張京墨是不折不扣的金丹期修為,被那蜃怪擾亂心神也不過是幾刻時間,當他混沌的頭腦恢復了清醒,發現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後,整個人都有些僵住了。
    當初陸鬼臼費勁了力氣,好不容易才從這幻象之中掙脫出來,張京墨花的時間雖然很少,可他所做之事,已經讓他惱怒的恨不得將那蜃怪抓出來泡酒喝了。
    陸鬼臼見張京墨抬起來的臉上是一片冷漠,只不過在那冷漠之中,還含了些惱羞成怒的味道。
    陸鬼臼正欲開口喚一聲,卻見張京墨面色如冰,重重的朝著地面跺了一腳。
    這一腳將地面震出了蛛網般的碎裂,陸鬼臼還以為張京墨是生氣了才如此,哪知他跺完腳之後,又是反手握住長劍,然後冷笑一聲,朝著地面插了進去!
    “嘰嘰!!!”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地面之下發出,陸鬼臼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張京墨從須彌戒裡取出許久不見的朱焱,隨手放到了空中。
    之前張京墨一直擔心朱焱被枯蟬穀的人看見從而引火焚身,所以一直將它關在須彌戒指裡,這一關就是幾十年,朱焱被關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自然是興奮異常。
    張京墨面色依舊冷漠,只見他沖著朱焱道了聲:“去!”
    聽到命令,那朱焱便歡快的鳴叫一聲,化作一團火焰順著裂縫便朝著地下撲了進去。
    地面那嘰嘰叫聲更加淒厲,片刻後,只見一團火焰從縫隙中蹦出,火焰之中困著一隻拇指大小的白色毛球。
    朱焱回到地面上之後,恢復了小雀的形狀,叼著那毛球落到張京墨的肩膀之上。
    張京墨接過那毛球,又順手喂了朱焱幾顆丹藥,朱焱食下,鳴叫幾聲後便展翅飛走了。
    張京墨也沒去管朱焱,只是冷冷的瞪著在自己手心之中瑟瑟發抖的小毛球。
    那毛球仔細看去,像是一隻小型的貓兒,眼睛奇大,純黑色的眼睛裡透出楚楚可憐的神情,被張京墨這麼瞪著,便抽泣幾聲,用嘴含住了爪子,一動也不敢動。
    張京墨一想到剛才自己被這小東西蠱惑之後所做之事,便是一肚子的火,他道:“裝什麼可憐!”
    那毛球嘰嘰幾聲,討好的抓住了張京墨的一隻手指,一邊用臉頰蹭一邊從口中吐出一顆深藍色的珠子。
    張京墨見到這珠子,面色才鬆動了下來,他用另一手將珠子拿起,朝著陸鬼臼拋了過去。
    陸鬼臼看的懵懵懂懂,接過了張京墨扔來的珠子。
    張京墨道:“這怪物名叫蜃怪,是一種小型的靈獸。”
    這件事陸鬼臼早就知道了,他恩一聲,卻是將目光投向了手裡那顆藍色的寶珠。
    張京墨又道:“這蜃怪歲數上了五百年,體內便會生出一種名為蜃珠的東西,你得了它,就是那只蜃怪的主人。”
    陸鬼臼點了點頭,沖著張京墨道了聲謝。
    那蜃怪也聽得懂人話,眼見張京墨不打算弄死它,便開心的嘰嘰了兩聲,又見張京墨將它的本命珠交給了陸鬼臼,便十分善解人意的從張京墨的手上,幾步便跳到了陸鬼臼的肩膀上。
    雖然放了這蜃怪一條性命,但張京墨的心情卻是依舊不大好,他面色陰沉的回憶了一下剛才的事,口中幽幽的問了句:“鬼臼,你可有什麼想問為師的?”
    陸鬼臼聞言心道,他想問的東西多的去了,但直覺告訴他他還是不問的好,於是他乾脆的給了張京墨一個臺階下,他道:“師父,是不是在那幻象中看見我背叛了你?”
    聽到背叛二字,張京墨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更陰沉了,他低低的應了聲,似乎並不願意多談。
    陸鬼臼道:“師父,鬼臼能走到今天,全靠了師父相助,來日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鬼臼都絕不會做出傷害師父的事。”
    張京墨聽到這句話,並未覺的心中輕鬆了些,他卻是想到,沒有他的幫助,陸鬼臼依舊可以走到今天的位置。
    毛茸茸的蜃怪蹲在陸鬼臼的肩膀上,見二人氣氛怪異,十分機智的沒有發出聲音——畢竟它還是知道,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它自己……
    張京墨沉默片刻,卻是不想再在這件上繼續糾纏,他掃視了一下四周已經破損不堪的洞穴,歎道:“我本想讓你在靈脈源頭築基,但現在出了這些意外,便換個地方吧。”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道:“築基之事,你有幾分把握?”
    陸鬼臼想了想道:“徒兒有信心築成九品靈台。”——這句話放在別人身上,已經是誇口狂言了。
    這天下之間,凡是築成九品靈台者,無一不修成了飛升大能。
    張京墨聞言卻是笑了笑,開口道:“十品呢?”
    陸鬼臼又道:“十品靈台……最多三分。”
    十品和九品靈台,雖然只差了一品,卻是天差地別,現如今整個修真界千百年來,修成十品靈台者不超過三人,此時離最近的一個十品修者飛升去仙界,卻已經相隔了千年之久。
    張京墨淡淡道:“三分把握,足夠了。”他本以為陸鬼臼只會搖頭不語呢。
    陸鬼臼已經從張京墨的言語之中,察覺了他師父的野心,他並不言語,只是眼神又沉了許多。
    張京墨道:“想何時開始?”
    陸鬼臼道:“已經可以了。”
    張京墨點了點頭,便從袖中掏出了一瓶丹藥,遞給了陸鬼臼。
    陸鬼臼接過來打開瓶子一看,才發現這竟然是一瓶極品築基丹,粗粗數去,竟是有二十幾枚,也不知是張京墨什麼時候煉出來的。
    張京墨道:“這靈脈之中的靈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哪怕是金丹修士在這裡突破,都不會出現靈氣不足的情況,這些築基丹,也是為師早就準備好的,一枚不夠,便再添上一枚。”
    每一枚極品築基丹,都是修者瘋狂追逐的對象,也就是張京墨能說的如此不痛不癢。
    這二十幾枚築基丹,費了張京墨不少的力氣才從掌門手裡討來,若不是他承諾到時候以二換一,恐怕掌門說什麼也不可能答應。
    張京墨的時間太少了,若是他時間夠多,恐怕會親自煉出這些丹藥。
    陸鬼臼死死握著手中之物,一句話也未說。就算他再怎麼沒有見識,也該知道張京墨為他提供的東西有多麼的寶貴,或許已經傾盡了張京墨的全力。
    張京墨淡淡道:“鬼臼,莫讓為師失望。”
    陸鬼臼重重的點頭,算是應下了張京墨的這句話。
    鹿書見到張京墨如此大的手筆,已經快驚訝的習慣了,他歎道:“我竟是都開始嫉妒你有這麼個師父了……”
    陸鬼臼並不理會鹿書。
    鹿書又道:“或許,你的大氣運,就是你的師父也不一定……”
    陸鬼臼道:“我要開始閉關了。”言下之意便是……你可以閉嘴了。
    鹿書:“……”
    張京墨見陸鬼臼又不說話了,皺眉道:“鬼臼,我見你近來時時發呆,可是遇到了想不通的事?”
    陸鬼臼直接將鹿書封住了,道:“弟子只是對師父心懷感激……”
    張京墨才聽了一半,便不耐的打斷了:“好了好了,別說那些虛的,你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那便不日開始築基吧。”
    陸鬼臼道了聲好。
    這師徒二人做事向來雷厲風行,第一天說了要築基,第二日陸鬼臼便尋了個離靈脈源頭稍遠的地方,吃下了一粒築基丹後就坐下開始閉關。
    張京墨則像當初護著季經綸那般護著陸鬼臼。
    陸鬼臼吃下築基丹後,丹田裡原本已經充盈的靈氣,猛地澎湃起來。
    和季經綸一月築基的效率比起來,陸鬼臼卻是緩慢了許多,但他吸收靈氣的速度,卻是絲毫不慢,張京墨只能感歎一聲,還好是在這靈脈之內築基,如若不然,他恐怕得花上幾千塊上等靈石,才能滿足陸鬼臼的需求。
    陸鬼臼這一坐,便是一年時間。
    張京墨心中倒無焦躁之感,因為既然陸鬼臼吸收靈氣的速度沒有變慢,那便說明陸鬼臼尚有餘力。
    一年之後,陸鬼臼醒來了片刻,又往口中放了一枚築基丹。
    這枚築基丹入口,陸鬼臼吸收靈力的速度更加瘋狂,十幾日間,他所處的靈脈,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縮水。
    張京墨見狀心中也算是有了底子。
    接下來,陸鬼臼睜開的頻率變快了些,他隔了三月吃下了第三枚築基丹,又隔了一月,吃下了第四枚築基丹。
    原本靠近陸鬼臼靈脈,眼見快要見底,而陸鬼臼的靈氣,也在如此漫長的積累之中,到達了飽和。
    張京墨知道此事到了關鍵之處,於是越發鄭重,竟是連眼睛也不敢多眨幾下。
    陸鬼臼築基其間,朱焱又回來了一趟,它在靈脈之中飽食了一頓,飛到張京墨肩膀之上正欲撒嬌,卻被張京墨低喝一聲,又喚開了。
    朱焱有些不高興,但很快便被一直乖乖呆在陸鬼臼身旁的蜃怪吸引了目光,張京墨見狀,便直接叫蜃怪將朱焱引開。
    蜃怪嘰嘰的叫著,顯然有些不高興,但礙於自己的蜃珠還在這兩人手上,只能不情不願的將朱焱引去別處玩耍了。它本來還想著,借著陸鬼臼築基,沾些光呢。
    張京墨深在地下,自然也是看不到此時他們所在之處的上空開始聚集一團團烏雲,那烏雲之中有雷光環繞,顯然有劫數將近。
    通常情況下,只有結丹的時候,才會遇到雷劫,但陸鬼臼築基之事顯然是個異數,竟是也引來了天雷。
    張京墨並未見過十品靈台,所以完全沒有料到這一茬,但他倒是很快的察覺出了異常,開始在陸鬼臼的周圍佈置一些陣法。
    陸鬼臼面沉如水,周遭有紫色的火光閃動,原本平靜的靈脈之中的靈液,受了他的影響,竟開始緩緩的流動了起來。
    張京墨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卻還是被陸鬼臼築基的異象微微驚到,要知道他當年築基成功的時候……也就是天上不痛不癢的飄來了幾朵祥雲罷了。
    這人要是比起來……那還真的是氣的死人。
    異象既出,築基當成,然而陸鬼臼還未築基成功,天雷便降了下來,張京墨不得不出手幫陸鬼臼擋住了那天上降下的雷劫。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修為越高,天道越是不容。
    陸鬼臼這十品靈台顯然惹怒了天道,降下的雷劫輕而易舉能殺死一個剛剛築基成功的修者。
    不過雖然這些雷劫對陸鬼臼來說很致命,但對張京墨而言卻不過是舉手之勞,他利用剛布好的陣法,輕易的攔下了這十幾道雷劫。
    雷劫散去,張京墨再看向那陸鬼臼,竟是發現原本環繞他身邊的紫色火焰,蔓延到了整條靈脈之中,須臾便將金色的靈液烤了個幹。
    然而那靈液被烤幹之後,散發出的靈氣,卻是被火焰卷了進去。
    張京墨看的嘖嘖稱奇,就在這時,張京墨耳旁忽的想起了一聲巨響,那聲音巨大無比,如同金石相觸,居然震的張京墨都險些道心失守。
    張京墨聽到這聲響,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竟是盤古開天地時,揮動巨斧劈開混沌的動作。
    按理說這一聲巨響之後,陸鬼臼便應該築基成功,可他卻並未睜開眼睛,而他周遭的靈氣反而更加瘋狂的湧向了陸鬼臼——很顯然,陸鬼臼的築基,還並沒有完全結束。
 第57章 十品靈台
    </script>    果不其然,那一聲巨響之後,原本圍繞在陸鬼臼身上的紫色火焰,竟是逐漸化為一條巨龍的形狀。
    那巨龍環繞著陸鬼臼,口中發出陣陣龍嘯,身形隨著陸鬼臼吸取靈氣的增多,變大龐大起來,須臾之後,竟快要將整個洞穴填滿。
    張京墨以靈氣護體後,卻是發現這龍形的火焰無比的霸道,居然開始吞噬他身上的護身靈氣,並且速度極快。
    張京墨從未聽過有人築基之時,出現過這種異狀,想來這情況是和《血獄天書》有關係。
    那龍形逐漸由火焰化為了實體,離開了陸鬼臼的身體,在寬大的洞穴之中遊弋奔騰,仿佛有了屬於自己的生命一般。
    這奇景持續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火焰化為的游龍,開始將周圍的石頭灼燒融化,眼見就要將這條靈脈化為熔岩。
    好在半柱香之後,陸鬼臼吸取靈氣的速度慢了下來,游龍也不再那麼活躍,原本已經化為實體的身形,也逐漸的淡去了。
    這時,張京墨看見陸鬼臼微微張口,口中發出一聲尖利的長嘯,那嘯聲震天,竟是將張京墨也刺的胸口一悶。
    這時陸鬼臼終於睜開了眼,他的眼睛沒有焦距,卻能看見其中有一片氤氳的紫色。片刻之後,那紫色便越發的濃郁,最終變成了墨一般的烏黑。
    隨後,陸鬼臼的眼睛有了神采,看到了正坐在一旁,為他護法的張京墨。
    張京墨道:“如何?”
    陸鬼臼點了點頭,道:“十品。”
    張京墨聽到這兩個字,原本緊繃的心情算是放了下來,他察覺周圍已經有修士的氣息靠近,知道是陸鬼臼築基的異狀,已經引起了他人注意。張京墨環視四周一片狼藉的靈脈,起身笑道:“先離開這裡吧。”
    陸鬼臼點了點頭,跟著張京墨從這洞穴之中飛了出去。
    二人離開洞穴後,才發現那死海之上的粉色霧氣已經散去,好在暫時沒有修士發現這個入口。
    不過他人發現此處只是時間問題,這條靈脈張京墨已經利用的差不多了,就算丟棄了,也絲毫不覺的心疼。
    他朝著自己和陸鬼臼身上施了個隱匿的法術,兩人便朝著遠處去了。
    二人才走不久,白月閣的修士便到達了這裡,很快也找到了黑礁之處,然而待他們下去查看,卻發現這礁石底下竟是藏著一條被吸收大半的靈脈。
    見到此景的修士,無一不露出驚懼的神色,不過這靈脈雖然已經去了大半,但依舊十分珍惜,是值得爭奪的資源。
    只是不知道這靈脈為何會被吸收如此之多,而吸收這靈脈的修士,又是何方大能。
    張京墨和陸鬼臼飛了幾日後,便隨便尋了一處山坳開始鞏固修為。陸鬼臼有張京墨在身旁,自是不怕,待他半年醒來後,則徹底的奠定了那十品靈台。
    陸鬼臼睜眼後,叫的第一句便是:“師父。”
    張京墨道:“很好。”知道陸鬼臼能築成十品靈台,他自然是高興不已,但這高興之下,又含著幾分好奇,他開口問道,“你的靈台,到底是何種模樣?”
    其實每個人的靈台都有所不同,但品級差不多,就算細節上有差別,但其規模也是差不多。
    張京墨的靈台非常的普通,只不過是一國大小,在這人才輩出的修真界裡,只能稱之為泛泛之輩。
    第一世的時候,陸鬼臼對外宣稱靈台不過六品,張京墨現在想來,卻是完全不信。六品靈台能走到哪一步,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陸鬼臼聽了張京墨的問話,略一思索,便說出四個字:“宇宙洪荒。”
    張京墨聞言,歎道:“你果然沒讓為師失望。”
    陸鬼臼笑道:“師父為我做了那麼多,我怎麼可能再讓師父失望。”
    張京墨聞言淡淡的笑了笑。
    築基成功,接下來便應該回淩虛派了,張京墨還有其他的事需要做。
    但早在八十多年前,張京墨的好友于焚便傳了消息給他,說枯禪穀已經找他找瘋了,讓他別回來。
    陸鬼臼築基之前,張京墨也同於焚通了氣,於焚說現在外界都在傳張京墨已經死了,他不知張京墨怎麼想的,所以也不好去否認謠言,問張京墨到底還回不回來,何時回來。
    張京墨說不日而歸。於焚便叫他多小心些。
    枯禪穀的天麓到底有多執著多記仇,沒人比張京墨更清楚了,但他還是不得不去招惹他,只因若是讓天麓順其自然的發展,待魔族入侵之時,張京墨將要面對的,是兩面的強敵。
    陸鬼臼問張京墨接下來如何。
    張京墨道:“自然是回去了。”
    陸鬼臼並不知道天奉已死這件事,八十年載,物是人非,他道:“師父去哪,徒兒便跟著。”
    張京墨點了點頭,道:“你可還記得,百年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麼。”
    陸鬼臼楞道:”什麼?”
    張京墨道:“你答應過我,若是你築基成功,便跟著疏影學十年的陣法。”
    陸鬼臼這才想起他曾答應張京墨的話,話已出口,他不能自毀其言,但一想到他和張京墨才相聚沒多久,便又要分開,心中不由的沉了幾分。
    張京墨淡淡道:“你不願意?”
    陸鬼臼道:“徒兒願意。”
    張京墨道:“今後之路,難上加難,你此時多學一門功夫,日後便多了一種保命的手段。”技不壓身,便是這個意思。
    陸鬼臼知道張京墨是為了他好,他的師父已經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讓他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於是同年幼跟著百淩霄學劍那般,即便是心中有千般不願,陸鬼臼還是應了下來。
    張京墨又道:“你十品靈台這件事,太過驚世駭俗,我會幫你設個禁制遮掩一番,你自己也小心不要露了破綻。”現在他還不夠強大,自然是無法保護陸鬼臼,也正如此,才得不讓陸鬼臼藏拙。
    陸鬼臼點頭應下。
    張京墨想了一會兒,還是講天奉死去,枯禪穀同他結仇的事告訴了陸鬼臼。這事情陸鬼臼早晚會知道,早一點知道,便早點多些防備。
    然而張京墨並不知,陸鬼臼早就把天麓天奉天麓這三個名字記在了腦海裡,心中做好打算,變強之後,便直接將這一派滅了去。
    此時他聽到張京墨說天奉已死,眼神裡滑過的竟是不明顯的失望。
    張京墨並未注意陸鬼臼這些小細節,他道:“現在門派之中盛傳我已死之事,你回去之後,凡事小心。”
    陸鬼臼點頭說好。
    張京墨思索片刻,便又灑脫一笑,他道:“十品靈台不能說,九品卻是說得的,我倒要讓他們看看,我張京墨的徒弟,到底有多爭氣。”他說著,也露出自豪的神色。
    陸鬼臼看在眼中,只覺的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的甜。
    做好了準備,張京墨同掌門和於焚傳了訊息,便同陸鬼臼一起朝著門派飛去。
    兩人飛了幾十日,這才到達了淩虛派地界,張京墨到了山門處,卻見掌門和幾個長老,已經在門口等待了。
    掌門見張京墨歸來,正欲笑道,笑容卻是僵在了臉上。只因他發現張京墨境界跌落的厲害,臉上不但蒼白,還十分的疲憊——顯然過的不怎麼樣。
    也難怪,吃了羅厄丹,進了寒鏡之壁,再幫徒弟築基,能活著回來,似乎已經是種上天的恩賜了。
    掌門強笑道:“清遠,你可回來了。”
    和之前跟陸鬼臼在一起的意氣風發不同,站在山門前的張京墨,此時看起來格外的孱弱,他臉色慘白,時不時咳嗽兩聲,聽到掌門的話,卻是苦笑一聲:“是,回來了。”
    於焚站在掌門身邊,面上也露出不忍之色。
    掌門又看了看陸鬼臼的修為,卻是有些驚訝了,他不驚訝陸鬼臼已經築基,而是驚訝陸鬼臼身上那磅礴的靈氣——顯然非九品靈台不可。
    張京墨門下,竟是又出了個九品靈台的築基弟子!這對淩虛派來說可是件大事!
    其他長老見到陸鬼臼這情況,也均都露出驚訝之色,看張京墨這搖搖欲墜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辦法硬是拉扯出兩個九品靈台的弟子!但看張京墨這幅受傷頗重的樣子,這兩個弟子是為別人做了嫁衣也說不定……
    掌門只想說張京墨糊塗,但陸鬼臼在場,他又不好多言,只是眉宇間多了一分可惜。
    於焚就沒掌門這麼收斂了,張口便是:“喲,你還活著呢,我還以為下次看到你便是幫你收屍的時候。”
    張京墨對自己這個好友也沒法子,只好故意乾咳幾聲,裝作虛弱的模樣,道:“於焚,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於焚哼了聲,居然沒有再多說。
    陸鬼臼之前早就聽了張京墨的吩咐,此時見張京墨連連喘息,便上前一把扶住了張京墨,還十分配合的做出了悲憤的模樣,口中言道:“師父,待鬼臼變強了,一定為你報仇!”
    張京墨道:“鬼臼,為師只能指望你了……”——這師徒二人一開始演戲,便十分迅速的進入了角色,那眼神,那表情,全都活靈活現,演的在一旁觀看的於焚險些紅了眼圈。
    本來掌門還打算找張京墨過去細談,但見他這虛弱的隨時可能倒下的樣子,也不好直接開口,只是道:“你且好好回府休息,等過兩日,我再來找你。”
    張京墨點了點頭,便由陸鬼臼攙扶著回去了。
    兩人走後,於焚也跟著走了,掌門站在原地,臉上同情的神色,逐漸淡了下來。
    “掌門,張京墨都這副模樣了,那事你看如何?”其他長老走後,剩下的一宮姓長老,忽的開口詢問。
    掌門面無表情:“清遠徒兒九品靈台,你徒兒幾品?”
    那長老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片刻後,惱羞成怒道:“那你的意思便是不同意?”
    掌門冷冷道:“我同意有什麼用,那頭籌又不是我得的。”
    長老冷笑幾聲:“我也不需要你替我做什麼,只要你不插手便可。”
    掌門嗤笑一聲:“宮城,我看你也是快為了你那個徒弟昏了頭腦了。”
    長老道:“就算沒我那個徒弟,那頭籌做成的武器誰不想要,宮吉光是個老頑固說不通……我也懶得和他說。”
    掌門淡淡道:“我也是老頑固了,也說不通——你去找清遠說說,說不定就能說通了。”他說完,拂袖而去,顯然不願再多說此時。
    那名喚宮城的長老依舊是心有不甘,朝著張京墨離去方向,咬牙切齒了許久。
    張京墨回府,是件大事。
    只消片刻,淩虛派內便傳遍了消息,與此同時,這消息還飛速的傳到了枯禪穀。
    天菀聽到這消息,露出錯愕萬分的表情,張京墨還活著,他怎麼會還活著?!天麓現在又在閉關,她無處可問,一時間氣憤無比,將氣撒在了門下弟子身上。
    天奉的死亡對天菀打擊非常的大,而在她發現,天麓對天奉的死並沒有太傷心後,兩人間原本就存在的間隙更大了。天菀也想過關于張京墨的事,但她一直以為張京墨已經死了,卻沒想到,竟是真的如同天麓說的那般,張京墨還活著,不但活著,還又養出了一個九品靈台的徒弟!
    天菀聽到消息氣急怒極,把自己的洞府都毀了一遍,她冷聲吩咐:“枯禪穀內,有取張京墨性命者,重賞!”
    門下的弟子戰戰兢兢的領命,見弟子出門去,天菀卻是轉身便捧起了天奉的靈牌,嗚咽著哭了起來,她口中哀戚道:“我可憐的弟弟,你哥哥不疼你,便由姐姐替你報仇……你在那頭若是過的不好,一定要告訴姐姐……”
    張京墨既然敢回來,那就是做好了面對天菀和天麓怒火的準備,況且他知道這次閉關天麓幾百年都不會離開枯禪穀,而一個金丹期的天菀,於他而言不足為懼。
    回到洞府,摒退了道童,張京墨才收起了那副虛弱的模樣,他道:“鬼臼,隔幾日,你便同我一起去找疏影。”
    陸鬼臼只能應下。
    張京墨又掐算一下時間,開口道:“若是沒錯,宮吉光為你鑄的劍應該快好了。”
    陸鬼臼聞言點了點頭。
    師徒二人沒說幾句話,於焚便找上門來了,他這次沒提酒,面上還是在山門時那不怎麼高興的模樣,敲了敲門後,走到屋內。
    張京墨此時半臥在軟側上,又是那副虛弱的模樣,他道:“於焚,好久不見。”
    於焚呸了一口,罵道:“張京墨你這個蠢貨,拿著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兒?陸鬼臼是你什麼人?是你親兒子嗎?你這麼寵著他,竟是要拼了自己的命?”他也不管陸鬼臼還在場,張口就罵了出來。
    陸鬼臼聽到這話倒也沒生氣,只是立馬想起了張京墨提劍斬斷自己四肢的畫面,他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顯然是強行壓抑住了那強烈的情緒。
    張京墨無奈道:“幾十年不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凶了?”
    於焚怒道:“我變凶怎麼了,總比變傻了好啊。”在沒有遇到陸鬼臼之前,他這個道友向來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樣,做什麼事都極為克制,現在有了這個徒弟,雖然是多了幾分人氣兒,腦袋卻像是變傻了。
    張京墨歎道:“你這麼已提醒我,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於焚怒道:“什麼事?”
    張京墨道:“你可記得……百年之前你我打了個賭?”
    於焚道:“……”經過張京墨這麼一提醒,他立馬想起了賭注的內容。
    若是陸鬼臼百年內築基,他便要也要百年之內不跨出淩虛派一步……虧他當時還想著一枚火融丹到手,結果卻是張京墨挖了個坑讓他跳了進去!
    張京墨笑道:“我相信于道友,不會食言吧……”
    於焚表情扭曲了一下,他道:“也虧得你這時候了還記著這事情。”
    張京墨看著於焚生動的表情,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柔和,他從懷中取出一枚丹藥,放到了於焚面前:“拿去吧。”
    於焚一愣,卻是很快認出了這便是張京墨手中的那枚火融丹。
    於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京墨道:“你要是認我這個朋友,便收下吧。”他說話之時,眉眼之間帶著一股淡淡的疲憊之色,“我是突破無望了,我徒兒此時用這丹藥,也太過浪費,你不是一直在找突破的契機麼?這火融丹,便送了你。”
    於焚愣了片刻,也沒有再推卻,抖著手一把抓過了那丹藥,一句話也不說,起身便往外走去了。
    陸鬼臼待於焚走遠了,才輕聲問了句:“師父……若是于師叔日後知道了你的事……”
    張京墨不痛不癢道:“不破不立,這人啊,就是要逼一逼才行。”
    陸鬼臼見張京墨神色坦然,卻在心中歎了口氣,默默祈禱以後可千萬不要被他師父這麼整治,不然他早晚得瘋掉。
    張京墨卻是不知陸鬼臼心中所想,思量道:“也不知宮吉光給你鑄的劍,到底什麼模樣……嗯,過些日子,便去問問吧。”
 第58章 巧取豪奪
    哪知張京墨還沒來得及去問,便已經有人找上了門來。(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
    宮家,乃是在淩虛派內佔有一席之地的傳承世家。他們門下有一元嬰老祖庇護,所以平日裡行事風格,自是有些高調。
    宮城乃是淩虛派的長老,他的修為比張京墨高不了多少,但憑藉著其身後的宮氏撐腰,在這淩虛派裡也算是有些地位。
    而之前張京墨找的宮吉光是宮城的弟弟,他的性子和這宮城大不相同,宮吉光不問世事,一心放在了煉器之上,倒是和第一世的張京墨,有幾分相似。
    宮喻瑾此前在玄武大會之上,便見到了陸鬼臼奪籌的情形,他當下斷言,決不可和陸鬼臼此人惡交。
    然而作為新出的一輩,宮喻瑾卻是勸不動自己的舅舅宮城,於是無奈之下,只能聽之任之。
    張京墨以傷重之軀悄無聲息的離開淩虛派,在許多人的眼裡,都是有去無回之行。而在他離開二十多年後,宮吉光便開始以頭籌鑄劍。
    這事情在淩虛派再低調,也瞞不過宮家,宮城也自是知道了這事,他當時便生出一種想法——若是張京墨不會回來了,這頭籌製成的武器,可否歸他宮家所有?
    宮城之後便找到了宮吉光,向他說明此事,沒想到宮吉光卻是絲毫不賣宮城的賬,他冷笑幾聲便道:“給你?憑什麼給你?”
    宮城怒道:“我可是你親哥哥,你竟是如此同我說話!”
    宮吉光直接回道:“寶劍配英雄,我可不想我煉出的法器蒙塵。”他說完就閉門謝客,沒給宮城留一點面子。
    宮城在宮吉光處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卻也不放棄,竟是想方設法的找到了元嬰老祖的關係,那老祖聽了此事,並不當回事兒,只是開口淡淡道:“若是那張京墨真的不再回來了,你取了這劍也無妨。”
    宮城聞言大喜,將這話當做了通行令。
    掌門後來也知曉了這事,宮城想要掌門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但畢竟是人走茶涼,若是張京墨幾百年未歸,且沒有一點消息,那掌門或許真的還保不住這柄法器了。
    但現在才不過八十余載,張京墨便從外歸來,雖然還是一副虛弱的模樣,但他門下的弟子陸鬼臼已經築基成功,而且築成的是少見的九品靈台。
    這樣的天才,放在哪裡都是最搶手的,掌門雖然顧忌宮家勢大,但也不會同宮城說的那般,隨意褫奪了原本屬於張京墨的之物。
    歷史上,在淩虛派內奪得頭籌的弟子不過四五,近年來連出了兩個,這本該是好事,可因為張京墨的意外,這好事之中,又含了些其他意味。
    若是宮城鐵了心不要臉,硬是要汙了張京墨的頭籌,恐怕掌門也沒有辦法。畢竟他雖然心向著張京墨,但卻還是一派掌門,須得顧全大局。
    這修真界巧取豪奪之事層出不窮,若是自己不夠強,終究是要受人欺負的。這也是為何掌門對張京墨千叮嚀萬囑咐,叫他好生修習的緣故。
    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張京墨的身體底子已經被毀的差不多,幾乎是沒了突破的可能。想到這裡,掌門不由的歎了口氣。
    而其他和張京墨關係稍好的人知道了這消息,均是歎息皺眉,可張京墨作為一個當事人,卻是完全不知道這事,於是過的悠閒。
    他回派之後,也沒有四處拜訪,只縮在洞府之內,對外宣稱養病,若有人來探望他,便會做出一副命不久矣的虛弱模樣……
    宮城打探了關於張京墨的消息,自是無比的興奮,他從宮吉光的道童那裡打聽到,宮吉光的劍已經煉到了關鍵時刻,再過些日子,便需要將精血滴落其上進行認主了。
    宮城也有個內門弟子,外人均知道他對這弟子盡心盡力,全力教養如同親子一般,卻是不知道……這弟子,就是他的親生兒子。
    只不過因為他妻子勢大,不敢說出來罷了。
    為了這弟子,宮城可謂是傾盡了全力,眼見這頭籌勢在必得,可關鍵時候,正主張京墨竟是回來了。
    宮城心中煩躁無比,甚至在想要不要偷偷找個機會,把張京墨直接殺了……但張京墨府上的陣法,是疏影早先加固過的,能攔得住元嬰修為的天麓,難道還能攔不下一個金丹期修為的宮城?
    無奈之下,宮城只好又去找了宮吉光,卻不想這一次,宮吉光竟是連門都不給他開了。
    走不通這些路,宮城只好將腦袋動到了張京墨的身上,他聽聞張京墨一直在府內休息,便做了一番準備,上門探望去了。
    張京墨並不知宮吉光上門所為何事,但這人的品性他卻是清楚的很,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能帶著如此殷勤的神色,想來不會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宮城先是同張京墨敘了敘舊,又問張京墨八十年載去了些什麼地方。張京墨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著,態度十分冷淡。
    宮城雖然有意和張京墨套近乎,但無奈張京墨不配合,他見狀,也懶得再繼續扯東扯西,直接將話題轉到了這事情上。
    張京墨沒想到宮城的野心竟是這麼的大,居然將主意打到了陸鬼臼的頭籌上,他聽完宮城試探性的話,也不回答,只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宮城直言道:“張長老,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張京墨懶懶道:“什麼意下如何?”
    宮城道:“自然是那頭籌之事。”既然已經挑明瞭,他也不怕丟面子,道,“我說話不好聽,但都是為了你好,若是我沒看錯,張長老受傷頗重吧?你那徒弟不過築基修為,用這頭籌鑄成的法器豈不是太過浪費,還不如換些其他實用的東西。”
    張京墨聽到宮城這話,也不惱怒,不鹹不淡道:“實用的東西?不知宮城長老所指何物。”
    宮城一聽,便知此事有門,他從須彌戒裡,取出自己早已備好的乾坤袋,放到了張京墨的面前。
    張京墨打開袋子一看,發現裡面放了幾千塊上等靈石,還有很多珍奇材料,他只是看了一眼,便隨手將那乾坤袋放到了一邊,也不稱宮城為長老了,冷淡道:“宮城,你這是在欺負我沒見識?”
    宮城道:“何出此言?”
    張京墨冷冷道:“淩虛派出過幾枚頭籌,你難道不知道?這頭籌到底有多難獲得,你難道不清楚?就這麼點東西,就想換走頭籌,是你人瘋了?還是當我傻了?
    宮城聞言臉色一陣青白,他心中暗暗抱怨,門派裡關於張京墨性格溫和的傳言,也不知道怎麼傳出來的……
    張京墨見宮城臉色不好看,卻是柔和了聲音,他道:“宮長老啊,雖然你出的價碼不夠高,但生意還是有的談的。”
    宮城聽到這話,瞬間換了副嘴臉,熱情笑道:“張長老,真是聰明人,我也不繞彎子了,你想要什麼,便直說,只要你不要那頭籌了,我便給你。”
    張京墨道:“我聽聞以前宮長老,曾入古戰場得過一副名萬里山水圖的畫?”
    宮城一聽,立馬明白了張京墨的意思,他面色有些猶豫,顯然並不想答應張京墨。
    張京墨柔聲道:“宮氏一族,在派內人數眾多,也算是名門望族,想來宮長老,在這門派之內,也做不出殺人奪寶之事吧。”
    宮城只覺的胸口氣悶,卻是不知道張京墨到底怎麼知道他有這東西的,要知道他可是誰都沒說!
    不過既然張京墨知道了,明顯就是擺出了價碼,宮城雖然目前並不知道那萬里山水圖的畫卷到底有何用處,但在古戰場之中所得,想來也不會是凡物。
    宮城正在糾結,張京墨卻是故意咳嗽了幾聲,道:“宮長老若是不同意便算了吧,你弟弟宮吉光前些日子才同我傳了消息,說這幾日便快到了滴落精血的時機……”
    滴血認主,若是認主之後,再想易主,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宮城見張京墨一副愛換不換的模樣,卻是一咬牙將這事應了下來,允諾張京墨明日便將那萬里山水圖帶來給他,但與此同時,他也要同宮吉光說,滴血認主之時,滴血之人不再是陸鬼臼。
    張京墨說了聲好,便看著宮城走出去了。
    待宮城的身影徹底的消失,他才淡淡的道了句:“出來吧。”
    屏風之後,走出一人,顯然就是陸鬼臼,他在設置了法陣的屏風後面,聽完了整件事,臉上十分表情平靜。
    張京墨道:“聽到了?”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又道:“有什麼想說的麼。”按理說,一般弟子遇到這種本該屬於自己的寶物卻被自己師尊拿去換了別的東西的事情,再怎麼也會有些小情緒。
    但陸鬼臼卻是開口道:“若沒有師父,那頭籌也不會是我的,師父想如何處理,鬼臼都同意。”他說完,便跪到了地上。
    張京墨笑了笑:“你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陸鬼臼不語。
    張京墨臉上的笑容褪去了些,他道:“有些人啊,就是太過貪心,我本還在想該如何奪得他手上的東西,他卻是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陸鬼臼冷冷道:“日後鬼臼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師父。”
    張京墨聽到這話,凝視了陸鬼臼一會兒,便微微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不說別人,只要你不給我找麻煩,我便知足了。”
    陸鬼臼笑了笑。
    張京墨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把手,語氣冷漠道:“你且等著吧,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若是想要,師父也會給你奪來。”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的模樣,那神色卻好似入了迷。
    宮城顯然對這事情十分的上心,第二天便將張京墨所要的萬里山水圖送來了。張京墨接過圖查看了片刻,便將這物放進了自己的戒指中。
    宮城眼露疑惑:“張長老,難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張京墨笑道:“我只是喜歡遊山玩水,見獵心喜罷了。”
    這話……就算是傻子也不會信,但宮城見張京墨不願多說,也知道自己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麼,他便暫時放下了這事,直奔主題:“張長老,我已經將這事告訴了我弟弟了,他一會兒過來,你可要同他說清楚。”
    張京墨道:“這是自然。”
    宮城顯然是對宮吉光有些不滿,口中道:“我那個弟弟,簡直就是死腦筋,我同他說了你同意了,他竟然不信,哼。”
    張京墨似笑非笑:“宮吉光長老是赤子之心,你我俗人,自是無法理解。”
    宮城又哼了聲,看樣子並不想應和張京墨這句話。
    沒過多久,張京墨便感應到府上來了人,他將人放了進來,片刻之後,便看到一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氣勢洶洶的到了門前。
    張京墨喚道:“光長老,好久不見,可過的還好?”
    卻不想宮吉光理也不理張京墨的問好,張口便罵道:“張京墨,你這個蠢貨,我還當你是個聰明人,竟是被那點蠅頭小利蠱惑,要賣了你徒弟的前途!”
    張京墨也不惱,反而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
    宮吉光見狀更為惱怒,繼續道:“那頭籌所制之劍,連什麼模樣你都沒見過,居然就要換給別人?還換了個什麼爛圖,你是瘋了麼?”
    要是別人和張京墨這麼說話,早就被轟出去了,但換了宮吉光,張京墨卻是只能無奈的笑了,他道:“吉光,我也是沒辦法啊。”
    宮吉光怒道:“什麼沒辦法!”
    張京墨故作無辜:“我現在身受重傷,就算得了這劍,我也護不住啊……倒不如換些實在的東西……”
    宮城見狀,急忙喚道:“宮吉光,你說話可要算話,我沒有強迫張京墨,這是他自己同意的!”
    宮吉光喘著粗氣,吼道:“張京墨說了也不算,我要他徒弟親口說不要了!”
    宮城正欲反駁,卻聽見張京墨道了聲好。
    結果宮氏兩人還未反應過來,便看見陸鬼臼一臉恭敬的從門外走了進來,對著宮吉光和宮城道:“兩位長老,小徒鬼臼自願放棄頭籌,請兩位不必再爭了。”
    宮吉光聞言瞬間哈哈大笑起來,他道:“你聽聽,你聽聽!宮吉光,你這個性子可真是——我沒有強迫他們,他們都是自願的!”
    宮吉光的眼睛卻是瞪的如銅鈴一般,張口罵道:“你師父腦子不好用了,你也跟著腦子不好用?罷了罷了,你們兩個怎麼想的我懶得管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說完,他憤怒的甩袖而去,還重重的將門摔上了。
    只見扇門砰的一聲,竟是直接被摔的掉落在了地上……
    宮城好不容易在他弟弟這裡占了上風,自然是高興的不行,他笑了許久,才沖著張京墨拱了拱手,道:“張長老,待來日事成,我必再次上門謝你。”
    張京墨此時的目光凝聚在他那扇被摔壞的門上,壓根沒聽宮城說了些什麼。
    宮城心情好,也不去管張京墨,便哼著小曲兒,一搖一擺的走了。
    陸鬼臼見張京墨神色愣愣,小聲的喚了聲師父。
    張京墨這才幽幽的吐出一句:“這門是我最喜歡的黑風木做的。”
    陸鬼臼:“……”
    張京墨又道:“這黑風木就兩根,還是我師徒送我的。”
    陸鬼臼聽到這話,很想說一句,既然這麼喜歡,那為什麼做成了門……
    張京墨接下來的話,算是回答了陸鬼臼的問題:“我還做了這屋子裡的一整套傢俱。”
    陸鬼臼似乎想起了什麼。
    張京墨語氣沮喪極了,他道:“上次那個混帳王道人毀了我這一屋子的傢俱,現在就剩這兩扇門了。”
    陸鬼臼只好安慰道:“師父,這不還剩了一扇麼?”
    張京墨沒好氣的瞪了陸鬼臼一眼:“你家府上的門難道兩扇顏色不一樣?”
    陸鬼臼:“……”這倒也是。
    張京墨一口氣悶在了胸口,剛才得到萬里江山圖的喜悅這會兒算是徹底的沒了,他一拍桌子,將桌子直接拍成了米分末,口中怒道:“宮吉光,你把門賠給我!”
    陸鬼臼見到此景,不知為什麼卻是覺的有些好笑。他師父對於再怎麼珍貴的東西,似乎都是一副見過千百次,無動於衷的模樣,沒想到,這一扇看似普通的門,卻讓他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陸鬼臼想到這裡,笑容又有些凝固了,也不知道怎麼口中的師父,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張京墨嘴上雖然說著要宮吉光賠給他門,但他並不敢在這幾日上門要債,畢竟宮吉光走時那怒髮衝冠的模樣,任誰都看得到。
    況且依照宮吉光這性子,記仇記個幾百上千年,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和宮吉光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宮城了,他和張京墨做成了交易,這幾日自然是意氣風發。
    不過張京墨卻是知道,這宮城也得意不了幾日了。
 第59章 頭籌之劍名星辰
    </script>    張京墨讓出頭籌之事,在淩虛派傳開之後一片譁然。
    知情的人均是覺的張京墨腦子糊塗,竟是做出如此虧本的買賣。
    之後掌門和於焚都來找過張京墨,顯然是想勸說張京墨改變主意。但張京墨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固執非常。
    勸說無用之下,兩人只好由著張京墨去了。
    倒是作為當事人之一的陸鬼臼異常淡定,似乎篤定張京墨不會讓他吃虧。
    那頭籌所鑄成的劍,已經完成了九分,只差精血滴入後,便可出爐。
    宮城自從同張京墨做這交易自覺占了大便宜,自然很是得意,不但四處散了請帖邀人觀那頭籌之劍出爐的異象,還好生的研究了一番時辰風水,深怕晚了一刻便失去了最好的機會。
    面對洞府外的喧囂,張京墨表依舊表現的格外的淡定,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專注于修行之上。
    宮吉光雖然不喜宮城這奪人所愛之舉,但他於煉器之事,卻是絲毫不肯馬虎。這頭籌所鑄的劍,已是他這幾千年來煉器的頂峰,就算有宮城橫插一腳,他也決不允許這事情上出現什麼紕漏。
    於是宮吉光算好了時辰,定下了滴血認主的時間。
    那日傍晚時分,宮吉光的洞府之外,已經聚集了一群宮城的好友。這些人無一不是受宮城邀約,要來看看著頭籌所鑄成的利器到底有何與眾不同。
    宮城的弟子也沐浴更衣,精神飽滿,顯然是做足了準備。
    宮吉光的臉上倒是不大好看,但他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是陰沉的臉色又將滴血之事所要注意的問題說了一遍。
    宮城弟子一一應下,神色之間難免有些許緊張和激動。
    宮城身為淩虛派弟子,自是知道那頭籌所鑄之劍到底有多厲害,若是沒有這把劍,張京墨的師兄百淩霄絕不可能如此輕易的突破元嬰修為。
    而現在,他雖突破無望,但他的親生兒子卻是有了大好的前程,說不定千年之後,他們宮家便又會出一個元嬰老祖。而到了那時,也不會有人阻止他的這個兒子認祖歸宗了。
    想到這裡,宮城露出激動之色,他道:“徒兒,你可要替為師爭氣。”
    那徒弟道:“師父,徒兒一定會的。”
    宮城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又忽的想起了什麼,眼神在人群裡轉了一圈,故意道:“那張長老今日為什麼沒來,飛翰,你難道沒有告之他麼?”
    被稱為飛翰的徒弟怎麼會聽不懂他師父的意思,接下話茬道:“師父,我那帖子可是給張長老送到面前去了,只不過他說身體不適,今日來不了了。”
    宮城道:“來不了了?唉,真是可惜,這頭籌在淩虛派內只手可數,今日不看,卻是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一次了。”
    兩人一唱一和,惹的在一旁的宮吉光露出厭惡的神色,只差口中吐出小人得志這四個字。
    但這修真界,無論是小人還是好人,只要達到了目的,便是勝者。
    府外的熱鬧,張京墨卻是不知道了,他也不關心,只是提了壺酒在院中小酌。
    陸鬼臼也坐在張京墨的身旁,替他師父倒酒。
    此時天色已暗,天空中布著一層厚厚的烏雲,偶有幾縷寒風吹過,顯然不是個飲酒的好日子。
    但張京墨神色輕鬆,嘴角甚至帶著一抹笑意,看起來心情是相當的不錯。
    在陸鬼臼識海裡的鹿書見狀,開口道:“你的師父肯定又有什麼壞主意。”
    陸鬼臼道:“嗯?”
    鹿書道:“你師父每次整人的時候,都笑的像個溫和的書生。”
    陸鬼臼聽到這話,又看了眼張京墨,倒也承認鹿書這說法。
    鹿書又道:“結果卻是個狠心的屠夫……”
    陸鬼臼道:“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師父。”
    鹿書歎道:“我看那頭籌之事,你師父恐怕早就有了底,卻是不知道是何種方法。”
    陸鬼臼為張京墨又倒了杯酒:“我不知道。”
    鹿書聞言,心中微歎,心道陸鬼臼對他師父的信任,已是到了一種病態的程度。
    張京墨飲著小酒,神色淡淡,他抬頭看了看天,忽的道了句:“鬼臼,你可喜歡星辰?”
    陸鬼臼也順著張京墨所望之處,看了過去,片刻後卻是搖了搖頭。
    張京墨似乎有些驚訝,他道:“為什麼不喜歡?”
    陸鬼臼笑道:“鬼臼想做太陽。”
    張京墨道:“也對,螢火之光,怎麼敢和日月爭輝。”他說完,便也笑了,“但你又如何知道,那星辰不是另一個太陽?”
    陸鬼臼認真道:“鬼臼只想抓住眼前的之物。”
    張京墨卻是不再回話,只是神色之間,多了些懶散。
    隨著時間將晚,這天空本該越來越黑,然而奇怪的是,原本被烏雲蓋住的星辰,卻是越發的亮眼,竟是將黑壓壓的天空,照的有些發亮。
    這天色竟是逐漸由暗到亮,漸漸恍如白晝一般。
    張京墨道:“你的頭籌之劍,要出世了。”
    陸鬼臼凝視著天空,並不說話。
    天空中的星辰越來越亮,密密麻麻掛滿了整個天空,它們的光輝變得有些刺目,若不論大小,還真的有些像一個個小太陽掛在天上。
    陸鬼臼忽的感到了一些異象,他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和自己有關的東西出世了……而這東西仿佛本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甚至能隱約感到那物所在之處。
    張京墨表情依舊慵懶,嘴角卻是掛上了一抹嘲諷的笑容,他道:“頭籌,呵。”
    陸鬼臼面色凝重,似乎明白了什麼,開口低低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又飲了口酒,冷笑道:“那宮城如此貪心,可惜胃口卻是太小,吃下個大的,便會被脹破肚子。”
    就在張京墨言語之際,天空中的星辰已經完完全全的照亮了天空,讓整個淩虛派都恍若白日。
    接著陸鬼臼聽到了一個利器出竅的聲音,他面容變得恍惚了起來,靈魂仿佛從身體裡溜出了一般。
    這一幕,張京墨早就料到了,他低低的笑起來,卻是越笑越大聲。
    陸鬼臼並不能聽到張京墨的笑聲,他的靈魂已經離開了他和張京墨坐在一起的小院,進入了一個灼熱火紅的爐子——他成為了一柄劍,一柄正在被鍛造的劍。
    周圍有人吵雜的笑聲,陸鬼臼正有些茫然,抬頭卻發現爐子被打開了。有一個激動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陸鬼臼還未聽清那聲音說了什麼,便嗅到了一股血氣。
    這血氣所含靈氣十分濃厚,讓他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然而陸鬼臼並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他只知道自己很興奮,興奮的,從這爐子裡,直接飛了出去……
    一壺酒將盡,事情也到了結尾。
    天空中的繁星,照的大地亮如白晝,到了極致後,便一顆顆的墜落到地上,最後剩下了一顆最大也最耀眼的星星懸在天空。
    這星星原本光色潔白,卻是漸漸的染上了血紅的色彩,張京墨眯著眼睛看著,就像是在聽一出最精彩的戲。
    這星星上的血色越染越多,最後竟是開始散發出血紅的光芒。
    坐在張京墨旁的陸鬼臼依舊一副呆呆傻傻,神遊天外的模樣,許是酒喝多了,張京墨見到陸鬼臼這模樣,卻是忽的伸出一根手指,在陸鬼臼的臉上戳了戳。
    皮膚是軟的,溫熱的,屬於活人的。
    張京墨不再倒酒,開始等待這場大戲結束。
    天空中的血色星辰最後也墜落了,只不過墜落之時發出的耀眼光芒讓所有人都無法睜開眼睛。
    張京墨也閉上了眼,他心中卻很明白,這顆星星,到底是要墜到哪裡去。
    待光芒過後,張京墨睜開了眼,他面前的陸鬼臼卻是倒在了石桌之上,乍一看像是不勝酒力後睡著了。
    張京墨撩開了陸鬼臼的黑色髮絲,在陸鬼臼的額頭上看到了一顆小小星辰狀的紅痣。這紅痣只是現了片刻後,便隱匿在了陸鬼臼的額頭之中。
    張京墨放下手中的髮絲,便知這事情,算是結束了。
    第二日,陸鬼臼恍恍惚惚的醒過來,只覺的自己做了一場詭異的夢。他夢到自己變成了一柄劍,殺了幾十個人,之後才又回到了身體裡。
    然而陸鬼臼很快便發現,他根本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那柄殺了人的劍,此時縮成了拇指大小,正懸浮在他的丹田之中。
    陸鬼臼愣了許久,才猛然想起,張京墨同他喝酒之時,那志在必得的眼神——他的師父,恐怕早就料到了這一切的發生。
    張京墨知道嗎?他知道,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頭籌之劍,只可能由奪得頭籌之人滴血認主,絕不可能被他人搶去,他卻不知道,若是被他人的血滴在上面,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但今日張京墨知道了,因為這消息太過震撼,讓淩虛派上下,都為之震動。
    昨夜頭籌之劍出爐之後,斬殺了四十六修士,除了煉劍的宮吉光之外,其餘四十六人,無一倖免,均是一劍斃命。
    其中有金丹修士五人,築基修士二十一人,煉氣期修士二十人,他們沒有求救,甚至還未反應過來,便成了那頭籌之劍劍下的血祭之物。
    張京墨知道這消息,驚訝也不驚訝,他早就猜到了會出事,卻沒想到居然只剩下了一個活口。
    而作為唯一證人的宮吉光宮長老,精神卻是不怎麼好,被人發現之後,便一直狂笑不止,口中不斷說道:“我就知道,這是玄器!玄器!這是我宮吉光煉出來的,哈哈哈哈哈!!!!”
    宮家在這次事件裡,死了足足四個金丹修士,其中便有宮城。
    不過這還不是最慘的,但最慘的是,那頭籌之劍,在斬了四十多人後,便隨著那墜落的星辰一併消失,不知去向。
    這事發生之後,派內雖然有人懷疑張京墨和陸鬼臼,但他們師徒二人卻是連府門都未曾出過,硬要怪到他們頭上,也未免太過牽強。
    張京墨聽完了消息,便將道童喚了下去,而這時陸鬼臼正好醒來,走進屋子裡便看到了張京墨。
    陸鬼臼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大:“如何?”
    陸鬼臼道:“師父,你早就知道那頭籌會來尋我?”
    張京墨笑道:“你以為我真的會做那虧本的生意?這頭籌在奪得之時,便已刻上了你的印記,且永不會改變……難道我真會用頭籌,去換那萬里山水圖?”
    他師父知道的事,太多太多了,甚至可以說是多的有些可怕,陸鬼臼看著張京墨淡漠的表情,竟是覺的口中有些發幹,整個人莫名的有些緊張……
    張京墨見陸鬼臼神色不自然,還以為他是怕頭籌之事被人發現,他道:“我雖不知道那頭籌在你身上何處,但你若是不用,就算來了元嬰修士,也不會發現。”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道:“只是我有些好奇,屬於你的頭籌之劍,到底是什麼模樣?”
    陸鬼臼聞言,也不猶豫,便將丹田之內的頭籌之劍取了出來。
    這劍看上去是平平無奇,劍身之上,印著七枚星辰狀的花紋,張京墨看了好奇,便想要用手接過來,然而他的手一靠近這劍,卻是覺的皮膚像是被什麼利器彈開了一般,瞬間流出了鮮紅的血液。
    陸鬼臼見狀緊張道:“師父,你的手。”
    張京墨收回手掌,看著上面的傷口,道了聲:“無礙。”
    陸鬼臼道:“師父,我暫時不知道該如何控制這劍,不小心傷了你……”他話說了一半,便見張京墨搖了搖頭,道:“和你沒有關係,恐怕這劍,只有你一個人能碰。”
    陸鬼臼微微皺了皺眉。
    張京墨岔開了話題道:“你還沒有為這劍取名字呢。”雖然是被劍傷到了,但張京墨看向這劍的眼神中,卻是一派的柔和,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一件玄器,即便是屬於別人的。
    陸鬼臼道:“這劍同星辰一起出現,便叫星辰吧。”
    張京墨笑道:“你倒是不講究。”
    他說完這話,便看見陸鬼臼手中的劍嗡嗡響起,似乎是在應和。
    師徒二人見狀,均是笑了起來。
    張京墨又道:“這劍出爐之時,沾了不少血氣,你用此劍之時,切記要小心。”
    陸鬼臼自是應下,接著張京墨便叫他將這劍收起,且囑咐他在淩虛派內,都不可取出。
    不過宮城和他的弟子死在劍下之事,顯然不會那麼輕易的解決,宮家的元嬰老祖在知道這事之後勃然大怒,說是定要找到元兇。
    張京墨絲毫不懼,他可沒在裡面做任何的手腳,而且頭籌不能被他人所得這事,這世上知曉者,不過是他和陸鬼臼。
    這頭籌本就少之又少,其中又只有一部分煉成了武器,而煉成武器之時還被他人奪取,那更是萬中無一了。若不是張京墨輪回了那麼多世,遇到了那麼多種情況,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其中奧妙。
    不過雖然張京墨自恃沒有把柄抓在別人手上,但俗話說的好,柿子都要撿軟的捏,很快邊有人將主意打到了張京墨的頭上,想用他來平息那老祖的怒火。
    那些人倒也真把張京墨當成了個好脾氣的,竟是直接上府內質問張京墨在那頭籌之上做了什麼手腳。
    張京墨這下倒是不客氣了,對那些人冷嘲熱諷了一番,言語惡毒,完全沒給那些人留面子。他將宮城說成了個一無是處占人便宜的宵小,將他的徒弟說成了個學藝不精的廢物,還好好的諷刺了一番宮家。
    不惹到張京墨,大概會覺的他脾氣不錯,但若是惹到了他,就要嘗嘗那種被氣的吐血還說不出反駁的話的情況了。
    那些來找麻煩的人怒極氣急,剛想放下狠話,就見張京墨毫不客氣的打開了府內的陣法,將他們全都丟了出去。
    看到那些人氣的要死的模樣,張京墨心情好的不得了,他反正現在也和宮家撕破了臉皮,關係再糟糕一點也無妨。
    宮城死後,淩虛派內的大部分弟子,都是十分同情張京墨,因為派內有一種說法十分流行,那就是……頭籌鑄成的玄器發現宮城的弟子是個廢物,不願被滴血認主,於是劍中之靈一怒之下斬殺了當場的所有人,又回到天上當星星去了。
    張京墨聽到這說法之初,便猜出了傳出這說法的人到底是誰,他們門派雖然平日裡看起來風平浪靜,但幾個大族世家之間一直有小爭小鬥,在宮家出事之後,傳出點這種消息噁心噁心他們,顯然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張京墨也有靠山,他的靠山就是那閉關快要數百年的百淩霄。
    其他人並不知百淩霄在這次閉關之中是否有突破,但張京墨卻是很清楚,待百淩霄出來後,肯定已是元嬰中期的修為,再過個千年,百淩霄便有機會飛升仙界……而那時,卻也正是魔族入侵,大陸危亡之時。
    只是不知那時的百淩霄,會如何抉擇。
 第60章 行路難
    </script>    山雨欲來風滿樓。
    或許是大難將至的前兆,這千年之中,整個修真大陸之上都充滿了奇跡。
    枯禪谷金澤蓮花十二朵齊放,白月閣尋到了一條新的靈脈,承空寺又一次出現了轉世靈童,淩虛派有弟子奪了頭籌。
    而接下來,修真界更是人才輩出,到達了武力的巔峰。
    百淩霄時隔百年,也出關了。
    經過這百年的修行和張京墨的火融丹相助,他終於突破了境界,從元嬰初期進入到了中期,離飛升仙界,不過是一步之遙。
    他出關時動靜也很大,然而淩虛派的弟子們卻像是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的異象,居然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因為百淩霄的出關,淩虛派內部的勢力格局,又要重新洗牌了。
    而原本想要找張京墨麻煩的宮家,也因為百淩霄出關,不得不暫時放棄了對張京墨下手的想法,裝出一副和睦友好的表像。
    百淩霄出關之時,張京墨一直在外等候。
    那石門緩緩升起,百淩霄緩步從中走出。
    張京墨一眼便看出百淩霄此時的氣勢,和百年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若說百年之前的百淩霄是柄出了鞘的利劍,那此時的百淩霄,就已經入鞘。他眉宇間少了分鋒利,多了分柔和。
    百淩霄道了聲清遠。
    張京墨道:“恭喜師兄突破。”
    百淩霄上下掃視了一下張京墨,似有些疑惑:“百年不見,你的修為為何退步了?”
    張京墨表情不變,輕聲言道:“說來話長。”
    百淩霄冷冷道:“那就慢慢說,我倒要看看,誰敢欺負我百淩霄的師弟!”
    說著,兩人便去了張京墨的洞府。
    百淩霄出關,于淩虛派來說是件大事,因為他突破之後,在整個淩虛派內,修為足以排到前三,從此之後,只要他在,絕無人敢再欺張京墨。
    張京墨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他也細細的同百淩霄說了這百年來發生的事。
    百淩霄聽到枯禪穀天麓對張京墨的所作所為後,便陰下了臉色,他道:“這天麓是欺我淩虛派無人?”
    張京墨道:“師兄不必生氣,該報的仇,我已經報了。”
    百淩霄冷笑道:“報了?你這叫報了?清遠,不是我說你,煉丹之事終是旁道,唯有修煉,才是正途。”
    張京墨知道百淩霄這話雖是不好聽,但是為了他好,然而卻沒有人比張京墨心中更清楚這其中取捨,於是他也只是笑了笑,並不把百淩霄的話放到心上。
    接下來,張京墨又將其他的事,挑著重要的同百淩霄說了。
    兩人交談之際,陸鬼臼卻是扛著個人,遠遠的走了過來。
    話說這淩虛派內,就沒有幾個長得醜的修者,哪怕是張京墨府上的小童,都稱得上風姿清秀。
    百淩霄自然也長得不差,和張京墨冷清的氣質相比,他面容硬朗,劍眉修眉,不說話的時候便會讓人很有壓迫感,此時一身玄衣坐在張京墨的身邊,倒也和張京墨顯得十分融洽。
    這本該沒什麼,可在陸鬼臼的眼中,這畫面卻有些刺眼——他看每一個坐在張京墨身邊的人,都覺的刺眼。
    百淩霄也注意到了陸鬼臼,他道:“這小子真的築成了九品靈台?”
    張京墨笑著點頭。
    百淩霄歎道:“我當初便問他願不願意當我的徒弟……唉。”
    張京墨展顏一笑,他道:“師兄,我這徒弟,你可是搶不走的。”
    百淩霄道:“未必,你這個師父如此不長進,以你那徒弟的天資,我看他五百年內必定結丹。”
    百淩霄果然眼光毒辣,看出了陸鬼臼天資不凡,然而就算是他也沒有想到,陸鬼臼,只花了三百年便結了丹,五百年,恐怕元嬰都煉出來了。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和百淩霄所談何事,只是覺的張京墨看他的眼神越發的柔和,他將身上扛著的人放到了地上,道:“師父,我把人帶來了。”
    百淩霄朝地上看去,卻看到了一個身材瘦弱的少年,這少年不過十二三歲,還是滿臉稚氣。
    百淩霄道:“這是怎麼回事?”
    張京墨道:“師兄,你出關,作為師弟,我自然是要送你些禮物。”
    百淩霄道:“就這小子?”
    張京墨道:“你不是一直在尋找弟子麼?我這就給你帶回來了一個。”他說完,便取掉了那少年頭上的符籙。
    符籙取掉之後,少年片刻後便睜開了眼,他起初有些恍惚,待他看清眼前人後,便直接跪下喊了一聲師父——也不知道喊的張京墨,還是百淩霄。
    百淩霄見狀,也不答話,而是伸手在少年身上捏了個遍。
    少年被百淩霄捏的有些面紅耳赤,但並沒有躲閃,反而眼神裡露出渴望和希冀。
    捏完之後,百淩霄道:“根骨倒是不錯。”
    張京墨心中暗笑,當年能被你看上的人,根骨自然是不錯。
    百淩霄又道:“只是不知,心性如何。”
    那少年大聲道:“只要師父願意教徒兒,徒兒什麼苦都吃得!”
    百淩霄並不答話,只是淡淡道:“既然是師弟你送我的,就算不滿意,我也要收下才不至失禮。”
    張京墨笑道:“如果師兄真的不滿意,師弟我自然也不會強求。”
    這話倒是真的。
    百淩霄又看了那少年許久,才慢慢道:“我不收你。”
    那少年聞言一下子露出絕望的表情。
    百淩霄又道:“你且跟著我一段時間,若是你熬過去了,我再收你為徒。”
    絕望之後,又得了希望,那少年瞬間露出狂喜之色,口中不住的喊著師父。
    百淩霄沒有理會少年,對著張京墨淡淡道:“宮家之事,你無需擔心,我既然出來了,就不會讓他們動你一根汗毛。”
    百淩霄這話,張京墨自然是信的,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的百淩霄這次出關,似乎多了一些人情味,不再像之前那般,只顧練劍,整個人都是冷冰冰的。
    這樣的百淩霄,收個徒弟倒也不錯。
    說完了這些,百淩霄便回自己的洞府去了。
    百淩霄走後,張京墨便把目光轉向了陸鬼臼。
    不知不覺,百年之間,那個原本還不到他膝蓋高的小孩,已經比他還高大了,此時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柔和的看著他,那眼神之中,是深深的依戀之情。
    不知怎麼的,張京墨忽的就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些猶豫了。人都是有感情的,就算是條狗,養久了也會心疼。更何況眼前的人開心了會笑,難過了會哭。
    記得陸鬼臼小時後就是個愛哭鬼,現在長大了卻是不再掉金豆子了。
    張京墨一直都過的冷冷清清,他沒有特別在乎的人,也沒有特別在乎的事,他這一世做了那麼多,不過只是想從這輪回裡逃出去。
    而現在,機會放到了他的面前,他竟是有些猶豫了。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腦海裡所想之事,他只要看著張京墨,便覺的心中柔軟了起來。他正想著這事,便聽到張京墨輕輕的叫了一聲,鬼臼。
    陸鬼臼應了聲是。
    張京墨有些欲言又止,他的手輕輕摩挲著冰冷的石桌表面,似乎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陸鬼臼並不打擾,就像鹿書所說的那般,他相信張京墨,只要是張京墨想要讓他去做的,他便會去。
    即便是去死。
    張京墨道:“鬼臼,為師要出去一趟。”
    陸鬼臼抿了抿唇,說了聲知道了。
    張京墨又道:“不知道會去多久。”他說這話的時候,眉宇之間帶著淡淡的疲憊和無奈。
    陸鬼臼沉默了半響後,才啞著嗓子問了句:“師父,不能帶我去麼?”
    張京墨回答的果決,他說,不能。
    陸鬼臼的眼神暗了下去。他越是依戀張京墨,便越是覺的和張京墨分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難熬,他已經用盡了全力去追趕張京墨的腳步,卻還是覺的他和張京墨之間隔著天塹般的溝壑。
    張京墨道:“我已經同疏影說好,等過些日子,就送你去她那裡學習陣法。”
    陸鬼臼只覺的身上的傷口的疼痛突然明顯了起來。依照他修習《血獄天書》的速度,水靈氣根本無法癒合那些傷口,於是他日日都在疼痛之中掙扎,但他從未將這件事向張京墨吐露過,只因不想讓他擔心。
    然而面對又要離開的張京墨,陸鬼臼卻覺的這些疼痛,竟是讓他有些無法忍受。他知道自己太貪心了,可卻控制不了,於是只能捏緊了拳頭,垂下了腦袋。
    張京墨哪會看不出陸鬼臼的失望,如果可以,他自然是想帶陸鬼臼一起去的,但此行太過危險,他不能也不敢冒這個險。
    他可以出事,但陸鬼臼卻不行。
    張京墨又叫了聲鬼臼。
    這次陸鬼臼沒有回話,他低著頭,整個人都看起來無比的沮喪。
    張京墨無奈道:“為師會儘快回來的。”
    陸鬼臼道:“儘快是多久?”
    張京墨道:“百年之內。”
    一百年——一百年!若是張京墨不說這話倒也還好,他說了這話,陸鬼臼的心情就更差了,他知道自己的這種心情不對,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的師父,或許要離開他三萬多個日月,他們再次相會,或許一切都物是人非。不,甚至他們可能再次見面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陸鬼臼越想越覺的恐慌,以至於臉上都帶上了些許倉皇,這個表情,只有在張京墨在他面前自殘之時,他才露過。
    陸鬼臼幾乎是哀求:“師父,你帶我一起去吧。”
    張京墨沉默了,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答案。陸鬼臼知道了張京墨的答案,他失望了。
    張京墨緩緩道:“鬼臼,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變的,我也好,你也罷,師徒一場雖是緣分,但終究有自己要走的路。”其實張京墨很高興陸鬼臼依戀他,陸鬼臼越依戀他,將來他便越有機會借力。
    但與此同時,張京墨卻又在害怕,他害怕自己把陸鬼臼保護的太好,反而會害了陸鬼臼。
    第一世的那個陸鬼臼是在風暴中長大,而這一世,他卻替陸鬼臼將那些風暴抗了下來。
    不到最後,張京墨也說不清這是好事壞事,但至少目前來看,除了陸鬼臼太過依賴他之外,並沒有出現什麼太大的偏差。
    陸鬼臼說不清楚自己哪裡難過,他已經答應了張京墨去疏影那裡學十年陣法,這是早已經決定的。
    但當張京墨告訴陸鬼臼,他又要外出的時候,陸鬼臼卻又發現他有些接受不了了。
    如果真的百年之內看不到張京墨……
    陸鬼臼不再去想,他最終還是說了聲好。
    但他說完便轉身離去了,沒有同張京墨說再見,也沒有叫張京墨保重。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的背影,只覺的無奈,他確實是不知道該如何勸說陸鬼臼,糾結之下,便索性什麼都懶得說了。
    今日百淩霄出關,本該是個高興的日子,但因張京墨出行一事,師徒二人卻是不歡而散。
    陸鬼臼回到自己的屋子內,便開始打坐修煉。
    鹿書見陸鬼臼心情如此糟糕,開口安慰道:“何必如此呢,你早晚是要離開你師父的。”
    陸鬼臼卻是陰測測道:“誰說我要離開我師父。”
    鹿書這才想起陸鬼臼對張京墨的那見不得人的心思,他無語半響,後道:“不管如何,你師父該走還是要走。”
    陸鬼臼面色冷漠,卻是不知在想些什麼。
    鹿書見狀,生怕陸鬼臼想不開和張京墨硬爭,勸慰道:“不過區區百年,于修士而言,不過是轉瞬即逝……”
    陸鬼臼聞言卻是冷笑:“百年?人生有幾個百年?”
    鹿書又無語了,其實他早在遇到陸鬼臼的時候,就知道陸鬼臼這輩子註定和張京墨糾纏不清。畢竟他看到陸鬼臼內心深處最渴望的事那時候,陸鬼臼可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孩童……
    鹿書幽幽的說了聲:“你難道這輩子,最沒有別的想做的事了麼?”
    陸鬼臼聽了鹿書這話,卻是忽的想起了什麼,他起身去了藏寶閣,四處翻找了起來。
    鹿書並不知道陸鬼臼在找什麼,問了好幾聲陸鬼臼都是不答。
    翻找了許久之後,陸鬼臼卻是從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翻出了一個精美的木盒,他鄭重的將木盒打開,露出了一面從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鏡子。
    鹿書並不知曉此為何物,疑惑道:“這是什麼。”
    陸鬼臼冷冷道:“問心鏡。”他倒要看看,他此時此刻,心中最想做的事,到底是什麼。
    如此想著,陸鬼臼將那面鏡子取出,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然後,陸鬼臼就硬了。
    他毫不意外的在鏡子裡面看到了張京墨……
    那鏡子于鹿書而言,就是面普通的鏡子,所以他自然不知道陸鬼臼看到了什麼,鹿書叫了陸鬼臼好幾聲,陸鬼臼都著了魔似得盯著鏡子沒有答話。
    然後鹿書就猜到陸鬼臼看到了什麼了,因為陸鬼臼可恥的起了反應……
    鹿書心道,這一幕要是被張京墨看到了,陸鬼臼會被怎麼折騰呢,他要是陸鬼臼的師父,估計會當場捏死陸鬼臼這個孽徒,但看張京墨脾氣那麼好,又那麼疼陸鬼臼,大概最多是把他命根子給廢了。從這一點上來說,鹿書倒是挺瞭解張京墨的,知道他不會取了陸鬼臼的性命,而是選擇一種更折中的辦法。
    也不知陸鬼臼在鏡中看到了什麼,他氣息變得紊亂了起來,身下也撐起了個帳篷,口中輕聲的叫道:“師父……”
    鹿書表示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陸鬼臼知道他此時所做的事非常的糟糕,但他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那鏡子中出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張京墨。
    原本身著白衣,本該是仙風道骨的師父,可是卻衣衫半丨露,面帶紅暈。若只是這也就罷了,鏡中的張京墨偏偏還將手伸入了衣衫之中,緩緩的動作著,嘴巴微微張開,仿佛在吐露細細的呻丨吟。
    陸鬼臼看呆了。雖然當年鹿書也給她看過不少這種東西,但都沒有眼前這一幕給他的刺激大——要知道,這可是他內心,最想做的事。
    鏡中的張京墨緩緩抬頭,仿佛看見了鏡子外面的陸鬼臼,他眼裡露出渴望的神色,牙齒將下唇咬的更緊。
    陸鬼臼呆呆的叫聲:“師父……”
    似乎是聽到這聲呼喚,那鏡中的人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然而,在看到這個笑容之後,陸鬼臼卻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了下來,原本激動的心情,迅速的冷卻。
    陸鬼臼清楚的意識到,這鏡子裡的張京墨,不是他的師父——他的師父,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陸鬼臼放下的鏡子,面色漠然的道了聲:“鹿書,我真讓人噁心。”
    鹿書無言。
    陸鬼臼的笑容裡帶了些悲哀的神色,顯得無比的扭曲:“若是師父知道他收了個這樣的徒弟,恐怕會噁心的吐出來吧。”
    鹿書歎息。
    陸鬼臼不再說話,將手中鏡子放回了盒子裡,起身面無表情的走出藏寶閣。
 第61章 斬天菀
    直到張京墨離開,他和陸鬼臼的關係都未曾緩和。【鳳\/凰\/ 更新快  請搜索】
    張京墨也有心同陸鬼臼改善關係,但陸鬼臼卻是不知為何一直躲著張京墨,幾次之後,張京墨也淡了心思,只想著回來之後再同陸鬼臼解釋他此行所為何事。
    接著陸鬼臼被張京墨送到了疏影處學習陣法。
    疏影之前已經答應過張京墨這事,所以乾脆的收下了陸鬼臼。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只是輕聲道了句:“你好生跟著疏影學習陣法,待為師回來後……”
    陸鬼臼聽著張京墨說的話,眼神顯得十分難過。他太弱了,若是他足夠強,張京墨也不會將他放到淩虛派,獨自一人外出。
    張京墨並不知陸鬼臼心中所想,他要做的事情太多,而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並不能分出多餘的精力來照顧陸鬼臼。
    將陸鬼臼留在淩虛派內,實在是無奈之舉。
    但好歹百淩霄已經出關,不用擔心這派內之人會欺負陸鬼臼。
    張京墨也不是個多愁善感之人,在同陸鬼臼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便起身離去了。
    陸鬼臼癡癡的看著張京墨的背影。
    疏影見狀,調笑道:“如此捨不得你師父,便跟去啊。”
    陸鬼臼的確很想跟著去,但他又十分的害怕,他害怕跟去的他會扯張京墨的後退,甚至於讓張京墨陷入危險的境地。
    這是陸鬼臼絕對不能忍受的事,待張京墨的身影消失不見後,他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重重的握了起來。
    關於張京墨出門遊歷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持不贊成的態度。
    畢竟一個受傷頗重的丹師,此時出門不是找死麼,況且還有枯禪穀的人虎視眈眈,一旦被抓住時機,很容易便有性命之危。
    掌門勸了,於焚勸了,倒是百淩霄沒勸。
    他對著張京墨只說了一句話:“為道生,為道死。”與其在派內枯坐等到壽元將至,倒不如死在別人劍下。
    張京墨平靜的笑了笑,他說,陸鬼臼便拜託師兄了。
    百淩霄道:“你這徒弟,怕是不好管。”
    張京墨道:“不好管,也是要管的。”
    百淩霄神色淡淡,卻依舊是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張京墨的託付,他又道:“你可知枯禪穀那邊,已經知道你要出去的消息?”
    張京墨道:“嗯。”
    百淩霄道:“如何?”
    張京墨冷漠道:“那就看看,他們能不能取了我張京墨這條命吧。”
    百淩霄道:“若是不行,便回來。”
    張京墨笑道:“師兄已經替我做了那麼多,清遠也不是小孩子了。”
    百淩霄出關之後,便直接去枯禪穀斬了上千弟子,枯禪穀的兩個元嬰修士都在閉關,其他人根本不敢出門應戰。
    若不是有門派大陣護著,恐怕一派都會被百淩霄屠盡。這便是元嬰修士的厲害之處——他若是想要滅一個小派,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也正因如此,枯禪谷現在和淩虛派的關係差到極點。
    百淩霄道:“天菀一直在他們派內龜縮不出,我沒能殺了她,你此時出行,切記注意安全,決不可勉強。”
    對於百淩霄的這些囑咐,張京墨都是聽在心上的。其實他和百淩霄的關係向來不算太過親厚,這一世倒是因為陸鬼臼的關係,這師兄弟二人間的交流反而多了起來。
    張京墨又準備了幾日,將他要帶的東西細細點了一遍。
    掌門又來找了張京墨,顯然還是想再勸勸他,但他在看到張京墨臉上的神色後,便知道他勸不動了。
    於是最後他苦笑著說:“清遠,你可師要安全回來,你欠我的築基丹,可是還沒還呢。”
    張京墨笑道:“自然會回來。”不但會回來,還會帶著驚喜回來。
    掌門歎了口氣,便走了,看模樣對於張京墨的承諾,顯然是十分的憂心。而直到張京墨離開,於焚都沒有再來,他似乎是被張京墨的舉動氣到了,覺的張京墨不自量力,拿著性命去任性。
    張京墨沒有再等,直接上路了。
    枯禪谷得到了張京墨出行的消息,天菀在知道張京墨不知死活,竟是要以虛弱之軀出外遊歷之後,便仰天大笑了幾聲。自從天奉死後,張京墨便變成了天菀的第一仇人,之前他一直龜縮在淩虛派內,不給自己下手的機會,天菀自然無法,但現在張京墨卻像是傻了一般,竟是從淩虛派出來了,天菀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其他的弟子詢問天菀是否要對張京墨出手,天菀卻是拒絕了——她要親自取了張京墨的性命,抽出他的魂魄,日日折磨!
    張京墨離開淩虛派十幾日,他並未像之前那般,日日兼程,反而顯得有些悠閒——好似在等著誰一樣。
    其實張京墨在一百二十多世裡也和枯禪穀的那人打過不少交道了,在這三人手上吃過不少的苦頭,甚至偶爾還會斃命在他們手上。這也是為什麼張京墨在奪取朱焱的時候,會選擇陰他們一次的緣故。
    而現在天奉身亡,天麓閉關,想來以天菀的性子,必定想要痛打落水狗,來取了張京墨的性命。
    張京墨猜對了,天菀的確決定趁此機會要了他的性命。
    張京墨離開淩虛派一月之後,一直追蹤著張京墨行蹤的天菀出現了。
    她找了個自認為最好的時機,張京墨已經離開淩虛派很遠,自然是沒有回去的機會,而此時地界偏僻,也不怕被他人打擾。
    可是當天菀出現在張京墨面前的時候,她卻沒有如同自己想像那般,在張京墨臉上看到驚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是在張京墨的臉上看到了一臉淡然。
    天菀隱約感到了一些不安,但她又注意到張京墨的臉上十分蒼白,氣息也很是虛弱,只不過身上卻沒有再散發出羅厄丹特頭的蓮花香氣,她冷冷的開了口:“張京墨,好久不見。”
    張京墨看到天菀,嘴角浮起一個冷漠的笑容,他道:“好久不見。”
    天菀冷冷道:“張京墨,我自認待你不錯,可你為何要對那丹方做手腳,害死我的弟弟?”
    聽了這話張京墨的面色變得有些古怪,若不是天菀自己說出來,他都忘記了天菀之前在他面前從來都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的形象了,看來她還真是演戲要演到底啊……
    若是張京墨心情好,陪陪她也罷,但因為陸鬼臼的緣故,張京墨這一個月的心情都是陰沉沉的,此時聽到天菀的話,便直接朗聲大笑了起來,邊笑邊道:“天菀,姑娘,我看你是入戲太深啊。”
    天菀微微皺眉。
    張京墨道:“對我好?我想問問,給我吃下的羅厄丹,不知是你煉的,還是天麓煉的?”
    天菀沒了表情:“你早就知道了?”知道她不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姑娘,而是一個滿手鮮血心狠手辣的夜叉。
    張京墨道:“天菀之名,枯禪穀有誰不知?你真當我是個傻子。”
    天菀眼神一冷:“我和天麓,還真是小看你了。”
    就在二人交談之際,張京墨卻已探查出周圍並沒有其他枯禪谷弟子的氣息,想來是天菀太過急切也太過自信,竟是一個人追來了。
    若是張京墨還是之前的金丹初期修為,恐怕還要忌憚天菀幾分,但他在靈脈之中浸泡了八十餘載,已經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天菀並不知張京墨的實力,見張京墨沉默下來,臉上的冷笑更甚,她冷冷道:“張京墨,既然你有膽子從淩虛派出來,想必也是做好了去死的覺悟吧。”
    張京墨不語,臉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天菀見狀心情更加暴躁,她道:“看來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笑——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笑多久!”
    說完,她便直接對張京墨除了手。
    這一世張京墨和天菀是第一次對戰,然而實際上他已經和天菀打過很多次了。雖然這些次數裡他有敗有勝,但已經幾乎將天菀所有的手段全都知曉。現如今張京墨又有修為壓制,殺死天菀,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天菀對張京墨出手之後,便察覺了不對勁,按理說張京墨吃了羅厄丹,修為受阻,再怎麼也不可能支撐太久,然而張京墨身上的靈氣卻是在一寸寸的增強。
    天菀也並非愚鈍之人,察覺異樣之後便立馬反應過來自己是中計了!張京墨不但沒有受傷,境界跌落,反而還突破了!
    這個認知讓天菀的臉上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她也十分的果決,竟是不再戀戰便轉身欲走。
    張京墨冷笑一聲,卻是喚出了朱焱。
    天菀一見到朱焱,就瞬間明白了什麼,她表情扭曲無比:“張京墨——你竟然就是奪我弟弟朱焱,害他性命的小人!”
    張京墨見天菀狼狽躲開了朱焱噴出的火焰,似笑非笑道:“我不但要取了你弟弟的性命,還要取你的性命。”
    他話語落下,朱焱便展開了身形,由那巴掌大的小雀化為了幾長寬的巨大靈獸。
    天菀見狀,目齜欲裂,她道:“張京墨,來日我必定取你性命!”
    張京墨並不想同天菀多說,他直接喚朱焱堵住了天菀的去路,然後持劍直接攻了過去。
    既然被天菀看見了朱焱,張京墨也沒有打算讓她活著回去,他早已對天菀的招數套路,功法武器一清二楚,所以天菀在張京墨的攻勢之下,很快便顯得狼狽不堪。
    到了這一步,天菀也心知若是再不拼命,她就要葬身此地了。張京墨隱藏的太深,她和天麓居然都沒有看出一二,最可笑的是,她居然還以為張京墨是個不知世事的修士。
    天菀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拳頭大的黑色小碗,那碗模樣普通,其上卻有黑氣繚繞,甚至隱隱能聽到人哀怨的哭號之聲。
    張京墨見到這碗,便知道天菀是要拼命了,然而他卻是不懼,直接讓朱焱的火焰,將他包裹了起來。
    天菀之前為煉陰珠,屠了近十萬的人,這些人死後的靈魂也被她收集了起來,便放在了這碗中日日錘煉。
    這事情太有傷天和,即便是枯禪穀內知道的人也不過是天麓一個,天菀自然不會覺的,張京墨能認出這是什麼法寶。
    而事實上,張京墨已經見過這碗很多次了,第一次還被這碗奪去了性命。也正因如此,此時對這法器,卻已是絲毫不懼。
    天菀並不知此事,她咬破舌尖,對著那碗噴出一口精血,便低喝了一聲:“去!”霎時間,那碗裡猛地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黑氣,伴隨著陣陣陰風,竟是使得天色都瞬間暗了下來。
    那黑氣化為了一個巨大的骷髏,朝著張京墨便一口咬了上來,張京墨面對著骷髏露出冷笑,竟是顧也不顧,便朝著天菀所在之處提劍刺了過去。
    天菀見狀,內心狂喜,這黑氣乃是至陰至穢之物,任何法器被沾染上了都會失去靈性,張京墨竟是如此不管不顧,想必還未飛到她的面前,所有的法器都會失效。
    然而天菀的笑容才出現了片刻,便凝固在了臉上,她猛地看到了黑屋之中,出現了一團凶凶的火焰,那火焰似乎極為猛烈,竟是將黑霧都逼退了。
    天菀只是愣了片刻,便被張京墨的劍氣傷到了肩膀。
    張京墨笑道:“這朱焱至陽之火,比你那陰魔窟如何?”
    天菀道:“你……你是如何知道我法器的名字的?”
    張京墨笑了笑,溫聲道:“這天下,我張京墨不知道的事,卻是太少了。”
    這話天菀卻是不信,她怒吼道:“是不是天麓告訴你的?是不是他讓你去殺死的天奉?”
    張京墨輕聲道:“是。”
    天菀面露絕望之色。
    張京墨又道:“所以,你可以去死了麼?”他攻勢不減,又和天菀纏鬥了起來。
    這次天菀卻像是失去了鬥志一般,身形變得有些遲緩,又被張京墨刺中了幾劍,她自知肯定不敵,想要逃竄,可卻又無法突破朱焱火焰構成的屏障。
    天菀心中倉皇,竟是生出今日自己要葬身此地的感覺。
    張京墨見她露出絕望的神色,才淡淡的道了聲:“不知你屠的那十萬人,死前是不是和你的表情一樣?”
    天菀反駁道:“螻蟻也配算人?”她說話之際,又是被張京墨刺中了一劍。
    張京墨本可以一劍便結束了天菀的性命,但他卻沒有,反而像是逗貓狗一般,逗弄著天菀,看見她苦苦掙扎,眉宇之間,全是絕望。
    張京墨道:“也對,比你弱的都是螻蟻,那我比你強,你與我而言,是不是也是一隻螻蟻?”他的劍氣滑過了天菀的臉頰,又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傷痕。
    天菀完全沒有料到,她今日會葬身此處,她還有大好的人生,眼前的人本該在她的手下絕望求饒,可為何現實卻完全反了——
    還有天麓,還有天麓——肯定是他告訴張京墨自己的本命法寶,肯定是他奪走了天奉的朱焱,殺死了天奉,想到這裡天菀臉上終是流下了淚水。
    張京墨卻絲毫不覺的動容,眼前之人,手段狠辣,若是今日換做自己被她殺死,恐怕會被關進那陰魔窟日日折磨,即便死了也不得安寧。
    張京墨向來都是個小氣的人,既然天菀有了這樣的想法,他自然也是要還之彼身。
    天菀被張京墨逗弄的狼狽不堪,可她卻始終沒有放棄求生的欲望,張京墨也覺的時候差不多了,便沒有再繼續,一劍刺穿了天菀的心臟。
    天菀慘叫一聲,便從天空中跌落下來,張京墨冷漠的看著,然後喚朱焱一口靈火燃盡了天菀的身軀,沒有給天菀留下一點活下去的可能。
    身軀燃盡之後,地面上出現了一顆並不顯眼的靈珠,這次張京墨自然是不會再放過,他上前將那靈珠捏到了手中。
    那靈珠卻是仿佛有生命一般,瑟瑟發抖,張京墨笑道:“我上次放過了你弟弟的靈珠,這次,就不放過你了。”
    他話語落下,手上微微用力,便將那珠子捏了個米分碎。
    在他捏碎的珠子時候,隱約聽到了一聲慘叫,隨即珠子裡飄出一縷魂魄,眼見就要消散。
    張京墨卻是十分好心的將那魂魄拘在手中,那魂魄隱約可見天菀的模樣,張京墨淡淡道:“我也不是那將人魂魄打散的惡徒。”他說著說著,竟是笑了起來。
    天菀雖然身死,卻依舊有模糊的意識,她聽到張京墨不會將她的魂魄打散,心中便稍微安定了些,然而,張京墨的下一個動作,卻讓她如同臨頭澆下一盆冰水。
    張京墨彎腰,撿起了天菀掉在地上的須彌戒,和法器□□窟。
    他先是將□□窟裡的十萬冤魂,全都放了出來,一時間,天地色暗,陰風怒號。
    待冤魂放盡,張京墨才對著天菀道了聲:“既然你如此喜歡你的法器,我便把你放進去可好?”
    天菀若是此時還能露出表情,想來那也是一臉絕望之色。
    然而張京墨卻是依舊溫言細語,言笑晏晏,他說:“你就在這陰魔窟裡,看著我是如何飛升仙界的吧。”
    天菀發出一聲慘叫,便被張京墨,放入了法器之中。
 第62章 鯤海
    </script>    天菀死後,張京墨帶著天菀的遺留之物,迅速的離開了。
    兩人並未纏鬥太久,留下的痕跡也十分的少,恐怕那些弟子還要看到他們門派之內,天菀碎掉的本命玉牌才會確定她已經身死道消。
    之後,果然如張京墨所料那般。他已離開十幾日,枯禪谷的弟子們,才找到了他們所鬥之處。然而弟子們均都為發現天菀的痕跡,卻又都不相信天菀已經遇害。
    直到門派內傳來消息,說一直供奉著的天菀的本命玉牌碎了,他們才知道,天菀已經遇害。知道這個消息後,出來尋天菀的枯禪谷的弟子們均都露出驚恐之色。
    天奉之死,已讓天麓大發雷霆,派內弟子自是遭了秧。現在不出百年,天菀竟是也死了,不用想也知道,若是天麓出關見到此情此景,該是如何的憤怒。
    而想要平息天麓的怒火,恐怕辦法只有一個,就是將殺死天奉天菀的兇手,張京墨抓回枯禪穀。
    這事情說的容易,做起來卻是千難萬難,弟子們只能講此事稟告給上面的人,以求定奪。
    張京墨並不知道在他走後,枯禪谷亂成了一鍋粥。不過就算他知道,也大概只會冷漠的笑一笑。
    天菀此女心思惡毒,手段狠辣,傷過的人命成千上萬。但若是沒有張京墨陰她一把,她卻還是可以到達元嬰境界。同死去的天奉,閉關的天麓一起成為枯禪穀新出現的三個元嬰老怪。
    但世事無常,她卻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得一個被放在陰魔窟中日日錘煉靈魂的下場。
    說完了天菀,再說張京墨。
    他出了淩虛派殺死了天菀後,便朝著鯤海的方向飛了過去。
    淩虛派身居內陸,想要見到海洋,即便是張京墨這樣的修士,全力趕路,也要飛上幾個月的時間。
    這片大陸極為寬廣,還有許多未知領域讓人前去探索。
    張京墨並不急切,他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三月的時間,才到達了目的地。
    這三月之間,他利用閒暇的時間,去尋了一些藥草,又煉出了一些丹藥。之前在靈脈之內修煉,張京墨自是也不忘在臨走之前將靈脈內的靈石全部洗劫一空,除了給陸鬼臼留下一些,其餘全都帶在了自己身上。
    可以說,張京墨現在身上的靈石,甚至能夠引起一個門派的垂涎。
    他到達目的地後,便將自己變了個模樣。張京墨原本長得清俊,再加上喜穿白衣,向來都是仙風道骨的模樣。
    現如今他換了身朱紅色的袍子,面容依舊英俊,只不過和張京墨那種仙風道骨的味道比起來,這模樣更像是一個世家貴貴公子。
    張京墨也不再將朱焱放在須彌戒中,而是讓它停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朱焱很少見過如此的多的人,口中啾啾直叫,顯得對周圍十分的好奇。
    張京墨的此行的目的地,名為鯤海,海如其名,此海極寬極大,將張京墨所在的大陸同另一塊大陸分隔開來。
    海上巨獸繁多,若想從海上飛渡去另一塊大陸,非金丹期修為不可達。但即便是金丹期修為,卻還是會有危險,張京墨當年渡海之時,已經結嬰。
    不過張京墨此次前來,並不是為了渡海,而是為了另一樣東西。
    海邊的貿易,向來都比內陸要繁盛許多。此時正值嚴冬,張京墨身穿朱色長袍,披著一件貂皮白色大氅,走在集市之上,顯得貴氣逼人。
    朱焱停在張京墨的肩膀之上,倒也沒有到處飛動,只是靈動的眼裡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張京墨一邊往前走,一邊觀察著四周。
    此時大雪紛飛,卻並沒有阻礙到修真人士做生意。這集市的主人,十分的豪氣,竟是直接架起了靈力鑄成的護罩,直接隔絕了天空中飄下的雪花。街道之上,每隔十米左右,便有靈火燃燒,將傍晚的集市照的如同白日一般。
    張京墨走過了幾條街,期間有好幾個人向他推銷物件。他有的只是拿起來看了看,便隨手放下,有的連都不看,便一臉不屑的走開。
    所以這一路來,都沒有買下什麼東西。
    直到他的腳步,停在了一家名為巨饕的藏寶閣面前。
    巨饕,一看著名字,就知道這家店的主人心到底有多大。張京墨抬頭看了看那塊黑色的牌匾,便直接踏入了店中。
    見到顧客上門,小二便迎了上來,給張京墨尋了張桌子,又殷勤的倒了壺熱茶後,才詢問張京墨想要什麼東西。
    張京墨喝了一口茶,這茶水倒是很不錯,不光茶葉含著靈氣,連水都是靈水。但他只是喝了一口,便不再動了,聽到小二問他需要什麼,他淡淡道:“這裡有千年靈貝麼?”
    那小二聽到千年靈貝,表情未變,口中笑道:“客官,我們這裡什麼都有,只是價格……”
    張京墨道:“價格好說。”
    那小二點了點頭,這千年靈貝之事,他並不能做主,於是便將當值的掌櫃叫了過來。
    掌櫃見到張京墨的時候,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他眼光十分毒辣,一眼便看出張京墨的打扮雖然並不花哨,但身穿的衣物,腰間的掛飾,無一不是精品。還有張京墨肩膀上停著的小雀,他一時間竟是看不出是什麼品種。
    這打量只不過是轉瞬的事情,下一刻,掌櫃便確定的眼前之人的確是個貴客,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他道:“客官,聽說您想買千年靈貝?”
    張京墨點了點頭。靈貝是種十分常見的靈獸,無論是內海還是外海,都能夠尋到,但就是因為它常見,千年以上的靈貝卻是十分的難得。
    那掌櫃又道:“您……”
    他話還沒說完,便將張京墨在須彌戒中隨手一掏,竟是掏出一支一丈多長的巨角。
    那掌櫃也是個識貨的人,見狀驚呼:“巨鹿之角!”
    張京墨點頭:“換那千年靈貝,換還是不換?”
    這等好事,掌櫃怎麼會不應,他忙點頭道:“換換換,自然是要換的。”
    張京墨似乎有些不耐:“既然願意換,就快些去取,我沒時間在這裡和你耗。”
    掌櫃也不覺的張京墨態度不好——財神爺態度不好又如何,有錢賺便成了!千年靈貝換那巨鹿角,卻是賺了太多太多!
    掌櫃一邊叫小二招呼著張京墨,一邊走進屋內取靈貝去了。
    那小二殷勤的同張京墨茶杯加水,還問張京墨有沒有其他想要的。張京墨卻是理也不理那是小二,只是從懷中取出一瓶丹藥,從裡面取了一顆黑色的藥丸送到了停在他肩膀上的朱焱口中。
    這是朱焱最喜歡的東西,小東西一口吞下後,便欣喜的啾啾了起來。
    遭遇冷遇的小二卻也不惱,依舊滿面笑容。
    沒過多久,掌櫃便拿著靈貝走到了張京墨面前,張京墨隨手將巨鹿角交給了掌櫃,又將靈貝放入了懷裡,起身便欲離開。
    他走到門口時卻是忽的想起了什麼,扭頭隨口問了句:“你們這裡可有黑風木?”
    那掌櫃笑道:“自然是有的。”
    張京墨腳步頓住,一直不大耐煩的臉上這才出現了些許的淡淡的笑意,他說:“沒看出來,你們這裡東西還挺多。”
    掌櫃自豪道:“客官有所不知,我們巨饕,可是這鯤海邊上,最大的一家藏寶閣了,雖然不敢稱所擁之物無奇不有,但大部分還是能滿足客官的。”
    張京墨聞言,這才轉身,道:“那你們這裡,可有融海之精。”
    聽到融海之精這四個字,掌櫃臉上微微一變,但也不過是一刹那的事,他很快便恢復了笑容,道:“自然也有,只不過卻是不知,客官是否出得起那個價。”
    張京墨狀似不屑道:“我活到現在,還沒遇到過買不起的東西。”——也對,反正大部分東西,都是搶來的。
    那掌櫃道:“如客官真的有意,那請進屋一敘。”
    張京墨聞言,也不猶豫,跟著掌櫃進了裡面的屋子。
    兩人坐下,小二布好茶之後,便知情識趣的帶上門出去了。
    掌櫃道:“客官此次前來,是否就是為了那融海之精?”
    張京墨淡淡道:“不然我來這鯤海做什麼?”
    融海之精,是鯤海的特產,在整個大陸之上都是十分的有名氣,然而越是有名的東西,卻越是難得。這鯤海之精,千年才會出一瓶,一瓶之內,不過五滴。也正因如此,每一滴融海之精,都價值連城。
    掌櫃又打量了一下張京墨,其實每隔千年,都會有像張京墨這樣的人找上門來。他們出手闊綽,想來也生於名門望族,但卻是從來不會自報身份,取了融海之精後,便會直接離開。
    這樣的人,是做生意的最好對象。
    掌櫃笑道:“只是不知道,客人能出得起什麼價格。”
    張京墨冷冷道:“那要看你敢出多少。”
    掌櫃道:“說句老實話,若是客官今日去其他的藏寶閣,恐怕就要失望了,但你進來既然來了我們巨饕,我們便不會讓您失望而歸。”
    張京墨仿佛這才來了興致,懶懶道:“哦?”
    掌櫃又凝視了一下站在張京墨肩上四處亂砍的朱焱,慎重道:“若是沒看錯,客官您肩膀上的這只雀鳥,便是朱焱火種吧?”
    張京墨笑道:“你的眼光倒不錯。”
    掌櫃道:“眼光不好,是做不了我們這行的。”
    張京墨道:“我不想同你繞圈子,若有貨,就開個價,我出得起就拿,出不起就走人,其他的話,也不必多說浪費時間了。”
    掌櫃笑道:“我看客官你也是個爽利人,我也不繞圈子了,融海之精我們的確是有的,但今日卻是不能交給客官你。”
    張京墨面容冷了下來:“為何?”
    掌櫃道:“只因此物太過珍貴,我卻是開不起這個價了。”
    張京墨道:“你開不起,自然有人開的起。”
    掌櫃道:“的確有人開的起,只不過那人現在並不店裡,所以……”
    張京墨不耐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掌櫃道:“一月之後,我們巨饕會舉行一個拍賣會,到時候融海之精便會出現在拍賣會上,若是客官有意,便可拍下。”
    張京墨道:“你說了半天就要說這個?拍賣會在哪裡舉行?”
    掌櫃心道這客人也是心急,他笑了笑:“但這想要參加這拍賣會……卻是需要交納百枚上等靈石作為入場費的。”
    張京墨神色懶懶,在聽到百枚靈石這話的時候,表情也絲毫沒有變化,他道:“你繞了那麼大個圈子,就為了給我說這個?”
    掌櫃苦笑了一下,他哪裡想到眼前這客人如此不耐煩,而在聽到百枚靈石作為入場費的這個要求後,也沒有一點覺的不合理的地方。
    張京墨見掌櫃有些無奈,便開口道:“我之前去過昆侖巔的拍賣會。”
    掌櫃聽到昆侖巔這三個字,眼神一下子就變了,看向張京墨的目光更加的慎重。
    張京墨道:“他們也有入場費。”
    掌櫃已經知道張京墨要說什麼了。
    果不其然,張京墨面露不屑道:“你們的入場費,還不到人家的零頭,為何做出一副害怕我出不起的模樣?”
    掌櫃乾笑兩聲,卻是不知道該如何答了,他遇到過不少客人,這些客人也都是非富即貴,但像張京墨這樣豪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況且昆侖巔這三個字,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也只有身處財富巔峰的大派,才有機會參與其中,知曉一二。
    張京墨也不理會掌櫃接下來想說什麼,便將一個袋子扔到了桌子上,他道:“把黑風木和入場的牌子一起給我。”
    掌櫃慎重的接過那袋子一看,便呼吸一窒,他在袋子裡看到了數千枚上等靈石,即便是減去了入場費,也遠遠超過了黑風木所值的靈石。
    掌櫃也不囉嗦了,見到靈石之後,便又將靈石放到了桌子上,然後起身出去了。
    沒過多久,掌櫃手中拿著一個袋子和一個玉牌走進了屋內,他將袋子和玉牌遞到了張京墨的面前,道:“客官,請檢查一下。”
    張京墨翻了翻袋子,看到了裡面的黑風木。這黑風木自然沒有他師父送他的好,但也算是上了年份不易得來的寶物了。
    見到了自己想要的,張京墨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牌。
    掌櫃道:“客官,這玉牌您可收好了,若是丟了,可不能補的。”
    張京墨掂量著玉牌,道了聲:“你們這裡,只要給了百枚靈石,都能參加那拍賣會?”
    掌櫃苦笑道:“客官,哪會有這樣的事,只有在我們店裡消費了千枚上等靈石以上買賣的人,才能參與進來。”
    張京墨道:“這還差不多。”
    上千枚上等靈石,若是換做第一世的張京墨,恐怕花個一千年賺不到那麼多,但他現在卻是像扔垃圾一樣,隨手拋在桌子上,由此可見……重生這麼多次,還是很有用的。
    張京墨將裝著黑風木的袋子和木牌一齊放進了須彌戒,便起身要往外走。
    那掌櫃見狀,開口道了聲:“客官,若是想拍下那融海之精,您至少要準備萬枚以上的上等靈石。”
    他也是好心,怕張京墨走這一趟走了個空,反而怪罪起了他們巨饕。
    張京墨聽到掌櫃這話,也不回頭,只是不鹹不淡的應了聲好,便直接出門去了。
    掌櫃待張京墨走遠了,才吩咐手下的人,讓他們去查一查,這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張京墨拿到了那玉牌目標算是完成了一半,他出了巨饕之後,尋了家酒樓,住了進去。
    然後一個人點了一桌靈植靈獸做成的菜肴,開始獨自飲酒。
    不過因為不在門派裡,張京墨飲酒卻是十分的節制,他看著屋外飄飄揚揚的雪花,眯起眼睛卻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在等待的一個月裡,張京墨將鯤海的整個集市都逛遍了。其實逛這集市也沒什麼意思,因為前幾世的他早就逛過了,他甚至記得每家店鋪的名字。
    在離拍賣會還有十幾天的時候,張京墨毫不意外的遇到了一個“熟人”。
    那個熟人正和他的僕人一起,在街上挑著零嘴。
    張京墨遠遠便看見了他,也沒有上去打招呼,而是從他身邊走過了。
    熟人挑了幾串糖葫蘆,叫他僕人付了賬,又跑到旁邊的面攤去叫了碗靈穀做成的小面,唏哩呼嚕的吃了起來。
    張京墨嘴角帶上了點笑容,獨自回了酒樓。
    晚上的時候,白天看到的熟人也入住了張京墨所在的酒樓。他倒是和張京墨有幾分相似,一入酒樓便叫了不少的酒和菜,開始大吃大喝起來。只不過張京墨是在自己屋裡,而他是在大堂之上。
    張京墨坐在他旁邊,桌子上擺著一盤剛炒好的黃豆,和一壺溫熱的酒。他往嘴裡緩緩的放著豆子。
    在放到第七十五顆的時候,張京墨聽到了意料之中的聲音,那聲音道:“兄弟,你是個一個人麼?一起喝個酒唄。”
    張京墨轉頭看向了那人。
    那人面容十分的平凡,笑起來還有幾分傻氣,他道:“我叫吳詛爻,你叫啥。”
    張京墨給他回答,他說:“陳白滄。”
    那人道:“好名字。”
    這話張京墨很熟悉,他笑了:“哪裡好。”
    吳詛爻說:“筆劃少,容易寫。”
    這答案張京墨已經聽了無數遍了,他笑容更甚:“的確。”
    於是兩個酒鬼坐到了一起。
    吳詛爻十分的自來熟,他幫張京墨擺好了酒盞,然後倒的滿滿的:“喝!”
    之前遇到吳詛爻的時候,張京墨還沒有這麼喜歡喝酒,所以都是淺嘗輒止。但這一世,張京墨也差不多算得上一個資深酒鬼了,他聞到這酒的香氣,便知這不是凡物,於是端起酒盞,乾淨俐落的一飲而盡。
    吳詛爻了聲好。
    如果張京墨只是第一次遇到吳詛爻,他絕不會在陌生人面前如此的沒有防備,但眼前這人,他已經認識了很久了。甚至在有幾世裡,這人還因為自己丟掉了性命。
    吳詛爻道:“外面的雪可真大。”
    張京墨道:“是啊。”
    吳詛爻道:“若是能在雪中飲酒,便更好了。”
    張京墨聞言,也抬頭朝著窗外看了眼,那大雪果然是紛紛揚揚,如同鵝毛一般,他笑道:“哪裡好了,酒裡落了雪,便淡了。”
    吳詛爻道:“你卻是不知,這雪酒有雪酒的滋味。”
    張京墨笑了笑,並不多言。
    吳詛爻道:“兄弟,我們真的是第一次見面麼?我怎麼覺的你,格外的眼熟啊。”
    張京墨道:“那大概是我長相普通吧。”
    吳詛爻笑道:“你這玩笑不好笑,若你都只是長相普通,可讓我們這些人怎麼活?”他一邊說著,一邊又飲下了滿滿一盞酒。
    吳詛爻的小廝見狀,急忙勸道:“少爺,你可別喝的太急了。”他不像吳詛爻那般,覺的張京墨十分的熟悉,反而覺的眼前這人很是危險,一個勁的灌自家少爺的酒。
    張京墨的手指慢慢的摩挲著溫熱的酒杯,歎了聲:“這酒真好喝。”
    吳詛爻道:“自然是好喝,這酒可是我親自釀的。”
    ……所以離上一次喝到這酒,卻已過去了千年了,張京墨微微眯了眯眼,口中吐出一口寒氣,他道:“吳兄,你來這鯤海,不知是為了何事啊。”
    吳詛爻尷尬的笑了笑,他道:“我啊,是來找我那個不爭氣的妹妹。”
    人沒有變,目的也沒有變,不過張京墨卻打算讓這件事的結局變一變,他輕輕敲了敲酒盞,口中道:“只是不知道,你那妹妹,是個什麼模樣呢?”
 第63章 顧念滄
    </script>    一提到妹妹,吳詛爻臉上的表情便柔和了下來,他道:“我妹妹叫吳凝雨,長得和我有七八分相似。”
    張京墨道:“你來找她?可知道她是在哪裡?”
    吳詛爻搖頭道:“我只知道她嫁到了鯤海邊上,卻是不知道,她嫁給誰了。”
    哥哥不知道妹妹嫁人嫁給了誰,這事情多新鮮,若是其他人,大概會問上兩句,但張京墨卻沒有問,他道:“我也是初來此地,並不能幫上你什麼忙。”
    吳詛爻笑道:“無礙。”
    張京墨的手指在木桌上輕輕的敲著,若是讓陸鬼臼看見了,就知道他師父又在煩惱了。
    吳詛爻帶來的的確是好酒,張京墨喝了幾盞臉上便浮起了紅暈,但他目光依舊十分清澈,卻是道:“吳兄,在下恐怕不能多飲了。”
    吳詛爻點頭笑道:“不必勉強。”他酒量比張京墨好了許多,這些靈酒也大半進了他的肚子。但酒入愁腸,終究是有幾分醉人,吳詛爻的眼神也沒有剛才那麼清冽,顯得有些朦朧了。
    站在一旁的小廝倒是十分盡職盡責,道:“少爺,您喝的差不多就行了吧,可千萬別喝醉了。”
    吳詛爻懶懶道:“你這小東西,一天到晚就盯著我做這做那。”
    小廝嘟囔道:“我可不敢管少爺。”
    張京墨自然也注意到了,小廝那並不善意的眼神。畢竟在那小廝眼裡,張京墨這個突然出現的路人,實在算不上什麼好人。
    張京墨也不辯解,見天色已經不早,便起身告辭。
    吳詛爻道:“冒昧的問一句,陳兄來這鯤海邊上,所為何事?”
    張京墨道:“尋一物。”
    吳詛爻笑道:“那我們倒是巧了。”
    張京墨並沒有說出自己要找什麼東西,吳詛爻也沒有要問的意思,兩人均默契的相遇,又默契的分開了。
    張京墨獨自一人回到了屋內,這時窗外飛進了一隻雀鳥,停在了張京墨的肩膀上,卻是那朱焱找食回來了。
    張京墨摸了摸朱焱那黃色的尖喙,自言自語道:“你說我,到底是幫還是不幫呢。”
    吳詛爻此行的確是來找他的妹妹的,而他妹妹也的確是嫁到了鯤海邊上,只不過她嫁的人,卻是海中的海神。
    鯤海之濱向來有以人祭祀海神的傳統,當年吳詛爻也尋了他妹妹許久,最後卻是得知,他那練氣期的妹妹,早已被沉了海。
    因為這件事,張京墨也是第一次看到吳詛爻憤怒的表情。之後,吳詛爻提了劍獨自去尋仇,以金丹期的修為,竟是連挑了鯤海邊上的數個門派都未曾落敗。
    若是前幾世的張京墨,大概並不會考慮改變這件事的軌跡,因為有了妹妹的死,吳詛爻才被刺激不斷的發奮變強,但他變得越強,就越是痛苦,因為他最在乎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這一世,張京墨卻想做出不同的選擇。
    他這麼想著,面前便出現了一個女子窈窕的身影,這女子和吳詛爻有幾分相似,神態嬌憨,正朝著他甜甜的笑著。
    接著,張京墨從須彌戒裡,取出了一朵層層疊疊的花朵——這花是陸鬼臼同巨鹿角一齊送他的萬象花,這花朵十分小巧,花瓣卻是層層疊疊足有百層之多。萬象花是煉丹的好材料,然而正如它的名字,它還有一個作用,便是將幻象變成實物。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幻象都可以變成實物,以張京墨的修為,現在最多不過是變出一個普通人罷。
    隨著萬象花的花瓣掉落,女子的神態也越發的活靈活現,她時而嬌笑,時而哭泣,每個動作神態,都同人類並無二致。
    甚至她身上透出的氣息,也是煉氣期修為,只不過這種氣息,只是一種假像。
    或許是眼前的女子太過真實,張京墨原本已經做下的決定,卻有些動搖了,他輕聲道:“你說,我到底是對,還是錯。”
    到底是要活在假像的快樂中,還是品嘗真實的痛苦。
    朱焱並不能回答張京墨的話,它歪了歪腦袋,飛到了那女子的身上,然後啾啾叫了起來。
    張京墨沉默了許久,卻是道:“若是我錯了,那便錯了吧。”
    吳詛爻同他從秘境之中出來之後,便得知了他妹妹死去的消息,從此之後,他的下半生都活在了復仇了痛苦之中。
    張京墨甚至有時候會懷疑,比起這樣的結果,可能吳詛爻會更加願意死在秘境之中,永遠也不用知道真相。
    張京墨道:“這是我第一次多管閒事。”
    朱焱啄了兩下女子的長髮。
    張京墨歎道:“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若是他真的錯了,那便錯了吧。
    隨著張京墨的話語,那女子緩緩的沖他行了個禮,道:“吳凝雨有禮了。”
    張京墨淡淡道:“去吧,你已搬離了鯤海之濱,聽聞哥哥到處尋找,才回到此地,你的丈夫也是個普通的修士,此時已經出外遊歷,家中只剩下了你一人。”
    吳凝雨言笑晏晏,她道了聲好,便緩步走出了屋子。
    張京墨這才慢慢閉上了雙眼。
    沒過幾日,便傳來了吳詛爻找到他妹妹的消息。
    吳詛爻找到他妹妹後,便喝的大醉,喝醉之後,口中哽咽著說著他想她,見到她過的好,他便放心了。
    吳凝雨臉上依舊是淡淡的微笑,她說:“哥哥,我同你一樣,若是你過的好,我便放心了。”
    吳詛爻又說,他當日不告而別,並不是生她的氣了,而是想變得更強,這樣才能保護這個家。但他走後,又覺的不混出個名堂不敢回家,這一拖,便是幾百年的時間。
    吳凝雨只是道:“哥哥,我不怪你。”
    吳詛爻說了好多他們過去的事,他說他們父母去的早,兄妹相依為命。他說他們兄妹好不容易踏上仙途,可她卻走上了歧途,他又說還好她迷途知返……
    接下來的話,張京墨便沒有再繼續聽下去了。萬象花那裡的情形,都會傳到他的面前,他看到了一個在他面前完全不同的吳詛爻。
    但張京墨並不覺的高興。
    雪越下越大了,張京墨站在屋子裡的窗戶上,朝著茫茫大海望去。也不知道門派裡於焚有沒有又開始喝酒,他師兄和徒弟相處的如何,陸鬼臼……陸鬼臼……有沒有,好好的修煉。
    朱焱用頭蹭了蹭張京墨的臉頰,似乎是覺的他的臉頰太過冰冷,便從口中吐出一團火焰,懸浮在張京墨一側替他烤著。
    張京墨笑道:“小東西,你倒是會看眼色。”他說著,便又取了顆丹藥,喂給了朱焱。
    朱焱吃了丹藥更是高興,它撲打著翅膀,在張京墨的周圍飛上飛下。
    張京墨抬頭望了眼黑沉沉的天空,淡淡道了聲:“快要變天了。”
    一月的時間,轉瞬而至。
    巨饕的拍賣會,即將開始了。
    這一個月裡,張京墨都沒怎麼出過門,幾乎都在房內修煉。
    距離拍賣會還有三天時間的時候,巨饕派人給張京墨遞了帖子,那帖子上有拍賣會的具體時間和地點,還有一部分拍賣物品的名單。
    融海之精,就在上面。
    張京墨對這份名單卻是不太在意,只是看了一眼,便隨手扔到了旁邊。
    拍賣會當日,張京墨早早的起來了,他到了樓下找了張桌子便開始吃起早飯。
    正巧吳詛爻從樓下走下,他見到張京墨還同他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接著便出門去了……想來也是找他妹妹去了吧。
    張京墨慢慢的喝完了碗裡的最後一口粥。
    巨饕的拍賣地點,是在海上,雖然離內陸並不遠,但也要飛上半個時辰。
    張京墨到達那裡時,拍賣正好快要開始。
    站在門口的侍者從張京墨手裡接過玉牌和請帖後,便遞給了張京墨一個面具,然後交由另一人領著張京墨進了屋內。
    那人將張京墨帶到了位置上,並為他準備好了茶點,然後輕聲道:“若是有您看上的東西,舉牌子便可。”
    張京墨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便坐到了位置上,然後拋給了領路人一塊靈石。
    那人接到靈石,神色倒也沒什麼變化,只是口中道了聲:“謝謝客官打賞。”
    張京墨微微頷首。
    那人見張京墨坐定,便緩步的退了下去,然後為張京墨拉上了包廂的簾子。
    巨饕的拍賣會,每一個買家都有一個單獨的包廂。張京墨包廂的位置並不靠前,想來在這裡也算不上貴客,他沒有碰茶水和點心,而是將目光放到了此時還空無一物的拍賣臺上。
    並不敢讓客人等太久,拍賣準時開始了。
    “此物名為朝夕,千年只會開放一次……”拍賣師是個戴著面具的男子,氣度不凡,聲音也充滿了磁性,他介紹著場中的拍賣物,完美的把控著節奏。
    張京墨對這些東西都沒有什麼興趣,於是便安靜的看著。
    在這間屋子裡的客人,都非富即貴,一擲千金,向來都是常態。
    一滴融海之精須得萬枚靈石,這也是巨饕的壓軸之物,張京墨的須彌戒裡,的確是有萬枚上等靈石的,但他卻並不打算用這些靈石來換取一滴融海之精。
    事實上,他來這裡,是另有目的。
    拍賣進行了一半,便休息了半個時辰,期間有人進來倒茶水,那人見到張京墨桌上的東西一點沒動,也不驚訝。只是默默的換了杯熱茶,也將涼了的點心換成了熱的。
    很快就開始了下半場的拍賣。
    若論價值,上半場的拍賣,只能稱作是抛磚引玉,因為下半場拍賣的東西,起價便是一千上等靈石。
    這些東西無一不是奇珍異寶,有珍貴的材料,有厲害的符籙,有剛煉製的武器,甚至還有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無一不是長相貌美,體質特殊。有的修者會將這些人買回去當做爐鼎,幫助修行。
    張京墨對這些旁門左道,向來沒什麼興趣的,他的眼睛一直閉著,直到拍賣師的口中,吐出了三個字:“敦煌燈”
    敦煌燈是件非常雞肋的法寶,它可以在任何條件下燃燒,無論是深海,還是虛空,但它燃燒的前提,是有靈氣作為支撐,這就非常的雞肋了。
    如果有靈氣,為什麼不自己點靈火,要去依賴你這只燈?
    但即便它是雞肋,因為它長久的年代和特殊的歷史,卻還是能值得上千枚靈石這個價格。
    若是當年的張京墨,恐怕對著燈不會有一點的興趣,但是現在,他卻是沖著這燈來的。
    對敦煌燈有興趣的人並不多,其中叫價的,大部分是喜歡收藏歷史物件的。但收藏品和需要品卻是不同,若是花上太多的靈石,就得不償失了。
    張京墨並不想惹人注意,他加價加的非常謹慎,表現的對著鐘有點意思,但又不是特別的想要。
    到了最後加價的人只剩下了兩個,張京墨以兩千五百枚靈石的價格,壓倒了那個賣家,拿下了這敦煌燈。
    在拍賣師木槌落下的時候,張京墨的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其實他已經拍賣過這敦煌燈很多次了,而敦煌燈的價格也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有的時候高,有的時候低,低的時候底價便能拿下,高的時候,甚至到了三四千枚靈石。
    兩千五百枚,完全在張京墨的接受範圍內。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張京墨心情也好了起來。
    拍賣會上並未因為張京墨拿下敦煌燈掀起任何的波瀾,平靜的繼續了下去。
    一樣樣的拍賣品均都尋到了主人,很快便到了最後一件——融海之精。
    這物一出,屋子裡的氣氛都變得緊張了起來,拍賣師也察覺了這種氣氛,他倒也不緊張,笑道:“看來大家都對這融海之精,勢在必得啊。”
    台下一片寂靜,並沒有人應和。
    拍賣師又笑道:“相必大家已經十分瞭解此物,我再多說些什麼,反而要惹人嫌了,同往年一樣,七千枚上等靈石起拍,每一次加價不可少於五百枚。”
    他話語剛才落下,便有人舉起了牌子。
    融海之精的確珍貴,但這東西,對張京墨的吸引卻並不大,然而他對外宣稱自己是沖著此物而來,再怎麼樣也要舉幾次牌子,裝裝樣子。
    當價格到了一萬五千多枚的時候,張京墨就把手中的牌子放下了。
    又經過幾次舉牌子,融海之精最終以兩萬三千枚靈石的價格落入了六號包廂的手手中。得到此物之人,自是興奮異常,而沒有能買到這東西的人,卻是一派死氣沉沉。伴隨著融海之精拍賣的成功,整個個會場的氣氛也到達了高丨潮,在張京墨的記憶裡,這次拍賣應該結束了。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拍賣師便開口宣佈拍賣會結束,讓拍到東西的顧客,憑著牌子去後面付款領取貨物。
    張京墨站起來,正欲去拍賣會後場領取敦煌燈,卻見屋外走進一人,那人道:“請問是陳公子麼?”
    張京墨心中一動,面上表情卻不變,他道:“嗯?”
    那人道:“我們主人,想邀您一敘。”
    ——這是張京墨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他來過這拍賣會很多次了,每次都是買完走人,從未遇到過有人邀請他去說些什麼。
    有變化,對於張京墨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這意味著事情很有可能脫離他的掌控,他淡淡道:“我並不認識你主人。”
    那人聞言,卻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們主人,想邀您一敘。”
    張京墨冷笑一聲:“你們主人倒是好大的面子,叫我去,我就必須去?”
    那人沉默的看著張京墨,居然不說話了。
    張京墨呵笑一聲,便直接跨步走出了包廂內,然而他腳步剛踏出包廂,便頓住了——他感覺有人盯著他,並且這個人,很強。
    站在張京墨身後那人並沒有存在感,仿佛傀儡一般,口中毫無感情道:“我們主人,想邀您一敘。”
    張京墨默默握緊了拳頭:“帶路。”
    無奈之下,張京墨只能跟著僕人走了,雖然他十分不情願,但在這實力為尊的世界裡,從來都是拳頭說話。
    因為是被強迫的,張京墨心情並不好,他也不像往常那般遮掩,反而故意表露了自己的情緒。
    張京墨跟著那人在屋內穿行了許久後,才停在一扇木門面前。
    那木門之內傳來男女嬉笑的聲音,張京墨的臉色更加黑了。
    僕人卻像是完全注意不到張京墨的表情,抬手輕敲了敲門,道了聲:“主人,陳公子來了。”
    他話說完,屋內安靜了片刻,一個男聲響起:“進來吧。”
    那僕人聞言,才推開了木門,然後朝著張京墨做了個請的姿勢。
    門一打開,張京墨便聞到了濃濃的胭脂香氣,他緩步走入,卻是看到了一片紅紗薄帳。
    只是一眼,張京墨便確定這“主人”絕對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紅紗薄帳之中,女子的嬌笑聲仿若就在耳旁,張京墨走了幾步,才發現這紅紗竟是一個小小的陣法。
    若是不知緣由的人走在其中,恐怕沒走多久便會暈頭轉向。
    張京墨察覺了其中奧妙,便索性停下了腳步。
    屋內之人,見張京墨不動,便開口笑道:“怎麼不走了?過來啊。”這男聲倒也好聽,只不過在這胭脂氣濃郁的屋子裡,反而有點惹人厭煩。
    至少張京墨現在的心情,十分不好。本該到手的敦煌燈沒拿到,還被這個莫名其妙的人請了過來。
    張京墨冷冷道:“這便是你們巨饕的待客之道?”
    聞言,那男聲朗聲大笑起來,紅紗翻滾,片刻後,張京墨面前出現了一赤丨裸著上身的男子。
    這男子面容英俊,一雙桃花眼格外的勾人,他裸丨著上身,光著腳,幾步便走到了張京墨的面前。
    然後他說:“陳白滄對吧?”
    張京墨淡淡的嗯了一聲。
    那人卻是伸出一隻手捏住了張京墨的下巴,道:“我倒想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麼魅力,讓我父親找了那麼久。”
    張京墨:“……”啥?
    那人上下打量了張京墨一番,似乎並未發現什麼引人注目的地方,於是笑容更冷:“你用法術遮掩了自己的面容?”
    張京墨:“……”
    那人道:“陳白滄,你可還記得,顧沉疆這個名字?”
    張京墨:“……”似乎是有點耳熟?
    那人見張京墨還是一臉茫然,眼神裡透出憤怒的味道,他道:“也對,當年我父親,不過是一介凡人,怎麼配得上你這仙家子弟,你恐怕連他的名字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張京墨一把打開了那人捏著自己下巴的手,認真的思考了片刻,才隱約想起了這個名字,但他還是裝作一副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模樣:“你到底在說什麼,不知所謂。”
    那人笑道:“裝吧,你就裝吧,你可知道我手上有一法寶,其他的沒什麼用處,唯一的用處便是尋人,就算是那人化作了灰,我也能將灰找出來。”
    張京墨:“……”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眼前這人笑的無比燦爛,但眼神之中,實則並無笑意,他冷冷道:“我叫顧念滄,是顧沉疆的兒子。”

    張京墨:“……”他竟是少見的想罵句髒話。
    顧念滄道:“為父親因為你瘋了,你倒逍遙了百年。”
    經顧念滄這麼一提醒,張京墨才猛地想起,他留在顧沉疆身邊的□□竟是還沒有回來,他事情太多一時間居然是完全忘記了這茬。□□未回,張京墨自是不知道這百年間顧沉疆和顧沉扇發生了什麼,他也不知道,百年時間,怎麼就冒出來個名叫顧念滄的人士。
    然而最糟糕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張京墨在這個自稱顧念滄的人身上,隱約嗅到了魔氣的味道。
    他已經有了七分把握,眼前之人,並不非修道,而是在修魔。
    顧念滄道:“我父親想你想的發狂,想來也是嘗了你的味道,既然你味道那麼好,便也由我來嘗嘗吧。”
    他說著,竟是就要對張京墨動起手來。
    張京墨怎麼會由他所願,他面色一冷,直接喚出了朱焱,朱焱嘴一張,便毫不客氣的朝著周圍的紅紗薄帳便噴出了熊熊的火焰。
 第64章 舊事淵源
    </script>    張京墨的脾氣,其實算不得太好。
    不然他也不會因為陸鬼臼對他做了那些事,便記仇記了好幾世。而由於陸鬼臼的原因,張京墨也不喜歡他人對自己動手動腳,也因此在面對顧念滄滿懷惡意的調笑時,他沒有給顧念滄留下任何面子。
    之前在拍賣場,張京墨感受到了一股十分有壓迫感的視線,但眼前的顧念滄不過築基期修為,顯然並不是那視線的主人。
    一口朱焱的至陽靈火,很快便將整個屋子點燃了。
    顧念滄站在火焰之中,看向張京墨的表情異常的冷漠,他道:“我父親,竟是會把所有希望放到你這麼個人身上,聽聞你還去過昆侖巔,不知到底是哪個門派的小少爺。”
    張京墨並不知顧念滄所言何意,他也不關心,他手一揮,屋內的靈火便更加的旺盛,轉瞬間就要將整間屋子付之一炬。
    顧念滄冷聲道:“你找死。”他說著,便抖出一條几長的長綾,那長綾色黑如墨,散發著一股詭譎的香氣,張京墨只吸了一口,便察覺不對,迅速用靈氣封閉了五竅。
    顧念滄隨即便持著長綾攻了過來,張京墨左挪右閃,兩人從屋內打到了屋外。
    巨饕的拍賣地點是在近海,此時天色已暗,並未有什麼人,打鬥的兩人,一時間竟是沒被他人發現。
    張京墨並不想戀戰。畢竟巨饕所在的鯤海,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張京墨作為一個外來人,怎麼打都吃虧。
    他口中低喝一聲,身上的靈氣猛漲。
    顧念滄一時不察,被張京墨的劍氣傷到了肩膀,他定定的看了張京墨幾眼,才笑道:“你竟然已是金丹修為。”
    張京墨一句話也不回,攻勢卻是更猛。
    顧念滄是築基後期的修為,原本以為欺負一個築基中期的陳白滄,已是足夠了。但是沒想到眼前之人居然隱藏了實力,再加上張京墨實戰經驗豐富,顧念滄在張京墨的攻勢下,居然節節敗退。
    張京墨手下沒有留情,只求速戰速決。
    然而顧念滄身上受的傷越多,他的笑容竟是越發燦爛,只不過這笑容之中,卻夾雜著惡毒的味道,他道:“陳白滄——我記住你了。”
    他話語落下,張京墨一劍便要從他的胸口穿過去。顧念滄手中的黑綾擋住了張京墨的一劍,卻是被直接斬斷,他又是後退了幾步,口中陰森道:“你居然如此無情。”
    張京墨此時很想對著眼前這人直言一句:你是不是有病?他張京墨對不起的人多的去了,但裡面卻是絕對不會包括顧沉扇和顧沉疆。
    更不用說,眼前這個未曾見過一面,一出現就處處找張京墨麻煩的顧念滄——還有這個莫名其妙的名字,顧念滄?張京墨萬分慶倖自己沒有告訴顧沉疆自己的真名,不然他估計要被活活噁心死。
    張京墨並不想回應顧念滄一句話,他只想抓緊時間把眼前這個人一劍剁了。但這種想法顯然並不符合實際,因為之前張京墨在拍賣會上感覺到的強烈視線,張京墨又感覺了。而且這一次,這道目光,看向張京墨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
    張京墨眼神微沉,手中的動作卻是停了下來,他冷冷道:“出來吧。”這三個字一出口,張京墨便猛地拔高了身形,只見他原本所在之處,竟是有一排密密麻麻的靈劍刺來,這些靈劍不過手指大笑,粗粗數去,卻是有百把之多。
    張京墨見到這劍陣,心中一動,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他猜到了來者的身份,臉上原本緊張的表情,卻是冷靜了下來,口中道了聲:“大衍府?”
    片刻後,張京墨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女子,這女子容貌和顧念滄有幾分相似,顯然有血緣關係。
    她沒想到張京墨一口便喊出了她的身份,表情並不好看。
    張京墨臉上掛上了假笑,朝著面前女子行了個禮,道:“白滄卻是不知道大衍府的前輩在此,只是白滄有些好奇,堂堂大衍府,竟是也出了魔修?”
    那女子冷冷道:“你在胡說什麼,誰是魔修?小子,說話小心些,不然仔細了你的舌頭。”

    張京墨面無表情道:“哦,或許是白滄看錯了。”
    顧念滄渾身是張京墨刺的傷,這會兒竟也不哭訴,反而滿面笑容,他道:“祖祖,你把他四肢剁了,送我可好?”
    聽到這句話,張京墨的眼神更冷。
    那杯顧念滄稱作祖祖的女子,卻是以一種格外慈愛的眼神看著顧念滄,她道:“這次不行,下次可好?”
    顧念滄似有些不滿:“祖祖,你之前答應我的。”
    女子道:“聽話。”之前張京墨在她眼裡的修為不過築基,以她金丹後期的修為捏死一個築基修士還不跟捏死個蟲子似得,所以就一口答應了下來。但現在張京墨卻是暴露出金丹中期的修為,雖然她還是不懼,但因為一些原因,她並不想此時在鯤海邊上惹起戰火。
    張京墨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但看向顧念滄的眼神裡,卻是一片冰冷。
    顧念滄道:“祖詛,那你要放他走嗎?他已經知道我……”
    女人打斷了顧念滄的話:“他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她轉過頭,面無表情的對張京墨道了聲,“對麼?”
    若是在平時,張京墨肯定會對著女人嘲諷一通。以他現在的修為,除非元嬰老怪,都有一戰之力。在他猜到了女子的宗門之後,便估量自己有七分把握拿下。
    但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暫時忍下這口氣,也未嘗不可。
    於是張京墨故作氣惱道:“你說我沒看見,便沒看見?”
    那女子對張京墨似乎十分的不屑,她道:“不然你想如何?”
    張京墨口中囁嚅半晌,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完美的表現出了一個想要爭些面子,又害怕誇下海口收拾不了的形象。
    女子見狀,眼神中的不屑更深:“說啊。”
    張京墨又是猶豫了片刻,卻像是忽的想起了什麼,他故意道:“我來這巨饕是為了買東西的!我之前拍下的那敦煌燈,你還沒給我呢,若是你給我了,我、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女子冷冷道:“東西可以給你,但你要發下因果誓言,今日你見到之事,不可外傳。”
    張京墨不滿的點了點頭。
    女子道:“把燈給他。”
    顧念滄受了傷,臉上略顯蒼白,但他倒也有眼色,看出自己祖祖心情不妙。於是他心中雖有不忿,但還是喚人將那敦煌燈取了過來。
    張京墨從僕人手裡接過燈,又發了因果誓言,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了。
    顧念滄盯著張京墨的背影,眼神陰沉無比。
    女子安撫道:“這段時間,門派之內探查出鯤海之濱有秘境出現的徵兆,暫時不宜在此動武,況且若是你修魔的事情被他傳了出去,雖無大礙,但還是會有些影響。”
    顧念滄道:“祖祖,我什麼時候,修為能夠超過他?”
    女子笑道:“乖孫莫急,你的修習之道,五百年後,修為便能壓下這陳白滄。”——前提是陳白滄不再突破。
    但想來這陳白滄才不過金丹中期修為,五百年怎麼也不可能結嬰。
    顧念滄道:“五百年?太久了……”
    女子道:“五百年,太短了。”她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顧念滄沉默的看著張京墨離去的方向,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京墨躲過了一場惡戰,他將那敦煌燈放到了須彌戒裡,在離開海上,回到了酒樓之後,便運氣一絲靈氣,探查他留下的分丨身所在。
    然而和他預料的差不多,他留在顧沉疆和顧沉扇身邊的分丨身,卻是已經沒有了回應——這和之前的一百二十多世完全不同,之前的一百二十多世裡,只要張京墨留下了分丨身,幾十年後,它都會回到張京墨的身邊,並且帶來關於顧沉疆和顧沉扇壽終正寢的消息。
    可是這一世,卻沒有。
    而張京墨因為陸鬼臼的緣故,卻是忽略了一個小小的細節。
    還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在張京墨一心一意的想要調丨教陸鬼臼後,他的人生之中,便是出現了許多不可控制的變化。
    被枯禪穀的天麓抓去也就罷了,竟是還出來了個名叫顧念滄的魔修,張京墨知道這事情變化肯定和他有關係,但是一時間,又把握不清事情的脈絡。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反正早晚那兩人,也是要找上門來的。
    張京墨在屋子裡布下了陣法,然後才取出了須彌戒裡的敦煌燈。
    這敦煌燈的模樣,十分古樸,上面雕刻著一個個栩栩如生的神女,這些神女均都手持樂器,雖拇指大小,神態動作卻都栩栩如生,仿佛要從這燈上飛下來一般。
    張京墨看到這燈,想到自己省下了千枚靈石,心情總算是好了些。他讓朱焱吐出一團靈火,將燈芯點燃了。
    敦煌燈無需燈油,只要有靈氣,便會一直燃燒。
    張京墨手中持著敦煌燈,待它燈芯被朱焱之火點燃後,手中便開始用力,竟是要將這盞不知什麼材質做成的燈直接捏碎。
    伴隨著張京墨的用力,敦煌燈的燈芯閃爍了幾下,張京墨見狀卻是送了幾分力道,待燈芯上的火焰再次穩定後,才又開始加力。
    隨著張京墨的力道一分分的加重,那敦煌燈上開始出現條條裂痕,隨後便發出一聲輕響,燈身竟是直接碎了。
    然而燈身碎裂之後,敦煌燈的燈芯居然還在燃燒,張京墨輕輕的將燈身一塊塊的取下,很快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把鑰匙,一把細細小小的銅鑰匙。鑰匙之上纏繞著一根燈芯,而那燈芯,依舊在緩緩的燃燒。
    燈身碎裂之後,燈芯燃燒的速度變快了許多,沒多久一根燈芯便徹底的燃燒成了灰燼,只剩下了那把小小的,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銅鑰匙。
    張京墨將鑰匙放進了須彌戒裡,然後用朱焱之火把碎掉的燈身一把火點了。
    朱焱對被燃盡的燈身灰燼似乎很有興趣,直接站在地上腦袋一點一點的啄食灰燼。
    張京墨由它去了,腦子裡,開始思考其他的事。
    顧念滄的稱為祖祖的女人,是大衍宗的門下的弟子。她既然有金丹後期的修為,想來在大衍宗的地位也不低。
    既然地位不低,那她也肯定知道這鯤海之濱,秘境將現的事。張京墨之所以知道她暫時不會對自己下手,便是他十分清楚,一個秘境,對於一個修士,乃至於一個門派到底有多重要。

    而開啟這秘境的鑰匙,現在卻是落到了他的手上。
    張京墨待朱焱將灰燼啄食乾淨之後,才又出了屋。
    他一出去,便遇到了滿臉笑容的吳詛爻,吳詛爻見張京墨神色不虞,開口笑道:“陳兄,心情不好嗎?怎麼臉色這般難看?”
    張京墨淡淡道:“怎麼?你心情很好?”
    吳詛爻道:“自然是好了。”他笑了笑,神色卻又落寞了下來,他道,“我妹妹要出外遊歷,卻是死活不肯帶我。”
    張京墨道:“帶上你算什麼遊歷。”
    吳詛爻歎了口氣:“也對,唉,這孩子長大了……”
    張京墨臉上笑了笑,然而那笑容卻未及眼底。吳詛爻並不會知道,此時他同他妹妹見面的,已是最後一面了。
    萬象花只有一朵,時效也很短,哄了吳詛爻這一次,大概是沒有下一次了。
    但在吳詛爻的眼裡,他的妹妹至少還活著,沒有被像塊石頭似得沉了海。人嘛,只要有期望的事,便是有希望的。
    張京墨想到這裡,眼神便柔和了下來,他道:“今天又下雪了,來陪我喝杯酒?”
    吳詛爻道:“行!一起喝酒去!”
    這兩個酒鬼說走就走,直接下了樓便喚了些小菜。這次輪到張京墨從須彌戒裡掏出了靈酒,擺到了桌子上。
    喝上了酒,張京墨狀似無意的問了句:“聽說這鯤海邊上,有不少的門派?”
    吳詛爻道:“是的,大大小小的門派倒是不少,搞的我找人都找了半天。”
    張京墨道:“你可聽說過大衍宗?”
    吳詛爻往嘴裡放了口菜,含糊道:“自然是知道的,怎麼了?”
    張京墨道:“沒事,就是對這個門派有些好奇,隨便問問。”
    吳詛爻道:“嗯……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聽說他們門派出了個天才,百歲築基和淩虛派倒是有的一拼了。”
    張京墨笑了笑。
    吳詛爻又道:“不過我這裡,倒是有些私底下的消息……”
    張京墨道:“哦?不值當講不當講?”
    吳詛爻道:“這消息知道的人其實也挺多,但是大家都沒拿到明面上來說,你可知道幾十年前,趙國的萬人屠事件?”
    張京墨臉上一變,隱約抓到了什麼。
    吳詛爻只是低頭喝酒,並未注意張京墨的臉色變了,他道:“枯禪穀的那兩個瘋子,為了煉丹足足殺了十萬人,十萬人啊……趙國就這麼毀了。”
    張京墨:“……”
    吳詛爻道:“聽聞趙國皇族,被生生虐殺,最後的遺子,卻是被大衍宗的顧姓長老救了回去,那遺子,便是大衍宗現在的這個天才。”
    張京墨握緊了手中的酒杯。
    吳詛爻又道:“唉,他們皇族其實一直有仙途血脈,但是因為年代久遠,卻是關係越來越淡,但關係再淡,也是自己的子孫啊,若是過的好就罷了,卻遇到了這種事,就算是換做我,也絕對不會同枯禪穀善了。”
    張京墨聲音有些乾澀,他想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
    吳詛爻道:“好在上天有眼,那枯禪穀的天奉沒活過一年年便又死了,這幾日又傳來消息,說那天菀也行蹤不明。”
    張京墨聽到這裡,才了聲:“吳兄的消息,倒也靈通。”
    吳詛爻道:“我這人,沒什麼其他的愛好,就是喜歡走南闖北,也是結交了不少朋友,知道消息的速度也快了點,但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張京墨飲盡了杯中的酒。
    吳詛爻道:“陳兄,你的臉色,為何這麼難看?”
    張京墨苦笑道:“大概是太累了吧。”
    吳詛爻道:“累了便去休息吧,我看你精神也不好,一人出門在外,可要小心些身體。”
    他說完這話,便看見他的小廝從門外抱了一大堆的東西走進來,見到吳詛爻還在喝酒,眉頭皺起道:“少爺,你怎麼又喝上了,小姐這才走幾天呢,小心我同她告你的狀。”
    吳詛爻道:“哎哎,別啊,我不喝了,這就不喝了。”他說著便把杯子裡的酒一口喝了乾淨,然後朝著張京墨笑道:“陳兄,你房間在哪,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張京墨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便可。”他說完,也沒有給吳詛爻說話的機會,便又起身回了房。
    回房之後,張京墨靜坐了許久,才將這件事捋清楚了。
    之前的一百二十多世裡,天菀和天麓並沒有找張京墨煉丹,這也意味著,天菀並不用急著尋到那萬人魂魄煉出的陰珠。
    雖然有幾世裡,天菀還是殺了那麼多的人,但因為時間出現了變化,她屠殺的地點也出現了變化。
    其中,並不包括顧沉疆和顧沉扇所在的趙國。
    十萬人——十萬的冤魂,張京墨一閉眼便想起了那打開的陰魔窟裡冤魂陣陣的慘叫,他只覺的胸中鬱積,一時間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之前便說過,張京墨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他不喜歡天菀,能陰她一把就陰她一把,但他也從未想過去阻止天菀屠殺平民之時。張京墨一是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二是清楚,他就算阻止了,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張京墨幽幽的歎了口氣,心道這真是報應。顧念滄恨他,也是應該的——這的確是他造的孽。只不過顧念滄卻是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他只知道他的父親在臨死之前,都心心念念的想著找到陳白滄,找到那個曾經帶給他奇跡的小道士,想要再次獲得一次救贖。
    然而結局卻讓顧氏兄妹失望,他們並沒能找到陳白滄,也沒有獲救。而張京墨留下的分丨身並不能抵擋天菀的手段,或許連回來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接消散了。
    而那時的張京墨,卻身陷枯禪穀,並未察覺異樣。
    朱焱見張京墨不太高興,又啾啾的叫了起來,還跳到了張京墨的腦袋上,開始啄張京墨的頭髮。
    張京墨沒動,若是此時有他人看見,便會發現張京墨臉上是滿滿的倦意。
    他說:“我累了。”
    無人應會。
    他又說:“陸鬼臼,若是這一世再不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說完話,又是長歎一聲,然後從須彌戒裡,取出了那枚小巧的鑰匙。張京墨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鑰匙,歎道:“又要進去了——這一次,是第幾回了?”
    他說完這話,便將鑰匙捏緊,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十幾日後,張京墨邀吳詛爻一起出海。
    吳詛爻問張京墨出海是要幹什麼。
    張京墨說他想要找近海裡的一種靈獸,想讓吳詛爻幫他個忙。
    吳詛爻聽到這話,便一口應下了,他對張京墨的印象很不錯,這段時間身在異鄉的兩人經常結伴喝酒,也算是結下了一段情誼。
    張京墨和吳詛爻出海那天,雪停了,天空中的太陽看起來有幾分奇怪。
    吳詛爻疑惑道:“這太陽的光,怎麼看起來是火紅色的呢。”
    張京墨抬頭看了看,便淡淡道:“太陽的光,不是一直都是火紅色麼。”
    吳詛爻道:“不是這個意思,這紅的有點太奇怪了吧。”他說著,便伸手重重的揉了揉眼睛。
    張京墨笑道:“你是不是昨日又喝酒了,今天還沒醒呢。”
    吳詛爻見周圍的人都沒對這太陽沒什麼反應,於是便嘟囔了一聲,沒有繼續糾結了。
    但張京墨卻是知道,太陽的光的確和往日不同,是如同火焰一般的紅色,而能看到這個景象的人,整個鯤海之濱,絕不超過五個。
    吳詛爻和他,就已占了兩個。
 第65章 上古秘境
    在火紅色的陽光籠罩下,張京墨和吳詛爻到了海上。
    此時正值寒冬,臨近岸邊的海水凍結了不少,吳詛爻問張京墨到底想尋何種靈獸。張京墨道:“是一種名為瑞的魚。”
    吳詛爻道:“哦,我知道這瑞魚,若是春天這魚倒也好找,現在正值嚴冬,恐怕是要找一陣子了。”
    張京墨點頭笑道:“麻煩你了。”
    吳詛爻道:“客氣什麼,不過是個小忙。”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朝未凍結的海域飛去。
    張京墨察覺到周圍有其他修士的氣息,想來便是那大衍宗出來尋秘境入口的弟子。
    吳詛爻疑惑道:“這裡怎麼有那麼多人?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張京墨道:“我也不知。”
    二人言語之際,天空中太陽卻是越發的紅了起來,投射出火紅色陽光,竟是讓周圍都蒙上了一層淡紅色。
    吳詛爻又揉了揉眼睛,疑惑道:“白滄,你真的沒看到太陽變紅了麼?”
    張京墨雖然也看到了,但他還是道:“什麼紅色?你眼睛是不是不舒服?”
    吳詛爻嘟囔了句:“難道是我眼睛壞了……”
    張京墨朝前面望了一眼:“我好像在那邊看到瑞魚了。”
    吳詛爻道:“那過去瞧瞧唄。”
    兩人已經離開了結冰的海域,腳下的海水水波浮動,顏色有些發黑,看起來深不見底。
    吳詛爻跟著張京墨又朝著不遠處飛了一會兒,但並未發現瑞魚的蹤跡。
    張京墨在心中掐算著方位,知道時機差不多,地點也差不多了。
    吳詛爻並不知張京墨所想,還在認認真真的用靈氣探查海洋,然而令他疑惑的是,這海中並無瑞魚的蹤跡,不但沒有瑞魚,連其他普通的魚類都沒有。
    張京墨忽的道:“那邊好像有人來了。”
    吳詛爻來不及細想,便聞聲抬頭,卻見兩個穿著大衍宗道服的修者正在朝此處飛來,吳詛爻遠遠便看到,那兩名弟子面色陰沉,顯然是來者不善。
    張京墨並不將那兩名弟子放在眼中,反而凝視仔細的觀察著腳下的海水。隨著殷紅色的眼光越發的刺目,張京墨的腳下的海水開始冒出一顆顆細小的氣泡。這些氣泡若是放在其他人的眼中,大概算不得什麼,但張京墨卻知道時機到了。
    接著張京墨從袖中掏出一枚銅質鑰匙,然後手掌微微翻轉,便將那枚鑰匙直接丟入了海中。
    吳詛爻此刻正看著往這邊來的大衍宗弟子,並未注意到張京墨的動作,然而他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由腳下傳來,不由自主的低頭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吳詛爻臉上剛剛露出驚愕之色,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
    剛才還平靜無波的海面上,此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那漩渦卷起的氣流,竟是瞬息間便將在海面之上的修士直接捲入了其中。
    張京墨有防備還好,像吳詛爻這樣絲毫沒有防備的,連話都還未說出一句,便已被吸入了那巨大的漩渦裡。
    張京墨卻是抓住了最後的一刻,拋出了一根繩索,將他和吳詛爻牢牢的連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被吸入這巨大漩渦的人還有兩個大衍宗的弟子,他們修為不過築基,被那靈力一卷,眼睛一閉便直接昏死了過去。
    張京墨沒有硬撐,也失去了意識。
    待他再次醒來後,卻已經過去了三日了,吳詛爻就躺在離張京墨不遠的地方,此時還在昏迷之中。
    張京墨想了想,從袖子裡取出一瓶靈酒,倒在了吳詛爻的嘴邊。
    吳詛爻開始還沒有反應,後來卻是咂了兩下嘴,居然慢慢悠悠的醒過來了,他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好酒……”
    張京墨道:“醒了便起來吧。”
    吳詛爻道:“哎……不行,渾身都疼,我們這是在哪啊。”他說完,緩身坐起,朝四周望去,才發現四周竟全是些殘垣斷壁。風一吹,便卷起了一陣風沙,吳詛爻咳嗽了幾聲後,才道:“我們不是掉進海裡了麼?”
    張京墨道:“沒錯,我們是掉進海裡了,只不過這海,好像通向了其他地方。”
    吳詛爻道:“等一下,這裡,難道是那傳聞在鯤海之上才會出現的上古秘境?”
    張京墨淡淡道:“或許是吧。”
    此時他們周圍是一片荒蕪的戈壁,這戈壁之上,分佈著被風沙侵蝕的老舊建築,這些建築大多殘破不堪,可以從中看出一股濃厚的歷史氣息。
    在這些建築之間,還隱約可見破碎的兵器和散亂的人骨,張京墨走了幾步,便在地上見到了一具白骨,他道:“恐怕這是古戰場秘境。”
    秘境分為很多類,其中以古戰場最為珍奇,因為古戰場之中,很容易尋到一些兵器法寶和武功秘笈。
    吳詛爻盯著那白骨看了許久,才道了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既然來都來了,不四處探探,也不像我吳詛爻的風格。”他說完,又道,“不是還有兩個大衍宗的弟子麼?怎麼沒看到他們?”
    張京墨道:“不知道,我醒來後便只看到你一個。”
    吳詛爻道:“走吧,四處看看去。”
    張京墨點了點頭,便同吳詛爻一起朝他處走去,吳詛爻是隨便走走,但張京墨的所行路線卻帶有引導性,他假意探查四周情況,但所行方向,大致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吳詛爻並沒有注意到張京墨在帶著他走路,他雖然雲遊四海,但這秘境卻是第一次進來,而且一進便是最為難得的古戰場秘境。
    既然進來了,不好好看看,怎麼對得起這經歷,吳詛爻也是個心大的,沒有想著怎麼出去,也沒有想著怎麼尋寶,光顧著玩了。
    他一路走,一路撿了不少破爛,什麼生銹了的匕首,斷成了兩半的□□,他甚至還撿起了個頭骨,看樣子很想塞進須彌戒裡帶走。
    倒是張京墨看不下去了,他道:“你拿這東西幹什麼?”
    吳詛爻道:“……看著有點眼熟。”
    張京墨無奈道:“都是骨頭,這都能看出眼熟?”
    吳詛爻哦了一聲,十分不情願的將手裡的骨頭放下了。
    若是兩人在這古戰場之中亂逛,恐怕逛上一年都未必能找到張京墨想去之處,但好在他已經來過不止一次,所以便直直的朝著目標奔去。但因為吳詛爻,張京墨又不敢太過明顯,兩人走走停停,時間一晃便過去了十幾日。

    這十幾日裡,秘境之中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甚至可以說……平靜的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傳言每一個古戰場之中,都凝聚了上百萬沒有轉世的冤魂,其中甚至有元嬰期的修士,也正因如此,古戰場會孕育出許多在極陰之處才會出現的天材異寶。
    之前天菀用十萬人命造出的陰珠,便能在這古戰場之中尋到。
    吳詛爻道:“白滄,這裡怎麼什麼都沒有啊。”
    沒有奇怪的事,沒有奇怪的東西,風景都好似凝固了一半。
    張京墨道:“或許是時機不到?”
    吳詛爻眼睛一轉,忽的說了句:“白滄,你懂的可真多。”
    張京墨笑道:“我也是隨口胡說的,你不必放在心上。”他知道吳詛爻性格是粗中有細,這麼十幾天一過,肯定是察覺他在其中做了手腳。
    吳詛爻道:“好吧。”
    二人又行了幾日,秘境之中依舊沒有什麼怪事發生,只是風沙突然大了起來,若不用靈力護體,便會被沙子砸的生疼。
    這古戰場之內靈氣匱乏,吳詛爻有些發愁,他道:“你說這裡又沒有寶物,又沒有出口,唉……”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腳步卻忽的頓住了。
    張京墨道:“怎麼不走了?”
    吳詛爻疑惑道:“我怎麼好像看到地上的骨頭動了一動?”
    張京墨依舊笑容溫和,他道:“你是看錯了吧,地上的骨頭,怎麼會動呢。”
    吳詛爻又開始揉眼睛了,他道:“之前便看見太陽是紅色的,現在又看到骨頭在動,別不是被風吹——”他話剛說到這裡,後面的半截便咽進了肚中。
    只見他剛才走過之處,地面上原本該是一動不動的枯骨,卻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那枯骨身上的骨頭並不完整,然而還是一寸寸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吳詛爻:“……”他的表情扭曲了片刻,張京墨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吳詛爻飛起一腳,硬是將那枯骨踹碎了。
    他踹碎之後臉上還是不好看:“真是嚇死我了!”
    張京墨知道吳詛爻向來都十分害怕這些神鬼之事,他眼神裡閃過笑意,口中卻道:“哎?你腳上踩著的骨頭好像在動。”
    然後吳詛爻就跟只兔子似得跳了起來。
    待他發現張京墨在和他開玩笑,吳詛爻怒道:“不好笑!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嚇會嚇死人的!”
    張京墨臉上的笑意卻是更甚,然而這笑意很快的淡了下來,因為他聽到了一種聲音。
    那聲音從遠處朝他們慢慢逼近,聽上去像是千軍萬馬奔騰一般,其中還混合著兵器碰撞和人類的廝殺聲。
    吳詛爻臉色更加難看,他道:“白滄,你聽到了麼?”
    張京墨淡淡道:“聽到了。”——他知道,他等的東西,來了。
    那聲音越來越近,當近到了一定距離後,張京墨便看到了那聲音的來源。
    只見空曠的戈壁上,掀起了一條線狀的塵土,那塵土之中,隱約可見奔騰的萬馬和舉著武器的戰士。
    這些戰士口中殺聲震天,朝著他和吳詛爻的方向奔了過來。馬蹄敲打在地面之上,讓大地都為之戰慄。
    這場景無論張京墨看了多少遍,依舊會覺的震撼,而吳詛爻更是一臉驚呆了的模樣,口中道:“白滄,我沒看錯吧……”
    張京墨道:“沒錯。”
    吳詛爻道:“他們好像是朝著我們奔過來了……”
    張京墨笑道:“是的。”
    吳詛爻虛弱道:“那我們不跑嗎?”
    張京墨道:“跑是可以跑的,但是你能跑過他們的馬蹄?”
    吳詛爻聽了張京墨這話還覺的奇怪,他們都是修士,為什麼要用跑的直接飛走不行麼?然而他正欲禦起體內的靈氣,卻是猛然發現,經脈之中的靈氣居然一點都提不起來。
    張京墨道:“如何?”
    吳詛爻面色如土:“你怎麼還那麼淡定,我們都要死了。”
    張京墨道:“死倒是不會,就是耳朵有點難受。”
    他說完這話,那百萬大軍便奔襲到了兩人的面前,吳詛爻只覺的腳步發沉,居然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軍從他們身上直接踏過。
    這一刻,吳詛爻的心情是複雜的,見到了這樣的奇景,他害怕之余自然也是有幾分興奮,但興奮歸興奮,他還沒有為此付出生命的覺悟。
    在馬蹄即將碾過他的時候,吳詛爻絕望的閉上了眼,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他有些驚訝,一睜開又看到一把槍朝著他刺了過來。
    眼睜睜的看著那□□直接從他身上穿了過去,吳詛爻愣道:“……這些都是幻影?”
    張京墨一襲白衣,在奔騰的萬馬之中,顯得格外的顯眼,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連語氣也是淡淡的:“是魂魄。”
    吳詛爻道:“魂魄?”
    張京墨道:“嗯。”
    吳詛爻見張京墨不欲多言,猶豫半響後,卻是道了句:“白滄,你同我說實話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裡會發生什麼?”
    張京墨看了吳詛爻一眼,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他本也可以在吳詛爻面前演戲的,做出一副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的模樣,但或許是張京墨累了,又或許是其他原因,他竟是將這件事,一口應了下來。
    吳詛爻見張京墨應了,居然也沒生氣,反而松了口氣,他道:“那你可知道出去的辦法?”
    張京墨並不回答,只是轉頭看向了千軍萬馬所來的方向,他道:“你看那裡。”
    吳詛爻朝著張京墨注視的方向看了過去,他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這軍隊不知有多少人,奔襲了許久都還是有人不斷的從張京墨和吳詛爻身旁穿行而過,吳詛爻看了一會兒,疑惑道:“什麼?”
    張京墨道:“你再等等。”
    吳詛爻聞言,便耐下了性子。
    奔襲的軍隊對張京墨和吳詛爻兩人並沒有什麼傷害,除了他們的聲音有些大的刺耳之外,似乎就沒有其他的影響了。
    吳詛爻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在他覺的自己耳朵快要被金戈聲和喊殺聲震的什麼都聽不到了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一面旗幟。
    那旗幟顏色漆黑,上面用金線勾勒著一個龍飛鳳舞的“敖”字。
    在旗幟之下,有一匹身披重甲的黑馬,黑馬之上,騎著一個身披紅色披風的將軍,那將軍神色冷漠,看向四周奔殺的士兵仿佛在在看著螻蟻,眼神之中不見一絲情感。
    張京墨道:“如何?”
    吳詛爻又看了那“敖”字旗一眼,只覺的口中乾澀,他苦笑道:“白滄……我這是在做夢吧。”
    張京墨道:“自然不是夢。”
    吳詛爻道:“我居然能看到這傳說中的一幕——敖字旗,眼前這人,是否便是那上古大能敖冕?這一戰,是不是……”
    他話到這裡,又停了,因為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什麼危險的野獸盯上了,他順著那視線望過去,臉色瞬間煞白,因為旗下之人,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好在不過只是一眼,那人便將目光移到了張京墨的身上。
    張京墨並不像吳詛爻反應那般的大——這並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因為他第一次的時候,比吳詛爻還不如。
    吳詛爻低低道:“白滄,他是不是在看我們?”
    張京墨淡淡的嗯了聲。
    吳詛爻覺的自己這一刻很想哭出來,但礙於面子,他又只好將這淚水憋了回去,他道:“這人,難道真的是敖冕?”
    張京墨聽到敖冕這兩個字,看了吳詛爻一眼。吳詛爻苦著臉:“你看我做什麼?”
    張京墨這時還能露出笑容,他道:“我只是在感歎,你竟是還敢說出他的名字。”
    吳詛爻愣了片刻,臉色更難看了,雖然眼前這敖冕,大概並不是本體,可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就好似面對那上古巨獸一般,覺的自己稍微動一動,便會被直接殺死。
    騎著黑馬的敖冕,朝著二人走了過來,他手中執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人,眉宇之間,依舊是一片死氣沉沉。
    吳詛爻臉色蒼白如紙,他看了眼站在他旁邊面不改色的張京墨,心中不由的感歎了一句:他的陳兄可真是個漢子。
    敖冕和張京墨的眼神對上了,一個淡然,一個死寂,兩人的眼中,都找不到一絲的生機。
    吳詛爻也不敢去打擾,只能將自己裝作一塊什麼都不知道的木頭。
    敖冕似乎並沒有想到張京墨竟是敢對上他的目光,隨著兩人對視時間變長,他面部冷硬的線條柔和了些許,口中吐出一個字:“好。”
    張京墨這才收回目光,沖著敖冕行了個禮:“陳白滄見過前輩。”
    敖冕冷冷道:“你不錯。”
    張京墨笑了笑,但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敖冕道:“到此處來為何?”
    張京墨道:“尋一物。”
    敖冕聲音依舊冷漠:“這裡沒有什麼東西,是你能帶走的。”
    張京墨道:“未必。”
    這帶著冒犯的話,卻沒讓敖冕生氣,他的眼神裡居然冒出一點微不可見的笑意:“有膽量。”
    張京墨又行了個禮。
    敖冕朝著遠方殺陣震天的兵陣看了過去,目光再次冷了下來,他道:“過去多久了。”
    張京墨道:“大陸已經被海洋分割成了三塊。”
    敖冕道:“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他說完,閉上眼片刻,又將視線移到了張京墨身上,他說:“過來。”
    吳詛爻聞言露出緊張的神色,倒是張京墨十分坦然,給吳詛爻一個安撫的眼神後,便走到了敖冕的馬下。
    敖冕道:“你不畏生死——你在害怕什麼。”
    張京墨道:“時間。”
    敖冕聽到這兩個字,便笑了,他的笑容十分僵硬,像是許久都沒有做出過這個表情,他道:“再過來些。”
    站在張京墨身後的吳詛爻,覺的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覺的若他是張京墨恐怕這時已經嚇的暈倒了過去。
    張京墨又站近了一步。
    敖冕道:“你同我很像。”
    張京墨不語。
    敖冕道:“一啄一飲,皆有定數。”他說完這話,便揚起手,然後拋給了張京墨一個小小的物件,“你的東西,收下吧。”——那是張京墨為了打開秘境入口而丟入海中的小鑰匙。
    張京墨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鑰匙,隨即便握緊了手掌。之前的那麼多世裡,敖冕並未對他說過這些話,最多的交集不過是敖冕遠遠的將鑰匙拋過來,張京墨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因為什麼,也不知道這種變化到底是好是壞,但有時候,未知于張京墨而言,並不是件壞事。至少,他不會覺的厭倦了。
    敖冕道:“此內還有兩人,你是否認識。”他說完,張京墨的眼前便浮現出兩個大衍宗的弟子。
    張京墨搖了搖頭。
    敖冕得到了張京墨的答案,便手掌微微抬起,然後做了一個向下壓的動作——刹那見,原本正在戈壁上行走的兩名弟子瞬間化為了齏粉。
    敖冕又道:“我予你三百六十五日。”
    張京墨安靜的聽著。
    敖冕道:“若是不成,便留在這秘境之中陪我吧。”
    張京墨道:“好。”
    在他應下之後,敖冕輕輕拉了拉韁繩,提槍禦馬沖向了酣戰正激的戰場之中。
 第66章 八層之塔
    </script>    敖冕一身紅色披風,在風塵僕僕的戰陣之中也顯得格外的顯眼。他□□所到之處,敵人的士兵便一片片的倒下,那英武的身姿讓吳詛爻凝望了許久後,才戀戀不捨的收回了目光,他道:“白滄……沒想到我這輩子,居然能看到傳說中的上古大能敖冕。”
    張京墨淡淡道:“是啊。”
    吳詛爻又道:“他給你一年時間,是什麼意思?”
    張京墨道:“你知道當年焚爐之戰麼?”
    吳詛爻道:“焚爐之戰有誰不知?”
    當年大陸沒有分裂,修者初生,靈氣充裕。天地造化孕育出的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能修者。
    這些修者舉手抬足,便能破碎虛空,毀天滅地。
    也正因如此,這些修者之間的戰鬥,幾乎每次都會對大陸造成巨大的破壞,次數多了,天道法則,便對著這群上古大能出手了。
    天道為公,遵循的便是均衡原則,這些大能已經破壞了這個世界的平衡,於是天道便開始在其中運作。
    焚爐之戰,便是天道施力的典型代表。
    當年名為敖冕的上古大能,硬是要和天道一爭高下,天道將他門下一族投入了一個不能使用靈力的秘境之中,並在這秘境之內,布下層層阻礙。
    然而任誰都沒有想到,敖冕雖然不能使用靈氣,卻憑藉肉身的強悍和手下的百萬兵將,硬是將這個秘境直接衝破,反將了天道一軍。
    這其中最重要的一戰,便謂之焚爐之戰。
    而此戰之後,敖冕之名傳遍了大陸之上,他與天道對抗並且獲得了勝利這件事,更是為所有的修士傳頌。
    但不久之後,敖冕便破碎虛空而去,離開了這一片大陸,但他的威名卻流傳至今,幾乎成為每一個修士熟知。
    而出現在張京墨和吳詛爻眼前的戰場,便是那焚爐之戰。
    張京墨道:“這就是焚爐之戰的戰場。”
    吳詛爻露出愕然的神色。
    張京墨看著在不遠處奔殺的身影,道:“那人,便是敖冕留下的幻影。”——只是一個幻影而已,他繼承了敖冕微不足道的力量,卻還是讓張京墨和吳詛爻感到了恐懼,由此可想敖冕真人,到底有多麼的恐怖。
    吳詛爻也想到了這裡,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道:“這……他的力量也太恐怖了吧。”
    張京墨道:“的確,他留下的微末之力,已延續了不知多少個萬年,可卻還是這般強大。”他說完,停頓了片刻後又道,“你可知道這大陸是怎麼分成三塊的?”
    吳詛爻疑惑道:“難道不是普通的地質變化?”
    張京墨笑道:“當年敖冕離開了這大陸後,天道便又對剩下的大能出手了,這些大能與天道一戰之後,大陸便被他們的力量分成了三塊。”
    這一段歷史,其實知道的人並不多,只不過張京墨正巧獲得過上古大能的遺物,其中便有對這段歷史的文字記載。
    那一戰之後,大陸之上的生靈遭受了重創,後來才不知花了多少時間,恢復了生機。不過到了現在,無論再怎麼發生,也無法出現當年那種盛況了。
    因為這世間靈氣一天天的在減少,不但如此,還將要面臨一場巨大的浩劫。
    吳詛爻目光癡癡的看著不遠處敖冕的身影,愣道:“他居然,只是個影子。”
    張京墨想起了剛才敖冕對他所說的話,心中暗暗道,現在的影子或許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只是個影子了。
    張京墨道:“走吧,時間不多了。”
    吳詛爻道:“對了……你還沒解釋,他給你的時間是什麼意思呢?”
    張京墨笑道:“若是我不能在三百六十五日之內參破秘境,我便不用再出去了。”
    吳詛爻臉色發白,呆呆的啊了一聲。
    張京墨見狀,卻又笑了,他道:“到時候我替你求求情,萬一他心情好了,把你放出去了呢。”
    吳詛爻苦笑道:“都這時候了,你就別開玩笑了——不過你既然有法子進來,那總該是有幾分把握的吧。”
    張京墨眼神平靜:“誰知道呢。”
    吳詛爻:“……兄弟,我是真的服氣了。”
    張京墨笑道:“好了,不說笑了。”
    吳詛爻道:“……不說笑了,接下來怎麼辦?”
    張京墨道:“你朝前面看看。”
    吳詛爻轉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眼前不知什麼時候立起了一座寶塔,那寶塔應是有八層,塔尖之上懸著一顆紅色的珠子。
    張京墨道:“三百六十五天,取下這珠子,便能出去。”
    吳詛爻:“……”
    張京墨道:“怎麼不說話了?”
    吳詛爻苦著臉道:“還說什麼呀……趕緊過去唄,我可是被你坑慘了。”
    其實張京墨一直都挺佩服吳詛爻的心胸,若是他被人這麼坑,或許早就同人翻臉了,可吳詛爻卻居然還信著張京墨說的話。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張京墨會將吳詛爻當做自己摯交好友的緣故。
    那塔看起來並不高,外表也十分的平平無奇,張京墨率先走到了塔前,吳詛爻跟在張京墨身後,疑惑道:“門呢?怎麼進去?”
    張京墨並不回答,只是從袖中掏出剛才敖冕給他的那枚青銅鑰匙,然後在塔的牆面之上,敲了三下。
    三下之後,那原本沒有一絲縫隙的石牆之間,出現了一道小小的木門,那木門十分的破舊,好像一隻手便能推開似得。
    吳詛爻見張京墨不動,便伸手推了那木門,口中道:“怎麼不進去?”然而他推了好幾下,才發現那木門竟是一動不動。
    吳詛爻疑惑道:“這門……?”
    張京墨露出淡淡的笑容,他道:“讓我來吧。”
    吳詛爻轉身退開,卻見上前的張京墨,輕易的推開了那扇木門。
    吳詛爻愣了片刻,還是跟在張京墨的身後,從木門之中,走進了塔內。
    塔里,是一片漆黑,從木門之中射出的微弱光線,只能讓兩人勉強看清楚眼前蜿蜒曲折的樓梯,張京墨站在樓梯前,道:“你要同我一起上去麼?”
    吳詛爻想了想,道了聲:“不了。”
    張京墨道:“不想看看上面有什麼?”
    吳詛爻搖頭:“那敖冕的鑰匙是交給你的,我去湊什麼熱鬧呢。”
    張京墨道:“上面或許有秘寶呢?”
    吳詛爻笑道:“這世間秘寶千千萬萬,若是每一個都要求到,豈不是活的很累。”
    張京墨點了點頭,也不多勸,便踏上了那同樣是木頭製成的樓梯。
    吳詛爻看著張京墨的身影,一點點的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原本淡然的眼神裡出現了絲絲的疑惑,他席地坐下,伸手敲了敲地下的石磚,口中疑惑道:“陳白滄……你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敖冕將那銅質鑰匙,還給張京墨。若是沒有這鑰匙,張京墨不但要想盡辦法在牆上打出一扇門,還得在前七層費上不少功夫。
    但現在有了這把鑰匙,張京墨卻是能直接走上了七層。
    這七層之間,關了不少秘境之中特有的獸類幻影,同敖冕一樣,這些野獸雖然是幻影,卻還需要張京墨費上一番功夫。
    敖冕算是這塔的守門人,他可以將直接到達八層的通行證,直接予了入境之人——這是張京墨在這秘境之中,歷練了無數次才得出的經驗。
    張京墨沒有過人的天賦,也沒有逆天的運氣,他唯一擁有的,便是這不知道是懲罰還是獎勵的無盡輪回。
    腳步踏在木梯之上,發出輕微的響聲,在空曠的塔內輕輕回蕩。
    張京墨聽到了野獸隱忍的咆哮聲,聽到了蛇類吐出信子的絲絲聲,聽到了禽鳥煽動翅膀的撲騰聲,那些聲音環繞在張京墨的耳邊,仿佛下一秒,便有野獸會從黑暗之中撲出來。
    張京墨依舊面無表情,氣息沒有一絲的波動。
    這些獸類,都是存在的,若是他有分毫的害怕,片刻後,便能看見它們真正的站在自己面前。
    張京墨記得這些,他甚至能記得那些野獸身上每一寸毛髮的顏色,記得那些野獸身上腥臭的味道。
    他腳步不急不緩,就這麼在黑暗之中,一直走過了七層,到達了八層入口。
    在上八層樓梯之時,那些野獸的嘶鳴皆都消失了,寂靜讓人覺的有些莫名的不安,張京墨的腳步頓了片刻,又很快恢復了原來的速度。
    他緩步而上,很快便見到了進入八層的門——事實上那並不是一扇門,而是一道狹窄的縫隙,人只能從裡面艱難的側身而過,你不知道縫隙的那頭依舊是寂靜的黑暗,你不知道有什麼在等著你。
    張京墨也不知道。
    七層之前的塔是考驗人的*,那麼這第八層,考驗的便是人的心。
    張京墨進去過很多次了,每一次遇到的情況都有所不同——但每一次,幾乎都有一個人的存在,那人的名字,便是陸鬼臼。
    張京墨伸出手摩挲了一下縫隙的邊緣,輕輕的閉上了眼。
    片刻後,他的眼睛又睜開了,眼神之中,只餘下了堅定。
    張京墨側過身體,緩緩的擠入了縫隙之中。冰冷的石壁貼著他的皮膚,讓他覺的有些冷,他艱難的在縫隙之中穿行,一步一步的朝著前方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張京墨的皮膚只剩下冰涼的時候,他終於從這縫隙之中,穿了過來,然而第一眼看到的東西,便讓他的臉色白了幾分。
    張京墨看到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面容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但他卻記住了她的名字,他嘴巴微微張開,叫出了一個名字,他道:“顧沉扇。”
    張京墨,看到了顧沉扇。
    顧沉扇站在地上,身後是盛開的桃花,她模樣讓張京墨覺的陌生又熟悉,然而只要一看見人,便能讓他想起這人的名字。
    顧沉扇說:“陳白滄,你為什麼要騙我。”
    張京墨不語。
    顧沉扇說:“你騙了我們顧家的機緣。”
    張京墨還是不說話。
    顧沉扇說:“還害得我和我哥哥,被虐殺而死,你不是答應過我三個願望麼?”
    張京墨微微吸了口氣。
    顧沉扇又說:“可是你一個都沒讓我實現。”
    三個願望,她希望有一段美滿的姻緣,她希望圓圓滿滿的渡過下半輩子,她希望陳白滄能幸福一世。
    前兩個沒能實現,後一個,也沒能實現,世上根本沒有陳白滄,只有張京墨。
    張京墨沒說話,卻是從袖中裡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碗,他朝碗中一抓,便抓出了一個慘叫著的靈魂,他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絲無措,他說:“抱歉。”
    那靈魂在張京墨手中慘叫,音樂可見是天菀的模樣。
    顧沉扇看著張京墨,她說:“我對你很失望。”
    張京墨卻是笑了,他道:“好巧,我也對自己很失望。”
    顧沉扇看著那靈魂出了神,又道了聲:“我要這靈魂,你給我吧。”
    張京墨看了看自己手中慘叫掙扎的天菀,緩緩的搖了搖頭,他說:“我不能給你,你不是顧沉扇。”
    顧沉扇道:“我不是顧沉扇,那我是誰呢。”
    張京墨道:“你是魔。”我心裡的魔。
    顧沉扇癡癡的笑了起來,她道:“既然你知道我是魔,又為什麼把我叫來。”
    張京墨覺渾身都很冷,就像浸在冰水中一般,他用靈氣包裹住身體,想要讓自己暖和一點,但都無濟於事。
    面前的顧沉扇還在言笑晏晏的看著他,張京墨沉默片刻,還是想將朱焱從須彌戒裡喚出來點起靈火取暖,然而朱焱剛一飛出,便發出一聲淒慘的叫聲,跌落到了地上化為一團灰燼。張京墨見狀,並未露出驚訝之色,只是垂下眼睫,看著那灰燼看了幾眼。
    顧沉扇又道:“你不肯將那靈魂給我,我便是死了,也不會安心。”
    張京墨道:“你走吧。”
    顧沉扇道:“你可真狠心。”她說著,便嚶嚶哭了起來,眼眶之中流下的,是血一般的淚水。
    張京墨又感到了疲憊,這種疲憊一直伴隨著他,此刻卻又凸顯了出來,他又重複了那句話:“你走吧。”
    往事不可追,他手中的心臟的確是可以活死人生白骨,但顧沉扇和顧沉疆這兄妹二人的白骨,卻都不知道該去哪裡尋得。
    張京墨不想將時間花在後悔上面,因為他知道,後悔這種情緒,是最沒用的。
    顧沉扇走了,同她來時一樣,她走的悄無聲息,只留下了一地的桃花。
    顧沉扇走後,張京墨又看到了顧沉疆,顧沉疆什麼話也沒有同他說,只是沉默的看著他,那眼神之中所包含的情緒複雜複雜至極。
    張京墨同他對視了許久,顧沉疆便消失了,隨著他一起消失的,還有滿地的桃花。
    朱焱化為的灰燼還在張京墨的腳邊,張京墨從口中哈出一口氣,卻那氣已經變成了白霧。
    然後他感到有一個人,從身後抱住了他。
    那人的手臂十分的結實,擁抱也很溫暖,他的唇湊到了自己的耳邊,張京墨聽到那人叫自己:“師父。”
    張京墨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冰窟窿。
    那個聲音說:“師父,你為什麼要逃呢?”他說著,便伸手解開了張京墨的腰帶。
    張京墨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才道:“放開。”
    那人怎麼會聽張京墨的話,他輕輕咬住了張京墨的耳朵,然後開始輕輕的啃著,他說:“師父,你為什麼總是一個人?你不覺的害怕麼?”
    張京墨閉上眼,眼前浮現的是這一世陸鬼臼的面容,從小不點,到現在的陸鬼臼——接著,他睜開了眼睛,說了一聲:“滾。”
    那人笑了起來,他捏住了張京墨的下巴,將他的臉一點點的轉到了自己的面,他說:“我滾開了,你怎麼辦?”
    張京墨看到了那人的面容,那面容和陸鬼臼有幾分相似,卻也能看出明顯的不同。一道明顯的疤痕橫貫了他的面頰,他的眉宇更加鋒利,神色之間帶著濃郁的戾氣,他說:“你總是念著我,想著我,又恨著我。”
    張京墨冷漠如初,他說:“我不欠你什麼。”
    那人笑了起來,他說:“是,你不欠我什麼……那你為什麼總是忘不掉我。”
    張京墨對這種幻境十分的厭煩,然而再厭煩,他還是要熬過去的。
    那人一點點的將張京墨的衣衫褪去了,然後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條紅色的細繩,開始纏繞張京墨的身體。
    張京墨知道這是假的,但當那紅繩纏繞上他的身體的時,他還是抖動了一下。
    那人察覺出了張京墨的動搖,他說:”吳詛爻可真慘啊。”
    張京墨道:“閉嘴。”
    那人道:“他同你一起上塔,把背後交給了你,卻死在了野獸的爪下——你辜負了他。”
    這是張京墨的記憶,這是某一世的吳詛爻,張京墨知道這幻境中的幻影,可以讀取他每一段記憶,所以也並不驚訝,他能說出這樣的話。
    那人的手指,輕輕的扼住了張京墨的喉嚨,他說:“於焚也真慘啊。”
    張京墨的手捏成了拳頭。
    那人道:“和妖人糾纏,註定沒有什麼好下場,被那些名門正派追殺至死,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聽了這句話,張京墨的拳頭又放鬆了——在這幻境之中,使用武力是非常不明智的,當初他就犯過這個錯誤。最後的結局是,他從幻境之中醒來之後,發現自己重傷了。而受傷的原因,便是他攻擊了幻象。
    那人說:“如何,你覺的這一世的我,可能滿足你?”
    張京墨聽著聽著,卻笑了,他雖然裸丨著身體,可神色之中並未有任何的屈辱之意,反而對眼前這人格外的蔑視,他說:“你管他能不能滿足我,反正你是滿足不了我的。”
    那人捏著張京墨喉嚨的手指一緊。
    張京墨笑著,他說:“每一次都是這樣,你沒看厭,我都看厭了。”
    那人一把抓住了張京墨的頭髮:“哦,你的意思是,歡迎我對你做那些事?”
    張京墨似笑非笑:“你行嗎?”
    那人也笑了,他在張京墨的嘴角舔了舔,啞聲道:“師父,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張京墨臉上的笑意,減了幾分。
    那人又道:“我的確是不能動你,但我不能動你,卻不代表這一世的我不能動你,你看,你沒捨得殺他,還想指望他,他就算動了你,又怎麼樣呢。”
    張京墨冷冷道:“怎麼樣也是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那人笑容越發的燦爛,他說:“你說他變強了,會不會也想找個機會把你脫光之後,用紅繩綁著,放在床上好好的操丨弄?”
    張京墨面無表情。
    那人又道:“看著你□□丨弄的失丨神求饒,淚水漣漣,不過我知道,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會放過你,他會一直頂丨弄著你的身體,朝你的身體裡注入愛丨液,直到你的肚子鼓起來。”他說著輕輕按了按張京墨的肚子。
    張京墨重重的抿了抿唇。
    那人道:“說不定,他還會到處找法子,讓你懷上他的種,這樣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張京墨面色如冰。
    那人見張京墨不答,似乎有些無趣,他道:“師父,你怎麼不說話呢?”
    張京墨道:“我不想自言自語。”
    那人歎道:“多可惜我只是個幻影,多可惜啊——我多想同你在一起,多想好好疼愛你,就算沒了這條命,也是值得的。”
    張京墨道:“你該走了。”
    那人癡癡的笑了起來,又舔了舔張京墨的下巴,他說:“不,還不到時候——你還沒有想讓我走呢。”
    張京墨只覺的胸口好似憋了口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結束。
    那陸鬼臼的幻影,將自己的下巴放到了張京墨頭頂之上,口中道:“師父,你不是覺的冷麼?我便幫你暖和一下,可好?”
    一瞬間,張京墨感到自己的身體熱了起來。
 第67章 碎靈台
    吳詛爻在黑暗中等待。
    自從張京墨走上了樓梯之後,一切都寂靜了下來,吳詛爻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仿佛被黑暗徹底吞噬了一般。
    按理說吳詛爻本不該如此輕信一個才見過一面的人,然而吳詛爻在見到張京墨第一面的時候,便覺的眼前之人很是熟悉,所以才會開口邀請張京墨喝酒,由此兩人結識。
    之後張京墨請他幫忙尋找瑞魚,吳詛爻也都一口應下,他有種直覺,張京墨是不會害他的——他的直覺向來都很准。
    張京墨的確沒有害他,不但沒有害他,還將他帶入了這上古戰場的秘境,讓他見識了原本只在傳說中才能看到的上古大能,敖冕。
    有一次這樣的經歷,這輩子已經足夠炫耀很久了,接著吳詛爻跟著張京墨入了這八層石塔。
    若是換了其他人,生出的第一個想法恐怕便是——這塔里肯定藏了寶貝,不如進去搜尋一番。但吳詛爻在看到那漆黑的樓梯時,卻意外的生出了退意。
    張京墨也沒有難為吳詛爻,他的表情依舊平淡,好像踏入的不是那漆黑的樓梯,而是通途大道一般。
    吳詛爻看著張京墨一步步踏了上去,身形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吳詛爻原本以為張京墨入塔之後,會有些動靜,但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就好像張京墨不曾上去過一般。
    吳詛爻坐的久了,有些無聊,他站起來湊到門邊,朝外望去。
    此時屋外黃沙漫天,外面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了,在黃沙之中,禦馬而行的將軍,衣衫有些破損,但紅色的披風卻依舊顯眼。
    他從那漫天黃沙之中緩緩走出,靠近了這一座塔。
    吳詛爻見他朝這邊走來,心中生出些許緊張的情緒。
    敖冕朝著塔的方向望了一眼,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眼神變得暗沉了一些,。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吳詛爻的目光,但從頭到尾,都沒有要同吳詛爻搭話的意思。
    在敖冕看來,吳詛爻太弱了,弱的不配同他說話。
    如果不是張京墨在這裡,恐怕吳詛爻的下場和那兩個大衍宗的弟子相差無幾。
    敖冕調轉馬頭,超著另一個方向行去,吳詛爻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直到敖冕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吳詛爻這才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口中歎道:“大丈夫本該如此。”
    他說完這話,便又閉上了眼,開始繼續修煉了。
    在塔底的吳詛爻並不知道,此時張京墨陷入了一個極為尷尬的境地。
    他站在原地,身後依舊貼著那由他自己幻化出的幻象,身體內開始散發一種不正常的熱度。
    陸鬼臼自是察覺了張京墨的異想,他低低的笑了起來,道了聲:“師父。”
    張京墨不肯說話。
    陸鬼臼用臉頰在張京墨的後背上輕蹭,動作曖昧至極,他說:“師父,你瞧,這都是所想的,我可強迫不了你。”
    張京墨有了反應,他的呼吸終於急促了起來,臉頰上也出現了不正常的紅暈。
    於是陸鬼臼越發的興丨奮了,但他並不能占丨有張京墨,他只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幻影——並且張京墨清醒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陸鬼臼沒辦法強迫張京墨給他真實的身體,他甚至沒辦法存在太久——他感覺的到,張京墨給他的力量越來越少了,他很快便會徹底的消失。
    抓緊了最後的時間,陸鬼臼握住了張京墨的某個部位,然後輕柔的撫丨慰了起來。
    張京墨抿緊了唇,臉頰紅的猶如喝醉了一般,他的身體逐漸緊繃起來,口中發出微不可聞的哼聲。
    陸鬼臼將這些美景全都收入了眼中,他說:“我可真嫉妒他。”
    張京墨雖然身體起了反應,但眼神卻絲毫沒有動搖,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能傷害他的陸鬼臼,早就成了他劍下的亡魂。
    陸鬼臼的動作快了起來。
    張京墨低低的哼了一聲,便泄丨了出來。
    陸鬼臼看著手上的液體,然後一點點的將液體抹到了張京墨的唇丨上。最後他給了張京墨一個吻,一個溫柔纏綿,滿含愛意的吻,他說:“我相信,我們還會再次見面的。”
    張京墨感到身體一松,知道這一切快要結束了。
    陸鬼臼的身體在緩緩的消失,他的頭靠在張京墨的肩膀上,依舊在低低的訴說著自己的迷戀,他說:“師父,你那一劍刺的我好痛。”
    他說:“師父,我付出了這麼多年的代價,還不夠嗎?”
    他說:“師父,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張京墨聽著他的話,腦海裡浮現的卻是這一世陸鬼臼依舊稍顯稚嫩的面容,他低低道:“走吧。”
    接著陸鬼臼便走了,他走前的一聲歎息,仿佛還縈繞在張京墨的耳旁。
    張京墨本以為一切都已結束了,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眼前居然又出現了新的幻象,那個幻象——居然是他自己。
    張京墨看到自己坐在地上,一頭華髮,面色疲憊。
    在他的面前,躺著一具屍體,屍體的主人便是陸鬼臼。
    在他兩人的身後,站著一紅衣修士,那修士臉上帶著一張純白色的面具,渾身上下都在散發出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他說:“如何?張長老,看來你徒弟,也不怎麼樣嘛。”
    張京墨見到此畫面,只覺的胸口巨震。
    那人又笑了,他說:“我將你們張家滅了族,親手毀了這大陸,你恨不得我去死——可惜,我卻是活的好好的。”
    那個白髮的張京墨,聞言居然低低的抽泣起來,伸手抱住了陸鬼臼的屍體。
    那個修士又道:“你輪回百次千次又如何,終究是只螻蟻——一隻螞蟻活了一百遍,也還是只螞蟻。”
    白髮的張京墨並不能反駁,他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
    張京墨看著那樣的自己,心中充斥的居然是失望,他之前便說過,他對自己很失望……他熬過了陸鬼臼,卻沒想到居然出現了新的恐懼。
    次數太多,他已經開始害怕這無盡的輪回了,當禮物變成了懲罰,自己同塔外敖冕的一起被時間禁錮。
    那個修士,雖然並沒有露出面容,張京墨卻能從他身上感覺到濃濃的嘲諷和不屑,就好像張京墨真的是一隻隨時可以踩死的小蟲。
    之前的一百多世裡,張京墨都從未放棄希望,然而希望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卻逐漸被磨滅了,張京墨最不敢去想的事被擺到了面前——如果陸鬼臼也鬥不過這人呢?前一世張京墨被迫自爆殺死的不過是這人的手下,卻連此人的真實面目,都未曾見過。
    如果,陸鬼臼也不行呢?——張京墨不得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那個修士自然不會忽略張京墨的動搖,他低低的笑了起來,那嘶啞的聲音刺的張京墨耳朵發疼,坐在地上抱著陸鬼臼屍體哭泣的白髮張京墨,像是被這笑聲刺激到了,竟是直接從地上站起,然後禦劍朝著那修士刺了過去。
    結局,自然是蚍蜉撼大樹。
    那修士隨意的躲開了白髮張京墨的攻勢,然後一劍結束了他的生命——白髮張京墨的屍體緩緩滑落在地上,鮮紅的血液猶如小溪一般,流到了張京墨的腳邊。
    幻象非常的真實,張京墨甚至能嗅到那甜腥血液的氣味他凝視了死去的自己許久,突然語氣平淡的開口:“若不行,便再來一遍吧。”
    修士並不相信張京墨的話,他嗤笑一聲,卻聽見張京墨繼續說了下去。張京墨說:“若是一百二十次不行,就兩百三十次,兩百三十次不行,就一千次,一千次不行——總有一天,我會占盡世間機緣,然後親手殺了你。”
    那修士輕笑:“那我倒想看看,是你先占盡了天下的機緣後殺了我,還是先在這無盡的時光裡,徹底的崩潰。”
    張京墨面無表情:“那便看看吧。”
    他說完這話,眼前的屍體和白髮張京墨均都消失了,那修士的身形也在消散,但他卻依舊在發出笑聲,那笑聲讓張京墨覺的十分的厭煩,甚至於胸口氣血都開始翻動。
    張京墨並不知道,他在面對這次幻象的時候,整座塔都微微的搖晃搖晃了起來,隨著他心緒波動越大,塔搖晃的幅度也越大,在塔底下的吳詛爻甚至開始懷疑這塔會不會直接的崩塌掉。
    好在最讓他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塔搖晃的幅度變得小了起來,吳詛爻心中剛準備松下一口氣,卻又憋住了。
    不知何時,消失許久的敖冕站在了門口,他下了馬,正以一種吳詛爻無法理解的眼神,凝視著黑暗中的階梯。
    塔身的搖晃停止之後,吳詛爻看見敖冕動了動嘴唇,口中說出一個字:“好。”
    “前輩……”雖然知道眼前這人不過是敖冕留下的幻影,但吳詛爻去搭腔之時,還是有些戰戰兢兢,他道:“白滄可是快要出來了?”
    吳詛爻並不指望敖冕回答他的問題,讓他沒想到的是,敖冕居然真的回答了,不但回答了,還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他說:“他,很好。”
    吳詛爻眨了眨眼睛,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敖冕說的是陳白滄。
    敖冕又道:“焚爐之戰後,我已在此不知多少歲月。”
    也正是因為這些歲月,他才有了屬於自己的神智,開始明白什麼叫做痛苦。
    敖冕道:“你且看那些士兵。”
    吳詛爻遙遙看去,看到一片茫茫人海。
    敖冕道:“百萬之人,我能叫出他們每一個的名字。”
    至此,吳詛爻終於知道眼前的敖冕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了,他正欲說什麼,卻見這塔再次搖晃了起來。
    敖冕道:“出來吧。”
    吳詛爻聞言起身走到門邊,同敖冕一起出了屋子。
    他們剛走出屋子,石塔之內,便像是有什麼野獸要出籠一般,牆壁之上不斷的發出重物撞擊的聲音,塔身也在不斷的搖晃。時不時有巨大的石塊落下,整座塔顯然就要分崩離析。
    吳詛爻面露驚慌之色:“白滄還在裡面呢!”
    敖冕淡淡道:“不用擔心,他不會有事。”
    吳詛爻將信將疑。
    敖冕道:“此人心性之堅定,世間罕見,只是這一樣,便足以補全其他的缺點。”
    吳詛爻聽的懵懵懂懂,只能隨口道:“我也覺的白滄人不錯。”
    整座塔似乎都要塌了,隨著塔身的破損,敖冕的表情越發的柔和,他道:“只是可惜……”
    吳詛爻道:“可惜?”
    敖冕道:“可惜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差。”
    修仙之道,七分靠自身,三分靠氣運,然而若是沒有氣運,自身再怎麼努力也是沒有用的——就好似第一世的張京墨。
    這一世的張京墨已是抓住了不少的機緣,只是不知為何,敖冕會說出他運氣不太好的話。
    吳詛爻雖然聽不懂,但還是覺的敖冕說的話十分厲害,他認同的點了點頭,道:“前輩,可是要走了?”
    敖冕輕輕的嗯了一聲。
    吳詛爻道:“走了……也不錯。”
    如果換做他在這秘境裡困上那麼久,恐怕早就發瘋了,哪有閒情逸致來記下每一個士兵的名字。
    塔終於是要毀了。
    塔身一寸寸的崩塌碎裂,然後堆積到了地面之上。
    吳詛爻猛地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在塔身崩塌之時,他竟是看見其間有無數猛獸從塔內撲出,這些猛獸他只認識一些,但他所認識的,無一不是上古凶獸。
    吳詛爻想到了什麼,臉色越發的白了起來,他之前應該陪著張京墨一起踏入那樓梯的,張京墨一個人面對這麼多凶獸,恐怕受了不少的傷。
    果不其然,在塔身徹底的坍塌之後,吳詛爻看到了飛在半空中的張京墨,而張京墨身上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衣,已經沾染了不少的血跡。
    他的臉色蒼白,但表情卻依舊十分的淡然,不像是在裡面經過了血戰的模樣,在這不能使用靈力的戰場上,他整個人卻漂浮在半空中,風沙揚起,將他的散開的黑髮吹的四處飄散。
    張京墨伸出手,握住了塔頂之上的那顆血色珠子,然後輕輕的用力,將那枚珠子摘下了。
    然而珠子摘下之後,張京墨卻是連吐了好幾口鮮血,整個人的氣色,又慘澹了幾分。
    吳詛爻見狀,想要上前,卻是被敖冕攔住了,敖冕道:“看著。”
    吳詛爻只好停下了腳步繼續乖乖的看著。
    張京墨身上白衣在獵獵作響,他手舉著那顆紅色的靈珠,然後放到了唇邊,竟是一口便吞了下去。
    霎時間,張京墨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不但發白,還在不停的流著汗水,他的牙齒緊緊的咬著下唇,甚至是咬出了鮮血。吳詛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氣息在衰弱下去。
    吳詛爻急了:“這是怎麼了?”
    敖冕並不答,只是眼神之中,並無憂色反而含著欣慰。
    張京墨終是沒忍住,口中開始發出低低的□□,這□□越來越大聲,最後他居然軟倒在了半空中。
    吳詛爻看的心中發急,幾欲上前都被敖冕攔下了。
    敖冕見吳詛爻確實是在擔心張京墨,才淡淡的說了聲:”鳳凰涅槃,自然是要痛些。”
    吳詛爻愣了片刻,腦海裡才閃過一個念頭,他道:“難道……”
    敖冕點了點頭。
    被敖冕點醒了之後,吳詛爻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沒了擔憂,反而變成了豔羨,他道:“白滄的運氣,也沒有差到哪裡去嘛。”
    敖冕只是笑了笑,並不答話。
    張京墨每次重生之時,都已經金丹期了,這也意味著,他無法對他前期所打下的基礎做出任何的改變。
    築基之時,便已決定了此人的修道之路,張京墨的靈台不到八品,所以他築基的希望少到幾乎沒有。
    無奈之下,張京墨只好另闢蹊徑。
    他必須重來一次——將體內的靈台毀掉,築成可以結嬰的八品之上的靈台。
    這是張京墨修煉了很多世才找到的法子,而是唯一一個可以改變他命運的法子,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在如此關鍵的時候,也選擇離開陸鬼臼獨自出遊的原因。
    這是張京墨必須奪得的機緣,若是他錯過了這一次,這一世便都與結嬰無緣了。
    將體內的靈台全部打碎重新構築,自然是要經歷更多的痛苦,張京墨像是一隻被硬生生拔掉了翅膀的鳥兒,被紅珠的力量強行吊在空中,不斷的痛苦掙扎。
    可是這痛苦即便十分的巨大,他卻還是硬生生的忍下來,盤腿坐在半空之中,開始了構築靈台。
    敖冕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打碎靈台之痛,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忍受的,而在靈台被打碎的時候,還能神智清明,這種人更是萬中無一,張京墨是他選的人,他自然樂於見到張京墨重獲新生。
    吳詛爻已經不忍心看下去了,他向來都是個心軟的人,見到張京墨如此模樣,雖然心知這是好事,卻還是移開了目光。
    敖冕倒看的十分的認真,甚至眼神裡透出暖意。
    事實上張京墨已經習慣了這種巨大的痛苦了,起初的蛇毒,之後的羅厄丹,再之後的寒鏡之壁,每一次疼痛,張京墨都熬了過來。
    這一次,張京墨也要熬過去——他費了那麼多的力氣,決不能就此功虧一簣。
    吳詛爻已經快到感覺不到張京墨的氣息了,而張京墨的身上,已經幾乎被鮮血浸透,他垂著頭,像是一隻瀕死的獸,可體內的靈氣卻是依舊在不斷的運轉。
    原本的靈台,終是碎了,吳詛爻甚至隱約聽到了一聲屋宇坍塌時的輕響,然而待他仔細聽去,卻又發現那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張京墨已經疼麻木了,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吳詛爻看的手心裡也出了冷汗,他歎道:“我是自愧不如……白滄,也太能忍了。”
    敖冕點了點頭,目光沒有從張京墨身上移開分毫。
    靈台碎裂之後,張京墨盤坐在半空中的身姿,變的挺拔了一些,似乎是因為疼痛減少了。
    吳詛爻看向張京墨的眼設立充滿了敬佩。
    張京墨渾身都因為疼痛在微微的顫抖,但他堅定的心,卻不是這一點疼痛可以動搖的,那顆食下的紅色珠子在毀掉了原有的靈台之後,便開始緩慢的築建新的靈台——這種感覺,就好似將全身上下的經脈都一寸寸的抽出來,再將新的經脈注入其中。
    這期間,張京墨只在最初的時候忍不住發出了呻丨吟,但那呻丨吟不過幾聲,便又被張京墨壓抑在了口中。
    他的下唇之上,已經被咬的血肉模糊,冷汗和血液浸濕了他的衣衫。
    吳詛爻也築基過,自然是知道築基的過程的,他知道這時候,他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待。於是他索性盤腿坐下,認真的看著懸浮在半空中,像是被硬生生剝了層皮的張京墨。
    敖冕淡淡道:“我本以為他熬不過去。”
    吳詛爻苦笑道:“我也沒想到,白滄這麼能忍。”外表看起來溫溫和和的一個人,內裡竟是如此的執拗和堅定。
    敖冕道:“若是他暈過去了,那珠子的效力,便會減了大半。”如果沒能熬過去,在最關鍵的時候失去了知覺,那枚紅珠所起的作用,會受到嚴重的限制。
    吳詛爻點了點頭,卻又不知道他該說什麼了,他只覺的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敖冕,格外的有人情味,同他當初第一眼看到的無情戰將,完全判若兩人。
    敖冕也注意到了吳詛爻眼中的異樣,他卻是輕笑道:“我要走了。”
    吳詛爻愣道:“你要去哪裡去?”
    敖冕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他不過是一個早該消失的幻影,時間對他來說,已經不是恩賜,而是懲罰了。
 第68章 出境
    張京墨之前靈台未及八品,結嬰無望。
    現在他進入秘境之內,重新構築了靈台,將來自是會有另一番的境遇。
    張京墨體內的靈台崩碎,隨之新的靈台在他體內築起,而他體內的經脈因此變得更加寬敞,身上原本奄奄一息的靈氣氣息,也變得渾厚了起來。
    吳詛爻自然也是感覺到了張京墨的變化,他瞪眼道:“他突破了?”
    敖冕嗯了一聲。
    若說張京墨重新構築靈台這件事,尚在吳詛爻接受範圍內,那此時此刻,張京墨在重築靈台之時,突破到金丹後期的行為,就讓吳詛爻有些驚訝過頭了。
    築靈臺本就是十分危險的事,走錯一步便會功虧一簣,可眼前的張京墨不但頂住了碎靈台的痛苦,築起了新的八品靈台,還在靈台築起之時,突破到了金丹後期。
    敖冕微微眯眼,觀察片刻後,才淡淡道:“他體內的靈氣已是十分的充裕,礙於靈台所限,才一直未有突破,此時有了八品之上的靈台,到達金丹後期,也並非什麼怪事。”
    吳詛爻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敖冕又道:“而且我見他經脈十分堅韌,想來也是至少在靈脈之中浸泡了數十載。”
    吳詛爻一聽這話,便條件反射的道了聲不可能。
    敖冕惑道:“為何?”
    吳詛爻道:“靈脈是多麼珍貴的東西,怎麼可能任人在其中泡上數十載,不說數十載,能泡上幾個月,就已經是福氣了。”
    聽到吳詛爻這話,敖冕臉上疑惑更甚,他道:“靈脈很珍貴?”
    吳詛爻道:“當然啊……”他說完這話,轉念一想,才想通了為何敖冕會如此的疑惑。
    和當下不同,敖冕是生活在上古的修士,那時天地之間靈氣充裕,到處都是天材異寶,或許現在為人人所爭搶的靈脈,在當時大概是普通至極。
    吳詛爻想到這裡,只覺的口中有些發苦,的確,他和那些傳說中大能,差的實在太多了。
    敖冕似乎也想到了這點,他道:“看來外面,變化很大。”
    吳詛爻道:“不如你同我們一起出去?”
    敖冕沉默了片刻後,搖了搖頭,卻也沒有說原因。
    吳詛爻從敖冕的眼神裡看出了些東西,於是只好停下了這個話題。
    張京墨突破了,在他靈台築成的那一刻,體內的靈氣便瞬間充滿了靈台,懸浮在靈台上空的金丹因為有了更加廣闊的空間,可以吸取更多的靈氣,於是幾乎在瞬息之間,張京墨的金丹便足足大了一圈。
    張京墨感到自己突破了,但他並未沒有驚訝,因為這種情況,他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
    靈台築成,修為突破,張京墨原本慘白如紙的臉色變得紅潤了起來,微弱的氣息也逐漸綿長和緩。
    身上因為靈台破碎而傷到的經脈,也在紅珠的藥性,和靈力的滋養下逐漸的恢復了。
    張京墨一吸一呼,眉宇之間充盈著輕盈之色,顯然修為已再進一步。
    吳詛爻見事情已成定局,心下稍安,他道:“若是外面的人知道了,白滄一年內就突破了金丹中期,恐怕會瘋吧……”
    敖冕道:“一年?”
    吳詛爻道:“難道不是麼?現在不過是兩百多個日夜,距離你給的期限還有段時間呢。”
    敖冕卻是道:“你可聽過,洞中才數月,世上已千年?”
    吳詛爻愣道:“難道……”
    敖冕道:“沒錯,秘境裡的一年,便是世上的百年。”
    吳詛爻:“……”他聞言,露出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張京墨那邊築靈台已進入了尾聲,他一直緊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朝著吳詛爻和敖冕所站之處望了過來。
    敖冕知道時機已經到了,他一直都十分冷漠的目光,柔和了下來,他對著張京墨道:“如何?”
    張京墨遠遠的回答:“謝前輩賜下機緣。”
    敖冕點了點頭:“你果然沒讓我失望。”他話語落下,地面和天空都開始緩緩顫抖,整個秘境竟像是要崩塌了一般。
    張京墨從半空中一步步的走到了吳詛爻的面前,對著他說了聲:“走吧。”
    吳詛爻還在看敖冕:“他……呢?”
    敖冕此時正在撫摸站在他身邊的那匹黑馬,黑馬輕輕打著響鼻,並未因為周遭的變化而露出驚惶之色。
    這對夥伴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顯得也格外的平靜。
    張京墨道:“他是大能留下的幻影,若是離開了這秘境,恐怕會直接消散。”
    他說話之間,秘境之內搖晃的更加厲害,與此同時,在天空之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顯然那便是出口。
    吳詛爻道:“但、但怎麼能把他留在這裡。”
    張京墨沉吟片刻,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從須彌戒裡取出一個小碗,那碗顯然就是天菀的陰魔窟,他道:“這陰魔窟內也是自成一境,靈魂可在裡面渡過百年,我不知道你在裡面是否會消散……若是你願意,可以試上一試。”
    敖冕道:“那便試試。”
    張京墨又道:“在這法器之內,對靈魂是一種折磨,但你的修為如此之高,想來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若是敖冕不走便是消散在這秘境之中,倒不如賭上一賭,聽完張京墨的話後,敖冕應下了。
    張京墨道:“哦,這陰魔窟裡還有一女子魂魄,是我的仇人。”
    敖冕道:“我不管他人之事。”他也是個行動派,說完這話,居然就化作了一道黑光,直接飛到了張京墨的陰魔窟裡。
    吳詛爻看的緊張,他道:“這沒什麼問題吧?”
    這辦法也是張京墨第一次嘗試,他之前的幾世都沒有在入這上古秘境之前殺死天菀,自然是無從嘗試此法,但想來最差的結果無非便是消散,倒不如試上一試。
    張京墨道:“能有什麼問題,你且準備好,我們要出去了。”
    吳詛爻嗯了一聲。
    張京墨道:“你過來。”
    吳詛爻朝著張京墨靠近了幾步。
    兩人說話之時,秘境之內已是天崩地裂,這裡的一切都開始逐漸崩塌,顯然塔倒之後,秘境也會隨之消失。只是不知在外尋找這秘境這麼久的大衍宗弟子,若是知道張京墨奪了異寶,毀了秘境,是會如何反應。
    張京墨抓住吳詛爻的手臂,兩人便一齊朝著天空中的黑洞飛了過去,吳詛爻在半途便感到了一種強大的阻力,若不是有張京墨抓著他,恐怕他會直接掉下地面。
    好在出去之時是有驚無險,待兩人穿過那黑洞,離開秘境之後,便又出現在了海上。
    巧的是,兩人離開之時是大雪紛飛的冬季,出來之時,正好也遇上了一場大雪。
    張京墨出來後,才將身上的血衣用法術換成了新的衣服,他又掏出陰魔窟,往裡面注入了一絲靈氣。
    吳詛爻面色緊張道:“如何?”
    張京墨探查完法器後,便點了點頭:“還在。”
    吳詛爻道:“啊,那真是太好了。”他向來是個有英雄情結的人,見到敖冕這樣的傳說級人物,雖然是幻影,卻還是希望他不要消失。
    張京墨道:“不過雖然還在,還是要儘快給他找一處寄託,長期在陰魔窟裡,也不是辦法。”
    吳詛爻道:“寄託?難道是要奪舍麼……”
    張京墨道:“他是幻影,恐怕不能奪舍,我聽聞有一物名為聚神木,想來以此木雕刻成人形,可以供他使用。”
    吳詛爻道:“聚神木?我聽是聽過……沒事,我找人打聽一下,總會找到辦法的。”
    張京墨笑道:“我倒是能找到這東西,只不過還需要等些時間。”
    二人說話之時,便從海上飛到了陸地,上陸之後,張京墨隨便找個人打聽了一下現在的時間,卻知道已經過去九十年了。
    吳詛爻道:“九十年?我的天……”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須彌戒裡掏出幾樣從秘境裡找到的物件。
    這幾樣在秘境之中原本平平無奇,像是垃圾一般毫無靈氣的物件,此時被吳詛爻拿出須彌戒,竟是都在散發出濃厚的靈氣。只見這靈氣,便知這絕對是異寶。
    張京墨也沒管吳詛爻拿了什麼,他在見到吳詛爻居然真的悄悄帶了個頭骨出來之後,有些哭笑不得,他道:“你還真是把這東西帶出來了。”
    吳詛爻傻笑道:“我這不是閑著沒事嗎,就找了個時間去四處逛逛,見到這頭骨長得挺標緻的,就放進了戒指裡。”
    張京墨道:“……你還能看出頭骨長得是不是長得標緻?”
    吳詛爻道:“那當然了,你看看這鼻樑多挺,眼眶多圓,下巴線條多優美……”他說著說著,又傻笑起來摸了摸頭骨的腦袋。
    張京墨:“……”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吳詛爻有這愛好。
    不過這事情的確無傷大雅,只要吳詛爻喜歡就行了,而他帶出來的其他東西,只要放到這世上無一不會引起一番腥風血雨。
    好在吳詛爻也有自知之明,只看了一眼,便又放了回去。
    他笑道:“這次跟著你,是占了便宜了,沒想到得了這麼多東西。”
    張京墨道:“明明是我占了你便宜,浪費了你百年時光。”
    吳詛爻道:“這怎麼能叫浪費呢,能見到一次敖冕大能,見到一次焚爐之戰,別說百年,就是再來個幾百年也是值得的。”他倒也是心胸寬闊,絲毫沒把張京墨騙他這件事放在心上。
    張京墨才從秘境之中出來,修為也剛剛突破,此時最要緊的事自然是鞏固修為。
    但離開此地之前,張京墨卻還有件事情要做。
    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吳詛爻,吳詛爻一聽便瞪大眼睛,道:“你瘋了,居然要一個人去單挑幾個門派?”
    張京墨看見吳詛爻這模樣,卻是想起了當初吳詛爻知道他妹妹死去之事的表情,絕望、憤怒,這些詞語都不足以形容。
    當時的吳詛爻也拒絕了張京墨的幫助,執意要一人去擊殺將他妹妹沉海的罪魁禍首。只不過他在殺了那幾人之後,卻並沒有感到痛快,反而陷入了一種更深的痛苦。
    張京墨隱約記得,這件事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初識吳詛爻時,那種單純的笑容了。
    以張京墨的性格而言,他並不是個容易交到朋友的人,但他既然已經認定了吳詛爻這個朋友就不會輕易的改變想法。
    吳詛爻的妹妹和他有很大的矛盾,她的性子更加偏激,修煉之時更是想著走捷徑,於是她瞞著吳詛爻去當了一個中型門派的長老的爐鼎,以此換取資源。吳詛爻知道這事後,便想勸說她妹妹不要這樣下去,但是她妹妹卻是不想聽他的勸解,不但不聽,還直言說若不是吳詛爻太過弱小,她也不會走上這麼一條路。
    被妹妹的話刺激到的吳詛爻不告而別,出外遊歷數百年,只想著變得更強,然而當他再次回到這裡時,卻發現他的妹妹已經死去多時了。
    張京墨不打算告訴吳詛爻真相,但他也打算讓吳詛爻的妹妹枉死,這個仇,由他來報。
    吳詛爻並不知張京墨心中所想,只覺的張京墨是瘋了,他道:“白滄,你不要衝動,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好好的商量……”
    張京墨道:“祖爻,你不必勸我,我自有計較。”
    吳詛爻瞪著張京墨,就像在看一個傻子,殊不知當年的張京墨,也是這麼看他的……
    張京墨既然敢去做這事,當然也是有把握,他道:“我現在金丹期修為,再鞏固數月,便獨自出發。”
    吳詛爻道:“你不準備帶上我?”
    張京墨搖了搖頭:“這是我自己的事。”其實他也考慮過是否要帶上吳詛爻,找個理由讓吳詛爻自己報仇,但他擔心吳詛爻去了之後被人認出,知道了他妹妹被沉海的事。
    所以想來想去,張京墨還是決定自己走這一趟。
    吳詛爻並不贊同張京墨的想法,他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說張京墨,想要讓張京墨放棄這個主意。
    張京墨見這情況完全反了過來,卻是覺的有幾分好笑,但他還是拒絕了吳詛爻的好意。
    吳詛爻見說不動張京墨,便露出一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的表情。
    張京墨見他這模樣,卻忽的開口道了聲:“之前一直跟著你的小廝呢?這都過去百年了……”
    吳詛爻聽到小廝兩個字,便如遭雷擊,他道:“慘了慘了,我居然忘了!”他之前一直以為他在秘境之中度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所以並未太過擔心,之後一心看著張京墨,竟是忘掉了這事。
    那小廝是他在半路上撿來的,在他在外遊歷的時候一直跟著他,照顧他的衣食住行,吳詛爻想起之後,便火急火燎的跑到了他原本住的酒樓,算是暫時忘記了勸說張京墨的事。
    張京墨並不著急,他知道吳詛爻能找到他的小廝。
    果不其然,雖然過了百年,吳詛爻的小廝卻還是在酒樓裡,只不過是從客人變成了跑堂的小兒,他見到吳詛爻便當場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罵吳詛爻是個混帳東西,居然丟下他幾十年,他還以為他死了,心裡謀劃著要給吳詛爻報仇。
    吳詛爻勸的手足無措,張京墨也看的好笑。
    或許是張京墨的神態太過淡然,那小廝居然把張京墨也罵了一通,說張京墨帶著他家少爺到處亂跑,百年也不傳個信回來,害的他在這酒樓裡當了幾十年的小二……
    這件事上,張京墨的確理虧,於是他和吳詛爻便相顧無言的聽著小廝罵了足足半個時辰,最後倒是酒樓的老闆受不了了,說要麼出去,要麼安靜,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
    小廝這才停下了責問,但看起來依舊是氣呼呼的。
    吳詛爻朝著張京墨投來一個無奈的眼神。
    張京墨只當做沒看到。
    三人叫了一桌子的菜,又點了些好酒,便坐下開始吃了。
    幾十年沒喝酒,張京墨和吳詛爻兩個酒鬼都饞的不行,小廝還在旁生著悶氣,但態度已然沒有初見之時那麼激烈了。
    一邊喝酒,一邊聊天,那小廝將這九十多年間發生的事情大致訴說了一些。
    大衍宗的崛起,在張京墨的預計之內。因為當年大衍宗便是這鯤海之濱的一霸,而現在又多了一個顧念滄,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但從小廝的言語之中,張京墨還是覺察了出了一些差異,他又想起了當日在巨饕見到顧念滄時,顧念滄身上散發出的魔氣……
    小廝又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你們兩個都消失之後,有人上門找過你。”——他這話是對著張京墨說的。
    張京墨哦了一聲,道:“長什麼樣?”
    小廝道:“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態度就是不怎麼樣了,我當時已經在這酒樓裡跑堂,他不知道我是少爺的隨從,但看我們掌櫃對他的態度,他的身份應該不一般。”
    張京墨想了想,覺的在這裡會找他的人,除了顧念滄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人了。他道:“我知道了。”
    張京墨卻是不知,他在失蹤之後,顧念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當時大衍宗正在海上尋那上古秘境的入口,一旦尋到,便會有元嬰修士前來強行打開入口,但是奇怪的是,在秘境的氣息最為濃郁的那一天,秘境的氣息卻又突然消失了,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兩個大衍宗的低級弟子。
    這事情在大衍宗之內,鬧的有些大,甚至還請了元嬰修士前來探查情況,但都一無所獲,沒能找出原因。
    後來大衍宗內部猜測,是不是已經有人入了秘境,所以秘境才會突然關閉。這樣一來,那兩個消失的弟子,便也說得通了。
    不過猜測歸猜測,卻是沒有什麼依據,之後的幾十年裡,大衍宗一直派了弟子在海上堅持探查,直到近年,因為他們內部動盪,所以才減少了探查的力度。這倒是便宜了張京墨和吳詛爻,他們兩人憑空消失,又憑空出現在海上之事,都未有人發現。
    而整個大衍宗內,唯一關心張京墨去向的,就只有顧念滄了。
    雖然他的祖祖承諾了要為顧念滄報仇,但大衍宗內部動盪之時,她也無法抽出太多的精力,在知道張京墨不見了之後,只是允下顧念滄,若是下次有機會,一定會手刃張京墨。
    只不過這時,顧念滄卻是不信她的承諾了。
    顧念滄,顧念滄,只是聽這個名字,便能看出他承載了顧沉疆和顧沉扇兄妹二人最後的希望,當他們面對凡人不能及的力量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當年那個小道士。或許小道士能救他們,或許小道士的師父也是個仙人,或許……
    顧念滄並不知道這一切的源頭是張京墨,若是他知道,這仇恨恐怕會更加的濃烈。他原本第一個想殺死的人是枯禪穀的天菀,但在他知道淩虛派的張京墨殺死了天菀之後,便將剩餘的仇恨放到了陳白滄身上。
    這種仇恨並不合常理,但顧念滄卻控制不了,他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便覺的噁心,恨不得將陳白滄除之後快。
    這鯤海之濱都是大衍宗的地盤,想來張京墨再次出現的消息,很快便會傳到顧念滄那裡。
    張京墨並不緊張,他已經不害怕顧念滄稱之為姑姑的女人,而他害怕的元嬰修士,也絕不會為了幫幾個凡人復仇這種事,對他出手。
    至少暫時,顧念滄對張京墨並沒有威脅,至於以後——說實話,至少目前,張京墨還沒能想出他該以何種態度,面對顧念滄。
    至少他心中清楚,若是顧念滄一定要對他出手,那他也會給顧念滄留下一條性命,讓顧氏血脈,傳承下去。
 第69章 滅派
    近來鯤海附近出了大事。
    有一個戴著面具的金丹期修士,居然獨自一人挑了四五個門派,雖然這些門派大多是些修真小派,但其中也有金丹後期修士坐鎮的中型門派。
    那單挑的修士帶著一隻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鳥兒,面對前來應戰之人,幾乎是來一個殺一個。
    一個小派內,或許修為最高的人不過也就是金丹中期修為,那戴著面具的修士似乎身經百戰,在打鬥之中幾乎沒有吃什麼虧,像是茄瓜切菜似得迅速解決掉了敵人。
    後來有心人發現,這修士挑戰的門派似乎都是參與了海神祭奠,而那些門派之內死掉的幾個人,更是主持最近的一場祭祀。
    這規律被人發現之後,剩下幾個參加過海神祭奠的門派均都人人自危,開始擔憂那戴著面具的修士會找上門來。
    然而再怎麼擔心,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這日天氣不錯,巨鯨幫的陳忝正在海邊尋找靈貝,他正尋的認真,忽的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你是巨鯨幫的?”
    這聲音十分的好聽,卻讓陳忝莫名的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竟是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人的氣息,更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的。
    那人見轉過身來的陳忝一臉驚恐,便又溫聲問了一遍:“你是巨鯨幫的?”
    陳忝看著那人臉上的面具,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之前聽過到的消息,他乾笑兩聲:“是的,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那人上下掃視了一眼,那目光並沒有什麼惡意,卻還是看的陳忝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但他也不敢說什麼只能使勁忍著。
    那人道:“你們幫主在哪。”
    這話一出,陳忝立馬明白了這人是要幹嘛。
    然而陳忝還未回答,便又聽到那人道:“不要騙我,若是我找不到他,那就只能用你的命來換了。”
    聽到這裡,陳忝不得不感歎一聲——還好他們幫主不是什麼好東西,即便告訴了這人,他也沒什麼心理負擔,他道:“我們幫主聽說最近有個修士在四處殺人,他害怕的不得了,便尋了個陣法躲了起來……那陣法就在不遠處的海上,前輩你是要過去麼?”
    戴著面具的修士,便是張京墨,他聽了這人的話,似笑非笑道:“是麼。”
    陳忝以為張京墨不信,心裡一緊,急忙補充道:“我知道那陣法在什麼地方,若是前輩不相信,我可以帶你過去。”
    張京墨觀察了陳忝神色片刻,然後道:“不用了。”他說完,便禦風朝著陳忝指引的地方飛過去了。
    陳忝見張京墨飛遠了,才松了口氣,他朝著海中啐了一口,低聲罵道:“你個王八蛋龜兒子,就知道欺負我們,躲在海裡有個屁用,這下看你怎麼辦,還真是天道好輪回……”
    巨鯨幫是張京墨特意留下,最後一個解決的。
    因為巨鯨幫的孫姓長老,便是吳詛爻妹妹所依附之人。
    其實如果這事只是吳詛爻的妹妹甘願當他人爐鼎,張京墨並不會插手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修道之路千千萬萬,你又如何知道,她選的這條路,定是錯的呢。就好似魔族入侵時,有一名被所有人畏懼的女魔修,據說便是爐鼎出生。
    但吳詛爻妹妹依附的那名孫長老,並不止于讓吳凝雨當爐鼎,他在沒有合適的人選時,將她推出,作為了祭祀海神的祭品。吳凝雨本就是欲望頗深的人,她自然不會心甘情願的去送死,當年吳詛爻便打聽道,說是他的妹妹是硬生生的廢了修為之後,才丟進海中的。
    知道了這樣的消息,吳詛爻的憤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近來因為張京墨的緣故,整個鯤海之濱的小門派,都人心惶惶。而大門派則是在觀察張京墨的行動,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而之後,在發現張京墨是在報復參與海神祭祀的所有門派後,便很快有人猜到,這些門派肯定是踢到鐵板了。
    也不知是將這名修士的什麼人沉了海,才招致如此報復。
    張京墨行了沒多久,便到達了剛才那個小修士所指的地方,這片海域看似平平無奇,但張京墨卻探查到了靈氣,他略微思索,便身形一轉,從天空直接沒入了海內。
    他在海中潛了幾刻,終是找到了那陳忝所說的巨鯨幫幫主藏身之處。
    在海底有一個陣法,這陣法十分的隱蔽,若不是張京墨對靈氣感知敏感和陳忝的提醒,他恐怕也要花些時候來尋找。
    但花些時間,卻不代表張京墨找不到。
    這陣法是個典型的防禦陣法,完美的藏匿在了海水之中,若從外部看去,這一片和其他的海水並沒有什麼區別,而若是不知情的人從裡面遊過,恐怕也不會發現什麼端倪。
    張京墨臉上沒什麼表情,口中道:“要自己出來,我便給你們留個全屍。”
    沒有人回答張京墨的問話,但張京墨知道陣法裡面的人肯定聽到了。
    沉默便是一種答案,張京墨面露不屑之色,手微微抬起,然後揮了一揮,片刻之後,眼前的海水便飛快的褪去了。此時如果有人在上空,便會發現張京墨所在的海域之中,海水竟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隔開了。
    海水褪去之後,張京墨的眼前便出現一個牌匾上雕刻著巨鯨幫三個字的府邸。
    張京墨之前花過大力氣研究陣法,他在看到這陣法的第一眼,便差不多明白了其中的套路。這陣法造出的幻像,很大一部分是依靠海水,若是讓海水褪去了,那隱藏其中的東西,便會顯露出現。
    果不其然,在張京墨揮退海水之後,他便看到了巨鯨幫幫助藏身之處。
    雖然藏身之處被發現了,但那幫主和幾個張老卻還是堅持龜縮其中,並未有出戰的打算。
    張京墨哪會不知他心裡所想,這法陣的確是傷好的防禦法陣,若是換了一般的金丹修者來,恐怕也要花上數月才能破除,而數月之後,恐怕巨鯨幫早就請到外援了。
    張京墨面露諷刺之色,口中冷冷道:“既然你做了選擇,就別怪我無情了。”話語落下,他渾身氣勢暴漲。
    巨鯨幫的幫主,即便是藏在陣法之內,卻還是感覺到了張京墨恐怖的氣息,他急道:“孫長老,他怎麼會這麼快就找到我們藏身之處了,你不是說他肯定要找些日麼?照這個樣子,別說一個月,我看十幾天都撐不過去啊。”
    那孫長老也是滿頭冷汗,強笑道:“掌門莫急,我看他找到我們的藏身之處,純屬瞎貓碰到死耗子,這陣法是我特意從別的門派求來的……即便是元嬰修士,也要花些……”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到了一聲巨響。
    掌門露出驚駭之色,他道:“怎麼了?”
    站在孫長老旁的劉姓長老朝外觀察了片刻後,才道:“他、他似乎是在破陣……”
    掌門道:“破陣?他怎麼破?”說話之際,幾人都走出了屋子,朝著屋外張京墨所在之處望了一眼,然而只是看了一眼,幾人便均都露出驚恐的表情。
    只見半空之中,一個靈力聚成的大錘正在一下下的硬砸著陣法,這大錘之力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一下接一下的砸的陣法微微扭曲了起來。
    掌門道:“這、這!!”
    孫長老驚恐過後,卻是松了口氣,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笑道:“還好還好,這人不過是莽夫,若是他用其他的法子,我恐怕還要擔心一些,他居然和這陣法硬來,掌門,這陣法是我特意求來的,哪怕是元嬰修士也要費些時候。”這話他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掌門還是在安撫自己。
    掌門聽了孫長老的話,卻並沒有覺的放鬆,他遙遙看見張京墨懸浮在半空中,面具之後露出的眼睛裡,全是冷漠和嘲諷,那眼神,就好似是在看著幾隻可笑的蟲子。
    掌門扯了扯嘴角,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京墨本來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來破陣,但殺了這幾人,這件事便算是結束了,因此他索性選了個動靜最大的方法。
    濃厚的靈氣凝聚成的大錘,一次次的砸向那陣法,像是永遠不知疲倦。
    巨響一聲接著一聲,震的掌門腦門兒發暈,倒是有個性格暴躁的長老受不了了,提議說他們幾人不如出去圍剿張京墨,拼上一拼說不定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孫長老聞言卻是搖頭道:“你們莫急,這人不過是虛張聲勢,我看他肯定破不了這法陣,我們再等些時候——”他還未說完,便隱約聽到了一聲脆響。
    掌門怒道:“你不是說這法陣即便是元嬰期的修者來了,也要破個十天半個月嗎,這才多久?這才多久?”
    孫長老瞠目結舌,他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恐懼,他道:“不可能……怎麼可能。”
    張京墨見過這陣法很多次了,也試過很多破陣的方法,到最後,他最為乾脆俐落方法,不是去尋什麼陣眼,而是以力破力,硬生生的將這陣法敲碎。只不過這種方法,要求破陣的人對靈力極為敏感,能夠分辨出,這陣法之上,到底何處的靈力分佈最為薄弱。
    那一聲脆響之後,巨鯨幫的幾人均是面如土色,孫長老更是一副被深深打擊的模樣,他看著懸浮在半空中,眼神無悲無喜的張京墨,隱約之間,覺的自己仿佛是見到了一個來奪取他性命的死神。
    原本預計能夠撐過十幾天的陣法,勉勉強強的挨過了三天,然而這三天之內,巨鯨幫的幾人均都是戰戰兢兢,連眼睛都不敢移開一刻,深怕一個沒注意,這陣法便被張京墨破了。
    張京墨連砸了三天,卻也不露疲憊之色,他的靈氣充裕的很,就算是再砸上十幾天也沒什麼問題。
    這陣法草草結成,自是有些沒有完善的地方,張京墨有把握,在第五日的黃昏,便能將這陣破除。
    隨著陣法的逐漸崩潰,孫長老對這陣法的信心也在崩塌,他面露惶惶之色,口中不停的重複不可能,說這陣法怎麼會如此輕易的被破掉……
    掌門原本面帶驚惶,然而伴隨著張京墨破陣速度加快,他的眼神裡卻露出陰狠的神色。他冷冷道:“既然躲不開,那便迎敵吧。”
    “可是我們怎麼可能打得過他。”在這裡修為最高的,不過是金丹中期的掌門,其餘的人均都是築基後期。
    掌門冷笑道:“打不過也要打,你們是選擇坐著等死,還是拼上一拼?”
    孫長老面色惶恐,他道:“該如何打?”
    掌門道:“這陣破之時,我們便朝著他合力一擊,若是不成,便朝著不同的方向本逃,總有人能活下來。”不過即便是能活下來,這巨鯨幫也只能散了。
    “只有此法了。”其餘長老應和道:“這陣法恐怕也堅持不了太久,哼,虧得孫長老如此信任此法,竟是只堅持了三天。”
    孫長老此時神色恍惚,連旁人說了些什麼也未曾聽到。
    靈力大錘一下下的往下砸著,好似砸在了眾人的心上,掌門見陣法即將要破除,低聲道:“準備好了麼?”
    長老們都手執武器,點頭稱是。
    接著便又是一震,掌門聽到了一聲轟響,口中立刻道:“沖!”他話語落下,周圍的幾道靈光便朝著張京墨所在之處沖了過去,然而他的身形卻是一頓,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朝著反方向奔逃而走了。
    朝張京墨攻去的長老們這才發現不對,然而此時已經太晚,幾人身形稍頓,卻見面具修士冷笑一聲,道:“你們對他倒也好,竟是用命來換。”他手一揮,原本用來砸碎陣法的大錘,便朝著幾人砸了過來。
    一長老反應不及,便被大錘直接砸到了海底,成了一灘肉泥。
    剩下幾人見狀徹底喪失了鬥志,化為幾道靈光便朝著其他方向奔逃開來,張京墨冷笑一聲,從須彌戒裡喚出朱焱,朱焱身形猛的漲大,口中朝著幾人奔逃的方向噴出濃濃火焰。這火焰轉瞬即至,碰到便著了火,被火焰觸及的三人片刻後便化為了一捧灰燼。
    剩下的,便只有孫長老和掌門了。這兩人卻是張京墨特意留下的,張京墨身形一動,便瞬間出現在了百丈之外,而以孫長老的修為,卻是剛剛奔至張京墨所到之處。
    孫長老忽的見眼前出現一人,那人便是他以為甩在身後的面具修士。瞬間他便面色如土,兩股戰戰,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只能口中哀求:“前輩饒命,前輩饒命啊……小道不知哪裡惹了前輩,只求前輩給小道一條生路……”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看著孫長老,口中冷冷道:“你可還記得吳凝雨這個名字?”
    孫長老露出迷茫只之色,他好一會兒才總算是想起了這個名字。在回憶起名字的主人後,孫長老霎時間臉白如紙,他知道,若是這人是為了替吳凝雨報仇的,那他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了。
    或許是死亡的恐懼讓他已經瀕臨崩潰,孫長老淒厲的笑了起來,他口中罵道:“你竟是為那個婊丨子尋仇的,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她也活不了,我告訴你,她死的可慘了——沉海之前,還在哭著求我呢。”
    張京墨一聲不吭。
    孫長老還在笑,只不過下丨身卻散發出了一種噁心的騷氣,他道:“你便是吳凝雨的哥哥對吧?哈哈哈,我告訴你,她死前一直叫著你呢,哥哥、哥哥——嘻嘻嘻。”
    張京墨淡淡道:“蠢貨,我怎麼捨得輕易的讓你去死呢。”他說完手一抓,便直接捏爆了孫長老的腦袋,而孫長老死後的那抹魂魄,也被他捏在了手裡,然後隨意塞進了陰魔窟中。
    聽了孫長老之前說的話,張京墨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報仇之後的吳詛爻,並不快樂。
    想來他在知道了吳凝雨死前還叫著他時,內心深處受到了更加痛苦的折磨吧,吳詛爻或許還在想,若是他不離開,若是他再勸勸自己的妹妹,吳凝雨便不會走上這樣一條路。
    然而往事不可追,吳詛爻終究是離開了吳凝雨,這對兄妹也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張京墨殺死了孫長老後,便又朝著巨鯨幫掌門奔逃的地方追了過去。吳凝雨的死亡和孫長老脫不開關係,和掌門也脫不開關係,因為若不是他提議讓孫長老貢獻出吳凝雨來祭祀,孫長老也不會做下這樣的決定。
    張京墨朝著掌門奔逃之處,追了過去,卻又遇到了他來時遇到的那個小修士。
    陳忝見張京墨滿身戾氣,也知道他手上肯定是沾染了人命,他見張京墨似在尋人,面上露出瑟瑟發抖的模樣,眼睛卻朝著某個方向遞了過去。
    張京墨也不多言,只是朝著他點了點頭,便又加快了速度。
    金丹中期和金丹後期,雖然只差了兩個字,卻是天壤之隔。
    張京墨若是不進秘境重築靈台,恐怕千年之內,都無法突破金丹中期的修為,而此時的他要殺死一個金丹中期的修士,只要不太過大意,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掌門讓幾個張老去賣了命,自己自然是全力奔逃,他不管不顧,只是朝著深海的方向逃了去,心裡想著也不知道那幾個張老能纏住張京墨幾刻。
    他卻是不知,幾個張老潰敗不過是在瞬息之間,而追來的張京墨,同他的距離也在不斷的拉近。
    掌門奔逃之時十分匆忙,並未掩蓋痕跡,而張京墨由此追尋而來,很快便趕上了掌門。
    掌門遙遙便感覺到了張京墨的氣息,他心知不妙,咬了咬牙再次加快了速度。
    張京墨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追著,他像是一個胸有成足的獵人,漫不盡心的看著自己的獵物在曠野之中逃竄,然而無論獵物逃到了哪裡,張京墨手中的獵犬,都能嗅到他們的臭味。
    兩人一奔一逃,便又過去了一日,掌門起初還慶倖張京墨追不上他,然而他很快就發現,根本就不是張京墨追不上他,而是張京墨不想追上他。
    張京墨在享受,享受一點點將他逼入絕境的感覺,讓他懷著火種般的細微希望,然後在疲憊和恐懼之中,看著那點火種逐漸熄滅。
    可是若是要掌門此時轉身對敵,他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恐懼——他要怎麼兩股戰戰的和張京墨打鬥。
    張京墨眼見著掌門的速度逐漸緩了下來。
    才一日的奔逃,作為一個金丹期修士,再怎麼也不可能如此的後繼無力,他突然減緩了速度,顯然是準備殊死一搏了。
    果不其然,在太陽落下海平線的時候,巨鯨幫的掌門停下的奔逃的步伐,他轉過身,眼神陰冷的瞪視著張京墨,口中道:“既然你要殺我,自然該讓我死個明白,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我們。”
    張京墨淡淡道:“我本來是想讓你死個明白的。”
    掌門額上爆出青筋。
    張京墨又道:“但聽你說了這話,我又突然不想告訴你了。”
    掌門怒喝道:“無恥小人,你殺了我,會後悔的!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他話剛說到這裡,便感覺到自己胸口傳來一陣涼意,他緩緩的低頭,看到了一截血紅色的劍刃。
    張京墨笑道:“你是什麼我不管,我可是,不想聽你廢話了。”他拔出劍刃,然後隨意將那劍刃在掌門的衣衫之上擦了一擦。
    掌門口中溢出鮮血,眼裡全是震驚,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如此輕易的,死在張京墨的手中。
    張京墨冷漠道:“都死了,那就一起做個伴吧。”他說著,將掌門的靈魂也從他還未死透的軀體裡抽出,放入了陰魔窟裡。
    做完這一切,張京墨正欲轉身離開,卻忽的頓住了——他感覺到了一絲淡淡的魔氣:“誰在那兒?”
 第70章 再次見面
    張京墨話語出口,卻並無人應答。他眼神漸漸冷了下來,道:“你若是不出來,就永遠也不用出來了。”
    這句話說完,才見離張京墨不遠處的一片海水裡,飛出了一個身著黑衣的人。
    張京墨起初以為這人只是路過的修士,然而當他看清楚來人的面容時,他的心中卻像是被什麼輕輕的揪了一下。
    那人竟是身著黑衣的顧念滄。
    顧念滄在不遠處看著張京墨,他的眼神裡是張京墨無法理解的興奮和狂熱,口中道:“顧念滄見過前輩。”
    張京墨冷冷道:“你都看見了?”
    顧念滄笑道:“前輩為民除害,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我看見了又如何。”
    張京墨道:“你若是一直藏在海裡,豈不是更好,為何要出來。”顧念滄顯然是有十分特殊的藏匿之法,張京墨在擊殺巨鯨幫掌門時,都未曾發現顧念滄的氣息,直到張京墨欲走之時,才感覺到了一絲魔氣的存在。顯然,到這時才洩露魔氣的顧念滄是被故意發現的。
    顧念滄死死的盯著張京墨,口中卻說出一句讓張京墨微微變了臉色的話,他說:“晚輩早就聽聞淩虛派張長老的威名,然而百聞不如一見,今日見到張長老,果真是如同個神仙般的人物。”
    張京墨被點出了身份,自然是有幾分驚訝。
    顧念滄還未等張京墨發問,便又自己說了起來,他道:“張長老肯定對晚輩是如何知道您身份十分好奇,實不相瞞,晚輩聽聞張長老曾斬殺枯禪穀的天菀,而這天菀手裡有一樣十分特殊的法寶……”
    話說到這裡,張京墨自然也是懂了,顯然他是因為將巨鯨幫掌門靈魂抽出放入陰魔窟時,被顧念滄看見了這件原本由天菀持有的法器,這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顧念滄見張京墨一直緊繃的氣息微微松了下來,自己也在心中舒了口氣,他道:“張長老有所不知,那天菀是殺了我的父母,滅了我的族人,與我顧氏一族結下血仇,我一直想殺了她,但礙于我修為太低……卻是有心無力。”
    即便顧念滄不說,張京墨也是知道的,然而此時此刻,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聽顧念滄的這段往事,不知為何,張京墨的心中確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覺。
    顧念滄並不知張京墨所想,見張京墨不愛言語,心中還在感歎金丹期前輩似乎都不太愛說話,他道:“今日在海上巧遇前輩,便迫不及待的想同前輩見上一面了。“”
    張京墨嗯了一聲,卻是忽的轉了個話題,他道:“你在修魔?”
    顧念滄臉上微變,卻是沒想到張京墨居然從他身上察覺出了魔氣,他道:“這……”
    張京墨道:“你瞞得住別人,卻是瞞不住我的。”因為那些輪回的經歷,導致張京墨對魔氣極為敏感,即便是一絲一毫,也能察覺出來。
    張京墨見顧念滄變了臉色,歎息道:“為何修魔?”
    顧念滄咬了咬牙,道:“前輩有所不知,晚輩踏入修仙之途時已經二十多歲,若是再循規蹈矩,恐怕這一生都無為家人報仇雪恨的機會,修魔雖然並非正道,但其修煉速度,卻是最快的……”
    聽完這話,張京墨看向顧念滄的眼神越發的複雜,他在顧念滄身上,隱約看到了他父親顧沉疆的影子,他們有著同樣濃烈的欲丨望,有著同樣的決心,只要想要的,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張京墨最後只是道了聲何必。
    顧念滄聽到這話,還以為是張京墨不理解自己為何修魔,他的氣息變得有些亂,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畏懼,他道:“世上哪有什麼感同身受之事,滅族之仇,唯有親身經歷,方可知其滋味,也才能明白我為什麼會做出如此抉擇。”
    張京墨沒有回答顧念滄,其他的不說,滅族之仇,他卻是經歷過。罷了罷了,這是他欠下的因果,再繼續辯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張京墨道:“你還有什麼仇人?”
    顧念滄聽到張京墨這麼問,口中咬牙道:“枯禪谷,陳白滄。”
    張京墨在顧念滄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化名,卻並不驚訝,他早在巨饕和顧念滄初見時,便知道這個孩子是真的在恨著他。
    張京墨目光淡淡,他道:“你……”他只說出一個字便又將話語咽進了口中。
    顧念滄早就從張京墨的神態語氣之中,知道張京墨是不會傷害他的,他鄭重道道:“今日和前輩一見,晚輩深感幸運,望來日還能再能和前輩共事。”
    張京墨看著顧念滄,沉默了片刻後,才道:“修魔終不是正道,若是你後悔了,可來找我。”
    顧念滄並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前輩,會對他如此的和善,他將這種情況歸為了張京墨對他一見如故,聽到張京墨的囑咐,他終於露出了一個少見的燦爛笑容,道:“那先謝前輩了。”
    張京墨也不再想同他多說什麼,直接禦風離去了。
    在看到張京墨離去之後,顧念滄面容之上的笑容才淡了下來,他口中冷冷道:“陳白滄,別讓我找到你。”
    張京墨知道大衍宗之內,有一尋人的寶物,這寶物號稱上天入地沒有一個人會尋不到,即便化為了灰燼,也能露出灰燼所在之處。
    但張京墨也知道,這寶物有所限制,便是使用此寶物的人,必須比被尋找的人修為高。之前張京墨是金丹中期的修為,還要畏這寶物三分,但現如今張京墨是金丹後期修為,卻是不怕有人來靠著這法器尋到自己的蹤跡了,而且顧念滄也絕不會想到,區區百年,他的仇人便突破了金丹中期的修為。

    這次這顧念滄相見,張京墨一開始也懷疑並不是巧合,但想來以顧念滄對他的恨意程度,是演不出這樣一齣戲的,況且張京墨在斬殺完巨鯨幫之後,便打算啟程回淩虛派,並不會在此地久留。
    張京墨出去的時候,吳詛爻在酒樓等候,他又收到了他妹妹的來信,信裡面說她過的不錯,讓吳詛爻不要擔心。
    吳詛爻看完信,將信小心翼翼的疊好,然後放進了胸前。他剛放好信,便見戴著面具的張京墨從窗戶外面直接飛了進來。
    吳詛爻道:“辦完了?”
    張京墨點了點頭。
    吳詛爻道:“既然辦完了,我們就快走吧,再過幾日,你的身份恐怕是瞞不住了。”
    張京墨看了吳詛爻一眼,道:“你可知陳白滄不是我真名?”
    吳詛爻點了點頭,坦然道:“知道啊。”
    張京墨也不去吳詛爻是怎麼知道的,他道:“我先要回門派一趟,然後再提敖冕尋那聚神木,若是你沒有什麼事,便陪我一起吧。”
    吳詛爻想了想,應了聲好。
    兩人也是行動派,第一天決定好了,第二天便出發了。
    吳詛爻的小廝是煉氣期修為,也跟著吳詛爻一起上了路,他對於張京墨隨便拐走吳詛爻這件事十分的不滿,碎碎念說他再幹個幾年,掌櫃就要提拔他了。
    吳詛爻無奈道:“提拔,能提拔成什麼?”
    小廝怒道:“自然是提拔成記帳的,一年下來多好多靈石呢!”
    張京墨和吳詛爻相顧無言,他們在吳詛爻他家小廝生氣的時候,從來不敢去湊這個黴頭,畢竟這小廝可是誰都不怕,當初兩人百年未歸,可是被足足念叨了接近一個月多……
    吳詛爻被小廝念的腦袋發暈,朝張京墨投來求救的目光,張京墨只當做沒看見,兩眼看著前方,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吳詛爻無奈之下,只好用靈氣封了耳朵,口中對他小廝時不時的應一句好,這才熬了過去。
    張京墨在秘境之內,待了九十餘載,之後出了秘境又花了些時間鞏固修為,擊殺修士,現在算來,他已經有百年沒有回淩虛派了。
    也不知道陸鬼臼修煉的如何,門派之內,又有了何種變化。
    張京墨領著吳詛爻一路到了山門,山門的弟子見到張京墨均都露出恭敬之色,喚了張京墨一聲張長老。
    張京墨隨口應下,便回了自己的洞府。
    百餘年不見,洞府並未有什麼變化,張京墨正欲喚清風前來,卻見到了一名相貌普通的童子,一看到這童子,張京墨似乎起了什麼。那童子見到張京墨,也是直接跪下行了個禮,道:“恭迎府主回府。”
    張京墨道:“你叫晗日對吧。”
    那童子道:“是的,小的叫晗日。”
    張京墨嗯了一聲:“你且下去吧,把清風明月喚來。”
    那童子應了一聲,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後,清風明月都來了,他們見到張京墨便目露喜色,都朝著張京墨行了個禮。
    張京墨道:“陸鬼臼呢。”
    清風道:“陸少爺應該是在百長老那裡練劍。”
    張京墨道:“哦?練劍?”他倒也沒想到,陸鬼臼會主動去尋百淩霄。
    清風道:“自從府主走後,陸少爺就沒有一日鬆懈,日日苦練,你若是早回來幾年,或許能看到他突破呢。”
    張京墨點了點頭,道:“淩虛派近來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清風道:“大事?這百年都平靜的很……哦,對了,近來門派內在修繕大陣,地面時不時會發生震動……”
    張京墨目光變得怪異了起來:“修繕……大陣?”
    清風點頭道:“是的。”
    張京墨道:“於焚呢?”
    清風想了想,道:“于長老……小的也不知道于長老近況如何,只是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
    張京墨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他道:“你替客人準備好客房,下去吧。”
    清風點頭稱是,起身退了出去。
    吳詛爻見張京墨臉上不好看,便問道:“是出什麼事了麼?”
    張京墨沉默的搖了搖頭,許久後,才說出一句:“難道真的是天命。”
    吳詛爻聽的迷迷糊糊的,正欲再問,卻見張京墨朝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吳詛爻也是通情達理之人,見張京墨有為難之處,便也不再追問。
    張京墨道:“我有些事要外出片刻,你在我府內切莫拘束。”
    吳詛爻點頭稱是,張京墨便起身禦風飛去,卻是尋陸鬼臼去了。
    到了百淩霄的府邸,張京墨剛剛落到門口,便見一黑衣青年匆匆走了出來,他抬頭一看,才發現是許久不見的陸鬼臼。
    陸鬼臼見張京墨的眼神望過來,抿了抿唇,叫出了那聲師父。
    張京墨的眼神瞬間便柔和了下來,他道:“百年了。”
    陸鬼臼幾步便走到了張京墨的面前,他微微低著頭,凝視著張京墨的面容,他道:“師父,徒兒好想你。”
    張京墨疑惑道:“你怎麼好像又長高了。”
    陸鬼臼道:“哪有。”
    張京墨怎麼都覺的陸鬼臼長高了,他有些不滿意,也不知怎麼想的竟是伸手量了量陸鬼臼的頭頂。
    百淩霄一出來便看到的是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師徒情深的畫面,他乾咳一聲,引起了兩人的注意:“是不是打擾你們師徒二人了?”
    張京墨道:“知道你還說?”
    百淩霄道:“我為什麼不說,我又不是你,撂下一句話,便出去了百年,將你徒弟一個人留在門派裡。”
    陸鬼臼聽到百淩霄的話,卻只是溫和的笑笑。
    張京墨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真是故意將徒弟留下的一樣。”
    百淩霄還欲再說,卻聽到陸鬼臼輕聲道:“師父這次出去,也是迫不得己吧,我見師父身上氣息不像出去之時那麼虛弱……”
    他在看到張京墨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張京墨此行的成果——他師父又突破了。
    百淩霄微微眯眼,道:“清遠,你這趟出行,收穫不小啊。”
    張京墨笑道:“自然。”不然他也不會將陸鬼臼留在派內百年,畢竟這百年內,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百淩霄上下掃視了張京墨,這才點了點頭,他道:“若這便是你這趟出行的成果,我看倒也值得。”
    陸鬼臼目光柔和的看著張京墨,似乎並不想說什麼。
    百淩霄臉上的笑意卻是逐漸淡了下來:“只不過清遠,你卻是猜不到,你離開的這百年裡,淩虛派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京墨隱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百淩霄下一句話便是:“禁地被破了。”
    張京墨面色立刻大變,他的聲音甚至有一絲的顫抖:“你說什麼?”
    此時屋內只有他們三人,百淩霄還是揮手設下了禁制之後,才緩聲道:“在你離開淩虛派的第五十二年,禁地便有人闖了進去。”
    張京墨瞪眼道:“怎麼可能。”——他之前的輪回之中,無論他們面對魔族時到底有多狼狽,但禁地之中的陣法,卻還是堅持了一段時間才破掉的,從未出現過眼前這種詭異的情況。
    百淩霄道:“我起初也是不信直到親眼見著了。”
    張京墨想起剛才清風說的話,道:“門派之內的弟子,是不是還不知道此事?”
    百淩霄冷笑道:“自然是不知,若是這事情知道的人多了……你該清楚到底會發生什麼。”
    張京墨呼吸一窒,然而下一刻,他便想到了其他的事,他聲音幾乎有些顫抖:“於焚呢?”
    百淩霄沒想到張京墨話題為何轉的如此快,他疑惑道:“於焚?他不是和你賭輸了,在閉關修煉麼?”
    當初張京墨給了於焚一枚火融丹,之後於焚便一直在閉關,現在都沒有動靜,想必是還要再花些時候吧。
    張京墨聽到百淩霄這麼說,心中的惶惶,總算是緩和了些,但他依舊有些不安:“我找個時間,去看看他。”
    百淩霄疑惑道:“這禁地的陣法破了你不急,急著去看那於焚幹什麼,他不就在那石室之內哪都去不了麼。”
    張京墨搖了搖頭,不願在這件事上多做解釋。
    百淩霄和張京墨兩人交談之時,陸鬼臼就在旁安靜的看著,離別如此之久,陸鬼臼卻像是沒什麼話要同他的師父說。而他更不會像小時那般,扯著他師父的衣角難過的哭泣了。
    張京墨也感覺陸鬼臼有些沉默,他道:“鬼臼……你沒有什麼話,想同師父說麼?”
    陸鬼臼笑道:“自然是有很多話了,但真的見到師父,一時間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話雖如此,張京墨卻還是感覺到他和陸鬼臼之間出現了隔閡的感覺,他心中微歎,面上表情卻是不變:“那你我二人,便找個時間細細的說吧。”
    禁地的禁制被破一事,對於淩虛派來說絕對是件大事,但既然現在這事情被壓的那麼好,知道這件事的沒有幾個,便說明那禁制破損的情況並不十分嚴重。想來關裡面的妖獸,也沒有跑出來幾隻。
    說道妖獸,張京墨的腦海裡便不可抑制的浮現出了當年那只和於焚糾纏的妖獸的模樣。
    和魔族一樣,妖獸也是修為越高,容貌越為豔麗,像是在提醒周遭的人它們有毒一般。張京墨一想起那張豔麗的面容,眼神便陰了下來。
    三人正在交談,地面卻是開始微微的震顫,就好似有什麼巨獸踏在這土地上一般。
    百淩霄道:“你瞧。”
    張京墨道:“這是怎麼回事?”
    百淩霄道:“從那禁制裡跑出了一隻象獸,這都快一年時間了,還沒能把它趕回去。”他說著,眼裡卻是露出笑意。
    那象獸無比的巨大,跺一跺腳,整個淩虛派都要震上一震。
    張京墨道:“這是為何?”
    百淩霄笑道:“為何?這你就要問問……那些世家子弟了。”
    張京墨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關節,他道:“為了爭功?”
    百淩霄道:“你走之後,派內動盪了幾十年,我一心向劍,不欲去管這些事。但有人卻覺的我脾氣好,直接欺負到了你徒弟的頭上。”
    張京墨一聽陸鬼臼被欺負了,立馬變了臉色,他道:“鬼臼,誰敢欺負你?”難道陸鬼臼這次見他這麼沉默,是因為被欺負了的原因?
    陸鬼臼聽到張京墨的詢問,卻是緩緩道:“師父,沒人敢欺負我。”
    張京墨朝著百淩霄投去目光。
    百淩霄卻是似笑非笑,他道:“鬼臼,被欺負了不告狀,可不是我們一脈的風格啊,雖然欺負你的人現在是有些慘,但你師父還沒給你報仇呢。”
    百淩霄說出這話之後,便見陸鬼臼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這才將“欺負”一事,細細講了一遍。
    原來在禁地的禁制破了之後,淩虛派內便在上層之內定下了規矩,誰要是能尋到逃出的妖獸,便能被記上一不小的功勞。
    當時陸鬼臼閑來無事,便也去四處搜尋逃出的妖獸。他運氣向來都很好,沒過多久,便尋到了一隻逃出的虎妖。
    禁地之內關著的妖獸,修為都不低,陸鬼臼不過是築基修為,所以在發現虎妖蹤跡後,便通知了門派裡的人。
    沒想到來的那人見到陸鬼臼獨身一人,竟是生出了心思想要獨佔這份功勞。
    陸鬼臼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修為不能和那人硬來,於是便假意同意了。
    那人見陸鬼臼如此知情識趣,還好生誇讚了陸鬼臼一番,陸鬼臼只是聽著,卻是在心裡記上了這人一筆。
    之後,這人卻是開始倒楣,先是府上的靈脈莫名其妙斷了,之後又是中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毒。接著又在驅趕靈獸之時,被一隻長喙蜂鳥傷了命根子……
    這事情若只是一件倒也能說得上是巧合,可這些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便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
    但他又不知道是誰在暗中整他,無奈之下,這人只好在淩虛派內貼了告示,向整他的人無名人士道了歉。
    黴運這才沒有繼續下去。
    只是不知道張京墨回來之後,他這黴運是不是又要開始了……
    張京墨聽完這事,笑道:“別怕,師父給你報仇。”
    陸鬼臼聞言露出微微的笑容,百淩霄也是哈哈一笑:“百年不見,清遠你的性子卻是活潑了幾分啊。”
    張京墨道:“你不也一樣。”
    和百年前未突破的百淩霄比起,此時的他有人氣多了。不過和百淩霄相反的卻是陸鬼臼,不知怎麼的,張京墨總覺的此時的陸鬼臼,看起來有幾分死氣沉沉……
 第71章 詭譎
    幾十年未同張京墨相見,張京墨本以為陸鬼臼對他的到來會十分的興奮。但當他們真的見面時,他看到的卻是一個無動於衷的陸鬼臼。
    陸鬼臼安靜的聽著張京墨和百淩霄兩人交談,神色未有一絲的變化,甚至於最後張京墨喚他一同離開時,他緩緩的道了聲:“師父,你且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再練幾個時辰的劍。”
    張京墨眉心一跳:“鬼臼,你這是還在生為師的氣?”
    陸鬼臼沉默的看著張京墨,眼神依舊平淡,他說:“沒有,師父。”
    張京墨皺眉道:“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鬼臼的神色淡淡,張京墨甚至能從中看出冷漠的味道,他聽了張京墨的反問,露出一個笑容:“徒兒只是想好好修煉而已。”
    張京墨聞言,陰沉了臉色:“我讓你同我一起回去,不是在問你。”他說完這話,便甩袖而去,顯然很是不高興了。
    百淩霄見到這師徒二人不歡而散,也有些愣了,他道:“鬼臼,你之前不是一直念著你師父回來麼?為何他回來了,你去而不高興?”
    陸鬼臼面無表情的看了百淩霄一眼:“是麼?”
    百淩霄眉頭皺起:“你怎麼了?”
    陸鬼臼道:“沒怎麼。”他說完這話,便面無表情的跟在張京墨身後,也禦風離去了。
    百淩霄看著陸鬼臼的背影,總覺的有什麼地方被他忽略了,他仔細一想,卻是抓住了事情的脈絡——在張京墨離去之處,陸鬼臼的確是日日夜夜的思念著張京墨,甚至還想給張京墨寫信,但後來卻不知為何,對張京墨的心思淡了下來。百淩霄一直以為這是陸鬼臼想著要好好修煉,最後給張京墨一個驚喜,然而當張京墨真的回來了,他卻發覺,陸鬼臼似乎並沒有像他想像中的那般四年張京墨。
    陸鬼臼面無表情,一路飛到了張京墨的府邸。
    一路上,鹿書在陸鬼臼的腦海裡碎碎念道:“我就說這事情肯定要被你師父發現的,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告訴他?”
    陸鬼臼冷漠道:“告訴他?告訴他我進了禁地,那些怪物都是我放出來的麼?”
    鹿書歎道:“你就算不告訴他,他也會發現你的異樣——陸鬼臼,你師父那麼疼你,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陸鬼臼冷冷道:“疼我?若是疼我,怎麼會放我在淩虛派內一百年——一百年啊,既沒有來過一封信,也沒有回過我送去的消息,你現在告訴我,他疼我。”
    鹿書知道他是勸不動陸鬼臼了,他歎道:“罷了罷了,我不管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瞞過你師父。”
    陸鬼臼冷冷道:“瞞過還不簡單麼?他不就是想看那個一心向著他的陸鬼臼麼,呵……”他話語落下,臉上冷漠的表情變得柔軟了起來。
    張京墨回到府上之後,心情很是不妙,他站在原地,沒一會兒就看到隨他而來的陸鬼臼。
    張京墨道:“陸鬼臼。”
    陸鬼臼這會兒臉上是滿滿的笑意,他道:“師父,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可想你了。”
    聽到這話,看到陸鬼臼的表情,張京墨卻感到了一種違和感,他眉頭一皺:“別笑了。”
    這話一出,陸鬼臼臉上的笑容居然瞬間便不見了,他道:“我最喜歡師父了,師父不想我笑,我便不笑了。”
    張京墨道:“你對我可是有什麼不滿?”
    陸鬼臼道:“師父回來便是最好的事,鬼臼哪裡敢有不滿。”
    張京墨只覺的自己有很多話相對陸鬼臼說,可這些話到了嘴邊,看到眼裡並無一絲感情的陸鬼臼,這些話便又咽了進去。
    陸鬼臼見張京墨目光沉沉的看著他,卻並不能明白張京墨到底是個什麼感覺——準確的說,他現在不能理解任何感情了。
    陸鬼臼等了片刻,等不到張京墨說話,便又道:“師父,若是沒事,我便去修煉了。”

    張京墨聽到這話,眼神更加陰了一些,他道:“你先等會兒,我從外帶來了一個道友,先介紹你們互相認識。”
    陸鬼臼淡淡的哦了一聲,對張京墨從外面帶回來人這件事完全無動於衷。這和當初他連朱焱的醋都要吃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張京墨本來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道:“鬼臼,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說著,便伸手想要探一探陸鬼臼的額頭。
    沒想到張京墨這個動作,卻被陸鬼臼直接躲開了,他不但躲開,眼神中甚至還露出不悅的神色,顯然並不願意和張京墨做身體上的接觸。
    張京墨手頓在遠處,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好在這時候,吳詛爻剛好走來,他見到張京墨和陸鬼臼,便向兩人打了個招呼。
    張京墨沉默著收回了手,看著陸鬼臼,片刻後,才淡淡道:“祖爻,這是我的徒弟陸鬼臼,鬼臼……這是師父的道友,吳詛爻。”
    陸鬼臼朝著吳詛爻行了個禮,便道:“那師父,我先走了。”他說完這話,竟是絲毫不顧張京墨難看的臉色,便轉身就走。
    吳詛爻見狀,只好解圍道:“京墨,你這徒弟還真有幾分脾氣,不過也正常的,這種天才弟子,若我是他的師父,我也要寵著他。”
    張京墨輕輕的嗯了一聲。若說他此時還看不出陸鬼臼身上的異樣,那他這雙眼睛,就算是白長了。
    張京墨又同吳詛爻說他要去解決一些門派裡的事情,若是吳詛爻有什麼需要便同他的道童說。
    吳詛爻點頭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張京墨帶著歉意朝著吳詛爻點了點頭,隨後便朝著陸鬼臼離開的方向飛了過去。
    若說張京墨在百年之前,最擔心的事情是陸鬼臼太過依賴他,那麼此時此刻,張京墨寧願陸鬼臼還像百年前那般。
    現在這個陸鬼臼對他的態度實在太過奇怪,張京墨實在不明白,百年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陸鬼臼變成眼前這模樣。
    陸鬼臼離開張京墨之後,又開始練劍了。
    他練劍的那片山崖,已經被劍氣侵蝕的坑坑窪窪,整個懸崖之上都寸草不生,而此時他手中持著的劍,便是張京墨當時托宮長老鑄成的星辰。
    這星辰陸鬼臼只有在府內才會取出,畢竟若是被其他人看見了,恐怕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不過現在張京墨回來了,拿出來倒也不怕了,反正他們這一脈不但有了百淩霄這個元嬰修士,還有張京墨這個金丹後期的修士,宮氏那些人就算知道當初的事情是張京墨搞出來的,恐怕也只能隱忍下來。
    陸鬼臼的持劍的身姿依舊挺拔,百年歷練之後,他的一招一式之中,已是完全得了百淩霄劍意的精髓。
    張京墨遙遙的看著陸鬼臼舞劍,就像在看著一條騰空的黑龍,眼中全是滿滿的驚豔之感。
    陸鬼臼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張京墨,但他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鹿書在陸鬼臼腦海裡哀歎:“陸鬼臼……你會後悔的。”
    陸鬼臼冷冷哂笑:“後悔?後悔什麼。”
    鹿書只覺的嘴巴發苦,他知道他此時對陸鬼臼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現在最好的情況,是陸鬼臼把他那件事詳細的告訴張京墨,可是陸鬼臼會說麼?至少目前看來,他是絕對不會的。
    一套招式練完,陸鬼臼原地坐下,開始休憩。
    張京墨緩步走了過來,他的腳踩在岩石之上,便感到了森森的劍意,他叫了一聲:“鬼臼。”
    陸鬼臼不睜眼,也不回答。
    張京墨道:“你怎麼了?”這是張京墨第三次問陸鬼臼他怎麼了。
    而陸鬼臼的答案卻並未有任何的變化,他甚至依舊沒有睜開眼:“沒怎麼。”
    張京墨只覺的胸口一股火氣便冒了上來,他聲音一下子便冷了:“起來。”
    陸鬼臼這才睜開眼,朝著張京墨投去一個沒有溫度的眼神。
    張京墨道:“百年未見,讓我看看,你進步了多少。”他說著,從須彌戒裡取出長劍。
    陸鬼臼道:“這是師父要和我練兩招?”
    張京墨道:“你先出手吧。”
    陸鬼臼冷笑:“那徒弟便不客氣了。”他話語落下,手中的星辰之劍,便朝著張京墨刺了過來。
    張京墨感到了陸鬼臼的森森殺意,他甚至確定,至少在這一刻,陸鬼臼是想要殺死他的。這種殺意也讓張京墨心中壓抑的火氣燃了起來,他道:“陸鬼臼——百年不見,你就要欺師滅祖了?!”說罷,他也不再留手,也對著陸鬼臼刺下一劍。
    陸鬼臼到底是築基期修為,比張京墨這金丹後期的修為還差了許多,在張京墨的攻勢下,很快便顯露出狼狽的跡象。
    然而他雖然狼狽,卻始終沒有被張京墨傷到,身形左挪右閃,每次都和張京墨的劍刃擦肩而過。
    張京墨見狀,心情這才好了許多,他道:“修為倒是精進不少。”
    就在他說話的間隙,卻見陸鬼臼身形猛地一頓,張京墨眼前一花,便不見了陸鬼臼的身形,下一霎那,張京墨猛地朝右邊一閃,躲開了陸鬼臼這一劍——不過他的手臂,還是被劍氣擦出了一個口子。
    陸鬼臼是真的想殺他——張京墨第一次意識到了這一點。
    陸鬼臼劍上占了血跡,卻露出興奮的表情,他道:“師父,是我勝了吧。”
    張京墨握著劍的手垂了下來,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陸鬼臼高聲笑了起來,他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時間沒有什麼是可靠的,唯有自己,唯有修為,才是唯一的正途。
    張京墨被劃傷了手臂,雖然不嚴重,但問題是,他的手臂,是被陸鬼臼劃傷的。他聽著陸鬼臼的笑聲,一下子想到了某個可能。
    下一刻,陸鬼臼的頸項便被張京墨捏在了手裡。
    陸鬼臼有些愣住了,他自然是沒料到張京墨的動作,口中道:“師父,難道我勝了你,你便要殺我滅口嗎?”
    張京墨並不回答,只是仔細的凝視著自己手下的這張臉。張京墨就算忘掉其他的事,也絕不會忘掉陸鬼臼的這張臉,這眼睛,這鼻樑,這嘴唇,每一寸,都牢牢的記在了張京墨的心中。他道:“你是誰?”
    陸鬼臼聽了這三個字,露出不知道張京墨在說什麼的表情。
    張京墨怒聲道:“你是誰?陸鬼臼呢?你以為你占了他的身體,我便看不出來了?”
    陸鬼臼的喉嚨被掐的生疼,但他卻並不慌張,口中慢慢道:“師父,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啊。”
    張京墨冷冷道:“我徒弟可不會傷我,說吧,你到底是誰,不然讓我把你的魂魄抽出來,我保證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陸鬼臼聽完這話,冷漠道:“師父你在胡說什麼呢,若是我真的被那孤魂野鬼占了身體,第一個看出的,應是百淩霄師叔吧。”
    張京墨面色一滯。
    陸鬼臼又道:“難道因為我變了,師父便覺的我是被人奪舍?”他說這話時,滿臉的嘲諷,看的張京墨手微微抖了起來。
    陸鬼臼見張京墨被氣的狠了,卻又是故意笑道:“師父若是確定了,便放開我吧,別手一抖,真的把我弄死了。”
    張京墨放開了陸鬼臼,頭也不回的走了。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露著紅痕的頸項。
    見了此場景的鹿書,在陸鬼臼的腦海裡唉聲歎氣,他道:“陸鬼臼啊,陸鬼臼,我再說一遍……你早晚是要後悔的……”
    陸鬼臼冷冷道:“後什麼悔?”
    鹿書道:“唉,我懶得說你了,你這幅模樣,不被你師父發現不對勁,就怪了。
    陸鬼臼笑道:“發現了又如何,他剛才不就發現了麼。”
    鹿書道:“……我看你打開禁地的事,恐怕也瞞不了多久了。”
    陸鬼臼冷笑道:“能瞞一天是一天,你還說他疼我,哼,我看若是他發現我打開的禁地肯定會對責罰一番……”他說著,便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星辰劍,原本一直冷漠的語氣一下子柔和了一下來,“只有我手上這劍,才能讓我得到我所想要的。”
    鹿書聞言,在心中暗暗道,你想到的——你想要的早就被你氣走了。
    張京墨是真的生氣了,他一想到陸鬼臼剛才那表情,便恨不得一劍劈了這個徒弟,他現在甚至是覺得,哪怕陸鬼臼對他露出覬覦之心,都沒有現在這種情況讓他覺的憤怒。
    張京墨陰沉著臉色回了房間,坐在榻上休憩了半天,才緩了過來。
    他緩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又去了百淩霄那裡一趟,瞭解了這百年來陸鬼臼的情況。
    百淩霄將這百年間陸鬼臼身上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給張京墨說了。
    張京墨聽在耳朵裡,眉頭卻是皺的死緊。
    百淩霄道:“清遠,到底怎麼了?你受傷怎麼會有傷?”
    張京墨來的匆忙,竟是忘記了處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他搖了搖頭,道:“陸鬼臼……不對勁。”
    百淩霄道:“不對勁?”
    張京墨道:“我手上這傷,就是陸鬼臼……”
    他話還未說完,百淩霄臉色就變了:“當真?”
    張京墨苦笑:“這事情,自然不會隨便開玩笑。”
    百淩霄道:“那他恐怕是真的不對勁。”
    張京墨道:“你想想,這百年裡,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他變成了這樣?”
    百淩霄又回憶了一遍,最後只能無奈道:“發生的稍微大點的事,我都告訴你了,不過我倒是……沒能發現陸鬼臼有哪裡不對。”陸鬼臼和他的之間的交流,大多是在修煉之上,所以這百年來,他反而覺的陸鬼臼在修行一事上非常的認真,並未察覺哪裡有不對。
    然而的張京墨從外遊歷歸來,陸鬼臼身上的異樣才暴露了出來。
    按照百年之前,陸鬼臼對張京墨念念不舍的模樣,絕不可能出現出手傷了張京墨的情況。
    張京墨道:“我起初懷疑,他是不是被奪舍了。”
    百淩霄眉頭微皺:“奪舍……倒是不可能,他身上的變化,絕不可能瞞過我。”
    張京墨道:“我也覺的不可能,但若不是奪舍,他怎麼會變化那麼多呢……”
    百淩霄和張京墨一齊思索起來,他想了一會兒,實在是覺的想不出什麼頭緒,便道:“不如把我的徒弟叫回來,問問他是如何想的?”
    張京墨這才想起,之前他送了百淩霄一個徒弟,他道:“好吧。”
    百淩霄便將他徒弟喚了過來,此時百淩霄之徒巫景龍和當初張京墨初見他時,已有了很大的變化,百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瘦弱的少年長成一個成熟的男人,而他雖然和以後的燭天大能還有很長的距離,但已可以隱隱看到其風姿。
    巫景龍先是朝著張京墨和百淩霄恭敬的行了個禮,然後才道:“不知是師父喚我來此,所為何事?”
    百淩霄道:“我有一事問你。”
    巫景龍道:“師父請說。”
    百淩霄道:“若是我留你在門派之內百年,自己出去遊歷修煉,你會如何?”
    巫景龍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師父獨自遊歷百年,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百淩霄:“……”
    張京墨:“……”
    他們兩個似乎都忘記了,陸鬼臼那性子和常人大有不同。
    百淩霄幽幽道:“你難道不會不高興麼?”
    巫景龍道:“師父既要外出遊歷,那定是遇到了難以突破的情況,而徒兒既然被留在派內,那定是修為會扯師父的後腿,況且修仙之人歲月長久,百年也並不太長啊。”
    百淩霄聽到這話,露出欣慰之色,然後拍了拍張京墨的肩膀:“看看我徒弟。”
    張京墨:“……”
    巫景龍笑道:“難道是陸師兄生張師叔的氣了?”
    百淩霄道:“是啊,你張師叔把你陸師兄丟在門派裡一百年,這百年間一封信都沒寫回來過,你陸師兄便生氣了。”
    巫景龍道:“百年不傳一封信回來……倒也是張師叔的不是了。”
    百淩霄看著自己的徒弟,越發的覺的滿意,他道:“清遠啊,這也不是我不想幫你……既然不是奪舍,那肯定便是陸鬼臼自己變了想法,你不如再去勸勸他,讓他別生氣了?”
    張京墨冷冷道:“做夢!”
    百淩霄無奈道:“畢竟這事你還是有不對的地方……”
    張京墨怒道:“我的確有不對之處,但都是迫不得已,陸鬼臼竟是一點都不體諒我的難處,還用趁我不備傷了我!”他說完,便指了指自己手臂上那個十分細微的劍傷。
    百淩霄:“……”
    張京墨越說越生氣:“傷了我也就罷了,居然還嘲諷我一番——陸鬼臼,陸鬼臼這個混帳崽子,看我不回去揍他一頓!”
    百淩霄道:“清遠你切莫激動!”
    張京墨道:“別攔我!”他說完,便直接禦風而去了。
    巫景龍看著離去的張京墨,眨了眨眼,他道:“師父,師叔這是真的生氣了?”
    百淩霄道:“或許吧。”
    巫景龍道:“難道師叔正打算去打一頓陸師兄?”
    百淩霄思索一會兒,又道了聲:“或許吧。”
    巫景龍道:“那他們兩人不會出什麼事吧?”
    百淩霄道:“能出什麼事呢,無非是師徒之間鬧鬧彆扭。”此時,他並不覺的陸鬼臼是出了什麼大問題,只覺的他或許是生了張京墨的氣,才會做出如此行事。
    既然不是被奪舍,也沒有煉什麼讓人心性大變的魔功,那想來,也不會見太過嚴重的事吧——至少目前的百淩霄,是這麼想的。
    但是,他很快便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昨天有多少小可愛以為自己搶到了沙發,其實是晉江抽搐了。
    來猜猜下一章師父怎麼整治鬼啾。
 第72章 一魂一魄
    陸鬼臼本以為張京墨被他氣走之後,有段時間都不會再來找他了。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張京墨不但來了,還來的氣勢洶洶。
    張京墨一把推開陸鬼臼屋子的門,幾步便跨了進來,他冷冷叫道:“陸鬼臼。”
    陸鬼臼此時正在屋內打坐,脖子上被張京墨掐的紅痕還未消去,他睜開眼裡,眼神裡露出一絲驚訝,口中道了聲師父。
    張京墨眼神冰冷,他道:“陸鬼臼,我可欠你過什麼?”
    陸鬼臼似乎沒想到張京墨會問出這麼個問題,他愣了片刻後,才道了聲:“自然沒有。”
    張京墨道:“既然我沒有欠你什麼,那你為何這幅作態?”
    陸鬼臼道:“什麼作態?”
    張京墨怒道:“你還敢和我嘴硬?!”
    陸鬼臼似乎是一點都不怕張京墨的,他聽到張京墨這話,便笑了起來,他道:“師父,徒兒可不敢同你頂嘴,師父說什麼是對的,徒兒便認為什麼是對的。”
    張京墨聽到這話,一掌便直接把兩人面前的木桌給震碎了。
    陸鬼臼見到盛怒的張京墨依舊盤坐在原地,沒有一點要動彈的意思。
    張京墨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對我有什麼不滿,直接說出來。”
    陸鬼臼懶懶道:“沒有不滿啊。”
    張京墨聞言,卻是笑了:“沒有對吧?”
    陸鬼臼心裡冒出一絲不妙的感覺,卻還是堅持點了點頭。
    張京墨冷冷道:“既然你認為我說的都是對的,那好,陸鬼臼,我說你不忠不孝,欺師滅祖,可有異議?”
    陸鬼臼張嘴欲反駁,但話到了嘴邊,卻又沒說出來,他只是冷了神色,然後搖了搖頭道:“沒有。”
    張京墨道:“既然你沒有,便受罰吧,跪下!”
    陸鬼臼神色一滯,似乎是完全沒有想到張京墨的臉色說變就變,剛才還聞言細語的勸他,這才過一會兒,便要他跪下受罰。
    陸鬼臼雖然心中憤懣,但張京墨始終是他的師父,師父師父,如師如父,張京墨叫他跪下,他也只有跪下。
    於是陸鬼臼便從修煉的軟榻上站了起來,然後咬著牙跪在了張京墨的面前。
    張京墨冷冷的看著陸鬼臼,他本猜想,在他回來之後,陸鬼臼的確是會生他的氣,但這氣並不會生太久,自然更不可能因此對張京墨產生殺意。
    張京墨一直冷漠的看著陸鬼臼,待他跪下之後,便一腳踹到了陸鬼臼的背上。
    陸鬼臼躲閃不及,被自己一腳踹的兩手撐到了地上,然而未等他反應過來,張京墨便伸手在他背脊上一點,隨即他便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張京墨見陸鬼臼眼睛瞪大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樣,他口中冷冷道:“瞪什麼瞪,你不是說了我說什麼都是對的麼,既然如此,還有什麼不滿?”
    陸鬼臼咬牙道:“徒兒不敢。”
    張京墨冷笑:“不敢?我看你倒是敢的很啊——”
    他說話之際居然手隨意一揮,便褪下了陸鬼臼的褲子。
    陸鬼臼傻了,他完全沒料到張京墨的這番舉動,口中喊道:“師父?!”
    張京墨語氣冰冷:“閉嘴。”
    下一刻,陸鬼臼便感到一條鞭子似得東西,直接抽到了自己臀丨部的皮膚上,他的臉瞬間漲紅了,目齜欲裂:“師父——”
    張京墨道:“叫什麼叫!”他說著,對著陸鬼臼的屁股又是一鞭。
    陸鬼臼胸口劇烈才喘息著,他知道自己很難受,但一時間又說不出那種難受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於是只能咬緊了牙關,死死的將呻丨吟咽進了喉嚨裡。
    陸鬼臼氣的渾身發抖,想要反抗卻是動也不能動,也只有這時候,他才能完整的體會到,他和張京墨之間修為差距到底有多大。
    張京墨聲音如冰:“疼嗎?”
    陸鬼臼不說話。
    張京墨又是一鞭:“疼嗎?”
    陸鬼臼死死的咬著牙,不肯應上張京墨一句。
    張京墨走到了陸鬼臼面前,抬起他的下巴,語氣森冷:“我問你,疼嗎?”
    陸鬼臼漆黑的眸子裡是一片憤怒和屈辱,他瞪著張京墨,像是在瞪著仇人一般。
    張京墨看著這幅模樣的陸鬼臼,忽的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望,他用鞭子輕輕的拍打著陸鬼臼的臉,道:“我張京墨,自認待你不錯,陸鬼臼——陸鬼臼,你真是一隻養不熟的狼崽子。”他說到這裡,心中冒出一種酸澀的感覺。
    陸鬼臼聞言,並不回答,只是眸子裡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張京墨道:“你怨恨我丟下你百年,你可知道若是我不丟下你百年,便會沒了性命?在這百年裡,我受的苦你是一點沒見著,沒見著也就罷了,居然在我回來之後,還擺出這樣一副臉色,陸鬼臼,我現在就明白的告訴你,我張京墨不欠你的。”他說完,心中的邪火更甚,竟是一腳便將陸鬼臼踹到在地。
    陸鬼臼的褲子還垮著,身體也動不了,此時被張京墨踹到在地,整個人都狼狽不堪。他躺在地上,只能看著張京墨的腳,聽著張京墨帶著憤怒的喘息聲。
    張京墨見陸鬼臼不說話,對著他又是一腳,道:“說啊,剛才不是那麼能說嗎?”
    陸鬼臼不言不語,神色之間從憤怒變得有些麻木。
    張京墨怒道:“陸鬼臼,我告訴你,今天我要是不把你好好的揍一頓,你這個混蛋崽子還真蹬鼻子上臉了?”
    他說著,伸手抬起了陸鬼臼的臉,然而在看到陸鬼臼的表情時,卻有些愣住了。陸鬼臼臉上無悲無喜,連最初的憤怒也沒有,只需要了一片死氣沉沉——若此時張京墨還看不出陸鬼臼出了問題,那他這雙眼睛就是百長了。
    張京墨心中一顫,叫了聲:“鬼臼?”
    陸鬼臼的眼珠子好久才一動了一下,他道:“師父,我好難受。”
    張京墨道:“鬼臼,你怎麼了?”
    陸鬼臼的眼神有些迷茫,伴隨著張京墨顫聲的詢問,他的眼眶裡開始溢滿了淚水,他說:“師父……我好難受。”
    見到陸鬼臼的淚水,張京墨的心一下子便軟了,他取下了制住陸鬼臼的符籙,將陸鬼臼攬進了懷裡,他道:“怎麼了?”
    陸鬼臼道:“師父……你不要怪我。”
    張京墨道:“說吧,你好好的說了,師父便不會怪你。”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然後點了點頭,將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細細的說了一遍。
    張京墨起初還以為這事情不大,然而他越聽臉色越陰沉,聽到最後,直接道:“你居然不早些告訴你百淩霄師叔?”
    陸鬼臼木然的睜著眼,他說:“我以為……這是好事啊。”
    張京墨怒道:“怎麼會是好事?你——你——你是要氣死我——”
    陸鬼臼呆滯道:“不用一直想著師父,念著師父,可以一心修煉,這難道不是好事麼?”
    張京墨再也沒忍住,朝著陸鬼臼臉上重重甩了一個巴掌,他道:“蠢貨!愚不可及!你丟了一魄——居然會以為這是好事?陸鬼臼,我一直說你聰明,卻沒想到你能蠢到這個地步!”
    陸鬼臼告訴他,在張京墨離開五十多年後,他便發現了淩虛派禁地的存在。他本就是少年心性,對於這些事情自是好奇無比,鹿書又慫恿了幾句,陸鬼臼便尋了個法子偷偷進了禁地。一次也好,兩次也罷,幾次之後,陸鬼臼便入禁地如進出自己的家門。
    進出的次數多了,陸鬼臼便放鬆了警惕,然而某一天,他在禁地裡忽的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是個女人的聲音,陸鬼臼一聽到這聲音,便像是被魘住了一般,竟是朝著禁地深處探了過去。
    最後的結局,張京墨便知道了,禁地的陣法被破開了一個口子,而陸鬼臼這個蠢蛋,居然被那個聲音,勾去了三魂七魄中的一魄。
    陸鬼臼出來之後,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也不敢同百淩霄說,他開始還有些擔心,後來發現丟了一魄之後,反而更能專心修煉,便索性不管了。這一不管,便到了張京墨的歸來之期。
    張京墨之前被陸鬼臼的作態氣的渾身發抖,這下聽完陸鬼臼的敘述,渾身抖的更厲害了——也是被氣的。
    “蠢物!蠢物!”張京墨解開陸鬼臼身上的禁制後,陸鬼臼便沉默著自己穿上了褲子,然後又跪在了張京墨的面前。
    張京墨指著陸鬼臼的鼻子:“你闖了這麼大的禍也就罷了,為何遇到了這種事也不告訴你師伯?”
    陸鬼臼沉默的低下了頭。
    張京墨氣的真實恨不得再往陸鬼臼的臉上來幾個巴掌,他總算是知道為什麼陸鬼臼會是眼前一副死氣沉沉,還討打的模樣了,那一魄顯然主的七情,從陸鬼臼的身體裡被硬生生的抽出去,陸鬼臼不死氣沉沉就怪了!
    張京墨咬牙切齒道:“整理好衣服,和我出去一趟!”
    陸鬼臼乖乖的站起,理了理衣服,臉上還帶著紅痕,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張京墨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氣他罵他還是心疼他了,他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都是天命,都是造化……陸鬼臼,若是你答應我,若是以後出了什麼事,你第一個便要告訴我好麼?”
    陸鬼臼聽到這話,口中小聲道:“我是告訴了師父的,只是師父沒回我的信罷了。”
    張京墨:“……”
    陸鬼臼道:“我還以為,師父是生我的氣了呢。”他說著這話,但表情眼神之中,依舊是一片的木然。
    張京墨只想歎息,他道:“走吧。”
    說著,他便領著陸鬼臼去了門派裡的藥師處。
    那藥師見到張京墨,呆了呆:“才聽說張長老回了門派,沒想到這還一日不到,便上門來拜訪我了?”
    張京墨無奈道:“文真,你快幫我看看我這個徒弟,還有救麼。”
    文真道:“怎麼了?喲,這臉上還帶著手掌印呢,是不是幹了什麼壞事,惹你師父生氣了?”
    陸鬼臼沒說話。
    張京墨並不提陸鬼臼入了禁地一事,只是說著熊孩子不小心把自己主七情的一魄給搞丟了。
    文真聽的好笑:“你當這是什麼便宜東西,說搞丟就搞丟啊?來,讓我看看。”他說著就轉身去找了根紅繩,然後讓陸鬼臼伸出手,再將紅繩系在了陸鬼臼的無名指上。
    接著他口中念了段法決,又讓陸鬼臼嘴裡含了一顆丹藥。
    陸鬼臼吃下丹藥後,整個人都變得混混沌沌,文真道:“等著吧。”
    於是張京墨和文真,便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之後,纏繞在陸鬼臼手上的那根紅繩分為了兩股,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飄了起來。
    文真見狀,笑道:“這不只是丟了一魄啊……明明就是丟了一魂一魄,你徒弟能安全的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跡。”
    張京墨的臉上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若真要是形容,那大概就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張京墨道:“能尋回來麼?”
    文真道:“那要看看丟了多久了。”他說著,又取出兩炷香,插在了不遠處的香爐上。
    刹那見,那兩柱香飛快的燃燒起來只餘下了不到五分之一。
    張京墨終於忍不住了,開口便罵:“蠢貨!我張京墨聰明了一輩子,怎麼就教出了個這麼蠢的徒弟。”
    文真道:“那你是救不救啊?”
    張京墨眉頭皺的死緊:“……不救難道看著他去死麼?”
    文真想了想,認真道:“我看啊,你徒弟運氣也不錯,這丟失的一魂一魄似乎都對他沒什麼影響,不然也不會現在才來找我,若是你真的不想找了,便也不用找,只要按時吃下定魂的丹藥,也沒什麼大礙。”
    張京墨聞言道:“沒什麼大礙?那總歸還是會有影響?”
    文真道:“影響肯定是有的,我看了看,似乎只是會丟失一段記憶,還有一部分的情感。”
    他說到情感,張京墨便想起了他回來之後,陸鬼臼對他異樣的態度,顯然就是因為丟失了這一部分的情感,陸鬼臼才會是這幅模樣。
    文真道:“主七情的共是兩魄,丟了一半,不還有一半嗎,若是你嫌麻煩,不找也死不了。”

    張京墨沉默的看著陸鬼臼,此時陸鬼臼因為吃了丹藥,露出昏昏欲睡的模樣,他臉上、頸項的紅痕,和略微有些淩亂的衣衫都讓他看起來有些脆弱。張京墨又想到剛才陸鬼臼對他說的話,他說:“師父,我好害怕。”
    害怕什麼?害怕自己真的不要他了麼?張京墨苦笑道:“罷了,既然收了這個徒弟,自然是希望他完完整整的。”
    文真道:“那我給你根紅線,若是你想找他的魂魄了,就給他吃下這個丹藥,然後順著紅線的方向,一直尋去,便能尋到。”
    張京墨點了點頭,收下了文真給的東西。
    文真又看了眼陸鬼臼,道:“你這徒弟,運氣還真是好,遇到你這麼個師父。”
    張京墨卻只想苦笑。
    文真道:“他還要睡些時候,你看你把他帶走,還是等他睡醒了讓他自己回去?”
    張京墨道:“我帶他回去吧。”
    文真點了點頭:“那好吧。”
    說完,張京墨便起身把陸鬼臼扛道了肩上,然後面無表情的飛回去了。
    文真看著張京墨的背影,歎了句:“也虧得有個這樣的師父……”
    張京墨到了府邸,把還在睡覺的陸鬼臼往床上一扔,就又去了百淩霄那裡一趟。
    此時天色已晚,百淩霄正在同他的徒弟說什麼,見張京墨去而複返,面露訝色:“怎麼又回來了?”
    張京墨冷冷道:“你猜陸鬼臼是怎麼了?”
    百淩霄道:“不是和你鬧彆扭麼?”
    張京墨怒道:“鬧彆扭,他憑什麼和我鬧彆扭,我張京墨可不欠他的!”
    百淩霄觀察張京墨的神色後,疑惑的道了句:“你該不會……真的揍他了吧?”
    張京墨道:“為什麼不揍?我可是他師父!”從小到大,張京墨揍陸鬼臼的次數屈指可數,但這也不代表,他永遠不會揍陸鬼臼。只要孩子不聽話,無論長多大都得揍,而且這次也證明張京墨的想法是對的,這不,揍了陸鬼臼一頓,他就說實話了。
    百淩霄道:“那是怎麼回事?”
    張京墨看了一眼站在百淩霄旁的巫景龍。
    巫景龍十分識趣,行了個禮後便道:“師父,我先下去了。”
    百淩霄點了點頭。
    巫景龍退下去之後,張京墨道:“你猜猜那禁地是誰破開的?”
    百淩霄聽到這話便瞬間猜到了答案,他道:“陸鬼臼?!”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道:“這混小子不但進到禁地裡破開了禁制,居然還因為這個原因丟掉了一魂一魄——我剛從文真那裡回來。”
    百淩霄表情扭曲了一下,作為一個張京墨離開之時,看護陸鬼臼的人,沒發現陸鬼臼的異樣,顯然他很有責任。
    張京墨知道百淩霄所想,只能苦笑道:“這事情,自然和你沒有關係,他丟掉的一魂一魄,都不是主魂,丟掉之後,也不會顯露出什麼特別的症狀。”
    像百淩霄這種劍癡,自然不會太過關心陸鬼臼的精神狀態,甚至他還會覺的,丟失了一部分感情專注于修行的陸鬼臼,是正常的。
    百淩霄道:“你這個徒弟,果然不好管教……”
    張京墨怒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下面要說什麼了,就你徒弟最聽話行了吧?”
    百淩霄面露自豪之色。
    張京墨冷笑道:“只是不知道你那聽話的徒弟,能不能百歲築基?”
    百淩霄:“……”他這徒弟已經快要百歲了,不過是煉氣期八層修為,離築基,還早得很呢。
    張京墨故意歎氣:“唉,徒弟太天才了,就是不好啊。”
    這百淩霄也是可愛,之前沒有自己的徒弟,天天想著從張京墨那裡把陸鬼臼拐走,現在有了徒弟了,兩人便開始攀比起來。
    百淩霄道:“那文真可有說明有什麼解決辦法?”
    張京墨將文真給的紅繩給百淩霄看了一眼,然後歎道:“辦法是有的,只是……”
    百淩霄道:“只是什麼。”
    張京墨道:“只是我須得進禁地一趟。”
    百淩霄一聽到這話,便立刻道:“不行!”
    張京墨知道百淩霄心中擔憂的是什麼,此時禁地禁制破了,其中被困其中的強大妖獸不計其數,張京墨若是進禁地裡去,自然是危險萬分。
    張京墨道:“沒有什麼行不行的,我決定的事,自然不會改變。”
    百淩霄眼神有些陰鬱,他沉默許久後,才道了聲:“清遠,你為你這個徒弟,是不是付出太多了?”
    張京墨聞言,卻是一笑:“還好吧。”
    百淩霄道:“清遠,你和陸鬼臼雖然師徒一場,那陸鬼臼也對你感情深厚,但你為他做了如此多的事,真的值得麼?”
    張京墨淡淡道:“他是我的機緣。”
    百淩霄聽到機緣這兩個字,才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看向張京墨的眼神依舊複雜,顯然是不太明白,張京墨為何會如此的護著陸鬼臼。
    在修仙之途中,像張京墨這樣的師父,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張京墨道:“我進禁地之時,還要麻煩你照顧陸鬼臼。”
    百淩霄雖不願張京墨進去,但他這師弟性子看似溫和,實則執拗,說話做事,幾乎是說一不二。
    百淩霄道:“量力而行。”
    張京墨笑道:“師兄,我雖然還沒結嬰,但已是金丹中期……沒有你想的那麼柔弱。”
    百淩霄卻是輕歎一口氣,他道:“師父飛升之時,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
    張京墨聞言,卻是展顏一笑:“那大約是師父多慮了。”
    作者有話要說:  鬼臼一直是癡漢,如果不癡漢了,那肯定是出事了。
 第73章 入禁地
    陸鬼臼醒來之時,覺的整個人都混混沌沌,他從床上爬起,也沒有去尋張京墨,而是就這麼沉默的坐在床邊。
    鹿書奇怪道:“陸鬼臼,你怎麼了?
    陸鬼臼道:“沒怎麼。”
    鹿書道:“張京墨知道你了你進禁地的事,也沒有要責罰你,你為何還不高興?”
    陸鬼臼道:“我該高興麼?”
    鹿書道:“這不是廢話麼。”若他是張京墨,知道這事後肯定揪著陸鬼臼就是一通揍,哪裡有打屁股那麼簡單。
    陸鬼臼淡淡道:“或許是我該高興,但是……我笑不出來。”他此時的心就像一塊冰冷的石頭,雖然偶爾會有動上一動,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冰冷僵硬的。
    張京墨揍陸鬼臼的時候,陸鬼臼的確是感覺到了屈辱憤怒和一絲絲的難過,但當他睡了一覺起來,這些激烈的情感,卻又不見了。
    鹿書歎道:“你啊……”
    兩人正在交談之時,卻聽見有人推門而入,陸鬼臼抬頭便看見了張京墨和百淩霄。而這兩人進屋之時,臉色都十分的陰沉。
    張京墨見到陸鬼臼醒了,問了句:“感覺如何?”
    陸鬼臼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麼感覺。
    百淩霄見狀眉頭和張京墨一樣皺了起來,他道:“陸鬼臼,你遇到這樣的事,為何不告訴我?”
    陸鬼臼道:“我本以為不是大事……”
    百淩霄怒道:“不是大事?丟了一魂一魄,你告訴我不是大事?還好百年你師父就回來了,若是他沒有回來,你豈不是要瞞我一輩子?”
    陸鬼臼道:“師伯,對不起。”他對於自己此時此刻,該是什麼心情,有些困惑,因為即便是到了現在,他也沒有覺的丟掉那一魂一魄,有多麼的嚴重。
    張京墨見陸鬼臼依舊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心知這些話說再多也沒有用了,他道:“不必多說,現在說再多,他也明白不了。”
    百淩霄也知此時的陸鬼臼少了些情緒無法理解他們的心情,他索性也不再理陸鬼臼,轉頭對著張京墨道:“你何時去?”
    張京墨道:“我先準備幾日,便動身。”
    陸鬼臼聽見張京墨似乎要走,他愣了愣:“師父,你要去哪裡?”
    張京墨這才看了陸鬼臼一眼,淡淡道:“出去一趟。”他倒想看看,這個少了一半感情的陸鬼臼,面對他的再次離去,會是什麼模樣。
    陸鬼臼聽到張京墨要走,呆滯了片刻,他道:“你不是才回來麼?”
    張京墨冷冷道:“是才回來又如何?回來看見你這麼個徒弟,我倒是希望自己沒有回來。”
    陸鬼臼聽到這話,心中一顫,他隱約感覺到自己應該是很難過的,但是因為缺少了一些東西,他卻是覺的整個靈魂都空蕩蕩的。
    張京墨見陸鬼臼還是一臉木然,眼神閃過失望的神色,但他也沒有繼續騙陸鬼臼,而是將實情說了出來,他說:“我要進禁地,替你尋回一魂一魄。”
    陸鬼臼聽到這話,條件反射道:“不行!”
    張京墨皺眉:“為何不行?”
    陸鬼臼道:“那禁地之內十分危險,我莫名其妙的丟了一魂一魄,師父貿然進去,肯定會有危險的。”
    張京墨道:“有危險又如何?當初你跑進禁地的時候,怎麼就沒想著有危險?”
    陸鬼臼聞言,面露訕訕之色,他很想勸張京墨不要去了,但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張京墨見陸鬼臼一臉糾結,口中冷淡道:“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陸鬼臼道:“師父……我丟失魂魄的地方,一定非常兇險,我也沒覺的現在的自己有什麼不好……你就不要為我冒這個險了。”
    張京墨一聽到陸鬼臼這話,火氣立馬就上來了,文真勸他不要去,百淩霄勸他不要去,現在連當事人都叫他不要去了,張京墨只覺的自己像個傻子似得,為了這徒弟掏心挖肺,到最後來卻是被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陸鬼臼雖然感覺不到濃重的情感,但也是看出了張京墨的臉色實在是不妙,他道:“師父,你不要生氣,這是我的真心話,我真的覺,現在的自己挺好的。”他不用再像從前那般,天天念著想著張京墨,可以一心一意的放在修行一事上,雖然靈魂深處好似空缺了什麼。
    張京墨恨不得一手掐死陸鬼臼,他咬牙切齒道:“挺好?你說現在像個木頭人似的你挺好?陸鬼臼,百年不見,你這一百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張京墨和陸鬼臼相處如此之久,幾乎很少同他說這麼重的話,陸鬼臼聽見張京墨這麼說,眼神有些暗淡了下來,他重複了一遍說:“師父,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張京墨不再言語,轉身便走。
    百淩霄在一旁看了師徒二人的互動,也生氣了,他道:“陸鬼臼,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陸鬼臼看了百淩霄一眼,低低道:“我只是在想,我真的值得師父這麼做麼。”他說完停頓了一下,“師父為我入禁地,其中到底有多危險,我自己很清楚,況且這一魂一魄本就不重要……我丟了便丟了,不必讓師父勞神費力。”還有一個原因,陸鬼臼沒有講出來——丟了一魂一魄之後,他再也不用像從前那般依戀張京墨,那種感情,濃烈的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百淩霄和張京墨並不能猜到陸鬼臼心中所想,他見陸鬼臼說的十分認真,就知道他心裡真的是這麼想的,百淩霄一甩袖,冷冷道:“誰都能勸清遠,唯獨你不行。”他說完,也離開了屋內。
    張京墨正站在屋外,此時隆冬時分,天空中飄著鵝毛般的大學,他一襲白衣,站在庭院之中,身影有著說不出的孤寂之感。
    百淩霄看了一眼,便上前去:“如何?”
    張京墨道:“我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百淩霄道:“我看陸鬼臼不像是在說氣話,大概是他真的不想要那一魂一魄吧。”
    張京墨冷冷道:“不要?他說不要,便不要?”
    百淩霄道:“清遠,你想如何?”
    張京墨道:“按照我之前說的,待我準備幾日,便進禁地尋陸鬼臼的魂魄。”
    百淩霄知道張京墨心意已決,他道:“我同你一起去。”
    張京墨卻是搖了搖頭,他道:“此行太過危險,若是我們兩個都折在裡面,我們一脈就徹底完了,況且我進禁地之時,陸鬼臼的狀態會變得很差,你就在這外面,替我看好他。”
    百淩霄還欲再說,卻見張京墨朝著他擺了擺手,他道:“這件事不必多說,我只能一個人去。”
    百淩霄抿了抿唇,許久後,他才道了聲好。
    聽見百淩霄答應了下來,張京墨一直緊繃的神色才稍微鬆動了,他道:“鬼臼一直粘我粘的緊,可當他不粘我了,我卻開始有些想那時候的他。”
    百淩霄道:“這也正常,你們師徒二人的感情向來都好。”
    張京墨歎道:“他四歲時,便入了我門下,我只收過一個年級如此小的徒弟,想要對他無情,難啊!”
    百淩霄又是歎了口氣。
    之後,二人又探討了一些關於入禁地的細節問題,張京墨便先去準備東西了。
    接下來的幾日裡,張京墨都在忙著這件事。他之前的輪回中,其實進過禁地很多次了,不過都是結嬰之後才進去的。奪取陸鬼臼一魂一魄的東西,張京墨也隱約猜到了是什麼,此行危險是肯定的,但張京墨必須要去。
    陸鬼臼也知道他勸不動張京墨了,這幾天都沉默的嚇人,幾乎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張京墨也懶得管他,反正到時候把魂魄尋回來了,陸鬼臼早晚要變回活蹦亂跳的模樣。

    張京墨回門派之後,一直忙著陸鬼臼的事,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回歸在淩虛派內,引起了多大的震動。
    一個原本金丹中期,吃過羅厄丹,進過寒鏡之壁,最後境界跌落的長老,一趟遊歷回來之後,居然成了金丹後期的修為。不但如此,還在離派之時斬殺了枯禪穀的天菀——在其他人眼裡,張京墨簡直就是個奇跡。
    掌門也是百餘年未見張京墨了,他來訪的時候,卻見到一個十分匆忙的張京墨。
    掌門道:“清遠,恭喜你,這次遊歷收穫如此的大。”
    張京墨知道掌門進來了,頭也不抬:“自己坐。”
    掌門無奈:“你這是忙什麼呢?”
    張京墨道:“要出去一趟。”
    掌門道:“你這才剛回來,就又要出去?”
    張京墨道:“我也沒辦法,家裡的崽子總是給我找麻煩。”
    掌門道:“你徒弟怎麼了?”自從陸鬼臼百歲築基,又奪了頭籌之後,他就成為了淩虛派內最年輕的一個天才,現在幾乎每一個新進弟子,都能聽到陸鬼臼的大名。
    張京墨搖了搖頭:“不是什麼大事。”
    掌門見張京墨不欲多說,便也不問了,他此時見張京墨神色沒有了百年之前的虛弱,修為也有了突破,顯然是在外遊歷時,遇到了大機緣。怪不得,當初張京墨執意要外出,絲毫不顧他人的勸阻。
    掌門想到這裡,露出一個欲言又止的表情。
    張京墨笑道:“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我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沒事了。”
    掌門聽到這話,沉默片刻後,幽幽的說了聲:“其實我想問的是,你什麼時候把欠我的築基丹還我?”
    張京墨:“……”當初陸鬼臼築基之時,他沒有那麼多時間煉出極品築基丹,於是便向掌門借了幾十顆,沒想到掌門居然還記得……
    掌門似乎看出了張京墨所想,他怒道:“我自然是記得的!那築基丹對你而言是尋常的東西,對其他人可不一樣!況且那可是一瓶子極品築基丹,極品啊!”他說著說著,竟是自己先委屈上了。
    張京墨自知理虧,他無奈道:“我這趟回來之後,便給你煉。”
    掌門幽幽道:“你可別騙我……”
    張京墨:“……我張京墨說話算話。”
    掌門道:“那還差不多。”他說完這話,便起身欲走。
    張京墨看著要離開的掌門有些無語:“……”原來他是上門討債來的。
    掌門走到門口,動作停了一下,張京墨道:“還有什麼事麼?”
    掌門道:“……別忘了,是二十四枚。”
    張京墨:“……知道了,快滾。”
    掌門開心的哎了一聲,這才推門出去。
    待掌門出去了,張京墨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可不記得掌門有這麼小氣的時候,嗯,不對……以前他沒有幫陸鬼臼築過基,自然是沒有機會找掌門借那築基丹,更不會看到掌門有如此一面。
    張京墨準備了幾日,備齊東西之後,便和百淩霄一起去找了陸鬼臼。
    陸鬼臼同幾日前相比,看起來更沉默了,他站在張京墨和百淩霄面前,死氣沉沉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聽到陸鬼臼這語氣就覺的厭煩,他隨手扔給了陸鬼臼一瓶丹藥:“吃下去。”
    陸鬼臼接過丹藥,死死捏著半晌都沒有動作。
    張京墨不耐煩了:“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陸鬼臼,我讓你吃下去。”
    陸鬼臼叫了師父,卻說不出反駁的話,最後只能在張京墨的瞪視下,不情不願的從瓶子裡取出了丹藥,然後放進了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陸鬼臼連藏在舌頭底下的機會都沒有,見他露出驚訝的神色,張京墨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昨天便和文真說了,我要這種入口即化的丹藥——想藏起來?做你的鬼夢去吧。”
    這些話,陸鬼臼只聽了前半句,因為他吃下丹藥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沉沉起來,不一會兒便軟了手腳,整個人都要跌倒在地上。
    在他倒地之前,張京墨接住了他的身體,然後把他整個人扶到了床上。
    陸鬼臼昏昏沉沉,覺的自己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布,張京墨說話的聲音隱隱預約,聽的十分不真切。但他找到知道張京墨在說話,還知道,他的師父又要為了他……去冒生命危險了。
    他到底欠了掌門多少東西,用這條命恐怕都還不清吧,陸鬼臼迷蒙的想著。
    張京墨見陸鬼臼昏沉之後,便取出香爐,將文真給他的香插在上面了,這香和幾日前的一樣,一插上去,便瞬間燃的只剩下了短短一截。
    百淩霄見狀皺眉道:“來得及麼?”
    張京墨道:“大概吧。”他也沒有一定能取回來的把握,但他所想之事,總該要努力一下的。
    接著,張京墨又拿出了一根紅繩,將自己的靈力注入其上,最後系到了陸鬼臼右手的無名指之上。
    那紅繩被系上去之後,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開始緩緩的擺動起來,接著,那紅線開始緩緩的向外蔓延。
    因為是張京墨往紅線之內注入的靈力,所以紅線的去處,只有他一人能看到。
    張京墨看見紅線朝著禁地的方向伸了過去,他道了聲:“我去了。”
    百淩霄道:“這裡交給我。”
    張京墨嗯了一聲,便起身禦風飛了出去。
    紅線蔓延的速度極快,幾乎是刹那見便沒入了禁地的範圍,而張京墨卻不能跟著紅線去。因為到目前為止,淩虛派內禁地已開的消息還算是個秘密。
    張京墨並不知道陸鬼臼是怎麼進入禁地的,但他卻知道有幾條十分隱秘的路徑可以進去。
    就在張京墨依照記憶尋著密道的時候,大地忽的又震顫了幾下,顯然是那只從禁地裡逃出來的象獸又跺腳了。
    禁地裡的妖獸數不勝數,其中不乏一些能和元嬰修士匹敵的強大靈獸。
    張京墨深知其中危險,所以進入之時,也格外的小心。
    花了些時間找到了被雜草完全掩蓋的密道,張京墨隱匿了身形,進入了禁地之內。
    一踏入禁地,張京墨便感到了周圍強大靈氣氣息,這些靈氣都是由妖獸身上散發出來的,各不相同,但同樣具有威脅性。
    張京墨並不急著深入,而是現在禁地的周圍,四處搜尋了一番,花了些時間找到了從他處深入禁地內的紅線。
    這禁地裡的紅線,同系在陸鬼臼手上的紅線相比,要更加的鮮豔一些,想來是距離陸鬼臼丟失的一魂一魄更近了些的緣故。
    禁地之內,乍看和普通的山林並無二致,但若是細細的聽去,便會聽到周圍又許多輕微的呼吸聲,甚至於可以隱約聞到野獸的腥味。
    張京墨此時並沒有去和這些妖獸硬拼的想法,於是他藏好了自己的氣息,然後順著紅線牽引的地方,飛了過去。
    紅線伸向的方向,是森林中最茂密的地方,此時朝霧剛起,整個山林都籠罩在霧氣之中。

    張京墨感到了一絲不安,他皺了皺眉,還是選擇減緩了速度。
    果不其然,就在張京墨減緩速度後,前方忽的傳來一聲熊咆哮的聲音,伴隨著這聲音的是鳥類的尖利的鳴叫。
    樹木倒地的聲音不斷的響起,張京墨並不敢飛到半空中觀察情況,只能從聲音判斷前方妖獸的位置。
    為了穩妥起見,張京墨並沒有上前,而是在原地停留了一段時間,直到前方妖獸的嘶嚎聲變得微弱了起來,他才過去看了看情況。
    原來是一隻熊妖正在捕獵,它的口中死死的搖著一隻巨大的鳥兒,這鳥兒氣息微弱,頸項被巨熊叼在口中,顯然是這場爭鬥中的失敗者。
    那巨熊足足有幾層樓那麼高,然而在這無比高大的樹木中,倒也不會顯得太過醒目。它在確認巨鳥已死後,便從口中將巨鳥吐了出來,然後用爪子撕開巨鳥的腹部,開始啃食裡面的肉。
    曾經有人,將淩虛派的這片禁地,稱之為蠱鼎,顧名思義,便是養蠱的之地——將強大的妖獸抓進來,不給任何的食物,任他們互相爭鬥吞噬,待上幾萬年,便會出現一隻極強的妖獸。
    那巨熊身上散發出濃濃的血腥味,它渾身上下雖然都是傷痕,但從其氣息上判斷,這妖獸絕對處於頂峰時期。
    張京墨遠遠看著那熊獸將巨鳥的屍體一口口的食得乾乾淨淨,連羽毛和骨頭都沒有放過,到最後除了被壓倒的大片樹木和流淌在地上的鮮血,幾乎看不出此地有過一隻巨鳥。
    這巨熊吃完了巨鳥,索性就地休憩了起來,它時不時舔舐一下身上的傷口神色顯得有些懶散。
    紅線所去之處,剛好從巨熊躺著的地方穿了過去。
    張京墨見狀皺了皺眉,他並不想和這巨熊起什麼衝突,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從這地方繞過去。
    帶著這般想法,張京墨繞開了巨熊所在,然而他卻很快發現,那條紅線沒入的地方……似乎不一般。
    紅線深入之處,霧氣濃郁的讓張京墨即使用靈氣包裹的眼睛也無法穿過,他無法看到濃郁霧氣之後,到底通向了何方。
    而當他企圖繞開巨熊之後,他卻發現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紅線了。經過張京墨的觀察,他得出了一個不太妙的結論——這只巨熊身後,似乎自稱天地,而唯一的入口,此時正被它堵的嚴嚴實實的。
    巨熊閉著眼正在小憩,看起來絲毫沒有防備,似乎小心一些便能從它身邊通過——不過也是看起來罷了,張京墨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吃虧。
    就在張京墨思考該如何躲過巨熊,進入它身後的霧氣中時,另一頭妖獸找上門來了——它比剛才巨熊吃掉的那只巨鳥,還要大上幾倍,此時飛來,頗有遮天蔽日之感。
    巨熊看到又來了敵人,也不睡覺了,直接起身應戰,而剛才它身上那些看似猙獰的傷口,卻已經癒合的差不多了。
 第74章 牽一魂
    這巨鳥在空中盤旋了片刻,便朝著巨熊俯衝下來。
    它的身形極為龐大,朝下俯衝之時,帶起的颶風竟是刮倒了一大片的樹木。
    張京墨隱匿在樹木之中,小心的躲開了倒下的巨木,以他的身形和那只巨鳥相比,不過是巨鳥的半隻爪子罷了。
    而被攻擊的巨熊雖然看外表起來十分的臃腫,但實則動作靈敏,它見巨鳥朝他襲來,便快速的朝著一旁翻了個身,躲開了巨鳥的一擊。
    巨鳥一擊不得,再次揮動翅膀,回到了天空之中。
    巨熊嘶吼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它張開血盆大口,不斷的朝著天空之中巨鳥停留之處怒號,那聲音竟是化作一道道音波,朝巨鳥攻了過去。
    巨鳥見狀,急忙扇動了翅膀,抵消了巨熊口中朝著它射來的音波。
    這兩隻巨獸一來一回,讓張京墨也差不多看清楚了他們的實力。若是要硬拼,張京墨有把握能說殺死這只巨熊,但是這場戰鬥即便是他勝了,也絕對是場慘勝。
    那巨鳥在抵消掉了巨熊的音波之後,口中尖利的鳴叫一聲,竟是以此之道還治,也朝著巨熊噴出了一道音波。
    巨熊見狀,巨掌猛地一撲,想要將那音波直接扇開,然而它卻錯估了這音波的威力,前掌瞬間被刺穿了。
    巨熊受了傷,變得更加憤怒了,然而那巨鳥飛的十分的高,巨熊也拿它無可奈何。
    只不過是幾個動作,兩隻妖獸身邊高大森林卻也被毀了大半,但讓人十分驚奇的是,那些高大樹木倒下的同時,在地上原本十分嬌弱的樹苗,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起來,幾乎是在幾息之間,就變成了一排排參天大樹——由此可見,在這禁地裡,即便是看似普通植物也定是有其與眾不同的地方,不然也不可能在這禁地之中生存下來。
    巨熊周遭不斷長出的粗壯樹木,也給巨鳥帶來了一定的麻煩,它又是一聲鳴叫將那一片剛剛張起的樹木噴倒在了地上。
    一時間,巨鳥和舉行都拿對方無可奈何,巨熊在估量形勢之後,竟是露出慵懶之態,似乎一點都不著急,甚至原地做下開始小憩。而巨鳥卻不敢往下,只能不斷的在天空之中盤旋。
    張京墨觀察了一會兒,心中冒出一個猜測——這只巨鳥的目標似乎並不是要殺死這只巨熊,而是想要穿過巨熊,到達巨熊身後那片濃郁的霧氣。
    巨熊像是個衷心的守衛,死死的坐在霧氣之前,不肯挪動一步。
    張京墨的身形於這兩隻妖獸而言,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巨熊或許已經發現了張京墨,但它此時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巨鳥身上。
    巨鳥知道此戰若是拖下去恐怕會對巨熊更加的有利,它鳴叫一聲,扇動了翅膀,然後朝由天空之中,朝著巨熊再次俯衝下來。
    兩隻妖獸又次打了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巨鳥有些心急,它一擊之後,躲閃不及,竟是被巨熊抓住了一隻爪子,然後狠狠的摔倒了地上。
    巨鳥悲鳴一聲,卻並不後退,而是仰起頭便朝著巨熊的頭上啄去。這一下若是啄實了,恐怕巨熊腦袋會被啄個對穿。巨熊也深知其險惡,它只好以另一熊掌擋下巨鳥的攻勢,然後一口便想要咬向巨鳥的頸項。
    巨熊的另一隻熊掌也被巨鳥的長喙啄了個對穿,然而在陸地之上,巨鳥到底是要吃虧一些,若不是它急著進那迷霧之中恐怕也不會露出如此大的破綻被巨熊抓到,以至於此時如此的狼狽。
    巨鳥的巨翅不斷的在地上撲騰,掀起了陣陣颶風,巨熊的目標本來是巨鳥的頸項,但在巨鳥瘋狂的掙扎下,它竟是有些壓不住這鳥獸的苗頭。
    巨熊深知不妙,它吼叫一聲,居然騰空跳起,然後重重的壓倒了巨鳥的身上。
    張京墨清楚的聽到了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
    那巨鳥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腦袋歪倒了一旁,原本一直揮舞著的翅膀也委頓了下來,長喙之中溢出鮮紅的血液。
    巨熊知道他勝了,然而他並不敢大意,低著頭便又朝著巨鳥的頸項上補上了最後一下,直到將巨鳥的頸項徹底咬斷後,才停下開始粗重的喘息。
    不難看出,在這場較量之中,巨熊一直占了很大的優勢,它不像巨鳥那般焦急,又剛吃過食物,只需在原地守株待兔便可。
    然而即便如此,巨熊身上還是受了不少的傷,它的臉上有不少猙獰的抓痕,整個身體看起來都血肉模糊。
    休憩了片刻後,巨熊便開始彎腰啃食巨鳥的身體,它吃兩口便會停下喘一口氣,顯然是有些疲憊過頭了。
    張京墨還在等,他知道這巨熊肯定是會休息的。
    果不其然,巨熊在吃掉巨鳥的一半身體後,便停下了進食的動作,原地趴下閉上了眼,沒過多久,它的呼吸便平穩了下來。
    這次和之前不一樣,張京墨感覺得到這熊已經入睡了,他輕輕的吸了口氣,沒有使用法術,而是緩步走到了巨熊身邊。
    巨熊的身軀,猶如一座小山,堅硬的皮毛上,佈滿了深紅色的血塊,顯然是已經經歷過了許多場戰鬥。
    張京墨屏住了呼吸,將身體裡的靈氣以符籙封住,然後輕手輕腳的從巨熊身邊走了過去。
    巨熊似乎隱約聽到了什麼細微的響聲,耳朵微微動了動,但它實在是太累了,沒有將這一點響動放在心上,而是繼續抓緊時間休息。
    張京墨就這麼走到了濃霧的面前,那濃霧仿佛是一道鏈簾子,將這邊的世界和那邊的世界隔開來,張京墨站在濃霧之前,正欲踏腳進入,卻聽到身後響起了一聲巨怒的咆哮——顯然是張京墨要進入濃霧之中的動作,將巨熊驚醒了。
    張京墨也不回頭,直接一腳踏入了濃霧之中,而他前腳進去,一隻熊掌便重重的拍到了張京墨所站之處。不過它的動作還是太晚了,張京墨整個人都已經進去了。
    巨熊見狀,焦躁的咆哮起來,不斷的拍打濃霧之旁的山崖,山崖之上的石頭不斷的落下,它很想踏入濃霧之中,然而前腳剛入便像是被什麼東西刺到了一般,受痛嘶吼一聲,又十分不情願的將腿收了回來。
    濃霧之後,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依舊是看起來極為普通的山林,只是比外面要幽靜許多。
    張京墨進入迷霧之中後,又看到了那條紅線,紅線的顏色更加的豔麗,顯然張京墨的目標離他不遠了。
    然而就在這時,張京墨卻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那聲音輕柔溫和,仿佛小時母親對孩子的慈祥的低語,她說:“真調皮,怎麼到處亂跑,小心我捉住你罰你哦……”
    張京墨聽到這聲音,心神猛地恍惚了片刻。但好在他早就有了準備,而且修為也比陸鬼臼高上許多,並沒有聽到這聲音,便被直接勾去魂魄。
    但能在第一聲便讓張京墨心神動搖,想來這妖獸,也有不同凡響之處。
    迷霧之內,極為安靜,聽不到鳥鳴蟲叫,也聽不到野獸的嘶嚎,但這種寂靜反而讓人有些不安,張京墨順著紅線延伸之處,往山林中走了過去。
    原本應該沒有人的山林之中,卻出現了一條青石做成的小道,這條小道蔓延曲折,朝著深山之中而去。
    而牽著陸鬼臼一魂一魄的紅線,則順著小道也往山上去了。
    “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啊……”又是剛才那女子的聲音,張京墨聽到這聲音眉頭微微皺起:“誰?”
    “是我啊,是我啊……”女子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你過來,過來便能看到我啦。”
    張京墨抿了抿唇,他感到他離聲音的距離越來越近了,而心中不妙的感覺,也越發的濃重。只不過紅線所去之處,顯然就在那聲音的源頭處。
    既然已經進來了,那就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張京墨抿了抿唇,還是順著青石小路,一步步的走了上去。
    這森林裡,並沒有風,但張京墨卻聽到周遭的樹林簌簌的響了起來,還有一個孩子的哭聲隱約夾雜其中。
    女子的聲音沒有了,小孩的哭聲卻越發的響亮,張京墨又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路,在轉過一個彎道之後,他看到了哭聲的來源。
    那是一個年齡看起來很小的孩子,此時正蹲在路邊悲傷的哭泣,他的臉埋在膝蓋之間,小小的身體不斷的抽動,顯然是哭的十分傷心。
    張京墨很快便注意到,一條紅線的盡頭,便在那小孩的身上——這是陸鬼臼的靈魂,也不是知是那一魄還是一魂。
    看到了自己的目標,張京墨卻依舊十分小心,他並沒有上前,而是在不遠處輕輕的道了聲:“你哭什麼呢?”
    小孩並不回答,只是哭聲越發的大了起來。
    張京墨從這哭聲中聽出了一絲熟悉的味道,他試探性的叫了聲:“鬼臼?”
    小孩聽到張京墨喊出的這聲鬼臼,身體似乎是僵了僵,停頓了許久,才緩緩抬頭,奶聲奶氣說:“你叫我?”
    小孩抬頭後,張京墨看到了一張滿臉淚痕的臉,這張臉和小時候的陸鬼臼一模一樣,臉頰胖乎乎的,兩隻眼睛似紫葡萄一般,只不過此時都沾上了淚水,看起來有幾分可憐和狼狽。
    張京墨說:“是我叫你。”
    幼時的陸鬼臼露出茫然的神色,他說:“你是誰?”
    張京墨聽到陸鬼臼問他的這句話,心中冒出些許不舒服的感覺,他道:“我是張京墨,是你師父。”
    陸鬼臼聽到師父這兩個字,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不過這只是片刻的事,因為他很快便又哭了起來,這次哭聲比起剛才更加的悲傷,他說:“你騙我,你騙我——師父不要我了,師父不要我!”
    張京墨道:“我怎麼會不要你?”
    可是小孩子哭起來,哪裡會管別人怎麼想,他哭的越發大聲,竟是讓張京墨心裡生出煩躁之感。本來張京墨是不想上前的,但他見小孩哭的忘我,便在觀察了四周的情況後,抬步走到了小孩的面前。
    張京墨道:“別哭了。”
    幼年的陸鬼臼並不抬頭,還是埋頭痛哭。
    張京墨歎氣,用手撥了一下系在小孩無名指上的紅線,然後摸了摸小孩軟軟的頭髮:“都是大孩子了,哭什麼呢?”
    小孩抽抽噎噎的抬頭,他見張京墨走到了他的面前,便道:“你是誰啊?你來這裡幹什麼?”
    張京墨道:“我是你師父,你走丟了,我來把你帶回去。”
    小孩呆愣道:“可是我的師父,不是不要我了麼?”
    張京墨道:“為什麼不要你了?”
    小孩道:“因、因為我……做錯了事。”
    張京墨道:“你還小,還有改正的機會,做錯了事也沒有關係,下次改正便好了。”張京墨繼續柔聲安慰道。
    小孩抽抽噎噎道:“師父真的不會怪我嗎?”
    張京墨道:“不會的。”
    陸鬼臼聞言,這才抬手擦乾淨了臉上的眼淚,他說:“你真好,你是誰啊?”
    張京墨無奈道:“我是你師父。”
    陸鬼臼打了個嗝,然後結結巴巴的說:“不、不會的,我師父不會對我說這些的,他——他討厭我。”
    張京墨皺起眉頭,伸手在小孩的臉上輕輕扭了一下:“胡說,我怎麼會討厭你。”
    陸鬼臼道:“他是真的討厭我,因為我不是個好孩子。”他說的認真極了,滿面的沮喪。
    張京墨道:“你是個好孩子。”——雖然第一世的時候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好在這輩子還是不錯的。
    陸鬼臼小心翼翼的問了句:“真的嗎?”
    張京墨點了點頭:“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陸鬼臼道:“回去?回哪裡?我的師父已經不要我了,我、我回不去了。”他說完,竟是又哭了起來。
    張京墨之前就知道小時候的陸鬼臼是個哭包了,但是現在再次切身的體會了一次,他無奈道:“別哭了,堂堂男子漢,哭哭啼啼像什麼樣。’
    陸鬼臼小聲道:“我就哭一小會兒……回去之後,就不能哭了。”
    張京墨摸了摸陸鬼臼肉呼呼的小臉,無奈道:“好吧。”
    於是陸鬼臼又開始哭了起來,這時候的他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年齡,的確是最愛哭的時候,只不過張京墨卻是記起,當年的陸鬼臼並不像現在這般愛哭,甚至於說張京墨都幾乎沒有見到他哭過。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當時的他壓抑了愛哭的天性,還是現在的他被張京墨養的太過嬌氣了。
    陸鬼臼倒也十分的守信,說哭一會兒,就只哭了一會兒,當他擦乾淚水之後,自便看到張京墨朝著他伸出了手。
    張京墨道:“走吧。”
    幼年的陸鬼臼愣愣的看著陸鬼臼的手,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我可以牽嗎?”
    張京墨道:“自然是可以的。”既然眼前的小孩手指上系著紅線,便說明肯定陸鬼臼丟失的一魂一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和陸鬼臼比起來差別有些太大,完全不似小時候陸鬼臼粘他的模樣。
    小孩得到了張京墨的允許後,才慢慢的伸出手,牽住了張京墨。
    張京墨見他如此小心,道了聲:“你怕我?”
    小孩立馬搖了搖頭,他說:“我、我不怕師父……”
    張京墨道:“你若是不怕我,為什麼這幅模樣?”
    張京墨問了這話,便後悔了,因為小孩聽到這話後,又哭了起來,這次張京墨卻是怎麼勸都勸不住了。
    他只能無奈的彎下腰,將小孩抱了起來,一邊走一邊道:“好吧,你哭吧,不用忍著了。”
    眼前這小孩若是陸鬼臼的魂魄之一,完全可以從中看出陸鬼臼到底有多麼的不安,他害怕被張京墨丟棄,害怕張京墨生氣,小小年紀便充滿了惶恐。
    但張京墨實在是不明白,他這一世待陸鬼臼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為什麼陸鬼臼還會是眼前這種模樣。

    難道是,他哪裡做錯了麼?張京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去想了。
    紅線找到一根,還剩下一根,張京墨抱著哭的稀裡嘩啦的陸鬼臼,順著小道繼續往上走去。
    森林之中的樹葉依舊在簌簌作響,似乎其中隱匿了什麼可怕的怪物。
    小陸鬼臼似乎有些害怕了,他死死的抱著張京墨,一點都不敢鬆手。
    張京墨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已經被小陸鬼臼的淚水徹底的打濕了,他有些無奈,但到底是沒有說什麼。
    小陸鬼臼見張京墨一直吵著山頂去,開口小聲的道了句:“你要去哪啊?那邊不能去……那邊有可怕的怪物。”
    張京墨腳步一頓:“怪物?”
    小陸鬼臼點頭如搗蒜,他道:“好可怕的,每次靠近她,我都覺的好痛。”他說完,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如果可以,張京墨自然是不想去的,他知道那裡有些東西,但紅線延伸的地方,便是山頂,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就沒有就這麼回頭的說法。
    張京墨道:“不怕,有我陪著你。”
    小陸鬼臼露出迷茫之色,他說:“你到底是誰,我覺的你好熟悉,又好陌生……”
    張京墨見小陸鬼臼的精神狀態似乎很是不好,他想了想,便從懷中取出一個貝殼,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想不想進這裡面待一會兒?”
    小陸鬼臼楞道:“這是什麼?”
    張京墨道:“裡面會讓你覺的舒服些……”這貝殼是他從文真那裡要來的,一個專門放靈魂的容器。
    小陸鬼臼有些猶豫,他道:“可是這個看起來很小呀。”
    張京墨揪了揪他的臉:“你還不是看起來很小。”
    小陸鬼臼扭捏了一會兒,還是應道:“那我試試,若是不舒服,你可不要把我關在裡面。”他說完,竟是化作一縷便飛進了打開的貝殼之中。
    張京墨見狀,心中無奈的想,這小子還真是好騙,若他是歹人,恐怕輕輕鬆松的便能把他騙走了。
    小陸鬼臼入了貝殼後,在裡面叫了起來,張京墨開始還以為他不舒服,結果這包子下一句話便是:“哎呀,哎呀,裡面好舒服啊,我不要出去了……”
    張京墨:“……”
    小陸鬼臼又道:“你真的要去山頂嗎?那裡可可怕了,你、你說過師父不生我的氣了,要帶我回去的,可不要騙我呀。”
    張京墨溫聲道:“我不騙你。”
    小陸鬼臼聞言,整個人都高興了起來,他年念念叨叨的說著自己有多喜歡師父,師父不喜歡他之後,他有多難過,聽的張京墨眉目都柔和了下來。
    張京墨心道,我沒有不喜歡你,你為什麼在靈魂深處,會如此的擔憂呢。
    有了小陸鬼臼,周圍也不再像之前那麼安靜的可怕了,張京墨一步步的靠近山頂,而陸鬼臼的聲音也沒有停過。
    直到,張京墨踏入了一個範圍,小陸鬼臼的聲音忽的就沒了。
    張京墨疑惑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小陸鬼臼小聲道:“不要說話,這裡有怪物,會聽到我們的聲音的……你小聲些……”
    張京墨壓低了聲音:“怪物?什麼怪物?”
    小陸鬼臼道:“是一條——大龍——”他話語落下的刹那,張京墨便聽到了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嘯,一條黑龍從不遠的山頂上騰空而起——這不是最讓張京墨驚訝的,最讓他驚訝的事是,另一條牽著陸鬼臼魂魄的紅線,此時竟是牽在那條巨龍的腳趾之上。
    張京墨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難過,高興的是他徒弟如此有出息,從身體裡出來的魂魄都能化為龍形,難過的是,他想什麼辦法,把這條龍給帶回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  張京墨:陸鬼臼你就會給我找麻煩。
    陸鬼臼:嚶嚶嚶
    張京墨:哭個屁。
 第75章 取一魄
    那條黑色的騰龍十分巨大,此時在半空中盤旋,很有遮天蔽日之感。他口中發出的龍嘯震的張京墨耳膜隱隱作痛,張京墨看著那根由山腳下牽上的,看上去微不可見的紅線,整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騰龍在空中遊弋了片刻,又落到了離張京墨不遠處的山頂之上,它落下之時,震的土地都轟轟作響。
    張京墨又緩緩往前走了數幾十步,在山林之間隱隱看到了騰龍黑色的鱗甲。
    那騰龍從天空之中緩緩落下,停在地上後便垂下頭開始休憩,然而他卻似乎是察覺了張京墨的氣息,烏黑冰冷的豎瞳猛地睜開,其中透出冷漠的光芒,朝著張京墨所在的方向瞪了過來。
    張京墨被那目光瞪住便感到了後背微微發涼,好似再動上一步,便會被眼前的巨獸撕得粉碎,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輕輕的喊了聲:“鬼臼。”
    黑龍聽到張京墨的聲音,卻是微微昂起了巨大的頭顱,將腦袋對著張京墨湊近了些。
    張京墨並不知這一魄是否像剛才的魂一般有著自己的意識,他只能試探著又道了聲:“鬼臼,你同我回去可好?”
    巨龍聽到張京墨的話,神色卻沒有變化,他從地上站起,又靠近了張京墨幾步。
    這幾步也同樣引的大地震顫起來,張京墨壓抑住內心深處危機感,硬是沒有後退一步。
    巨龍這才低低的開了口,他的聲音轟鳴如雷聲,震的張京墨耳膜發疼,他說:“你是誰。”
    張京墨道:“我是張京墨。”
    巨龍的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掃視張京墨,似乎是在評判他所說之言,一人一獸對視許久後,那巨龍才又道:“你來此為何?”
    若不是眼前的巨龍腳上系著紅線,張京墨怎麼都不會信眼前的巨龍是陸鬼臼剩下的那一魄,眼前的巨獸力量太過強悍,完全不像是一隻殘缺的魂魄,張京墨道:“我來帶你回去?”
    “回去?”巨龍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竟是低低的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將周圍的樹木震的簌簌的響,他接著道:“我能回哪裡去?”
    張京墨皺眉回答道:“自然是回你該回的地方。”
    張京墨這話一出,黑龍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他的笑聲更大了些,他道:“我已無處可回。”他說完這話,看向張京墨的眸子冷了下來,他說,“我不認識張京墨,你還未回答,你到底是誰。”
    張京墨微微抿了抿唇,眼神裡有些不悅的意味,陸鬼臼丟掉的一魂一魄,竟是都認不出他來。張京墨道:“我是你師父。”
    那龍聽到師父二字,神色更加的冷冰了下來,他說:“你是誰?”
    張京墨從巨龍說出的這句話裡感到一絲不妙,正欲後退兩步,卻見那巨龍猛地向前,竟是一個爪子按到了張京墨剛才所站的位置。
    好在張京墨早有了防備及時退開才沒有被傷到,但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也因此顯露出了幾分狼狽。
    那巨龍見張京墨躲開一擊,卻是冷笑一聲,仰頭便朝著張京墨所在之處,噴出一口龍息。
    那龍息十分灼熱,噴打在張京墨的竟是瞬間腐蝕掉了張京墨護身的靈氣,與此同時,張京墨還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麝香氣息。
    聞到這氣息的瞬間,張京墨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他原本正欲拔高飛起的身形突然委頓了下來,直直朝著地面上落了下去。
    張京墨的模樣,完全在黑龍的預料之中,他低低的打了個響鼻,便伸出前爪,將落下的張京墨接到了爪子裡。
    張京墨腦袋混混沌沌,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毒,但這毒性如此霸道,想要解毒肯定要花些時間,他的身體因為這毒素變得僵硬不堪,根本躲不開黑龍的動作。
    這巨龍一言不發便對自己展開攻擊,卻是張京墨沒有想到的,他被龍息噴吐到後,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這輩子恐怕是不成了,他又得重來了。
    好在黑龍雖然對張京墨噴出了龍息,卻還是伸出爪子接住了張京墨,接下來也沒有要傷害張京墨的意思。
    爬行動物特有的豎瞳此時顯得冰冰涼涼,他看著在他手上的張京墨,口中道:“你是我的師父?”
    張京墨皺起眉頭,氣息不勻道:“我不是你師父,那我是誰。”
    黑龍冷冷道:“你不過是個幻覺。”
    張京墨:“……”我還沒說你是幻覺呢!
    黑龍看著張京墨的眼神之中,透出些許癡迷,他道:“不過,比之前的倒是真實多了。”
    張京墨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陸鬼臼當成幻覺了,之前在幽洞之中,陸鬼臼便以為他是蜃怪製造出來的幻覺,對他大狠手,此時又說他是幻覺——張京墨冷冷道:“關於我的幻覺你倒是挺多的。”
    巨龍聞言,並不回答,而是伸出那細長的舌頭,竟是重重的舔丨舐了張京墨一下。
    張京墨被舔的突然,霎時間渾身上下都沾滿了帶著異香龍涎,他的表情瞬間扭曲:“你做什麼!”
    黑龍道:“味道倒是不錯。”
    張京墨此時渾身都被龍涎浸透了,雖然味道並不難聞,但一想到自己渾身上下都是口水,張京墨整個人都有些崩潰了,他口中低低道:“陸鬼臼你個兔崽子,給我記住了……等我出去了,非再揍你一頓不可。”不過說這話時他渾身有氣無力,倒是聽上去絲毫沒有威脅性。
    那黑龍也聽到了張京墨的話,只不過他卻是裝作沒聽到,口中微微張開,又是伸出舌丨頭將張京墨從頭到腳認認真真的舔了一遍。
    張京墨氣的渾身發抖,正欲開口再說些什麼,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覺的……渾身都好熱,這種熱度從皮膚之中逐漸往身體內部透了進去,他正在想是不是剛才被龍息噴中之時所中之毒的副作用,腦海裡猛地想起了什麼。
    若是張京墨記得沒錯……那龍涎,似乎是上好的催丨情之物……
    想起這個後,張京墨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他口中咬牙切齒道:“孽畜,放開我。”
    黑龍會在這時放開張京墨?想來也是不可能,他不但沒有放開張京墨,反而又是舔丨舐了張京墨幾下,直到張京墨的渾身上下都被龍涎覆蓋。
    張京墨身上不由自主的發起了抖,他若是此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就是真的蠢了,他從口中硬是擠出幾個字:“孽畜……你竟是敢……”
    那黑龍聞言卻是冷笑一聲:“我為何不敢?”他話之際,另一隻爪子朝著張京墨身上一挑,卻是將張京墨的衣物挑破了大半。
    張京墨此時衣衫襤褸,躺在大片龍涎之中,白丨皙的皮丨膚之上透出粉絲的紅暈,他的呼吸越發的急促,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
    然而就在這時,張京墨懷中放著貝殼卻是微微動了動,片刻後,剛才藏進去的小陸鬼臼,卻是從貝殼裡面冒了出來。
    他出來之後見到張京墨狼狽的模樣,立馬急了,奶聲奶氣的哭著:“你幹什麼呀,你要對他做什麼呀!”
    那黑龍見到突然出現的小陸鬼臼,眼神一冷,低吼道:“滾開。”
    小陸鬼臼卻是死死的抱著張京墨不肯放開,剛幹的眼眶又盈滿了淚水,他說:“你不要這麼對他,他是個好人,他要帶我們回去的。”
    那黑龍聞言冷笑起來:“帶我們回去?帶回去又如何?難道你會覺的他還會要你麼?”
    小陸鬼臼痛哭起來,他似乎被黑龍的這句話戳到了內心最脆弱的地方,眼淚根本停不下來,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放開張京墨,他道:“就算是這樣也不可以,也不可以——這麼對他——我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黑龍見勸不動他,似乎有些生氣了,他又是一聲怒吼:“滾開!”說完便又是一口龍息朝著小陸鬼臼所在之處噴了過去。
    小陸鬼臼被龍息噴的大哭起來,這龍息對他的傷害似乎非常的大,他疼的渾身發抖,卻依舊是不肯放開張京墨,小小的肉手死死的抓著張京墨的臂膀,額頭抵在張京墨的手臂之上,口中細聲道:“師父我好痛……我好痛……不過沒關係,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我會保護你的……”
    張京墨看到這副模樣的陸鬼臼,心中忽的就平靜了下來,他說:“你快回到貝殼裡。”
    小陸鬼臼拼命的搖著頭,整張臉已經哭的不像樣了。
    張京墨道了聲:“聽話。”
    小陸鬼臼哭的更大聲了,他說:“是我沒用,我保護不好你……是我沒用……”
    張京墨聽著小陸鬼臼的話,只覺的腦袋混沌了起來,他低低道:“我真的沒事,你不是說了要聽師父的話麼,快進貝殼裡去……聽話。”他說話之際,渾身的燥熱更甚,下半丨身竟是直接起了反應。
    小陸鬼臼懵懂的看著張京墨,還欲說什麼,卻是被那黑龍直接用另一隻爪子直接挑了起來,那黑龍看著小陸鬼臼露出厭惡之色,他說:“你真是多餘。”
    張京墨見勢不妙,急忙有氣無力的道了聲:“住手。”
    黑龍冷冷的瞅了張京墨一眼,道:“你倒還有心思管他。”
    張京墨冷笑:“我為什麼沒有心思管他,他可比某些人好多了。”
    黑龍微微眯眼。
    張京墨繼續道:“不要傷他,若是傷了他……我……絕不會原諒你。”
    黑龍眼神冷了下來,他道:“我若是不傷他,你便會原諒我?”
    張京墨:“……我考慮一下。”他說話之際,又是幾聲喘息,卻是不由自主的合攏了雙腿。
    黑龍見狀,輕笑了起來,他道:“很難受吧。”他言語之際,卻是將一直哭泣的小陸鬼臼隨意放到了一邊,
    張京墨咬牙道:“你……”
    黑龍看著這副模樣的張京墨,眼神裡竟是浮起一縷溫柔的神色,他道:“師父,莫怕,我這就來幫你。”
    他話語落下,便又是伸出舌頭,這次卻不止是隨意一舔,而是朝著某個部位去了。
    張京墨感覺到了黑龍舌頭滑膩冰冷的觸感,他低哼一聲,想要掙扎,但身體卻幾乎沒什麼力氣,他咬緊了下唇,將□□全都咽了下去。
    那黑龍見狀,舌尖的動作不停,口中卻是低低的笑了起來。
    張京墨的目光變得越發的迷離,口中的呻丨吟也低低的泄丨了出來,當到了某個臨界點時,他的身體猛地緊繃了起來……
    黑龍見狀,又是猛的刺激一下張京墨。
    “嗯……”張京墨渾身都像是被卸掉了力氣,整個都一動不動,眼睛半閉著,發出可愛哼聲。
    那黑龍舌頭一卷,卻是將某些液體全都捲進了口中。
    張京墨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龍做了些什麼,他低低道:“你做什麼!”
    黑龍道:“好香。”
    張京墨佈滿臉上的紅霞本來消退了一些,這會兒又瞬間浮上了整張臉,他低低罵了聲:“孽畜。”
    黑龍眼神裡浮現出些許笑意,正欲說什麼,卻是臉色一變,另一隻爪子勾住還在一旁哭泣的小陸鬼臼,便飛上了天空。
    他的動作不過是暫態之間,張京墨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剛才他們所站的位置上,居然從地下冒出了許多尖銳的藤蔓。
    看黑龍的神色,想來這些藤蔓也不會好對付。
    張京墨道:“這是什麼?”
    黑龍道:“是這裡的主人。”他帶著張京墨盤旋到了半空之中,張京墨這時也有了些許力氣,從黑龍的爪上坐了起來,朝下望著,這一望,他面上露出了驚愕之色。
    只見在一大片森林最中心,有一顆極為巨大的樹木,那樹木的周圍空出了一圈荒涼的空地,而那棵樹的樹枝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正在四處飛舞,似乎是在尋找著食物。
    張京墨道:“你想做的都做了,同我一起回去吧。”他語氣平淡,似乎剛才發生的事沒有對他產生一點影響。
    黑龍聞言,卻是垂目觀察了張京墨片刻,見張京墨臉上並無憤怒之色,道:“你不怪我?”
    張京墨冷漠道:“我為何要怪你?”龍性本丨yin,想來這一魄,也代表的是陸鬼臼心中最深的欲望,他沒有必要和一個不完整的靈魂來糾結這件事。
    黑龍本來無機質的目光也柔和了下來,他說了聲:“好。”便張開了嘴——
    張京墨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黑龍一口含進了口中。
    黑龍的嘴巴並不腥,還十分的柔軟,張京墨除了在初入之時有些驚訝,之後便迅速冷靜了下來——這龍顯然不是想傷害他,而是在保護他。
    張京墨正想的入神,衣角卻是被輕輕的拉住了,他低頭一看,卻是看見小陸鬼臼正滿臉淚水的喊著他:“師父……”
    張京墨道:“你這會兒倒是認我當師父了。”他此時衣衫破損,想來整個人都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小陸鬼臼剛才一直在哭,這會兒眼睛已經腫的如同核桃一般了,他扭捏了一會兒後,才道:“因為你長得好看。”
    張京墨:“……”他和小陸鬼臼說話之際,卻是想起了什麼,瞬間變露出警惕的神色,但他再觀察了四周後,原本緊張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還好黑龍的嘴裡沒有龍涎。
    張京墨道:“他……這是幹什麼去了?”
    小陸鬼臼咬了咬手指頭:“他、他應該是去打那顆大樹了。”
    張京墨皺眉道:“大樹?”
    小陸鬼臼點頭如搗蒜:“對啊,對啊,就是那顆大樹……她可討厭了。”
    張京墨立刻便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那個女聲,他思索片刻,皺眉道:“他……打得過那顆大樹?”
    小陸鬼臼聞言似乎更加糾結了,他咬手指頭咬的更加用力:“我、我不知道……”
    他話語落下,張京墨便感到了一陳顛簸。
    小陸鬼臼被這震動嚇的渾身一抖,抱住張京墨又是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張京墨被他哭的頭昏腦漲,揮手先是將自己的衣衫補完整,再將小陸鬼臼抱了起來,他道:“好了,不哭了……”
    龍口之中時不時的顛簸一下,張京墨甚至能隱約聞到外面傳來的血腥味,他不知道黑龍是否能打得過那一顆樹,但也想到恐怕自己幫不上什麼忙。
    小陸鬼臼這時候哭累了,趴在張京墨的肩膀上之上有些昏昏欲睡,張京墨一邊輕拍著他的後背,一邊沉默的等待著。
    時間緩緩的流逝,龍口之中的顛簸也越發劇烈起來,張京墨也知道黑龍和大樹的爭鬥到了關鍵時刻,但他卻什麼都看不到,也幫不上忙。
    陸鬼臼的一魄便有如此的威力,張京墨對他之後的成就也沒有那麼驚訝了,他只能輕歎一聲:“天命……”他努力了那麼久,做了那麼多的事,到最後也不可能擁有這如黑龍一般的魂魄。
    已經陷入熟睡的小陸鬼臼發出平穩的呼吸聲,張京墨鼻間的血腥味越發的濃郁,他甚至隱約聽到了一聲龍吟——想來也是這場爭鬥,也是接近了尾聲。
    有事過了幾刻的時間,張京墨感到血腥味逐漸變淡了,隨後龍口緩緩張開,露出刺目的光線。
    張京墨抱小陸鬼臼禦風飛起,卻是離開了龍嘴之中。
    張京墨剛出龍嘴,一股濃郁的血腥氣便撲面而來,他轉身看去,卻是看到剛才還神采飛揚的黑龍此時正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
    他渾身上下都是傷口,眼睛甚至還瞎了一隻,但剩下的那只眼睛裡,看向張京墨卻是滿滿的柔情,他叫了一聲:“師父。”

    張京墨被這一聲師父喊的眼皮直跳,他道:“怎麼會這樣。”
    黑龍道:“那樹是那一境的主人,殺了她,費了我一番功夫。”
    張京墨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他們已經離開了那處到了門口,而之前那只巨大的熊,此時竟是毫無生氣的躺在門口,胸膛之上,卻是被撕咬出了一個巨大的傷口,想來也是黑龍的傑作。
    黑龍的目光深情滿滿,他說:“你帶我回去吧。”
    張京墨抿了抿唇,也不知怎麼想的,竟是上前摸了摸黑龍血淋淋的皮膚,那黑龍緩緩的上下蹭了蹭張京墨的手掌,他說:“我等你好久了。”
    張京墨也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之前黑龍對他的所作所為,自然是讓他無法生出一絲的好感,但看著眼前的巨獸,心中憤怒之餘,卻又摻雜了些許其他的味道。
    五味雜陳,不過如此。
    張京墨見黑龍受傷頗重,便走到了黑龍腳邊,然後伸手取下了那根紅線,他輕輕拍了拍黑龍,道:“來吧。”
    黑龍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又是舔了張京墨一口,這才起身化為一道黑色的光束,飛向了張京墨手中的貝殼之內。
    張京墨輕輕握緊了貝殼,撤掉了紅線之上的靈氣,那紅線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他輕輕的歎了口氣,然後低頭凝視了一下握在手心之物,這才起身禦風飛了出去。
    且到張京墨這邊總算是有驚無險的找到了陸鬼臼的靈魂,那邊的百淩霄卻是焦急萬分。插在陸鬼臼面前的兩柱香眼見就要燃盡,而張京墨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百淩霄的弟子也在一旁同他一起等候,見百淩霄眉頭緊皺,卻是開口安慰其他,他說:“張師叔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有事的。”
    百淩霄面如寒冰,他冷冷道:“希望如此,不然我絕不會放過陸鬼臼。”
    巫景龍聞言,卻是露出無奈的笑容,他這個師父護短的時候向來都不會思考什麼常理,這張京墨替陸鬼臼尋魂魄是自願之舉,就算是出了什麼事,張京墨恐怕也會希望陸鬼臼好好活下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想寫肉啊……:-(,想看黑龍把師父釀釀醬醬,好難過,沒有天使給我寫長評。
 第76章 魂魄合一
    香爐中的香緩緩的燃燒,冒出白色的煙霧。
    隨著香燃燒的越來越多,眼見便要見底,百淩霄眼中的冷意幾乎快要凝結成實質的冰,他也不再在屋內等待,而是起身出了屋子。
    巫景龍見狀,只能輕歎一口氣,卻是依舊等候在陸鬼臼的身旁。

    躺在床上的陸鬼臼的眉頭緊皺,也看得出他此時並不舒服,若是仔細的看看向他的嘴唇,便會發現他的嘴唇一張一合,看那口型顯然是在喊兩個字:師父。
    張京墨能找到陸鬼臼的魂魄麼,張京墨會安然無恙的回來麼,回來之後還來得及麼?這些問題都是未知數,死死纏住了百淩霄。
    百淩霄在屋外沉默而立,遙遙的望向禁地的方向。此時大雪飄飄灑灑,幾乎蓋住了眼前的一切,百淩霄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莫名的黯淡了下來。
    然而就在他和巫景龍以為張京墨已經來不及回來的時候,風雪之中出現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依舊是一襲白衣,一頭被寒風吹起的黑髮佈滿了白色的雪花,他走的格外的急,在百淩霄察覺出他的氣息後,一個轉眼便到了百淩霄的面前。
    百淩霄原本黯淡的眼神忽的就亮了起來,他低低的叫了聲:“清遠。”
    張京墨應了百淩霄一聲,他的臉色略顯蒼白,但眼神卻是神采奕奕,他朝著百淩霄舉了舉手中的貝殼,然後微笑著道:“我回來了。”
    百淩霄也笑了,他揚了揚下巴說:“去吧。”
    張京墨點頭,然後快步走進了屋子裡。
    屋子裡燃燒的靈火,將整間屋子都烤的暖暖的,張京墨進屋後脫去了披風,然後走到了陸鬼臼的身邊。
    陸鬼臼的神志依舊混混沌沌,他鼻間嗅到一絲雪的清冽氣息,原本惶惶的心莫名的就安定了下來。
    “蠢蛋。”張京墨唇裡吐出這麼一個詞,但眼神卻是溫柔的,他取出貝殼,然後又將陸鬼臼手指上的紅線取了下來。
    陸鬼臼閉著眼,並不能給予回應。
    張京墨打開貝殼,貝殼之上出現了一個拇指大的孩童,和一條沉默的趴在地上的黑龍,那孩童見了張京墨,眼淚又開始落下,他叫著師父,師父,看模樣似乎在撒嬌,而黑龍則是打了個響鼻,似乎在叫小孩不要再吵鬧。
    張京墨眼裡溫柔的神色更濃,他道:“來吧。”
    黑龍一口張口銜起了小孩,緩緩騰空,朝著陸鬼臼飛了過去,小孩的臉蛋紅紅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張京墨,對著張京墨道了聲:“師父,再見。”
    “是再會。”張京墨輕輕道了聲,便注意到了黑龍此時也在看著他,黑龍和張京墨初見他時一樣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他的眼神卻告訴了張京墨他心中的某個答案。
    張京墨道:“去吧,放心。”
    黑龍發出低低的龍嘯,便起身躍起,然後一下子沒入了陸鬼臼的額頭。
    原本還在昏迷之中的陸鬼臼,在這一魂一魄入了體內後,立馬痛呼一聲,他的額頭和臉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從露出的表情看來,顯然是痛苦至極。
    這是在張京墨意料之中的事,因為之前藥師文真便說過,融合靈魂之時,肯定會有些痛苦,這時候只有忍過去。
    張京墨沉默的看著陸鬼臼,他看著陸鬼臼顫抖著睜開眼,好不容易才聚焦的眸子,在看到張京墨的那一刹那,便亮了起來,如同裡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星辰。
    陸鬼臼忍住痛呼,道了聲:“師父……你終於回來了。”
    這是陸鬼臼補上的對張京墨的歡迎,張京墨也笑了,他道了聲是。
    不過之後的情形就浪漫不起來了,因為陸鬼臼實在是太疼了,疼的臉色煞白,偏偏還暈不過去。
    張京墨這時候也不安慰他,反而是冷眼旁觀,反正這次也是陸鬼臼自己做的死,受些苦也是應該的。
    這時百淩霄也從屋子外走了進來,他見到張京墨站在一旁,陸鬼臼疼的滿床亂滾,有些好笑,他道:“如何?”
    張京墨淡淡道:“我倒是沒有用什麼力氣,都是陸鬼臼自己爭氣。”若是由他來想辦法幹掉那顆巨樹,想來也要花上更多的時間,且不說他能不能打得過,單論時間肯定是來不及了。
    百淩霄冷冷道:“爭氣?他若是爭氣就不會給你找這個麻煩。”他雖是如此說,眉目卻還是柔和了下來。
    陸鬼臼根本聽不見二人的對話,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對疼痛很有抵抗力了,但他沒想到的是,融合靈魂居然會如此的痛,痛的他恨不得自己直接死過去一般。
    當他在床上到處翻動的時候,他感到一雙冰冷的手碰到了自己的額頭,陸鬼臼混沌之中,還是叫出了一聲師父。
    百淩霄見狀,不鹹不淡的道了聲:“他倒是依戀你。”
    張京墨笑了笑,並不答話。
    這疼痛持續了一個時辰,待陸鬼臼疼完,他的全身都沒有力氣了,只能躺在床上虛弱的喘著氣,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京墨在期間見到陸鬼臼狀況不對,還去請來了藥師文真,文真探查了一下陸鬼臼的情況後,便道:“問題不大,只是他的靈魂有些特殊。”
    張京墨皺眉:“特殊?”
    文真看了張京墨一眼:“他的魂魄是你帶回來了,和常人有所什麼不同……你應該是最清楚。”
    張京墨聽著文真的話,卻是面色不便,語氣也十分坦然,他道:“沒有什麼不同,就是他的魂魄似乎受了些傷。”
    文真道:“那就是了,魂魄受了傷不是小事,融合之時更加痛苦也是自然的。”
    張京墨道:“傷到魂魄一事,可有什麼藥物能治療?”
    文真想了想後,道:“這天下間能治魂魄之傷的藥物倒是不少,只是樣樣都十分難得。”他說完,便對張京墨說了幾種藥物。
    張京墨聽到這些藥物的名字,便知道文真所言不是開玩笑,他在心中略微斟酌之後,朝文真道了聲謝。
    文真見陸鬼臼疼的厲害道:“我開些藥給他吃吧。”
    張京墨正想答應下來,卻聽見百淩霄在一旁涼涼的開了口,他道:“剛才某人不是還說要讓他的徒弟受些罰麼?怎麼這會兒就捨不得了。”
    張京墨:“本來就不聰明,再疼下去就更傻了。”他倒也沒有不好意思,自己反而是笑了起來。
    百淩霄聞言哼了一聲,最後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文真接著便開了些外用的藥,讓張京墨將這些藥敷到陸鬼臼的身上。
    張京墨接過藥膏後,便褪去了陸鬼臼上身的衣物,然而他在看到陸鬼臼赤丨裸的上身後,瞬間便皺起了眉頭。
    只見陸鬼臼上身的傷,密佈著大大小小的傷口,這些傷口有的很深露出裡面紅色的血肉,有的很淺,不過是一點擦痕,有的是剛出現的,而有的,卻已經結痂了。
    文真也看到了,他愣道:“這……”
    張京墨沉默片刻後,道了聲:“無事。”這些傷口,在第一世的陸鬼臼身上他也見過,那時候還更加嚴重些,有些甚至還入了骨。
    這一世張京墨本以為陸鬼臼修習了水靈起,這種情況會好轉,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水靈起的速度,似乎跟不上《血獄天書》破壞陸鬼臼身體的速度了。
    張京墨的想法的確是對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以這一世陸鬼臼的修煉速度,若是他不修習水靈氣,恐怕身體早就無法承受《血獄天書》直接崩潰了。
    文真見張京墨似乎是知道這些傷口的來源,便沒去追問,他道:“先將藥抹到身上吧。”
    張京墨點頭,道:“這事我來就好,你們先出去吧。”
    文真應了聲,這才和百淩霄巫景龍三人一齊出去了。
    在三人出去後,張京墨凝視了陸鬼臼身上的傷口片刻,口中輕歎一聲,這才從文真給他的藥品裡取了些藥膏出來。
    陸鬼臼正覺的自己好像是在被放在油鍋裡煎熬,卻忽的感到了一絲涼意,這涼意減緩了他身上的劇痛,讓他不由自主的口中發出了一聲聲的呻丨吟。
    在看到了陸鬼臼身上的傷口之後,張京墨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他一點點的將藥膏在陸鬼臼的上身抹均,之後又褪下了陸鬼臼的褲子。
    陸鬼臼的身材很好,比張京墨多了一分男子的陽剛,張京墨的皮膚是天生的白,再加上修仙的緣故,怎麼都曬不黑,而陸鬼臼的皮膚是天生的小麥色,此時他因為疼痛在床上輾轉反復,反而顯露出了力量的美感。
    而他腹部下方的陰影之中,碩丨大的器官蟄伏其中,張京墨並不想往那裡多看,只是草草的抹了了事。
    也不知為何,看了陸鬼臼身上的傷口後,張京墨少有的有些心煩意亂。
    陸鬼臼並不知張京墨心中所想,只是不斷的哼哼著,在藥膏抹上了身體之後,他口中不由自主的輕呼出了聲:“師父……”
    張京墨抿了抿唇,隨手扯過一張毯子,將陸鬼臼的身體蓋嚴實後,才低低的應了聲:“我在這。”
    “我好痛……”陸鬼臼睜開眼睛,眸子卻沒有焦距,他看著張京墨,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但這也足以讓他安心了。
    不知為何,張京墨在看到眼前陸鬼臼的模樣後,卻是莫名的想起了禁地之內,那個愛哭包小陸鬼臼的模樣。
    他道:“嗯,再忍忍,過會兒就不疼了。”
    小孩子若是不被大人安慰,受了委屈時或許還能忍,若是被大人安慰了,反而會哭的更加用力,陸鬼臼就是這個模樣,他聽到張京墨的話,似乎更委屈了,他說:“師父,我知道錯了……你不要怪我……”他說的,便是之前對張京墨態度冷淡的事。
    知道陸鬼臼的態度變化,是因為丟失了魂魄,張京墨自然也不會怪他,他摸了摸陸鬼臼的額頭,歎了聲:“以後別這樣,師父便不怪你了。”
    陸鬼臼哼哼道:“師父還揍我。”
    張京墨:“……”我是不是該告訴你,我本來還想揍你一頓的?一提到揍,張京墨便想起了禁地之內黑龍對他所做之事,他面露不自然的神色,乾咳一聲後道:“你聽師父的話,師父就不揍你。”
    陸鬼臼輕輕的應著,又因為一波激烈的疼痛,失去了意識。
    這一個時辰折騰下來,陸鬼臼整個人都狼狽不堪,他雖然不疼了,卻是一點力氣都都沒有,只能半睜著眼睛,無神的瞪視著前方。
    文真在張京墨塗完藥之後,就又給陸鬼臼開了一劑藥,說是喝下去可以恢復陸鬼臼的元氣。
    百淩霄見張京墨忙著照顧陸鬼臼,便道:“清遠,我先走了。”
    張京墨這才道:“師兄,謝謝。”
    百淩霄聞言,卻是似笑非笑,他道:“若是讓你知道,如果你回不來了,我就讓陸鬼臼給你陪葬,你還會謝謝我?”
    張京墨笑道:“自然是要謝的,不但要謝,還要重謝。”
    百淩霄轉身邊走:“算了吧,你看看你疼他那模樣,若不是知道你幾百年都沒有離開過門派,我真要懷疑他是你的兒子了。”
    張京墨只是笑笑,將百淩霄和他的徒弟巫景龍送到了門口後,又轉身回了臥房。
    陸鬼臼躺在床上,全身都是汗水,張京墨索性將他抱起,帶到了靈泉處,然後給他喂下了文真開的藥劑。
    陸鬼臼一點點的將藥劑吞進了口中,又是休憩了幾刻,一直無神的眼睛這才有了焦距,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張京墨,立馬興奮的叫了聲:“師父。”
    “別叫了。”張京墨目光淡淡,卻是問了句不相關的事:“你可否還記得禁地之內你的魂魄遭遇了什麼?”
    陸鬼臼聞言,露出茫然之色,他道:“我的魂魄?遭遇了什麼事?”
    張京墨見他的神色不似作假,這才在心中舒了口氣,若是陸鬼臼真的記得禁地之中對他做的事,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陸鬼臼了。
    陸鬼臼真的不知道麼?怎麼可能!在魂魄入體的時候,陸鬼臼便有了黑龍和小哭包的記憶——小哭包便也罷了,問題是那黑龍的記憶。
    若不是當時陸鬼臼疼的太過厲害,恐怕下身會直接起反應,此時張京墨問他是否記得那時的記憶,他自然是只能做出一副茫然神色。好在張京墨沒有看出其中破綻,不然他也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張京墨了!
    吃藥的藥劑恢復了陸鬼臼的體力,但剛才的融魂之痛還讓他記憶猶新,張京墨見陸鬼臼神色懨懨,卻是開口問了聲:“你身體傷的如此厲害,為何不同我說?”
    陸鬼臼聞言愣了片刻後,才低低的道了聲:“師父不在。”
    張京墨:“……”這原來是在怪他外出?
    陸鬼臼卻接著道:“鬼臼自是不怪師父出去,只是想說……鬼臼的事情,只想告訴師父。”
    張京墨歎道:“你啊。”
    陸鬼臼又道:“這百年來,師父從未回過我一封信,我、我以為……”
    張京墨道:“你以為如何?”
    陸鬼臼咬牙道:“我以為師父,不會再回來了。”
    張京墨皺眉:“你為何會覺的我不會再回來?”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陸鬼臼會如此沒有安全感,總是覺的自己會拋下他。
    陸鬼臼苦笑道:“大概是……師父太厲害了吧。”總是覺的張京墨的腳步太快太快,他根本……追不上。
    張京墨完全沒料到他會在陸鬼臼口中聽到這個答案,或許是第一世陸鬼臼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就像一座永遠不可逾越的大山,這讓張京墨在之後的幾世裡,都從未有過自己比陸鬼臼強的想法。
    張京墨的強是以經驗堆砌的,而陸鬼臼的強卻是天賦和運氣,只要他比張京墨的經驗多上一些便很有可能直接碾壓。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眼神裡的豔羨和欽慕,很想說一句:你可知道,我最羡慕的人,便是你。
    但到底張京墨也沒有說出口,他只是又歎了口氣,道了聲:“所以你要跑的更快一些。”
    陸鬼臼笑著點了點頭,他身上的傷口癒合了一些,但想來不久之後便會添上新的,不過他不怕,因為他的師傅一直陪著他。
    在靈泉裡洗淨了身上的髒汙,陸鬼臼換上了一件乾淨衣服。
    兩人從靈泉步行到了屋內,均都坐下後,張京墨才道:“你的魂魄受了些傷,這恐怕會對你今後的修煉有些影響。”
    陸鬼臼點了點頭,他也感覺到自己的魂魄似乎是受了些傷,他道:“我感覺到了。”
    張京墨道:“既然如此,我們便抽個時間去尋些藥吧。”
    陸鬼臼自然不會說不。
    張京墨見陸鬼臼精神不好,便道:“你也消耗了不少體力,便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他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
    陸鬼臼點頭稱是,然後乖乖的躺在了床榻之上。
    一直沉寂的鹿書,在張京墨走後,才幽幽道了句:“這下你滿意了?”
    陸鬼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了聲:“我開始討厭我自己了怎麼辦。”
    鹿書:“……嗯?”
    陸鬼臼冷冷道:“我的靈魂居然敢對我師父動手!”
    鹿書:“動手?你的靈魂傷了張京墨?”
    陸鬼臼並不回答,他咬牙切齒了半晌:“他怎麼敢!”
    鹿書十分不以為然,他道:“動手又如何,你之前不是還對你師父動過手麼?也虧得你師父不記仇。”
    這話立馬勾起了陸鬼臼糟糕的回憶,於是他臉色更難看了。
    鹿書也是個機靈的,見到陸鬼臼反應不對,立馬想起了什麼,他道:“不會吧??陸鬼臼,你的靈魂竟是對你師父……”
    “閉嘴!”陸鬼臼整個人都格外的煩躁,雖然黑龍就是他自己,但是他竟是還是十分不可理喻的產生了嫉妒之感,他粗重的喘息幾下,閉上眼睛之後,腦海裡浮現出的便是張京墨面紅耳赤,渾身無力的躺在他爪心的模樣。
    龍的舌頭緩緩的從張京墨的身上舔丨過,陸鬼臼能夠清楚的響起張京墨皮丨膚細膩的觸感,甚至還記得某種液丨體清淡的味道……
    鹿書也知道他再說下去,陸鬼臼就要惱羞成怒了,他無奈道:“陸鬼臼,我也是佩服你,那是你的魂魄啊,你的魂魄不就是你自己嗎!”
    陸鬼臼也知道是這個理,但是無論怎麼說,他心裡都十分的不爽,這種事情只有他能對他師父做,其他人不行,屬於他的單獨的魂魄也不行!
    鹿書見勸不動也不勸了,他道:“算了算了,憑你自己開心吧,我可是懶得管你了。”
    陸鬼臼道:“管我?你不坑我我就謝天謝地了,之前禁地你還不是使勁的慫恿我進去?”
    鹿書心虛道:“我這不是覺的裡面有好東西麼。”
    陸鬼臼淡淡道:“裡面的確是有好東西……”
    鹿書聽到這話卻是不吭聲了,他也知道陸鬼臼說的是什麼。
    陸鬼臼繼續道:“只是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機緣得到這寶物。”
    鹿書歎道:“你是我見過的運氣最好的人——沒有之一——”
    陸鬼臼冷冷道:“那又如何?”依舊是幫不上他的師父一點忙。
    鹿書道:“再等些日子吧,再等些日子,你就知道,你的運氣,到底有什麼用了。”張京墨雖然身上雖然有很多的秘密,但只要陸鬼臼成長起來,他有把握其成就絕對能超過陸鬼臼。
    鹿書深知陸鬼臼內心最深處的欲望,自然也知道陸鬼臼心中到底在焦慮什麼。
    陸鬼臼沉默著閉上了眼,許久之後,才從口中歎出一句:“那便再等等吧。”等到,他能保護張京墨的時候,他不會再讓他的師父受一點的傷,受一點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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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出行準備
    </script>    陸鬼臼的魂魄受傷,休息了好一段時間才恢復了元氣。
    但魂魄之傷傷及內裡,陸鬼臼的氣色和之前相比還是差了一些。不過他倒是恢復了張京墨離開之前對張京墨的那張粘勁兒,恨不得每一刻都和張京墨在一起。
    張京墨之前還覺的陸鬼臼有些粘人,但在經歷了陸鬼臼丟失一魂一魄的情況後,他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陸鬼臼比那個無心無情的陸鬼臼要好上許多。
    世上哪能事事都滿意了,對於這點不滿意,張京墨也只忍了。
    且道張京墨在治好了陸鬼臼後,便提了壺酒去找了還在閉關的於焚,那于焚閉關已有百年多久。想來也快出來了。
    在於焚閉關的石門之外,張京墨席地而坐,慢慢悠悠的飲著一壺溫酒。靈酒的香氣順著石門透進了于焚閉關的石室。
    張京墨喝到一半的時候,隱隱聽到石室之中傳來一聲怒駡,那聲音的主人顯然就是閉關的於焚,看來他也是聞到了酒香,知道這事情肯定只有張京墨才做得出來。
    張京墨聽到於焚破口大駡的聲音哈哈大笑起來,他道:“于長老,我從外帶了些靈酒來,你若是再不突破,從這石頭門裡出來,我就一個人喝光了。”
    于焚自是聽到了張京墨的聲音,他又是揚聲罵了張京墨好幾句。
    張京墨被罵了,卻笑的越來越開心,竟是把眼淚都笑出來了,他低低歎了句:“到底是……還在。”
    他說完這句話,便將剩下的一壺酒一飲而盡,起身離開了。
    張京墨來過十日之後,於焚突破出關,修為到達金丹後期。
    于焚的天賦其實比張京墨好,只是他的心並不全撲在修煉上,才會在瓶頸停留了那麼久。
    現如今有了張京墨的火融丹助他一臂之力,於焚突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于焚突破出關時,張京墨正在和陸鬼臼下棋。和百年前相比陸鬼臼跳脫的性子收斂了許多,不像以前那般喜歡說話了,只不過每次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依舊是滿滿的柔情。
    張京墨習慣了陸鬼臼這模樣,也沒覺的哪裡不對。
    張京墨正往棋盤上落子,卻聽到於焚洞府之處響起一震巨響,隨即一道金光從中射出,照亮了傍晚大半個夜空。
    張京墨放下了棋子,抬頭看了一眼,道:“來了。”
    他話語落下,於焚的身形瞬間出現在了張京墨和陸鬼臼二人面前,於焚張口道:“張京墨你這個混帳東西,就知道勾引我。”
    張京墨勾唇一笑,他道:“胡說八道。”
    陸鬼臼眸光聽著二人說話,卻是眸光微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於焚道:“走,喝酒去。”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陸鬼臼也笑了,他看出張京墨的心情的確是很好,不然也不會露出如此模樣。
    張京墨和於焚二人去取了酒,便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喝起酒來,於焚一來便敬了張京墨三杯,道:“若是沒有你的火融丹,我也不會有今天。”
    張京墨看著於焚,心中複雜萬分——這是他第一次成功改變了於焚的命運。
    于焚並不知張京墨此時心中所想,還以為張京墨沉默不語到底是因為何事,但他能夠從張京墨的眉宇之間,讀出輕鬆的味道。
    于焚和張京墨一邊飲酒,一邊談論著這百年來發生的事。
    張京墨輕描淡寫的說了他在百年前便斬了天菀,然後出外遊歷了一段時間,機緣巧合之下,突破了金丹中期的修為。
    他雖然神態輕鬆,但於焚還是能從這些描述中聽出這次張京墨肯定是經歷了極為兇險之事,他不由的歎了句:“我不如你。”
    張京墨聞言卻是笑了,他說:“你才發現?”
    于焚立馬對張京墨怒目而視,他瞪完後,才又問道:“你那個徒弟如何了?”
    當初陸鬼臼入張京墨門下,他便不太贊同,但後來見到陸鬼臼十分爭氣,這才稍放下了心。
    張京墨無奈道:“能怎麼樣,還不是淨是給我找麻煩。”
    於焚道:“找麻煩?”
    張京墨簡潔的將陸鬼臼入禁地,丟了一魂一魄的事情同於焚說了。
    於焚聽後和百淩霄的反應差不多,臉上不停的皺眉,他道:“清遠,你是不是……”
    還未等於焚說出後面的話,張京墨便打斷了他,他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心中自我計較。”
    于焚知曉張京墨向來都是個有主意的,於是只能將話咽進了口中。
    二人邊飲邊聊,不知不覺中,天已破曉,張京墨的皮膚上鍍上了一層陽光的金色,顯得他整個人都充滿了生氣。
    于焚看著張京墨,忽的開口問了句:“接下來怎麼打算?”
    張京墨的手輕輕敲擊著石桌,沉默片刻後道:“鬼臼的魂魄受了傷,我準備同他一起去找一味藥。”
    于焚聞言皺眉,他雖然不知道張京墨要去尋什麼藥物,但但凡和靈魂掛鉤的藥都非一般手段所得。
    張京墨見於焚面露憂色,卻是展顏一笑,他道:“無須擔心,我張京墨,命大的很。”
    于焚聽了張京墨的話,搖了搖頭:“你可知你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張京墨道:“什麼?”
    於焚淡淡道:“你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無論身體也好,命也好,總是仿佛受苦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張京墨聞言,卻是笑了笑,並不將於焚的話放在心上。
    于焚見張京墨的模樣,便猜到了張京墨心中所想,他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又歎了口氣。
    二人飲了一夜的酒,直到第二天午時才散了。
    張京墨回到住所,看見陸鬼臼站在屋外,陸鬼臼見到張京墨便上前走了過來。
    張京墨上下打量了一下陸鬼臼,道了聲:“你在這裡站了一夜?”
    陸鬼臼低低的嗯了一聲。
    張京墨歎道:“走吧,回去了。”
    陸鬼臼這才笑了,跟在張京墨的身後進了屋子。
    張京墨回門派這件事,在淩虛派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之前張京墨因為陸鬼臼之事一直閉門謝客,現在陸鬼臼身體好了起來,張京墨就打開了府內大門。
    淩虛派內和張京墨稍有些關係的人,都紛紛上門拜訪。
    張京墨有的見了,有的沒見,完全是按著心情來。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和他因為星辰之劍生出間隙的宮家,居然也派人來了。
    張京墨見那人帶的禮物便看出了那人的確是有誠意同他交好,他略微有些好奇道:“你們怎麼改變主意了?”
    那人笑了笑,道了聲:“世道變了。”
    只是一言,張京墨便猜到了他們宮家大概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眯起眼,淡淡了道了聲:“也好。”
    那人又道:“希望張長老能收下這禮物,算了了卻了之前的恩怨。”
    張京墨道:“留下吧。”
    這話一出,那人便明白了張京墨的態度,他展顏一笑,又同張京墨寒暄了幾句,這才從屋裡走了出去。
    那人退出去後,張京墨把陸鬼臼叫進了屋子,然後將宮家人送的禮物放到了陸鬼臼的面前。
    陸鬼臼有些不明就裡,面露疑惑之色。
    張京墨道:“你和宮家人,關係倒是不錯。”
    陸鬼臼還以為張京墨是誤會了什麼,急忙想要解釋,卻見張京墨擺了擺手,阻止了他說話,張京墨道:“這是好事,無須緊張。”
    當年宮家的一對雙子,都是陸鬼臼手下的得力幹將,這一世雖然有了變化,但沒想到最後還是殊途同歸。
    陸鬼臼這才松了口氣,他害怕張京墨誤會他和宮家的關係。
    張京墨思索了一會兒,忽的問了句:“蘇玉如何了?”
    陸鬼臼倒也沒想到張京墨會突然問蘇玉的近況,但他知道張京墨向來都不喜歡蘇玉,所以道了聲:“徒弟已經很久沒有同她聯繫了,並不知道她的近況。”
    張京墨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是麼?”
    陸鬼臼有些心虛的嗯了聲。
    張京墨聽到這一聲嗯,忽的起身走到了陸鬼臼的面前,然後伸出手捏住了陸鬼臼的臉頰。
    陸鬼臼被捏的愣住了,一時間居然沒有掙脫開。
    張京墨道:“你之前丟失了魂魄,做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但之後別再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麼糊塗事。”
    陸鬼臼被張京墨揪著臉,神色愣愣,他含糊道:“獅虎,我知道呢。”
    張京墨這才放開了陸鬼臼的臉頰,他轉身,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明顯的失望——果然手感沒有小時候那麼好了。
    陸鬼臼並不知張京墨此時心中所想,只是在聽完張京墨的囑咐後,松了口氣。
    張京墨走後,陸鬼臼和蘇玉的確是還有交流,但這交流,卻不像張京墨想的那樣……
    不過其實張京墨倒也不關心蘇玉到底和陸鬼臼是怎麼回事,他只要陸鬼臼不要再同蘇玉扯上關係。陸鬼臼日後要尋什麼樣的女修,是他自己的選擇,張京墨無緣置喙此事。
    這段時間張京墨忙著陸鬼臼的事情,待他閑下來後,才猛地想起自己府上還有個客人。
    吳詛爻這段時間過的十分的自在,在知道陸鬼臼的事情上,他幫不上什麼忙後,便同他的小廝過上了日日修煉的生活。
    直到張京墨此時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冷落了這個客人。
    吳詛爻性子直爽,對張京墨的冷落一事並不放在心上,反而十分感謝張京墨能讓他在此洞天福地修行。
    張京墨道:“看找個時間,我將我門派裡的好友于焚介紹給你,他也是個酒鬼,你若是無事,便可找他去飲酒。”
    吳詛爻說了聲好,又聽到他家小廝又開始叫他的名字了。
    吳詛爻苦笑道:“我先去了,我家小廝天天說我修行速度太慢,你都金丹後期了我才金丹前期,有了如此好的條件自是不想讓我浪費……說是要督促我好好修習。”
    張京墨笑道:“去吧去吧,別說你,我都怕了他了。”
    吳詛爻和張京墨告了辭,又乖乖修煉去了。
    張京墨性子冷淡,一生中的摯友實在是屈指可數,而吳詛爻,卻能算得上一個。
    待吳詛爻走後,張京墨又想起他有一事未同吳詛爻說,此事事關敖冕,到底說還是不說,張京墨有些猶豫。
    去給陸鬼臼尋藥的地方,也能得到讓敖冕寄託身形的聚神木,若是告訴了吳詛爻,他肯定也要一起前往。
    張京墨也不是不相信吳詛爻,但他並不想以此來考驗他們兩人的友情。
    思索之後,張京墨便決定此行只帶上陸鬼臼一人。
    其實帶陸鬼臼,張京墨也是無奈之舉,其一是給陸鬼臼恢復魂魄的藥材十分特殊,離開生長之處半刻後便會藥性全失,二是張京墨實在是不敢再把陸鬼臼一個人放在門派裡,怕他再搞出點么蛾子。
    陸鬼臼還不知道張京墨的計畫,他只是每天都粘著張京墨,深怕張京墨哪天又獨自一人跑了。
    張京墨將吳詛爻介紹給於焚之後,兩人倒是一見如故,約著喝了好幾場的酒。于焚修為突破,心中鬱結也解,整個人都在透出一種全新的風姿。
    張京墨花了些時間煉出了不少極品築基丹。
    當他拿著丹藥還給掌門的時候,掌門接過去時手都是抖的。
    張京墨疑惑道:“你手抖什麼?”
    掌門怒道:“我這是感動!本以為你不會再還我了……”
    張京墨:“……”
    掌門道:“別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你最近是不是又在準備出行了?”
    張京墨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掌門道:“你賣了不少高級丹藥,來換取極品靈石對吧?”
    張京墨倒:“嗯……”
    掌門幽幽的說了句:“所以這還不夠明顯麼?”
    ……倒也是這個理,但看掌門幽怨的表情,想來他也是將張京墨的行為歸納為逃債了,能出售高級丹藥?卻不能還他那二十多枚築基丹?
    張京墨被掌門的表情弄的哭笑不得,他道:“我張京墨是那種賴帳的人麼?”
    掌門:“你是。”
    張京墨:“……”
    掌門道:“已經賴了兩百年了。”
    張京墨:“……時光荏苒,還真是快啊。”
    掌門瞪了他一眼:“滾滾滾。”
    張京墨露出無奈之色,但他也看出掌門是在同他開玩笑,於是故意歎了口氣:“那便先走了。”
    他幾步走到門口卻聽到掌門忽的在他身後道了句:“天麓要出關了。”
    張京墨的腳步一頓。
    掌門淡淡道:“我得到消息,就在這十年內,他應該便要出關了。”
    提起天麓,張京墨便想到了天菀和顧念滄,他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是麼。”
    掌門道:“我不知道你這次出去是為何,但我希望你晚些回來。”
    天麓出關後,知道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張京墨殺了他的妹妹天菀,此時任誰都能想像的到,他到底會有多憤怒。
    掌門並不害怕天麓,也知道張京墨在門派內躲著應該是安全的,但到底淩虛派到底不是一堵不透風的強,其中派系林立,難免會有人生出點其他的心思。
    而這異心,則很有可能直接要了張京墨的命。
    張京墨知道掌門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沉默了許久後,才冷冷的嗯了一聲。他現在還殺不死天麓,他還需要時間……更多的……時間。
    掌門把張京墨的沉默當做了不愉,他道:“現在門派裡出了問題,只能暫時委屈你了。”禁地被開一事,讓掌門頭疼了很久了。
    不過禁地這事,在張京墨的角度看來說不定是好事,因為當初開那禁地時,禁地之內已經出現了妖獸之王,淩虛派險些因此滅派。而現在卻已有小股妖獸流出,而且讓外面的人更能瞭解裡面的情況。
    陸鬼臼造成的這個變化,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準是好是壞。
    天麓的問題亟待解決,但以目前的張京墨來說,他並沒有太好的辦法——他還太弱了。
    張京墨從掌門處回去之後,便加快的準備的速度。
    陸鬼臼自然也是看出了張京墨的去意,他起初因為這事變得格外的焦慮,但在張京墨承諾會帶他一起去後,便放下了心,他知道……他師父不會騙他……
    張京墨走之前,又去找了於焚一趟,他本是想安安心心的走,但是在進了於焚的府邸,看到他懷裡抱的那只白色狐狸後,整個人的表情都扭曲了。
    於焚抱著狐狸還想同張京墨獻寶,卻看到張京墨的表情猙獰極了,他一愣,道:“清遠,你這是……”
    張京墨幾步上前,一把將於焚懷裡的狐狸抓進了手裡。
    于焚被張京墨這一番動作弄的徹底呆住了,他道:“清遠,你這是幹什麼?你也想要這狐兒?”
    張京墨看著自己手裡嗷嗷直叫的狐狸,口中冷冷道:“我要他死!”
    于焚被張京墨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他從未見過張京墨出現過如此狠厲的表情:“這、這是為什麼?”
    那狐狸在張京墨的手裡不住的叫喚,神態語氣無不在透出一種淒涼之感,於焚見了有些心疼,他道:“清遠,你別激動!”
    張京墨怒道:“我別激動?是——是——我不該激動。”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住了內心奔騰的情緒,他道,“於焚,若是你還當我是朋友,今日便把這狐狸送給我。”
    於焚愣道:“你原來是想要我這狐狸?”
    張京墨忍住怒氣道:“你就當我這麼想的吧。”
    於焚囁嚅兩句,眼中流露出不舍,他是在山上找到這狐狸的,也不知為何,見到這狐狸的第一眼便對它生出了濃濃的親切之意,就好像……他已經見過這狐狸很多次了。
    當時這狐狸受了傷,後來於焚把把它抱回了洞府細心調養,眼見著它恢復了傷口,毛色也越來越漂亮,心中也越發的愉悅。
    但讓於焚沒想到的是,張京墨見到這狐狸竟是這樣一副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張京墨見於焚面露猶豫,心中的火氣更甚,他低低道:“於焚,說話。”
    跟著理智,於焚知道自己不應該因為一隻狐狸和張京墨產生間隙,但他一想到狐狸會被張京墨抱走,心中便覺的十分不舒服,他面露不舍之色,嘴唇抖動了兩下,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好字。
    張京墨見狀,終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不再說什麼,將那狐狸丟回了於焚懷裡,轉身便走。
    于焚看到張京墨是真的生氣了,這才慌了,他幾步追上了張京墨,按住了張京墨的肩膀:“清遠,等等!”
    張京墨頓住,語氣冷漠:“作甚。”
    於焚歎道:“這狐狸……我便,送你了吧。”
    張京墨並未轉身:“你不是捨不得麼?捨不得就算了。”他的語氣裡,含了一股濃濃的疲憊。
    於焚苦笑道:“我還會捨不得一隻剛捉到的狐狸?我只是……只是……”
    張京墨倒:“只是什麼。”
    於焚道:“只是覺的這狐狸,似乎十分眼熟,就好像我……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
    這邊是機緣吧,張京墨不由的露出苦笑,無論怎樣,於焚都會走上這樣一條路,或早或晚,他都會遇到這只改變他一生的妖狐。
    張京墨對於焚伸出手:“拿來吧。”
    於焚歎了口氣,最後還是戀戀不捨的將白狐放到了張京墨的懷裡,他小心翼翼道:“清遠,你可要替我,好好養著。”
    張京墨冷笑道:“好好養?自然是要好好養——等你什麼時候結嬰了,我就什麼時候還給你。”
    於焚:“……”他怎麼覺的張京墨的意思是,他這輩子都別想要了?
 第78章 故居
    於焚那個精通算卦的朋友,曾經為他算過一卦。那卦象解出來之後,邊說於焚命中有一死劫,挨過去了,就是一身通途,挨不過去,便身死道消。
    于焚告訴張京墨這事的時候是將這事當做笑話來說的,他說他這輩子對什麼都沒執念,就連死亡對他而言都算不上可怕,所以並未將這卦象放到心上。
    直到魔族入侵,禁地被破。
    那一百二十多世裡,張京墨也嘗試過在魔族入侵之前進入禁地,但無論哪次都是小心翼翼,哪像陸鬼臼這般冒失,沒進去幾次,便破壞了禁地的禁制。
    也正因如此,於焚和那只白狐的相遇,幾乎都在魔族入侵的時候。
    白狐是妖,還是只大妖。他有九尾,能化形,第一世和於焚見面後,兩人便互相傾心了。
    這時候魔族入侵,天下大亂,一時間倒也沒來管於焚到底是在和誰相親相愛。兩人也的確是過了些好日子——直到,那白狐將於焚帶入了魔界。
    第一世的張京墨狼狽不堪,根本不知道於焚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待他多年後再聽到關於於焚的消息後,聽到的卻是他的死訊。
    傳言說於焚死的極慘,不但屍骨無存,還魂消魄散,那白狐吸取了他的金丹,湊足了最後一尾,終於結嬰,成了一代妖皇。
    那時候的張京墨,無力去管別人的事,甚至在聽到這消息的時候,表情也是麻木的,陸鬼臼問他如何感想,張京墨說:“我連自己都管不好,哪裡敢去想別人?”
    後來張京墨重生,也試圖改變過於焚的命運。
    但讓他十分無奈的是,無論他把於焚看管的多好,只要他在魔族入侵後,離開於焚身邊百年以上,之後回到門派裡,必定會看見他身邊出現那只白狐。
    張京墨甚至親手殺死過那只白狐,但讓他十分無奈的是,他在殺死白狐之後,用不著一年的時間,於焚便會以各種奇奇怪怪的原因死去——最讓張京墨受不了的一世,是于焚無意中被一隻蜂妖叮了,當晚就直接暴斃。
    這種情況出現了幾次,之後,張京墨便不敢再對白狐下殺手。他不殺死白狐,也想過將白狐囚禁起來,然而白狐畢竟是只九尾妖狐,張京墨就算是個元嬰修士,也最多把他關起來,卻阻止不了他自殘。
    而張京墨每次只要把這白狐關起來,不到百年這白狐必定要死在囚籠裡,接著便是於焚的死亡……
    張京墨試了幾十次,心裡真的有些怕了,他害怕再看到於焚的死亡,害怕自己再次間接的害死自己的朋友。
    於是,在張京墨沒有決定收陸鬼臼為徒的前幾世裡,他都沒有再和於焚交好,甚至不再想聽於焚的消息。
    在於焚身上,張京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天命難違。
    之前張京墨看到於焚早早的突破,便以為這件事出現了轉機,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在一個不可能的時間點裡,見到了那只白狐。
    張京墨在看到白狐的時候,便如遭雷擊,甚至一時間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在抱著瑟瑟發抖的白狐回到府邸之後,張京墨這才冷靜下來。
    這白狐的原型,張京墨只見過一次,但因為這白狐的額頭有一團黑色梅花似得花紋,所以他在見過一次後,便深深的印在了腦海裡。
    此時的白狐還沒有九尾,只是個化不了形的小藥,被張京墨抱著,也不敢叫喚,眼神裡透出楚楚可憐的神色。
    張京墨見狀,卻是面露譏諷,他當年可是記得這只大妖的風姿,每次要殺他,都要廢張京墨不少的功夫,甚至偶爾還會和於焚反目成仇。
    倒是從未見過,它如此示弱的模樣。
    張京墨到了府邸,隨手便將這白狐扔到了地上。
    白狐知道自己逃不掉,就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那蓬鬆的尾巴,遮住了半個身體。
    陸鬼臼從屋外進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樣一幅景象。
    張京墨坐在椅子上神色冰冷如霜,他的面前趴了只毛茸茸的狐狸,那狐狸白皮黑眸,眉間還有梅花般的黑色毛髮。
    陸鬼臼愣了片刻後,道了聲:“師父,這是?”
    張京墨沒有回答陸鬼臼的問題,而是聲音冷冷的問了句:“鬼臼,你說,若是你不想你的朋友同一個妖在一起,你該如何?”
    陸鬼臼眨了眨眼睛,看眼地上的狐狸:“公的母的?”
    張京墨道:“公的。”
    陸鬼臼笑道:“公的還不簡單嗎,閹了不就好了!”
    白狐狸聽到閹了這兩個字,感到自己某個部位隱隱作痛了起來。
    張京墨倒是沒想到過這個解決辦法,他沉思了幾秒,然後點頭道:“不錯!可以試試!”
    白狐狸:“……QAQ”不要啊。
    張京墨見白狐狸默默的縮的更緊了,冷冷道:“縮什麼縮,你以為你是烏龜?”
    白狐眼眶瞬間佈滿了淚水,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張京墨聽著他的哭聲覺的心煩,他怒道:“哭什麼哭,再哭就真的把你給閹了。”
    白狐趕緊噤聲了。
    張京墨眯起眼睛,看了白狐許久,忽的道了聲:“鬼臼,去我丹房,把丹房最上層的那個架子上的黑色瓶子拿來。”
    陸鬼臼說了聲好,便出門去了,沒一會兒就帶來了張京墨要的東西。
    張京墨接過瓶子,從瓶子裡取出一枚藥丸,然後拋到了地上,對著白狐冷冷道:“要麼吃下去,要麼就去死。”
    那白狐猶疑片刻,似乎在估量這藥丸到底有何用處。但張京墨冷漠的視線在告訴他——如果他今天不吃下去,大概是真的沒辦法活著。
    白狐微歎一口氣,卻是在心裡狠狠的記上了張京墨一筆,然後不情願的伸出舌頭將掉在地上的藥丸一舔,便咽進了肚子裡。
    那藥丸吃下肚後,白狐便感到腹中一股涼意……
    張京墨道:“不是什麼□□,等到時候,你就知道這藥有什麼用處了。”他不能將這狐狸從於焚身邊帶走太久,否則一但這狐狸哪天想不開要自殺,於焚就是徹底沒救了。
    張京墨將清風喚了過來,讓他把這狐狸給於焚送回去。
    白狐聽到自己要被送回去,自然是無比的高興,他乖乖的被清風抱起,然後一起出了屋子。
    陸鬼臼倒是十分的好奇,他道:“師父,你給這狐狸吃了什麼藥?”
    張京墨冷冷道:“讓他硬不起來的藥。”
    陸鬼臼:“……”不知為什麼,他的後背也感到一股涼意。
    張京墨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既不能化形,又硬不起來,到底還能出什麼么蛾子。”
    陸鬼臼並不能完全明白張京墨的意思,但他也猜出了一二,他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不知為什麼居然感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好在張京墨臉上的冷意,在看到陸鬼臼後,便柔和了下來,他道:“東西都準備好了麼?”
    陸鬼臼這才點了點頭,道了聲:“好了。”
    張京墨道:“那我們便三日後出發吧。”
    這百年來,陸鬼臼的修為已經提升的差不多,再積累一段時間,便可以為結丹做準備了。
    而次出行,張京墨一是想尋到為陸鬼臼意志靈魂的靈藥,二便是想尋些藥材,到時回來煉丹。
    陸鬼臼點頭稱是,便退了下去。
    清風將白狐送回了于焚那裡時,於焚十分的驚訝,之後找上門來問張京墨為何給他送回來了。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說:“君子不奪人所好。”
    於焚乾笑道:“清遠,你這是生氣了麼?”
    張京墨搖頭:“我不是生氣了,是三日後,便會和陸鬼臼一同離開。”
    於焚道:“你這才回來沒多久,怎麼又要走?”
    張京墨淡淡道:“我也不想走。”如果陸鬼臼的靈魂沒有受傷,他倒也可以再在淩虛派內待上一段時間,但出了這個意外,張京墨不得不將行程提前了。
    而且枯禪穀的天麓應該在近期會出關,他若是出來了,恐怕張京墨就走不了了。
    于焚知道張京墨心意已決,便不再勸解,只是叫他千萬要注意安全,凡事不可勉強。
    張京墨聽著於焚的囑咐,卻是笑道:“我的事無須你擔心,反倒是你自己……可得好生的思量一下。”
    於焚聽的懵懵懂懂,並不知張京墨所說何事。
    之後,張京墨又同吳詛爻交代了些事,說他可能要帶著陸鬼臼出門一段時間,讓吳詛爻在府上不要拘束。
    吳詛爻沒問張京墨要去哪,也是叫他萬事小心。
    準備好了這些事,張京墨又在離開的前一晚將陰魔窟取了出來,敖冕化形出現,見到四周的景色便知道他已經離開了那幻境之內。
    張京墨道:“我過些日子,便會去尋那聚神木,辛苦前輩且再陰魔窟裡將就些日子。”
    敖冕點了點頭。
    張京墨道:“陰魔窟裡的那一男一女現在如何了?”
    敖冕冷冷道:“活著。”
    張京墨道:“他們暫時還有些用,麻煩前輩留下他們的魂魄。”
    敖冕道:“儘量。”
    他說完這話,便又化為一縷黑煙,遁入了陰魔窟裡——從頭到尾,敖冕都對張京墨十分的信任,似乎絲毫沒有懷疑張京墨會對他不利。
    張京墨也沒有辜負敖冕所托,他敢斷言,天下能找到聚神木的人,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而他便是其中一個。
    第二天,依舊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張京墨和陸鬼臼二人一同出了山門,朝遠處去了。
    吳詛爻和於焚在山門處替二人送行,見到兩人走遠了,才結伴回了府上。
    陸鬼臼並不知此行去處,只是跟在張京墨的身後。
    此時天地之間,全是一片茫茫白雪,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穿行其中,顯得格外的渺小。
    張京墨和陸鬼臼一直行了五日,直到徹底離開了淩虛派所在的國家,才停下來準備休息一天。
    此時俗世之中,幾國混戰,烽煙四起,民不聊生。
    張京墨還是改變了一下自己的樣貌,顯得沒有那麼顯眼,而陸鬼臼也化作了一個面目普通的大漢,跟在張京墨的身後。
    因為戰爭,商業凋敝,張京墨入住的酒樓裡幾乎見不到什麼客人,倒是和他上一次入俗世時,有了鮮明的對比。
    那酒樓的小二也十分的懈怠,問張京墨想要點什麼。
    張京墨道:“來忽熱酒,來兩斤牛肉,再來一疊豆子。”
    小二記下菜譜,轉身下去了。
    菜很快便端上桌,只不過酒有些劣質,肉也不太新鮮。張京墨倒也不挑,開始給他和陸鬼臼倒酒,又摸出幾枚銅板,送到小二面前,道:“同我講講新鮮事。”
    這幾枚銅板是小二一個月的月份了,現在又沒有什麼客人,他自也樂意和張京墨說些什麼。
    於是小二便在一旁繪聲繪色的說起了近來的戰事,當他說到趙國戰敗滅國的時候,張京墨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他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那小二道:“戰敗是十多年輕的事了,但滅國卻是近來的事。”
    張京墨聽了後,喝了口酒,道了聲知道了。
    陸鬼臼道:“趙國有師父的舊友?”
    張京墨淡淡道:“算是吧。”
    陸鬼臼一直都覺的他對張京墨的瞭解少的可憐,現在這種感覺越發的濃重了。張京墨對所有的事,似乎都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他甚至覺的世間沒有什麼事是張京墨所不知道的。
    小二見張京墨對趙國比較感興趣,便又說了些關於趙國的趣事。
    張京墨一邊聽,一邊喝酒,卻忽的道了句:“不如我們去趙國看看?”
    陸鬼臼道:“都聽師父的。”
    張京墨道:“時隔這麼多年,你不想回家看看?”
    陸鬼臼神色一滯。
    既然入了這修仙一途,便要同世俗劃上一道界限,百年對張京墨陸鬼臼來說不過是彈指之間,而對凡人來說,卻是滄海桑田。
    不用想,陸鬼臼的父親和兄長肯定已經不在世上,只是不知其餘的陸家人,到底境況如何。
    見陸鬼臼面露猶豫之色,張京墨淡淡一笑,他道:“若是想看,便回去看看吧,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陸鬼臼最終還是道了聲好。因為小時便有記憶,他其實是個對家人比較眷戀的人,四歲入派後也沒有忘記父親和兄長,直到後來百歲築基,對於家的想念,才淡了下去。
    張京墨也知道陸鬼臼戀家,所以才會問出這麼一句,況且去一趟陸家,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陸家所在之處和趙國正好相反,二人在定下行程後,便在酒樓裡休憩了一晚,第二天又上路了。
    兩百年間,世間萬物輪回不息。
    當陸鬼臼再次踏到那條小時才走過的街道,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了陌生。
    街道上的建築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只是街邊依舊有著小販在兜售糖葫蘆。
    陸鬼臼盯著那糖葫蘆看了許久,張京墨淡淡了問了句:“想吃?”
    陸鬼臼笑著嗯了聲:“有些忘了這糖串子的味道了。”
    張京墨聞言,便摸出兩個銅板,買了兩串糖葫蘆,遞到了陸鬼臼的手裡:“吃吧,也不知道下次吃,是什麼時候了。”
    或許是百年之後,或許是千年之後。
    陸鬼臼接過了一串,含在嘴裡輕輕的咬開,那糖葫蘆糖衣甜蜜,果肉微酸,倒是十分的美味,不過和陸鬼臼記憶中的那個味道,卻有些不同了。
    張京墨倒是隱約記得陸府的方向,他手裡也捏了根糖葫蘆,放在嘴裡要開一顆,緩慢的咀嚼了起來。
    陸鬼臼見張京墨也吃了,有些好奇:“師父也愛吃這個?”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緩緩道:“好久沒吃了,嘗個鮮。”
    陸鬼臼笑的眯起了眼,他現在的模樣沒有他本來的樣子英俊耀眼,但在張京墨的眼裡卻莫名其妙的順眼了許多。
    張京墨一邊往前走,一邊又吃了一顆,二人拐過小巷再走幾步便是陸府所在的位置。
    陸鬼臼眼神裡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他跟在張京墨身後的腳步,也快了起來。
    然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當兩人穿過小巷,看到面前破敗的府邸後,陸鬼臼愣在了原地。
    只見陸府雖然在,但那扇大門卻是破舊不堪,門鎖似乎已經鏽死,屋簷之下,佈滿了灰塵和蜘蛛網。
    陸鬼臼的表情有些茫然,他說:“師父,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張京墨抿了抿唇,並未說話。
    陸鬼臼上前去,敲了敲陸府的門,咚咚幾聲後,意料中的沒有回應,他又扭頭看向陸府門口的石獅,他道:“師父,這真的是我家。”
    張京墨道:“人有旦夕禍福,這都是命數,不要太放在心上。”他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陸鬼臼。
    陸鬼臼沉默了片刻,手上微微用力,卻是硬生生的推開了陸府的大門,他說:“我還是想進去看看。”
    張京墨道:“走吧,我陪你一起。”
    說著,他便同陸鬼臼一起進了陸府。
    他們果然沒有找錯地方,陸鬼臼在看到院中的那口井後,便知道這就是他家了,當年的他最喜歡在井邊玩耍,他爹偏偏又害怕他出事,於是乾脆叫人在井上搭上了網。
    府內草木茂盛,顯然已是荒廢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陸鬼臼最後一次回到這裡,不過是六歲,此時已相隔兩百餘年,他卻依舊清楚的記得這府裡的每一個角落。
    陸鬼臼的哥哥和父親,肯定早已不在世,而陸府如此荒涼,想來也是失勢很久了。
    陸鬼臼忽的問了句:“師父,你的家人也在修仙麼?”
    張京墨道:“我的家人,都是凡人。”
    陸鬼臼道:“那你如何捨得看他們生老病死?”
    張京墨道:“為什麼捨不得?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況且於凡人而言,壽終正寢,應是最幸福的離開這個世界方式了。”
    陸鬼臼歎道:“我倒是沒有師父豁達。”
    張京墨聞言卻是在心中苦笑,他這豁達,還真是被逼出來的。
    陸鬼臼踢了踢路邊的雜草,低低道:“我還以為,這次回來,能看到陸家繁盛的情況呢。”
    張京墨聽到陸鬼臼這話,忽覺的想起了某件事,他眉頭一皺,正欲說些什麼,卻聽到門口處傳來喧嘩的聲音,陸鬼臼和張京墨朝喧嘩處望去,卻見幾個官兵正從從門口朝著他們走來,口中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陸宅!不想要命了麼!”
    張京墨眉頭一挑:“看來事情不像我們想的那般啊。”
    他話語落下,那幾個官兵身後便走出一個管家似得人物,那人六十多歲,卻是精神矍鑠,沖著張京墨和陸鬼臼張口便罵:“你們兩個竟敢破壞了門鎖,擅自入內,也是嫌命大?來人啊,把他們兩個都給我綁了!”
    陸鬼臼皺眉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管家似得人物道:“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你們就敢闖進來?可知道若是讓陸將軍知道你們所做的混帳事,非得被扒了層皮麼?!”他一揮手,身後站著的官兵們便沖著陸鬼臼和張京墨走了過來。
    張京墨這才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他道:“陸鬼臼,看來這事情,不像我們想像的那般啊。”
    陸鬼臼依舊皺著眉頭:“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張京墨淡淡的道了聲:“你可還記得,我當年走之時,留給陸家的那道符籙?”
    陸鬼臼眼前一亮。
    張京墨道:“這百年間,我都未感覺到那符籙的召喚,想來……你們陸家也是過的不錯。”
    只是不知道,為何會荒廢了主宅那麼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以下小天使的地雷,手榴彈,火箭炮,特別感謝夢柯寶貝的潛水炸彈(╯‵□′)╯&#8226;&#8226;&#8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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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攀雪峰
    那管家似得老者見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只顧說話,卻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表情一冷,對著身後的人怒喝道:“還愣著做什麼,不快點去把這兩人給我綁了!”
    那些官兵聞言,都加快了速度,朝著張京墨和陸鬼臼跑了過來。
    張京墨面無表情,卻是隨手一揮,那幾個朝著他和陸鬼臼跑來的官兵便身形一頓,順便便像一尊雕塑似得凝固了起來。
    那老者見到此景當即愣住了。
    陸鬼臼卻是上前幾步,走到老者面前,問道:“你是陸家什麼人?”
    那老者雖然是被張京墨的舉動驚到了一時,但倒也很快的反應過來,他顫聲道:“我是陸家的管家,你若是敢對我不利,便是和陸家作對!”
    陸鬼臼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他道:“那我要是在這裡把你殺了,你覺的會有人知道麼?”
    老者呼吸一窒,面色更加難看了。
    但陸鬼臼那陰冷的表情不過是刹那間,他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氣勢,對著老者說了句:“帶我去陸家。”
    那老者聞言,卻是咬牙道:“你做夢!”
    陸鬼臼聽了他的回答,倒是有些驚訝,他挑了挑眉,道:“哦?你不願意帶我去陸家?”
    那老者怒道:“你想對陸家不利,還想讓我帶你去?我絕不會當這個罪人的。”
    陸鬼臼皮笑肉不笑道:“若是我真的想找陸家,就算你不說,難道我問不到別人?”
    那老者臉色白了白,最後還是咬牙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陸鬼臼淡淡道:“帶路吧。”
    老者依舊不吭一聲,但卻發現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一步步的朝著門外走去,將張京墨和陸鬼臼帶去了陸府所在的街道。
    待到了陸府的門前,陸鬼臼才發現張京墨果然是猜對了。
    陸府不但沒有衰敗,而且宅子的規模比之前更加的龐大,顯然是皇城內的一門望族。
    那老者走到陸府門前後,便像是脫了力一般,整個人都軟倒在了地上。
    陸鬼臼隨手扔給了他一瓶丹藥,然後上前敲響了陸府的大門。
    片刻後,便有門人為陸鬼臼開了門,然而當他看到躺在地上正在喘息的老者和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陸鬼臼時,瞪眼道:“這、這是怎麼回事,陳管家你怎麼了?”
    那老者無力道:“快去把二少爺叫來……有人打上門了……”
    那看門人聽完後拔腿便跑,那速度把陸鬼臼都嚇了一跳。
    見到這一幕,陸鬼臼若有所思道:“看來他們倒是過的不錯。”
    張京墨笑了笑,並不答話。
    沒過一會兒,陸府之內便走出一男一女,男的模樣和陸鬼臼有幾分相似,看年齡應該是剛及不惑。二人身後跟著幾十名家丁,看起來倒是十分威風。
    男子見到陸鬼臼和張京墨便皺起眉頭喝了聲:“什麼人敢在陸家撒野?”
    陸鬼臼認真道:“我是你祖宗。”
    那人聞言怒道:“你是我祖宗?我還是你祖宗呢!”說完便持劍朝著陸鬼臼刺了過來——他倒也是個暴脾氣。
    陸鬼臼不躲不閃,伸手便捏住了那人的劍尖,然後手指微微用力,直接將這把劍扭成了幾段。
    那人當即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著斷成幾節的寶劍。
    陸鬼臼在旁無奈道:“我真是你的祖宗。”
    那人更生氣了,張口罵道:“放你娘的狗屁,我祖宗,我祖宗可是仙人!”
    陸鬼臼道:“我也是仙人。”
    那人道:“仙人有這麼醜的?!”
    張京墨聽到這裡,終是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陸鬼臼臉色一黑,便褪去了身上的偽裝,他怒道:“那這樣呢?”
    那人目瞪口呆了片刻,又認真的上下看了看陸鬼臼,然後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大喊一聲:“祖宗!”
    陸鬼臼:“……”
    張京墨這時已經笑出聲了。
    陸鬼臼表情扭曲了片刻:“這會兒你又怎麼知道我是你祖宗了?”
    那人聞言,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畫像,他道:“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的畫像,我們陸府的嫡子們人手一張……”
    陸鬼臼看向畫像,那畫像上的人竟是同他一模一樣。
    陸鬼臼道:“他們怎麼知道我長大後的模樣……”
    站在一旁一直未說話的張京墨忽的開了口,他說:“我往你家中送過你的畫像。”
    陸鬼臼聽了這話,扭頭看了張京墨一眼。
    張京墨道:“你父親過世後,讓人遞來過消息,但那時你正外出遊歷,便錯過了。”張京墨神色平淡的將這件事說了出來,“之後又發生了太多事,我一時間也將這事忘在了腦後。”
    陸鬼臼聽完後,輕輕的嗯了聲。
    跪在地上的陸家聽著二人的對話,神色卻是越發的激動了起來,他顫聲道:“老祖宗,真的是你!”
    陸鬼臼並不回答,只是抬頭四處望瞭望府中的景色。此時雖然正值寒冬,卻依舊掩蓋不住陸府的風華,府內有著大片的紅梅立在寒風之中,雪花飄落在樹枝上,顯得潔白而莊重。府內建築無一不精雕細琢,看的出均是匠人傾力之作。
    僅從這府邸,也能看出此時的陸府到底有多繁盛。
    陸鬼臼問了句道:“你們為何從原來的宅子搬出來?”
    那人還以為是陸鬼臼生氣了,急忙解釋道:“老祖宗,是這樣的,百年之前,有個看卦的道人替陸家算了一卦,到底怎麼算的我也不清楚,只是說若是繼續住在那府上,陸家人反會受其害。我們一開始也不信,只是家裡人卻突然開始生病……”
    陸鬼臼打斷了他的話,道:“嗯,我知道了。”他幾百年未歸,對家中到底如何,自是無意置喙。算卦的道人也好,搬出了原來的府邸也好,只要他的家人們依舊好好的活著,便已讓他足以安下心。
    張京墨也在旁淡淡道:“生老病死,興衰更替,都是凡人逃不出的輪回。只要不是被他人刻意破壞,家族運勢到底如何,也不必太過憂慮。”
    他說完這句話,自己卻是想起了顧氏一族,若不是他們的族人被天菀的陰魔窟滅了族,恐怕也不會引得大衍宗僅剩的顧氏族人將顧念滄接了過去。
    陸鬼臼知道張京墨這句話是在提醒他,於是他點了點頭,便從懷中又掏出了一瓶丹藥,隨手扔到了跪在地上的陸氏族人面前:“拿去吧。”
    陸氏族人見到這藥瓶,也沒有伸手去拿,而是朝著陸鬼臼磕了幾個頭。
    接下來陸鬼臼的動作,當時讓張京墨沒想到,只見他扔下丹藥後,便轉身對著張京墨道了聲:“走吧。”
    張京墨道:“這就走了?”他本以為,對家人向來都十分關注的陸鬼臼,會和後人聚一聚後才走呢。
    那跪在地上的陸氏族人也蒙了,他道:“祖宗,您這就走了?我、我還沒同父親他們說呢。”
    陸鬼臼搖了搖頭:“沒什麼好說的,我只是回來看看你們過的好不好,既然你們都過得不錯,我便走了。”
    他說著,便沖著張京墨道了聲:“師父,走吧。”
    張京墨雖不明陸鬼臼為何如此著急,卻還是應下了陸鬼臼。
    陸鬼臼抬頭看著這府邸的景色,歎道:“門外的管家不錯,記得好好待他,若是遇到什麼過不去的坎,便燒掉那年我師父給你們的符籙。”
    那陸氏族人見陸鬼臼真的說走便要走,有些慌了,他說:“祖宗,您不想看看您的子孫如何麼?為何這才剛來,便要匆匆離去?”
    陸鬼臼聽了這戶,卻是低低笑了聲,他也並未回答他後人的問話,只是扭頭對著張京墨再次道了聲:“走吧。”
    張京墨沒有去問問陸鬼臼到底是怎麼想的,跟在他身後,兩人緩步走出了陸府。
    那個跪在地上的陸氏族人呆呆的看著陸鬼臼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好一會兒才徹底反應他的祖宗……真的走了。
    跪在他旁邊的女子道了聲:“別傻愣著了,快把你祖宗給你的丹藥撿起來啊。”
    那族人這才如夢初醒,伸手撿起了陸鬼臼給他的丹藥,他拿到丹藥後,口中歎了口氣:“我這個祖宗,還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女子也是感歎道:“唉,這些神仙的心思,我們凡人如何猜得透呢。”
    張京墨不知道陸鬼臼此時正在想些什麼,只知道他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按理說見到自己家族昌盛,陸鬼臼本該高興的,可他竟是只丟下兩瓶丹藥,便自己提出想要離開。
    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慢步穿行了幾條街後,停在了一家酒樓外面,陸鬼臼抬頭看了看,道:“師父,這裡是城內最高的酒樓,今晚我們便住在這裡吧。”
    張京墨見陸鬼臼情緒不高,口中道了聲好。
    於是二人便住了進去。
    入夜,這天並未下雪,天空中月明星稀,寒風習習。
    陸鬼臼坐在窗邊,看著窗外像是在發呆,張京墨坐在他對面,緩緩的喝著一壺溫熱的酒。
    夜色愈濃,今日沒有落雪,屋外顯得格外的寂靜。
    因為臨近年關,城內的每家每戶門口都掛著一個大紅色的燈籠,此時天色已晚,從窗邊朝外望去,只能看見城內城內燈火輝煌,竟是有種說不出的熱鬧。
    陸鬼臼沉默了許久後,才緩緩道:“我本以為我會高興的。”
    張京墨喝了口酒,道:“你不高興?”
    陸鬼臼搖了搖頭,他道:“我以為我可以平靜接受父親的離去,族人的更替……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
    張京墨聞聲道:“這也是常事。”
    陸鬼臼道:“看到陸氏興旺,我也是該替他們高興的,可真當見了他們,卻有種說不出的……”
    “陌生之感。”張京墨的手指摩挲著酒杯,淡淡的補上了一句。
    陸鬼臼道:“師父,你也如此?”
    張京墨笑道:“當年我師父也勸我不要回家去看,我偏偏不信那個邪,直到見到了家人才知道他為何會如此勸我。”
    陸鬼臼道:“那師父為何不勸我?”
    張京墨道:“因為我被勸過,知道就算是被勸下了,心中也是有疙瘩的。”
    陸鬼臼苦笑了一下。
    張京墨道:“這個坎,是修真者必須要過的坎,有的人輕輕鬆松便過來了,有的人,卻被攔了一輩子。”
    陸鬼臼望著窗外,神色之中有些迷茫的味道,似乎並不能參透張京墨所言之意。
    張京墨見陸鬼臼少有的脆弱模樣,一時間沒忍住伸手摸了摸陸鬼臼的腦袋,他道:“你還小,還有很長的時間。”
    陸鬼臼無奈的笑了,他說:“師父,我都兩百歲了。”
    張京墨道:“嗯……兩百歲,不算太大,還小還小。”
    陸鬼臼和張京墨一番對話下來,心中鬱結卻是消散了許多,因為他想到了就算時光荏苒,滄海桑田,張京墨也會陪在他的身邊。
    張京墨見陸鬼臼眉間的愁意散開了許多,也知道他心裡是想明白了一些,張京墨又喝了口酒,道:“來吧,一醉解千愁。”
    陸鬼臼這才舉起酒杯喝了今晚的第一杯。酒水入口,陸鬼臼卻有些驚訝,這酒並不好喝,同靈酒比起來差遠了,也不知為何張京墨卻是一點都不挑。
    張京墨從陸鬼臼的表情看出了他所想之事,只是笑道:“你卻是不知,我狼狽的時候,連這麼一口酒都是奢侈。”有幾次他被大妖追的像老鼠般逃竄,別說喝酒了,能活著都是萬幸,之後對於口舌之事,倒是不怎麼挑剔了。
    陸鬼臼聞言眉間透出心疼,他道:“師父,我以後一定不會再讓你受苦。”
    張京墨聞言,卻是似笑非笑道:“小子,喝你的酒吧。”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清楚呢。
    陸鬼臼卻是目光沉沉的看著張京墨,那眼神裡包含了太多太複雜的東西……
    以酒為伴,二人酣飲一夜。
    直到天光乍破,白色的雪地之中反射出耀眼的陽光。
    陸鬼臼眉目間的鬱氣已除,眼神一片清明。
    張京墨喝掉了最後一口酒,然後指了指遠方山巒疊起之處,他說:“你看到那裡了麼?”
    陸鬼臼道:“嗯?”
    張京墨重重的把手中酒杯砸到桌上,然後眯起眼道:“你可知那白雪皚皚的山巔,便是我們此行要去之處。”
    陸鬼臼眯起眼睛朝那處望去,卻是看不太真切。
    張京墨道:“想去麼?”
    陸鬼臼自是點了點頭。
    張京墨道了聲好,隨後又笑了起來,他道:“你可又知,去那山巔之上的人,目前能活著下來的,不足十個?”
    陸鬼臼定定道:“那我們便是第十個。”
    張京墨聞言,卻是笑著道了聲:“好小子。”
    陸鬼臼也是滿目笑意,看向張京墨的眼神之中,含著無限的柔情。
    燕國往南三十裡,及至邊境之處,有一終年不化的雪峰。那雪峰高聳入雲,山地長年有寒冷的罡風掛過,幾乎看不到任何一點活物生存的跡象。
    這罡風極烈,常人被掛上幾下便會血肉模糊,而修真之人,則是必須時時刻刻以靈氣護體才不會被傷到。
    這雪峰之上,乃是死絕之地,沒有植物更沒有動物。
    其間有修者好奇到底山中有何物才會形成如此奇景,便前去探查,但大部分在進入山中之後,都沒有發現任何寶物的蹤跡。
    異寶生處,總該是有些不同的,但這山峰之上,靈獸靈植,無一顯露跡象,於是來者便也都失了興致,又離去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魔族入侵。
    魔族入侵之後,有一結嬰大妖機緣巧合之下入了山中,他竟是發現這山頂之上是一上古大能坐化之處,其中異寶法器,數不勝數。
    於是此峰之名,才傳了出去,張京墨也由此得知。
    然而這機遇,也並未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當年張京墨在知道這消息並且重生之後,便上過這雪峰一探究竟,然而以他金丹中期的修為,還未到山頂,竟是就已經靈氣耗盡再不能前行一步。若不是他早有準備,恐怕真的會被困死在這雪峰之上。
    雪峰之上的東西,是張京墨必須要得到的,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急著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金丹後期的緣故。
    陸鬼臼並不知道雪峰之上到底有什麼,但他對張京墨的信任已經到了盲目的程度,就算張京墨讓他去死,恐怕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張京墨所說的話。
    二人在離開陸府之後,便直奔雪峰而去。
    到了雪峰腳下,陸鬼臼忽的想起了什麼問了張京墨一句:“師父,難道是因為這雪峰離陸家比較近,所以你才讓我回去看看的?”
    張京墨淡淡道:“怎麼會,我是那種人麼?”
    陸鬼臼:“……”本來他覺的不是的,但一看張京墨這故作淡定的表情,他竟是有些……不確定了。

    好在張京墨立馬岔開了話題,他先是將朱焱從須彌戒裡喚了出來。朱焱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能自由的飛行,這次一出來就氣的在張京墨的頭髮上啄了幾下以示憤怒。
    張京墨無奈道:“好了好了,我錯了,過段時間,便給你吃頓好的。”
    一聽到吃,朱焱這才開心了,它啾啾幾聲,又抖了抖翅膀,原本平平無奇的羽毛瞬間便變成了火焰般的鮮紅,整只鳥看起來無比的靈動。
    陸鬼臼也是許久沒見到朱焱了,他伸出手指在朱焱的頭上摸了摸,朱焱反身啄了陸鬼臼一下。
    陸鬼臼笑道:“百年不見,它倒是大了一圈。”
    朱焱和張京墨結了契約,張京墨的修為提高了,它大了一圈也是正常的,張京墨道:“它也快要進階了。”
    朱焱是極品靈火,再次進階並非易事,但張京墨對它的成長軌跡非常清楚,所以朱焱到底何時進階,也是心中有數。
    朱焱出來之後,張京墨和陸鬼臼的身邊便燃起了一層淡淡的靈火,隔離了周遭的風雪。
    張京墨抬頭看了眼不遠的山腳,對著陸鬼臼道了聲:“走吧。”
    陸鬼臼點了點頭,跟在張京墨的身後朝著雪峰走了過去。
    到了山腳處,果然如同張京墨所說那般,山腳之下掛著猛烈的罡風,這些罡風夾雜著厚厚的雪花,甚至能吹碎一塊石頭,想來這山中沒有活物,也是正常的。
    張京墨進入了罡風之中,然而在朱焱靈火的保護下,身上的衣服也好,頭髮也罷,卻是紋絲不動。
    陸鬼臼也是如此,他朝著山頂上望瞭望,道:“師父,從這裡爬上去,需要多久?”
    張京墨道:“快則三五年,慢則五六年。”如果他結嬰了,上山不過一月的時間,但陸鬼臼的魂魄受傷,還有敖冕一事,都沒有給他那麼多的時間。
    陸鬼臼道:“這麼久?不能直接飛上去麼?”

    張京墨斜瞅他一眼:“你試試?”
    試試便試試,既然張京墨都叫他試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然而陸鬼臼剛一飛起來,便覺的自己身上仿佛扛了一塊千斤大石一般沉重,移動一步都顯得困難。幾息之間,便像塊木頭似得直直落到了地上。
    張京墨笑道:“如何?”
    陸鬼臼:“……”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師父笑的讓他覺的後背毛毛的。
    張京墨懶懶道:“你以為人人都是笨蛋,不知道用簡單的方法麼?路邊的李子樹上掛滿了果子,為什麼沒人去摘?還不是因為——那果子全是苦的。以後不要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陸鬼臼:“……”剛才的感覺果然不是錯覺。
    張京墨見陸鬼臼不說話了,這才道了聲:“走吧。”
    陸鬼臼嗯了聲,跟在了張京墨的身後,朝著那被風雪遮蔽的山頂,一步步的攀爬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陸鬼臼:師父越來越攻了,怎麼辦,急,線上等。
    另外重點不是狐狸不能硬,重點是他不能化形!!!你會和你的寵物談戀愛嘛!
 WwW.lwxs520.Com第80章樂文小說網 雪崩
    雪峰之上,寒意入骨。
    即便有朱焱的靈火護著張京墨和陸鬼臼,可兩人卻依舊能感到從空氣中傳來的陣陣寒意。
    陸鬼臼的修為沒有張京墨高,未走幾步便已感到骨縫之中好似有冷風刺入,片刻之後便覺的疼痛難忍。
    但陸鬼臼已經習慣了疼痛,所以並未將自己的感覺說出,只是抿緊了嘴唇,腳下沒有慢下一步。
    張京墨卻像是知道了陸鬼臼的感受,他的腳步微微一頓,扭頭朝著朱焱點了點下巴。
    朱焱見到張京墨的指示,張口鳴叫一聲,下一刻包裹著陸鬼臼的靈火便更加旺盛了起來。
    陸鬼臼見狀,忙道:“師父,我沒事的,這山中靈氣如此珍貴,不要浪費在我身上了。”
    張京墨並不理會,只是語氣淡淡的回道:“你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陸鬼臼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到底是接受了張京墨的好意。
    張京墨又道:“你若是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知道了嗎?”
    陸鬼臼凝視張京墨,沉默了許久後,這才點了點頭。
    張京墨在此之前入山都是一個人完成的,從未帶過其他人,更不用說陸鬼臼這樣的築基修士了。
    有了陸鬼臼,也給這趟行程增加了許多不確定因素。
    才入山中,陸鬼臼便被罡風吹的疼痛難忍,便說明朱焱的靈火不足以幫陸鬼臼抵禦寒冷,若張京墨不讓朱焱將靈火加強,恐怕陸鬼臼用不了幾天便會被寒氣入體。
    而這雪峰之上的寒氣也和一般的寒氣不同,入體之後極難祛除,張京墨可不想再花功夫到這件事上。
    靈氣雖然珍貴,但絕不會以陸鬼臼的健康為代價。
    山路崎嶇濕滑,終年不停的大雪一腳踩下便是幾個深坑,二人艱難的行了幾天卻還是在那山腳之上,顯然張京墨說要這座山要攀登幾年,並不是什麼誇大其詞。
    因為天氣寒冷,所以日子本該的難熬,但對於陸鬼臼來說,他卻是覺的十分的幸福——能天天的看到張京墨,還能和他的師父獨處,沒有比這更幸福的生活了。
    鹿書算是徹底對陸鬼臼拜服了,他說:“陸鬼臼啊陸鬼臼,我真是服了你,我看張京墨有哪天說想用你的皮做身衣服,恐怕你也會樂顛顛的把自己批剝下來,給他親手縫好。”
    陸鬼臼道:“我倒是想,若是真成了師父的衣服,我就能天天貼著師父了。”
    鹿書幽幽道了句:“然後穿破了扔了?”
    陸鬼臼認真道:“不會的,師父可疼我了,就算穿破了,也會好好的補一補。”
    鹿書:“……”他很想反駁,但是卻找不到反駁的話,因為張京墨的確是非常疼愛陸鬼臼,疼的甚至連命也不要了。
    這樣一想來,這對師徒,倒也很是般配。
    這雪山之上,抬目望去全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色,除了石頭就是雪,沒有一棵樹木的痕跡。也不知是從未有過,還是曾經有,但是已被這大雪掩埋。
    張京墨走在前面,肩膀上停著正在打盹的朱焱,陸鬼臼跟在他身後,幾乎是踩著張京墨的腳印在往前行走。
    這樣的日子日復一日,極為枯燥,張京墨當年一個人攀登雪峰的時候,行在路途之上,便會在心中低頌佛經。緩解心中的焦慮和不安。
    其實張京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撐過去這段時間的,但他總歸是熬過去了。
    張京墨熬過去的事情太多太多,這件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
    這次帶著陸鬼臼來了這雪峰之上,張京墨本還有些擔心陸鬼臼會不會心情焦躁起來,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陸鬼臼不但沒有絲毫的焦躁,反而表現的心情格外的好。
    陸鬼臼到底是能成大事的人,張京墨還在心中想,第一次入這雪峰中,居然心形沒有一點動搖。
    他卻是不知,陸鬼臼此時心中正在暗暗的念叨:師父真好看啊,嘿嘿嘿嘿,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怎麼看都看不膩,就連那頭黑色的長髮,看個幾年都看不膩。
    鹿書卻是已經要瘋了,他說:“陸鬼臼,我在幽洞之中那麼多年,都沒有這段時間難捱,你能不能——能不能別念叨了?”
    陸鬼臼輕飄飄的:“不能。”
    鹿書:“……”
    陸鬼臼道:“嗯,師父的背也好看……”
    鹿書:“……”
    兩人就這樣走走停停,花了半年的時間總算走完了十分之一的路程。這一路一來他們幾乎很少有休憩的時候,幾乎是在無論白天黑夜的都在不停趕路。
    為了讓陸鬼臼的體力能跟上,張京墨準備很多恢復靈力的丹藥,幾乎每天陸鬼臼都要吃下一枚。
    這行程如此的煎熬,陸鬼臼一句苦都沒叫,他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這寒冷給他帶來的不適和疼痛,前行已然變成了習慣。
    在趕了半年多的路後,張京墨停下腳步和陸鬼臼休息了十幾天。
    這期間他從須彌戒裡取出了新鮮的靈獸的肉,然後又摸出個鍋子,就著雪水一起用靈火燉來吃了。
    搭配著肉的還有極烈的靈酒,張京墨和陸鬼臼洗地而坐,二人一邊吃肉一邊喝酒,祛除了體內的寒氣。
    朱焱許久沒有去覓食,也占了一塊肉,它站在肉上一邊低頭啄食,一邊歪著腦地聽張京墨和陸鬼臼二人說話。
    張京墨也是大口的啃著肉,他又是喝了口酒,吐出一口白氣,他道:“過了這裡,就更難了。”
    陸鬼臼咽下口中的食物,笑道:“師父,我不怕。”
    張京墨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怕,我卻是有些怕。”
    陸鬼臼一愣。
    張京墨歎道:“之後的路會更加艱難……你要有心理準備。”
    陸鬼臼嗯了一聲,然後道:“只要師父在身邊,我便不怕。”
    張京墨聽到這話,眉間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然後又往嘴裡倒了一杯酒:“好好享受這酒和肉吧,之後的路,是沒的吃了。”
    陸鬼臼怕麼?他是如同他所說的那般真的不怕——只要張京墨在他的身邊,他就感到即便是地獄,他也願意去。
    酒酣肉盡,張京墨從雪地之上站了起來,他從須彌戒裡取出一套衣物,遞給了陸鬼臼:“穿上吧。”
    陸鬼臼拿過衣物,卻發現這衣服不知是什麼毛皮製成的,摸上去極為柔軟。
    張京墨道:“這是雪鼠皮做成的衣服,之後的路,朱焱不能陪著我們了。”他沒有那麼多的靈力來養活朱焱,只能讓朱焱回到須彌戒裡,“你換上衣服,聽我說。”
    陸鬼臼點了點頭,接過了衣服,一邊穿,一邊聽張京墨說話。
    張京墨道:“待過了山腳,山上便沒了罡風,但因為其極低的溫度,我們也必須用靈氣護體,靈氣消耗會相當的大。但我帶了不少的靈藥和靈石,到時候你帶在身邊,隨時補充。”
    陸鬼臼乖乖點頭。
    張京墨繼續道:“但在山上最危險的並不是寒冷,而是風。”
    陸鬼臼疑惑道:“風?”
    張京墨點頭:“那風十分劇烈,一個不慎,我們兩人便有可能被風吹開,所以我會用繩索將我們連起來。”
    陸鬼臼聞言眼前一亮。
    張京墨並沒有注意到陸鬼臼表情上的那一點點變化,他神色凝重:“在往上攀登之時,你切記每一步都要跟著我的腳步,如果一步踏錯,便有可能引發雪崩。”
    陸鬼臼道:“是,師父。”
    其實張京墨想說的還有很多很多,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畢竟上山之時變數太多,想要舉無遺策簡直不可能。
    張京墨幾次上山遇到的情況都有所不同,所以即便是想對陸鬼臼囑咐一番,卻有點無從說起。
    陸鬼臼道:“師父,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守在你身邊。”
    張京墨並沒有把陸鬼臼的話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陸鬼臼這句話,卻是一語成讖。
    再次出發時,張京墨和陸鬼臼的腰上多了一根繩索,這繩索將二人緊緊連在一起。
    在張京墨套好繩索轉過身後,陸鬼臼立馬露出燦爛的笑容,他還幸福滿滿的同鹿書炫耀了一番。
    鹿書已經算是徹底放棄陸鬼臼了,這次連話都未曾回過一句。
    陸鬼臼也不在意鹿書不理他,反正張京墨理他就行了。
    雖然沒有了罡風,可二人的所行之處卻越發的艱險。首先便是沒有了朱焱的靈火護體,陸鬼臼再次感覺到了那種寒風一寸寸刺進他骨頭的感覺。
    這感覺十分的難捱,陸鬼臼只能死死的咬著牙齒,整張臉都凍得煞白。
    張京墨也是心疼陸鬼臼的,可他卻沒有太好的辦法去幫陸鬼臼,最多是讓陸鬼臼吃些暖體的丹藥,緩和一□□內的寒意。
    陸鬼臼練的《血獄天書》前期所產生本就是霸道無比至陽靈氣,也正因如此他在這雪山行走之時,只感到了寒冷,而沒有直接被凍的不能動彈。
    但無論陸鬼臼《血獄天書》練的有多好,他到底只是築基期修為,入這雪山之中,還是太過勉強。
    張京墨也知道這其中緣由,所以對陸鬼臼自是非常的照顧,他幾乎時時刻刻都注意著陸鬼臼的狀況,只要陸鬼臼的腳步稍微慢下來,他便也會減緩自己的速度。
    崎嶇的山路並無前人蹤跡,若不是張京墨早就知道了道路,恐怕以他們這樣的速度,十年都不一定能爬到山頂之上。
    山中夾雜著雪花的風吹的二人身上的衣服烈烈作響,因為風雪過大,二人為了節省靈力幾乎很少說話,只有到了極險之處,張京墨才會提醒陸鬼臼一兩聲。
    陸鬼臼渾身都掛滿了冰雪,之前他是一天吃下一粒靈藥便已足夠,可現在卻必須一日兩粒甚至是三粒,才能勉強維持護體的靈氣。
    但即便如此,陸鬼臼卻還是一聲苦都沒有叫,他有什麼資格叫苦呢,若不是因為他,他師父也不會到這裡冒險。
    二人緩慢的行至了山腰處,雖然十分艱難,但到底是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陸鬼臼整個人都麻木了,只知道跟在張京墨的腳步後不停的向前,臉上身上都掛滿了積雪,若是不仔細看,簡直像是個雪人了。
    張京墨體內靈氣去了一半,狀態還算不錯,若是只有他一個人,他恐怕能一直走下去。但考慮到陸鬼臼的情況,他不得不停下的腳步。
    這一年間,陸鬼臼和張京墨幾乎沒有什麼交流,走到後面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只知道麻木的跟著張京墨。
    陸鬼臼呆呆的繼續往前走著,並未感到身前之人已經停下了腳步,於是他整個人都直接撞到了張京墨的身上,撞上之後,還愣了許久後,才呆呆的叫了聲:”師父?”
    他的聲音沙啞至極,顯然是許久不曾說話了。
    張京墨見他滿臉雪花,竟是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他輕歎一聲,卻是伸出手撫上了陸鬼臼的臉,慢慢的拂掉了他臉上的雪花。
    陸鬼臼神色恍惚,直到一點溫熱觸到了臉上才恢復了些許神智,他又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道:“可還好?”
    陸鬼臼臉上冒出燦爛的笑容,和他蒼白的臉色格格不入,他說:“好得很,師父不必擔心。”
    張京墨感到陸鬼臼臉上的皮膚冰冷,他又幫陸鬼臼拍掉了身上的雪花,開口道:“若是不行了,一定要告訴我。”
    陸鬼臼笑著點頭。
    張京墨從須彌戒裡摸出了一瓶丹藥和一個乾坤袋,遞給了陸鬼臼:“丹藥剩的不多了吧?還有靈石……不要省著。”
    陸鬼臼笑道:“自然是不省的。”若是他出了什麼事,張京墨恐怕會更加的麻煩。
    周圍的風聲蕭蕭,讓二人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模糊不清,張京墨也並不敢在此停留太久,在將丹藥給了陸鬼臼又變又上路了。
    陸鬼臼在心中呼出一口氣,再次邁出了步伐。
    這師徒二人,均都是心性堅定之人,苦行一年之久,居然都未生出絲毫的退意,張京墨倒也還好,可陸鬼臼在第一次竟是就有了如此表現——想來他有那般的大成就,也並不是隨隨便便得來的。
    張京墨也知道即便陸鬼臼口中說他無事,但也不能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他思量再三,還是在山腰處再次停下了腳步。
    陸鬼臼整個人都迷迷糊糊,被張京墨牽著腰上的繩子拉到了避風處。
    張京墨在兩人面前起了一團靈火,將陸鬼臼身上的雪都烤幹了,陸鬼臼緩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他口中喃喃道:“師父……”
    張京墨嗯了一聲,他道:“休息幾天吧。”
    陸鬼臼反應了片刻,才明白張京墨在說什麼,他一愣,道:“可是師父……這會不會太浪費時間?”
    張京墨溫聲道:“無礙,不過幾天時間。”
    陸鬼臼低低的嗯了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寒冷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呆滯,他沉默的看著眼前的張京墨,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
    張京墨淡淡道:“到這裡就不能喝酒了,酒一拿出來便會被凍住。”
    他說完這話,卻聽到陸鬼臼輕輕的問了聲:“師父,你一個人來過這裡?”
    張京墨道:“算是吧。”
    陸鬼臼抿了抿唇,眼前卻浮現出張京墨一個人走在雪峰之上的場景。白衣黑髮,風雪兼程,獨自一人走在漫天飛雪之中,朝著自己的目標,一步步的踏去,無論路途有多麼艱難,都未曾生出退意。到底是因為心性本該如此?還是知道後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陸鬼臼知道關於張京墨的事情越多,就越發疼惜眼前的人,他不知道張京墨到底受過多少苦才有了如今的模樣。
    靈火慢慢烤去了骨子裡的寒意,陸鬼臼總算是恢復了一些生機,臉色也不似之前那麼蒼白,但到底是氣息依舊有些虛弱。
    張京墨見差不多了,便又讓陸鬼臼把繩子拴到了腰上。
    陸鬼臼將繩子系好,張京墨便轉身準備繼續前行,然而他腳步剛踏出沒多久,卻忽的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尖嘯。
    陸鬼臼一時不察,被那尖嘯震的腦袋發暈,待他回過神來時,卻看見張京墨臉色煞白,如同見鬼了一般。
    陸鬼臼正欲開口詢問發生了何事,卻見張京墨猛地一拉系住兩人的繩子,然後快步退回了背風處。
    陸鬼臼被張京墨提著飛勒回去,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他還未站穩,便聽到一聲隆隆巨響。那巨響仿佛天地崩塌一般,從二人頭頂上傳來。
    張京墨第一次主動抱緊了陸鬼臼,他將二人間的繩索縮到最短,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陸鬼臼道:“鬼臼,你聽好了。”
    陸鬼臼知道能讓張京墨反應如此大的事情,肯定不一般,他感受著張京墨的身體緊緊貼著他,只能重重的點頭。
    張京墨說:“抱緊我,無論如何,都不要鬆開……”
    陸鬼臼嗯了一聲。
    張京墨皺著眉頭,卻是將朱焱從須彌戒裡放了出來。朱焱一出來便感到了危險的氣息,它身形暴長,瞬間變成一隻大鳥,用翅膀將張京墨和陸鬼臼裹在了懷裡。
    那巨響卻是越發的靠近二人,陸鬼臼並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他和張京墨緊緊的抱在一起,待朱焱剛剛將他們裹好,他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就好似身體被什麼重重的錘了一下,靈魂都要被從身體裡錘出來,陸鬼臼直接吐出一口鮮血,便陷入昏迷。
    而承受了大部分力量的張京墨,情況也沒比陸鬼臼好到哪裡去,他苦笑一聲,卻是透過朱焱的眼睛,看到了那朝他們不住湧來的茫茫白雪。
    雪峰上的雪崩,同一般的雪崩完全不同,張京墨來這麼多次,也不過只是經歷過一次。而那一次,他卻是沒能活著走出這裡。
    張京墨看著自己懷中已經昏迷不醒的陸鬼臼,深知即便是朱焱也撐不了多久,他從須彌戒裡取出藥瓶,竟是直接將一瓶丹藥都倒入了口中。
    朱焱哀哀的鳴叫一聲。
    張京墨苦笑道:“知道委屈你了……再撐些時候……”
    雪峰之上的雪崩,因為其特殊的環境,足足可以持續幾天之久,當年張京墨以金丹中期的修為,熬過了四天,死在了第五天的晚上。
    而現在,張京墨雖已金丹後期,卻帶著一個築基期的陸鬼臼。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從這場雪崩中活下去,他只能咬牙堅持久一些更久一些……
    朱焱的形態在雪崩的衝擊之下越來越小,它的叫聲也越發的哀戚,似乎看到了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的結局。
    張京墨只能咬著牙將靈力注入朱焱體內,讓它再撐的久一些。
    然而這些似乎都是徒勞的,兩日不到,朱焱便已經護不住張京墨和陸鬼臼了,它原本紅火的羽翼變得黯淡無光,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
    張京墨見狀,低低歎道:“回來吧。”
    朱焱又是一聲高啼,卻是沒有縮小身形,似乎是在告訴張京墨,它還能撐一會兒。
    張京墨咬了咬牙,又往口中倒入了一瓶丹藥。
    朱焱身上的火焰,這才又紅豔的幾分。
    可這些行為對於雪崩而言,不過都是杯水車薪,到了三日的下午,陸鬼臼從昏迷中醒過來了,他被那衝擊波直接砸成了重傷,這會兒水靈氣正在治癒他體內的傷口。
    陸鬼臼一睜眼,便看到了張京墨蒼白如紙的臉,他一驚,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聽到這聲師父,卻是無奈的笑了,他說:“鬼臼,為師,怕是護不住你了。”
    陸鬼臼心中猛顫,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是又一次開始痛恨自己的弱小——他什麼忙都幫不上,甚至還在拖他師父的後腿。
    作者有話要說:  小鬼啾就要變成大鳥了~
    那些說連寵物都不放過的!你們太汙了!
 第81章 逃難
    隨著張京墨靈氣的枯竭,護住二人的朱焱也在一寸寸的縮小。
    張京墨見狀也知道朱焱是再也扛不住了,他低低的道了聲:“回來吧,不要勉強了。”
    朱焱聞言,口中哀鳴一聲,羽翼徹底失去了光澤,霎時間便由巨鳥又變成了那只站在張京墨肩頭的小雀。
    朱焱一縮小,大片的積雪便重重的砸到了張京墨的身上,那巨大的衝擊砸的張京墨立馬咳出幾口鮮血,臉上卻是又白了幾分。
    縮小的朱焱被張京墨放回了須彌戒裡,他的身上閃著一層薄薄的靈光,而那靈光若隱若現,顯然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陸鬼臼被張京墨護在懷中,只能看著張京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知道此時和張京墨說話並不是明智之舉,便顫聲問道:“鹿書,怎麼辦?我怎麼才能幫到師父?”
    鹿書沉默了一會兒,卻是道:“你死不了,至於你師父……我就不知道了。”
    “我死不了?”陸鬼臼眼前一亮:“為什麼?”
    鹿書此時有些不忍心打破陸鬼臼的希望,但該說的話他終究是要說的,他道:“你是天命之子,且無早夭之象,所以即便是遇到了這種情況,我也能斷言你不會就這麼死去,但是你師父……”
    陸鬼臼聽完鹿書的話便目眥欲裂,他怒道:“你在說什麼鬼話,什麼叫我是天命之子就死不了,這就是這次死局的解法麼?!”
    鹿書見陸鬼臼很難冷靜下來,又歎了口氣,他道:“鬼臼,我知道你一時間接受不了,但是這一次,你的師父,恐怕是真的闖不過來了。”
    就在他言語之際,被積雪砸的原本就面色慘白的張京墨,又是吐了幾口血,眼神也越發的黯淡。
    張京墨的血落到了陸鬼臼的肩膀,卻是像把尖刀一把直直的□□了他的心頭,陸鬼臼渾身都抖的厲害,他說:“鹿書——我不信!”
    鹿書不再說話。
    張京墨感到了陸鬼臼在顫抖,他輕歎一口氣,卻是道了句:“鬼臼,別怕。”
    陸鬼臼聲音裡帶著哭腔,他說:“師父我錯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張京墨聽著陸鬼臼的聲音,嘴角的苦笑愈濃,他道:“是為師害了你。”如果不是他硬要將陸鬼臼帶到這裡,也不會經歷這麼一番變故。他本以為以陸鬼臼的運勢不會遇到這些突然的變化,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陸鬼臼一直很恨自己的弱小,當年張京墨為了他將自己獻祭的事,一直就是陸鬼臼心中散不去的陰影,他在那之後,便日日夜夜的不停修煉,可現在幾百年後,這樣的情況,卻像是絲毫沒有好轉。
    張京墨見陸鬼臼表情痛苦,大概也是猜到了陸鬼臼在想什麼,他歎道:“鬼臼,生死一事,我早已看淡,現在我們還有一線生機,你且聽好了。”
    陸鬼臼點頭如搗蒜。
    張京墨道:“我的須彌戒裡,有一顆心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我恐怕撐不到太久,在此之前會想辦法將你送出去。”
    陸鬼臼哽咽了一下。
    張京墨歎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只能是,盡力了。”他現在體內傷勢嚴重,靈力雖然還剩了一些,但也撐不了多久了。”
    陸鬼臼抓著系著他和張京墨兩人的繩索,很想說一句他不想走,但此時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辦法,若是他也死在了這裡,那誰來復活他的師父呢?
    張京墨道:“到傍晚時,風雪會減少一些,那時……我便將你送出去。”
    陸鬼臼重重的點頭,口中卻幾乎要咬碎自己的一口牙。
    鹿書所說的最後生機,竟是以張京墨的命來換的,而陸鬼臼,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到了傍晚,風雪果然小了一些,但二人卻依舊被掩埋在雪堆之中。
    張京墨計算著時辰,在生機最強的那個時辰到來之後,他便對著陸鬼臼道了句:“準備好了麼?”
    陸鬼臼低低的嗯了一聲,他此時卻是專注的凝視著張京墨的面容,好像要把張京墨的模樣死死的印在腦海裡。
    張京墨已經很少有過這麼狼狽不堪的時候了,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一絲的血色,長髮淩亂的夾雜在雪中,氣息也是十分的微弱。
    張京墨知道陸鬼臼準備好了之後,他從須彌戒裡取出了一個袋子,然後將須彌戒遞給了陸鬼臼,他道:“裡面有不少好東西。”
    陸鬼臼將那枚跟了張京墨許久的戒指顫抖的戴到了自己的手上,他現在想說的還有很多,可一時間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京墨強行提起一口氣,正欲使用秘法,耳邊卻猛地響起了又一聲尖嘯。
    這尖嘯聲離張京墨仿佛近在咫尺,他一時不察,整個人竟是直接被尖嘯震的暈了過去。
    以張京墨的修為都被這尖嘯震暈,更不用說陸鬼臼了,他才聽到這聲音便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識。
    鹿書作為旁觀者看到這一切,只能長歎一聲:“都是命數啊。”
    好冷……好冷……陸鬼臼醒來之前,只有這一個感覺,他覺的自己好像凍的好似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唯一剩下的有些熱氣的,便是跳動著的胸膛。
    鹿書一直在叫著陸鬼臼的名字,讓他不要因為寒冷失去意識,陸鬼臼被鹿書的聲音吵的頭疼,許久後,才低低的說了聲:“別叫了。”
    鹿書見陸鬼臼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忽的笑了一聲,直接道:“陸鬼臼,你還睡,你不管你的師父了?”
    陸鬼臼一聽到師父這兩個字,就艱難的睜開了眼睛,雖然他的眼皮好似有千斤一般,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的睜開了。
    陸鬼臼眼睛睜開之後,卻發現自己眼不能視物,他只覺的自己胸口疼的厲害,想來也是因為之前受了傷。
    陸鬼臼睜眼後的第一個動作卻是去摸腰間的繩索,然而在他發現那繩索已經斷了之後,整個人都崩潰了。
    “師父——”陸鬼臼渾身冷的像石頭一般,他勉強從地上坐起,四處亂摸著。
    鹿書低低道:“慌個屁,張京墨就在你右邊。”
    陸鬼臼聽到鹿書這句話,心中猛地松下一口氣,他雖然看不見周圍的東西,卻能感到他所在之處的溫度比之前要高了很多,即便他此時沒有多餘的靈力來護住自己,也只是稍微感到了一些寒冷。
    陸鬼臼道:“我看不見東西……鹿書,你快告訴我,我師父在哪兒?”
    鹿書對陸鬼臼十分的無奈,陸鬼臼醒來後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關心自己為什麼看不見東西了,而是去尋找張京墨。
    但鹿書卻也知道張京墨就是陸鬼臼內心最深處執念,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滿,還是只能道:“你朝右邊去四十幾步,便能摸到他了——他被雪埋了大半,不知道還活著沒有呢。”
    陸鬼臼聽到活著這兩個字,表情就扭曲了起來,他全身都抖的厲害,卻還是堅持從雪地裡緩緩站起然後一步步朝著右邊去了。
    這一路上,陸鬼臼摔了無數次,但好在有鹿書的指引,他雖然是花了些時間,到底還是到達了張京墨所在之處。
    在摸到張京墨身體的那一霎那,陸鬼臼就像是瘋了一般的刨開了堆積在張京墨身上的積雪,他將張京墨冰冷的身體拉入了懷中,口中不住的叫著:“師父……師父!”
    張京墨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陸鬼臼抖著手去探了探張京墨的鼻息,在發現還有張京墨還有呼吸之後,一直積攢著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他道:“師父還活著——師父還活著——”說著說著,他竟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淚。
    鹿書見狀很是無語的,陸鬼臼到底遭受過什麼樣的折磨,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可陸鬼臼在遭受那些事情的時候,卻沒有流出過一滴眼淚。然而此時此刻的他,竟是哭的像是個好不容易找到情郎的姑娘。
    陸鬼臼找到了張京墨,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算是落了地,他低低道:“鹿書,為什麼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鹿書沉吟片刻:“或許是被那音波傷到了……你們被那音波擊昏之後,便順著大雪滾入了一個冰縫,張京墨跌落冰縫的時候醒來過一次,不然你們兩人恐怕早就摔死了。”
    陸鬼臼道:“之後呢?”
    鹿書道:“之後張京墨又暈過去了,然後你就醒了。”
    陸鬼臼道:“先升起火給師父取暖吧。”他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好歹有鹿書,此時最重要的事自然是保持住張京墨身體的溫度,讓他不至於因為寒冷喪命。
    陸鬼臼艱難的從須彌戒裡掏出一瓶丹藥,放進了口中,又打坐了一會兒,才恢復了些許靈力。這期間他都沒有放開張京墨,而是讓張京墨躺在自己的腿上。
    恢復了些許靈力,陸鬼臼又點起了一把靈火,他的眼睛也由之前的完全不能視物,勉強有了些光感。
    鹿書指導著陸鬼臼的動作,在陸鬼臼升起了火堆後,他道:“你給你師父餵食些靈酒吧,他現在經脈受損,吃那補充靈力丹藥對身體無益。”
    陸鬼臼道了聲好。
    張京墨在須彌戒裡帶的靈酒都是極品,不但可以補充靈力,還有驅寒之效。
    陸鬼臼在張京墨的須彌戒裡找了許久,才找到了靈酒的瓶子,可當他把靈酒取出來之後,卻又犯了難,他現在什麼都看不見,怎麼喂給張京墨呢。
    鹿書見陸鬼臼面露猶豫,也不開口提醒——他可不相信陸鬼臼想不通這茬。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陸鬼臼就想到了辦法,他先是倒了一口靈酒在自己口中,然後用手摸索著找到了張京墨的嘴唇。
    張京墨的嘴唇十分冰冷,乍一摸上去,簡直就像是塊稍微有些柔軟的冰塊,陸鬼臼只覺的無比的心疼,他緩緩的低下頭,含丨住了張京墨的嘴唇,然後一口口的將靈酒渡了過去。
    若說在其他地方,陸鬼臼還能在做這個動作時候生出幾分綺念,但他此時此刻的心中,卻是只餘下了心疼。
    他抱著張京墨,就像是抱著自己的命。
    張京墨之前給他二人穿上的保暖衣服,在此時算是救了二人的命,這裡的溫度雖然沒有上面的低,但到底還是十分寒冷的,此時陸鬼臼和張京墨都耗盡了靈氣,只能像個凡人一樣生火禦寒。
    陸鬼臼把一瓶靈酒都喂了張京墨,可張京墨的身體卻沒有因此恢復溫度,依舊是冷的嚇人。
    陸鬼臼心中焦慮,但又知道此時不能急,他道:“鹿書,周圍到底是什麼樣子?”
    鹿書看了看附近,道:“到處都是冰,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嗯,就是個冰溝溝。”

    陸鬼臼苦笑道:“我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若是好,怎麼遇到那麼一場雪崩,若是不好,竟是又從雪崩之中活了下來,還掉進了這縫隙裡。
    鹿書淡淡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這事情,誰說的清楚呢。”他倒也沒有告訴陸鬼臼,他看人的眼光可是准的很,這千萬年來選的主人可沒有選過一個短命鬼。
    陸鬼臼若說他在醒來之時,有著十分的恐懼,那在發現張京墨還活著的時候,這十分恐懼便減了八分,剩下的兩分依舊是在擔心張京墨的身體,他倒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活不下來。
    之後的幾日裡,陸鬼臼都日日給張京墨餵食靈酒,張京墨的身體狀況似乎也恢復了一些,不像陸鬼臼處找到他時的那麼冰冷。
    而陸鬼臼的眼睛也在一月後終於又能看見東西了,他在打坐睜眼後,發現自己眼睛竟是能看見周遭的東西了,接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向了自己懷裡依舊在沉睡了張京墨。
    和之前相比,張京墨的面上的氣色,自然是差了不少,他閉著眼睛,安靜的躺在張京墨的懷裡,無論是嘴唇還是臉頰,都看不出一絲的血色。
    若不是陸鬼臼整日抱著張京墨,恐怕他都會以為眼前的人是一具屍體了。
    陸鬼臼本以為他在看到了張京墨的模樣後,心中的不安會減少一些,但是在見到張京墨這死氣沉沉的模樣後,他竟是更加的不安了。
    之前聽鹿書的描述,陸鬼臼對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有一個模糊的認識,而此時卻能清楚的看到他和張京墨在一個深深的冰縫之中,雪崩似乎已經停止,抬頭網上去,天空變成了一條細細的線。
    而這冰縫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陸鬼臼花了點靈力放了只紙鶴想要離開冰縫去看看外面的情況,那紙鶴卻是再也沒有給他回過消息。
    自此,陸鬼臼也說不好著雪溝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
    為了維持張京墨身體的溫度,陸鬼臼先是給張京墨換了身乾爽厚實的衣服,然後把自己的外套也搭到了張京墨的身上,接著又點起了幾堆靈火,圍住二人。
    而張京墨須彌戒裡可以溫養經脈,增加靈力的食物,幾乎全都進了張京墨的嘴巴。
    鹿書知道這時候要陸鬼臼放棄張京墨,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但他看著陸鬼臼的舉動還是忍不住道:“陸鬼臼,你想沒想過,這麼下去,你能撐多久?”
    這裡靈氣匱乏,一旦耗盡食物和丹藥,陸鬼臼和張京墨便會被困死在這裡。
    陸鬼臼的回答卻是在鹿書的預料之中,他冷冷道:“撐到師父醒來。”
    他為了節省靈力,便開始整日打坐,儘量去吸收這冰縫裡微薄的靈氣。
    日子一轉眼便過去了幾十天,陸鬼臼不得不開始考慮其他的方法了……
    鹿書一聽到陸鬼臼要開始找出路,便眼前一亮,他道:“你終於想明白了!”
    陸鬼臼點頭道:“的確,在這裡等死也不是個辦法……”
    鹿書的笑容還沒露出來,便又聽到陸鬼臼補充了一句:“我得帶著師父去看看這裡能不能出去。”
    鹿書道:“帶著師父?!”
    “這不是廢話麼。”陸鬼臼冷冷道:“難道你以為我會把師父一個人放在這裡?”
    鹿書:“……”他就該知道。
    陸鬼臼也是個行動力極強的人,做下了決定,便會很快實行。
    第二天,他將張京墨裹的嚴嚴實實,然後背在了背上,背上之後,他還皺了皺眉,道了聲:“師父怎麼又瘦了。”
    鹿書在心中很是不滿的哼了聲,心道那是因為我沒身體,要是我有身體,恐怕現在早就被你愁的只剩個骷髏架子了。
    不過不管鹿書有多麼的不滿,到底陸鬼臼是絕不會拋下張京墨的,他將張京墨背上之後,便順著雪溝行走,想要找到出去的契機。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陸鬼臼背著張京墨,已經在這雪溝之中行了一年有餘。
    他一開始也十分期待張京墨的醒來,然而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期待卻在慢慢的熄滅。
    以陸鬼臼的能力根本無法探查出張京墨身上到底是受了什麼傷,自然也無從得知張京墨昏迷的緣由。
    所以他只能艱難的維持著張京墨的生命,每日都餵食張京墨一些食物補足張京墨體內的靈氣,讓他不至於靈氣衰竭而死。
    不幸中的萬幸是,張京墨的須彌戒裡存了不少帶著靈氣的食物,還能維持一段時間。
    但食物是有限的,在冰縫之中的時間卻是沒有盡頭的,陸鬼臼背著張京墨在冰縫裡行走了整整三百六十五天,都沒有看到冰縫的盡頭在哪裡。
    這種沒有目標的行程十分消耗人的意志力,但出乎鹿書意料的是,陸鬼臼的精神狀態一直不錯,甚至可以說得上很好。
    他白日行走,晚上便會休憩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他會給張京墨餵食靈物,然後同張京墨說一會兒話。
    這一日,又到了太陽落山之時,陸鬼臼就地坐下,讓張京墨靠到了他的身上。
    張京墨依舊閉著眼無聲無息,除了呼吸依舊在之外,看不到一點還是活人的跡象。
    陸鬼臼慢慢的為張京墨擦了擦臉,他知道他師父喜歡乾淨,所以每隔幾天都會為他師父清潔一下身體。
    陸鬼臼一邊擦一邊慢慢道:“師父,你已經睡了四白天了,我今天也走了好長的路……”他輕輕的將張京墨的頭髮撩開,然後用梳子將那黑絲一點點的梳順。
    陸鬼臼摸著張京墨的頭髮,眼神裡全是滿滿的柔情,他說:“我覺的現在也不錯,之前你說要把我送出去,讓我以後再來救你……你不知道,我有些害怕。”怕自己回來的太晚,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陸鬼臼又道:“朱焱也受了重傷,從這裡出去一定要好好的給它吃一頓,我想順著這冰縫走……總是能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但這些都是陸鬼臼的猜想,他也不能完全的確定,自己的猜想便是正確的。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有個目標,總比坐在裡面等死的好。
    “師父,你什麼時候醒啊。”陸鬼臼說:“我知道你累了,但我好想你同我說話的樣子。”他說完這話,便低下頭,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張京墨的額頭上。
    “師父,你快點醒來吧,我真的……太想你了。”陸鬼臼凝視著張京墨的面容,慢慢的湊上去,親了親張京墨的眼睛,又親了親張京墨的嘴角。
    然而就在這時,鹿書的聲音卻忽的緊張了起來,他道:“陸鬼臼,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陸鬼臼一愣,隨即眉頭便皺了起來:“這是……狼叫?”
    鹿書無奈道:“陸鬼臼啊陸鬼臼,我看你還真是什麼壞事都能遇得到啊。”
    就在二人言語之際,卻見原本光滑的冰面上,竟是出現了幾頭身形巨大的白狼,這些白狼仿佛無視了地心引力,斜斜的站在兩邊光滑的崖壁之上。
 第82章 鬥狼
    這些站在冰壁上的白狼均都身形龐大,即使體型最小的一隻,也足足有三米長,它們在離陸鬼臼不遠的地方,發出低低的咆哮聲。
    陸鬼臼並不認識這些狼是什麼品種,但雖然他不認識,鹿書卻是十分的清楚。
    還未等陸鬼臼問出口,鹿書便苦笑了起來,他說:“陸鬼臼啊,陸鬼臼,我也不知道你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差了。”
    陸鬼臼皺眉道:“有話直說。”
    鹿書道:“這些狼我也只在萬年之前見過一次,他們名為寒棱,只會生活在長年積雪不化的雪山之上。”
    陸鬼臼想了想,道了聲:“是靈獸?肉能吃麼?”
    鹿書:“……肉自然是能吃的,但是現在的問題是,你能打過一隻,也能打過一群?”
    二人說話之際,狼群卻是慢慢的朝著陸鬼臼圍攏過來,領頭的那只最大,在離陸鬼臼不遠的地方發出一聲狼嘯。
    陸鬼臼聽到狼嘯,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又轉頭看了眼自己身後依舊在沉睡的張京墨,輕輕的說了聲:“打不過,也要打啊。”
    他一邊說,一邊將張京墨放到了地上,然後迅速的掏出符籙,布上了一個簡易的陣法。
    鹿書不贊同道:“這陣法防不住狼的。”
    陸鬼臼笑道:“陣法防不住,我卻是防得住。”他說完,便像之前在雪峰之中的張京墨那般,掏出一瓶丹藥,咽進了口中。
    丹藥入口,化為了靈力,只不過這種靈力和靈獸肉、靈植的靈力相比更加的暴烈,大量灌入體內的那一刻,讓陸鬼臼感到身體裡的經脈仿佛都被撕裂了。
    他這麼疼著,卻是笑了起來,他說:“師父之前……吞了好幾瓶吧。”
    鹿書聞言只能歎氣。
    體內充盈的靈力,緩解了疼痛帶來的不適感,陸鬼臼提起了靈台裡的靈氣,然後手中緩緩的出現了一柄黑色的劍,這柄劍便是張京墨送予他的禮物——星辰。
    圍著陸鬼臼的巨狼們,似乎都察覺出了陸鬼臼那突然變強的氣息,瞬間有些焦躁不安。
    領頭的白狼又是一聲狼嘯,強行將躁動的部下安撫了下來。
    其實按照一般的情況,它早就下令讓手下攻擊了,但它卻有著一種直覺,眼前這個看似虛弱的人類,並不好對付。
    陸鬼臼站在張京墨的面前,看著靠著他越來越近的巨狼們,冷冷道:“還等什麼,過來啊。”
    他說完這話,便聽到頭狼的一聲低嘯,那些圍著他的巨狼,瞬間便朝著陸鬼臼撲了過來。
    陸鬼臼的渾身霎時間冒出了黑色的火焰,這火焰觸及之處,便瞬間成了一片灰燼,第一頭撲上來的狼一時不察,被陸鬼臼的火焰碰到,下一刻便被火焰燎遍了全身。
    被燒死時,那頭狼淒厲的慘叫,讓其他攻擊陸鬼臼的巨狼們,都腳步頓了一頓。
    不過這些猶豫,不過只是一瞬間,頭狼又一聲吼叫,這些名為寒棱的狼,便又重整旗鼓,朝著陸鬼臼攻了過來,而這一次,他們的身上則是布上了一層淡藍色的靈氣,將陸鬼臼的黑色火焰隔絕開來。
    如果是在鼎盛時期,陸鬼臼有把握能突破他們身上的那層靈氣,但現在的他卻是強弩之末,想要破開這層靈氣卻是十分的困難。
    無奈之下,陸鬼臼只好先以手中的劍抵禦巨狼們的攻擊。
    這些巨狼均是從高處的崖壁上撲來,一擊不成便立刻後退,絕不多停留片刻,然後趁著同伴攻擊之時,再攀岩到高處準備下一次出擊。
    陸鬼臼躲開了幾次寒棱的攻擊,便察覺出這群狼是在使用車輪戰術,想要消耗他的體力。
    陸鬼臼口中冷笑一聲,手中的黑劍星辰,泛出冰冷的光芒,他說:“一群畜生,也敢來算計我?”
    待下一隻狼朝著陸鬼臼撲來的時候,他卻是沒有再躲閃,而是直直的朝著那狼劈了過去。
    撲向陸鬼臼的狼見狀眼神之中透出驚恐,想要改變方向,卻發現陸鬼臼的劍卻是經到了他的面前,隨後便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那狼來不及嗚咽一聲,就被劈成了兩半。
    鮮紅的狼血撒了一地,陸鬼臼身上也沾了不少,他抬起手,含住了手指,吮吸幾下後,臉上露出個怪異的笑容,口中輕道:“靈力倒是不少,是上好的補物……”有了這群狼的狼肉,師父就能再撐一段時間了。
    他說完便招了招手,將他投擲出去的星辰,又喚了回來。
    這還未過幾招,便已死了兩頭狼,剩下的二十幾匹狼一時間都沒有再動。
    陸鬼臼把手中之劍指向了站在狼群中央,十分顯眼的頭狼,嘴角輕挑,他說:“來啊,你不是他們的頭麼?死了手下,不為他們報仇麼?”
    那頭狼發出憤怒的咆哮聲,他雖然並不知道陸鬼臼在說些什麼的,但也能從陸鬼臼的神態和動作裡,看出挑釁的味道。
    然而那頭狼並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它又是發出了幾聲吼叫叫,原本散亂的站著的狼群,卻是慢慢的圍成了一個陣型——看來他們不大打算用車輪戰耗費陸鬼臼的體力,而準備一起上了。
    一次面對二十多匹狼,到底能不能贏,陸鬼臼說不好,但是此時此刻,他那隱隱露出紫色的眸子裡,卻散發出一種火熱的光芒——他要贏!必須贏!為了他的師父!也為了他自己!
    陸鬼臼身上升騰而起的濃烈戰意,也感染了周圍的狼群,它們露出猙獰的牙齒,身上的毛也炸開了。
    接著,巨狼們突然張開了嘴——一片片鋒利的冰棱由它們的口中生出,直接飛向了站在圓圈中央的陸鬼臼。
    好在陸鬼臼在鹿書的提醒下,早已有了準備,知道這一招是寒棱之狼的必殺技,他直接將手中之劍插入了底下,然後低吼一聲——霎時間,以他為中心,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半圓形火圈,這個火圈將他和張京墨籠罩其中,那些冰棱在沒入火圈的時候,便化為了一灘雪水——除了頭狼吐出的那一支冰棱。
    那支特殊的冰棱,並沒有被陸鬼臼的火焰融化,而是突破了火焰的屏障,直直的朝著陸鬼臼刺了過來,陸鬼臼躲閃不及,被那冰棱劃破了肩膀。
    溫熱的血液從肩部流出,低落在地上便結成了血塊,腥味刺激的狼群更加的興奮,它們均都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顯然就要進行下一輪的攻擊。
    而此時陸鬼臼的目光,卻是投向了狼群裡,那只身形巨大的頭狼。
    和其他的寒棱狼不同,這只狼的題型幾乎是狼群中最大的,他的毛髮也不是純粹的白,而是在那白色中間夾雜著一些冰藍色毛髮。
    陸鬼臼低笑道:“鹿書,你可還記得當初我為了築基,出外遊歷的那十幾年?”
    鹿書道:“自然是記得。”
    陸鬼臼道:“那十幾年裡,我遇到過無數次以為自己熬不過去的時候,但我都熬過來了——今天我也會熬過來。”
    鹿書重重的嗯了聲。
    陸鬼臼的眼神沒有因為戰鬥露出一絲疲憊,反而眸子像星辰那般閃亮,他說:“我不能退——我的身後,有我必須要保護的人。”
    沒人能在他的面前,傷到他師父的一根汗毛。
    他話語落下,便又迎接了一波攻擊,這一輪的攻擊比上一次還要強上許多,而陸鬼臼卻能感到這群狼並未竭盡全力。
    它們在試探,試探陸鬼臼的底線在哪裡,試探它們到底能不能啃下這塊硬骨頭。
    不過就算它們想走,陸鬼臼卻也不會讓他們走了,在這冰縫裡行走的四百多天,他沒有看見過一隻活物,眼前出現的狼卻是最好的食物,這次錯過了,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陸鬼臼把劍從地上拔了出來,然後手一揮,原本保護著他和張京墨的火焰,便變成了只保護著張京墨一人。
    鹿書瞪大眼睛:“陸鬼臼,你瘋了?”
    陸鬼臼低低笑道:“我不是一直瘋著麼。”若是沒瘋,怎麼會對自己的師尊,產生那樣骯髒的念頭。
    他說完這話,便拔劍而起,竟是直接朝著狼群撲了過去!
    狼群完全沒有料到陸鬼臼的這一舉動,均都條件反射的想要躲開陸鬼臼手裡的劍,也就是這一下,給了陸鬼臼完美的機會,一劍下去就斷了兩頭狼的性命。
    頭狼見狀,自是怒不可遏,它嘶吼一聲,周圍的狼才反應過來,不再躲閃而是朝著陸鬼臼撲了過去。
    陸鬼臼在狼群之中,左挪右閃,身形靈活的宛如水中游龍——此時此刻,他在百淩霄那裡苦練了百年的劍術,終於得到了最大的發揮。
    星辰所及之處,便是一片焦土,只要被陸鬼臼的劍斬中的狼,均都無一生還。
    鹿書看的目瞪口呆,他完全不信眼前這個身手矯健,面色興奮的人剛才還一副燈枯油盡的模樣,陸鬼臼的身手沒有露出一點的虛弱,甚至可以堪比他在淩虛派內頂峰時期。
    至此,鹿書已經無法確認張京墨到底給陸鬼臼帶來了什麼,瘋狂?折磨?還是一條通向絕頂的道路。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這群巨狼們便已被陸鬼臼屠殺的七零八落,而陸鬼臼身上也是添了不少的傷,他的腿部和肩上都被咬掉了一大塊的肉,臉上身上全都佈滿了深可見骨的抓痕。
    但他的神情卻讓人覺得恐懼,他受了如此重的傷,可是面目之上全是滿滿的興奮,甚至時不時伸出舌頭舔舐一下臉上手上血跡。
    頭狼在攻擊陸鬼臼的時候,也被陸鬼臼砍了一劍,它雖然沒有直接斃命,卻還是受了很重的傷,此時見到手下們都被屠戮的七七八八,眼神裡露出不甘和恐懼。
    陸鬼臼重重的喘息著,他看著對面也在盯著他的頭狼,竟是笑了:“後悔了麼?”
    頭狼咆哮一聲,卻是沒動。
    陸鬼臼又舔了舔臉龐的鮮血,將手中之劍指向了他,然後微微上挑。
    頭狼眼神微微閃過異色。
    “來吧。”陸鬼臼吐出這兩個字,便朝著巨狼沖了過去,巨狼猛地往高處一跳。
    陸鬼臼見狀以為他要逃,卻不想那頭狼居然扭身一沖——並未攻擊陸鬼臼,而是本著陸鬼臼身後的張京墨去了!
    陸鬼臼瞳孔猛地縮了一下,怒喝一聲:“畜生你敢!”瞬息之間,陸鬼臼的身上瞬間冒出了幾丈火焰,那火焰竟是直接化為了游龍的形狀,朝著那頭狼撲了過去。
    頭狼直直的衝破了陸鬼臼給張京墨設下的小陣,眼見便要把爪子撲到張京墨的身上,卻忽的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它還未反應過來,便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陸鬼臼突然爆發完了最後的力量,看著那頭狼變成了一堆灰燼,腿一軟,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他休憩幾息後,才緩緩的爬向了最近的一具狼屍體,然後一口咬到了嘴裡,開始吸取血液。
    這裡的溫度太低,狼體內的血液已經冷卻,陸鬼臼覺的自己簡直好似喝了一堆冰塊進胃裡,難受的不得了。
    好在沒過多久,他的身體便開始吸收胃中血液裡的靈氣。
    陸鬼臼這才停下了吸食的動作,翻了個身,換了個能看到張京墨的姿勢,安心的躺倒了地上。
    此時周圍全是一片狼屍體,而僅剩下的一頭狼,卻已經從這裡逃掉了。陸鬼臼從緊張中緩和過來,只覺的渾身都疼的厲害。
    他看了眼自己的左肩,才發現肩膀上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剛才沒感覺到疼,這會兒卻疼的他腦門兒好似都要炸開了。
    鹿書道:“你快吃些傷藥啊。”
    陸鬼臼懶懶道:“不吃,別浪費了。”他修習了水靈氣,只要等些時候,便能恢復身體。不過是多疼些時間罷了。
    鹿書無奈道:“我活了這麼久,倒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的。”他遇到過很多人都不怕死,但不怕疼的,卻是少的很。
    大多數可以忍受一刀斷頭的好漢,卻忍不了細刀磨骨的疼痛。
    但陸鬼臼就是個怪胎,他看著躺在不遠處完好無損的張京墨,像是吃下了最好的靈藥,不但不疼了,還露出了笑容。
    陸鬼臼說:“唉,可惜了。”
    鹿書道:“可惜什麼?”
    陸鬼臼道:“可惜我這麼厲害,師父沒看見,要是看見了,准會為我自豪。”
    鹿書聽到這話,卻是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若是你師父還醒著,能讓你這麼慘?
    陸鬼臼休息了一會兒恢復了一點體力,便匍匐在地上,慢吞吞的爬到了張京墨的身邊。
    張京墨躺在冰面上,周圍燃著靈火,依舊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陸鬼臼躺到了張京墨的身邊,只覺的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他含糊道:“鹿書,我先睡一會兒,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就把我喊起來。”話一說完,便直接閉上了眼睛。
    鹿書見狀,在心中冷冷的道了句,什麼睡著了,陸鬼臼這樣子,明明就是昏過去了,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撐過來的。
    鹿書果然的對的,陸鬼臼這一昏就昏了三天,若不是鹿書一個勁兒的在識海裡叫他,他恐怕還要睡些時候。
    陸鬼臼醒來後整個人懵懵懂懂,但做的第一件事,還是扭身去尋張京墨,在摸到張京墨的衣服後,整個人才放鬆了下來,他含糊道:“啊……還是好累啊。”
    鹿書道:“我也不想叫醒你,但靈火快熄滅了。”如果靈火熄滅,張京墨活活被凍死,那估計陸鬼臼醒來整個人都要瘋。
    鹿書可不想在一個瘋子的識海裡待上幾百年——不,說不定還是幾千年。
    陸鬼臼聞言,趕緊從地上坐了起來,他渾身還是疼的厲害,傷口也沒有要癒合的意思,好在這裡溫度低,也沒有發炎。
    本來鹿書以為陸鬼臼起來的第一件事是去找周圍的狼肉,補充一□□力,結果他做的第一件事,卻是把張京墨從冰面上移到了墊子上,然後去取了一些新鮮的狼血餵食給了張京墨,再將靈火點的旺了些。
    為了防止張京墨嗆到——反正陸鬼臼是這麼找藉口的,他還是一口一口的把狼血渡給了張京墨。
    看著張京墨把狼血咽下後,陸鬼臼才幫張京墨擦乾淨了嘴唇,然後又偷親了一下,傻笑道:“師父好甜啊。”
    鹿書:……他真恨自己為什麼不長雙眼睛,這樣就可以直接戳瞎了。
    有了新鮮的靈獸肉,陸鬼臼的心情自然是很好,他一邊哼著曲兒,一邊慢慢的爬到了那些狼屍的旁邊,取了新鮮的血液之後,便將屍體扔到了須彌戒裡。
    二十幾頭狼,又夠張京墨吃些時間了,陸鬼臼自己也烤了一頭來吃,他好久沒有吃靈獸肉了,這會兒把其中一頭體型最小的狼扒了皮,然後直接烤了。
    這狼或許是因為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倒是沒有什麼腥味,反而肉質鮮美,十分有嚼勁,他一連吃了半匹狼,這才算半飽。
    靈獸的肉開始緩慢的滋養陸鬼臼的身體,他感到傷口在緩緩的癒合,癢的他渾身難受。
    但陸鬼臼的腿部受傷嚴重,即便是吃了狼肉,卻還是不能行走,無奈之下,他只好就地休憩一段時間,想著等傷口恢復了再繼續往前。
    既然這裡出現了動物的蹤跡,那就大概說明陸鬼臼的想法還是對的,這邊的環境肯定比之前的環境要好上一些。
    陸鬼臼日夜不停的修煉,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總算是恢復了身體上傷,又能行走了。
    鹿書還沒問陸鬼臼打算接下來怎麼辦,就看他帶著喜色又把張京墨背了起來。
    鹿書:“你有沒有想過,你繼續往那邊走,萬一那邊是寒棱的巢穴怎麼辦?”他記憶裡寒棱是種非常記仇的生物,這次二十多隻還好,如果一下子來了上百隻,陸鬼臼……好吧,他還真不敢說陸鬼臼會敗。畢竟眼前這人身上的變數,實在是太多了。
    沒想到聽到鹿書的話後,陸鬼臼立馬面露喜色,他說:“那是好事啊,我們又有肉吃了!”
    鹿書:“……”
    陸鬼臼道:“我猜師父一直沉睡,是因為身體受傷過重,現在我身邊沒有帶太多的補物,如果冰縫那頭全是靈獸該多好,師父補好了身體,就能早點醒來了!”
    鹿書:“……好吧。”
    陸鬼臼越想越是開心,扭過去又是親了親張京墨的額頭,他認真道:“師父,你不要怕,我會一直保護你的。”他說完,自己便又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若是一個正常人,恐怕會在這漫長的沒有盡頭的行走中失去希望,更不用說還有野獸襲擊了,可陸鬼臼這個怪胎,越走越開心看模樣顯然是比被張京墨扔在淩虛派時要高興幾百倍。
    鹿書已經徹底不想說什麼了,只能由陸鬼臼去……
    然而鹿書也沒想到的是,陸鬼臼選擇的這條道路,似乎真的是正確的,因為他們越走冰縫裡的溫度越高,後面的冰層也越薄,而在又走了半年後,陸鬼臼竟是看到了許久未看到了一顆綠色植物。
    那植物在凍土之中,顯得格外嬌小可人,陸鬼臼背著張京墨,盯著那植物看了許久,才了聲:“師父,你看,我們快要走出來了……鹿書,你認識這植物麼?”
    鹿書看了看那植物,道:“認識,好像是一種靈植……”
    他話還沒說完,便看見陸鬼臼一臉喜色盯著那苗苗打斷了他的話:“能吃嗎?”
    鹿書:“……還太小,沒什麼藥性,不好吃。”
    “哦。”陸鬼臼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說:“不能吃啊……唉,我還想著給師父嘗嘗呢,吃了那麼久的肉。”
    鹿書:“……”一定是他的錯覺吧,他怎麼覺的這段時間以來,陸鬼臼整個人都長歪了呢。
    可惜殘酷的事實一直在打鹿書的臉,他很快就發現,他的錯覺,真的不是錯覺。
 第83章 蘇醒
    張京墨以為自己又要死了。
    他被音波震暈之後,便被大量的積雪裹著滾向了山腳,而在這個過程裡,張京墨卻十分湊巧的醒來了一次。
    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被一條繩索牽引著,不斷的向下滾去,而在他有了意識的之後,甚至無法睜開眼睛,只覺的滿臉都積雪鋪滿。
    張京墨也不知道他和陸鬼臼滾了多久,就在他以為他和陸鬼臼都要死在寒冷之中時,他卻忽的感到身下一空,待他反應過來,卻是發現他和陸鬼臼居然順著雪坡滾入了一條萬丈深淵。
    這條深淵似乎是由碎裂的冰面形成的,冰壁極為光滑,根本沒有任何的著力點。
    張京墨體力和靈力都已經耗盡,可卻必須做點什麼,他知道,若是他什麼都不做,由著他和陸鬼臼這麼滾下去,恐怕會直接摔死在這深不見底的冰溝裡。
    於是在燈枯油盡的情況下張京墨又咬著牙,往口中塞了一瓶丹藥。
    此時他的經脈已經碎的七七八八,丹藥入口,給他帶來了一陣陣的劇痛。然而這痛苦卻讓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利用最後剩下的靈力,張京墨開始不斷試圖借著四周的冰壁,減緩他和陸鬼臼下落的速度。
    陸鬼臼意識全無,並不能幫上張京墨,張京墨一人必須承擔兩個人的重量,而也他在這個下落的過程裡,耗盡了最後的靈力。
    最後的十幾米,張京墨徹底沒力氣了,他只能任由自己和陸鬼臼像墜落的鳥兒一樣,重重的落到地上。
    好在地面上全是蓬鬆的積雪不至於讓他和陸鬼臼摔的太過嚴重。
    落地之後,張京墨咳出幾口血,又轉頭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陸鬼臼,在確定陸鬼臼沒有什麼大礙後,終於緩緩的閉上了眼。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張京墨都處於沒有意識的狀態。
    他的身體受傷太重,而在這靈氣枯竭的雪峰之上,並沒有足夠的靈力支撐著他醒來。最糟糕的是,他也沒有同陸鬼臼那般修習《水延經》,這便意味著,他的體內的暗傷只能自愈,並沒有水靈氣可以幫其恢復。
    於是張京墨的身體內部受傷的經脈會恢復的極慢。
    就這麼沉睡了一段長長的時間,張京墨的意識才黑暗之中蘇醒了過來。
    然而意識從黑暗中蘇醒之後,張京墨卻發現自己的靈體漂浮在半空中,竟是無法回到身體裡。
    這種情況張京墨也是第一次遇到,他起初是有些慌亂,到後面,也只能坦然的接受了下來。
    而張京墨恢復意識的時候,陸鬼臼也醒來沒有幾天。
    接下來,張京墨便將陸鬼臼為他所做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他看著陸鬼臼把他背在背上艱難的前行,看著陸鬼臼剩下每一點靈獸靈植餵食給他,看著陸鬼臼血戰群狼,卻還是死死的將他護在身後……
    張京墨的心,終於動搖了。
    他看著陸鬼臼在一片狼屍之中,緩緩的爬到了他的身邊,確認他的安全後,才沉沉的睡去。那個孩子的身上被啃的七零八落,竟是一句疼也沒有叫出來。
    若不是張京墨親眼見到,恐怕他到底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本該燈枯油盡的陸鬼臼,爆發出這樣強大的能量。
    陸鬼臼喜歡他麼?這個答案根本想都不用想便已有了明確的答案。
    如果是沒有經歷過第一世的張京墨,或許還會遲鈍的覺的陸鬼臼於他而言不過是師徒之情,可是經歷了第一世,再加上陸鬼臼餵食他鮮血時眼神中的神采,張京墨再也不無法自欺欺人下去。
    陸鬼臼喜歡他,並且不是師徒之情,而是男女之愛。
    這一路行來,陸鬼臼遭遇的苦難張京墨都看在眼裡,他身上穿的是陸鬼臼的衣服,而陸鬼臼則是咬著牙硬生生的熬過了這嚴寒。
    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到他們到達了冰溝的另一頭,陸鬼臼,見到了第一顆活著的植物。
    在發現植物之後,他們的處境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起來,陸鬼臼繼續背著張京墨往前行走,不久後便接二連三的發現了其他的植物。
    讓陸鬼臼十分驚訝的是,這冰溝裡的植物,竟然幾乎全都是靈植,至少目前陸鬼臼沒有見到過一顆普通的植物。
    而且最重要的是,氣溫沒有那麼冷了。
    陸鬼臼在冰溝之中行走時,最擔心的事便是張京墨的保暖問題,現在氣溫回升,就意味著對張京墨生存不利的條件減少了一個。
    而陸鬼臼則是十分體貼的將張京墨的衣物換薄了些,免得把他師父給熱到了。
    張京墨在半空中看著陸鬼臼如此的體貼入微,不由的點了點頭,心道陸鬼臼對他的確是用了十分真心……不過很快,張京墨就發現,他寧願陸鬼臼沒有對他那麼用心了。
    因為氣溫回升之後,陸鬼臼很快就在冰溝之中,尋到了一條水源。
    這水源之中流淌的溪水,竟然含了十分充足的靈氣,陸鬼臼先是將張京墨放到旁邊,然後自己脫光了衣服洗了個澡。
    張京墨在半空中看著脫的一乾二淨的陸鬼臼,不知怎麼的臉上有些發燙。

    陸鬼臼的身材非常的好,寬肩窄臀,八塊腹肌塊塊分明——張京墨雖然也有,但是十分遺憾的只有六塊。
    張京墨十分自然的移開了目光,他現在雖然是靈體脫出的狀態,但就這麼盯著赤丨裸裸陸鬼臼看,總覺的有些不自然。
    陸鬼臼一個人洗的十分歡快,洗完之後,便將目光投向了在岸邊躺著依舊沉睡不醒的張京墨。
    懸浮在半空中的張京墨似乎從陸鬼臼的眼裡讀到了什麼,他呼吸一窒,開口便道:“我不洗。”話出口了,才想起自己說了陸鬼臼也聽不到。
    陸鬼臼在水中磨蹭了一會兒,口中自言自語道:“師父這麼喜歡乾淨,都快一年沒洗澡完了,一定會很不開心吧。”
    張京墨:“……”並不會。
    陸鬼臼說完這話,又傻笑起來,道:“嗯,師父一定會不開心的,到時候若是醒了發現身上髒兮兮的,肯定會怪我的。”
    張京墨:“……”根本不會!!
    陸鬼臼這話顯然就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他說完之後,便光著屁丨股爬到了岸上,然後動作十分嫺熟的將張京墨的衣服給扒了。
    張京墨看在眼裡,嘴角不由的抽動了一下。
    陸鬼臼眼神癡迷的看著張京墨的褪去衣物的身體,他摸了摸張京墨如丨玉般的胸膛,又摸了摸張京墨光滑的後背,然後嘴角的傻笑更甚,他說:“師父的皮膚好好啊……”和他這種滿是傷痕的皮膚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張京墨此時若是能說話,估計早就飛過去把陸鬼臼打一頓了,但讓人十分遺憾的是,他現在不但不能說話,甚至都不能觸碰一下陸鬼臼。
    於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陸鬼臼帶著癡迷的笑容,把他搬到了水裡。
    張京墨的確是有些日子沒有清理身體了,但這也不代表,他能接受陸鬼臼幫他洗澡……而且是在知道陸鬼臼對他有著某種企圖後。
    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陸鬼臼幫張京墨沐浴了,他讓張京墨靠在他兩丨腿之間,然後開始幫他仔細的清理身體。
    張京墨本以為陸鬼臼是會趁機對他做些事情的,但他在陸鬼臼開始動作後,卻發現自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陸鬼臼洗的很認真,他先是幫張京墨洗了黑色的長髮,然後又開始一點點的幫張京墨清理身體。他的神色是十嚴肅的,忽然看不出一點猥丨褻的味道。
    即便是清理到了張京墨的腰間,他也是微微皺著眉頭,眼神之中一片疼惜。
    陸鬼臼說:“師父,都是我拖累了你。”他一邊洗著張京墨的身體,一邊口中輕聲喃喃,“要是沒有我,你會過的更好吧……為什麼要收我這樣一個喜歡惹事的徒弟呢。”
    因為我想利用你,張京墨在心中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知為何心尖上仿佛被什麼輕輕的刺了一下,有些發麻的疼。
    陸鬼臼洗完的腰間,手邊滑到了某個關鍵的部位。
    張京墨不想再看,卻是緩緩的移開了眼神。
    陸鬼臼還是洗的很認真,似乎並沒有因為部位的變化,而有什麼不同。
    他洗完之後,口中還輕輕念了句:“長得真是標誌啊。”
    張京墨:“!!!!”孽徒!!!
    眼見最關鍵的部位都洗完了,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奇怪的事。然而就在張京墨松下這口氣的時候,卻見陸鬼臼伸出手掰過了他的下巴,然後認認真真的吻上了張京墨的唇。
    他吻的極為認真,張京墨一時間也是愣住了。
    唇丨舌翻滾,張京墨甚至可以看見兩人口丨舌之間勾出的一縷縷銀絲,他莫名的有些口乾舌燥,正欲張口說些什麼,卻忽的感到身形一沉——他居然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醒了。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對的,可是就是沒能忍住。

    師父的嘴唇真好看啊,紅紅的,薄薄的,咬上去又軟又甜,嘗過了就不想再放開。
    陸鬼臼這一路上並沒有進行過如此深丨入親吻,他最多做的事只是在餵食完張京墨後,再低下頭輕輕的親一下罷了。
    可是今天他卻生出了一種奇怪的預感,若是他再不親,那大概就親不到了。
    事實證明,陸鬼臼的預感是非常的准的。
    因為就在他熱切的吻著張京墨的時候,張京墨終於從維持了許久的靈體狀態裡蘇醒了。
    然而他醒來的時間卻是十足的尷尬,陸鬼臼的舌丨頭探丨入了讓的口腔,將他的舌丨頭牢牢的卷住,甚至輕輕的吮丨吸。
    張京墨渾身都僵住了,他一動不敢動,深怕陸鬼臼發現他醒了。
    如果此時他醒來,對於他們師徒二人,都是一件極為尷尬的事。
    於是張京墨只好裝作熟睡的模樣——直到,他感到自己的身後,有個硬硬的東西抵到了腰上。
    張京墨:“……”呵,不知怎麼都就想到了給於焚那只狐狸吃的某種丹藥呢。
    陸鬼臼吻的越發越投入,在他發現自己有了反應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將張京墨的身體推離了自己,想要冷靜下來。
    張京墨依舊靠在陸鬼臼手臂之上,他聽到陸鬼臼粗重的喘息聲,心也跟著懸了起來——若是陸鬼臼敢對他做些什麼。
    好在陸鬼臼並沒有要在此時對張京墨出手的意思,他卻是口中低罵一聲,似乎對自己不聽話的下半身十分不滿。
    最後陸鬼臼隨手便十分粗魯的用自己的手解決了。
    張京墨鼻間嗅到了一股曖昧的腥味,他強忍住了抿唇的動作,強迫自己裝睡下去。
    陸鬼臼看著自己腿間之物,卻是歎了口氣,他說:“……真是煩人。”接著他便又清理了一遍,然後才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布擦乾淨了張京墨身上的水,然後給張京墨換了身乾淨的衣物。
    張京墨的心情很複雜,他已經醒了一會兒了,可是卻不敢睜眼。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到,若是他此時此刻睜開眼睛,之後的他和陸鬼臼會如何相處。
    不知道,便只有逃避了。
    陸鬼臼不知道張京墨醒了,他在給張京墨穿好衣服後,又給他餵食了一次靈酒,這才背著張京墨又上路了。
    張京墨被陸鬼臼背在身後,緊緊的閉著眼睛,可他口中,卻始終無法忘記剛才陸鬼臼給他帶來的觸感。
    舌丨頭在他口腔翻動,緩緩的吮丨吸、舔丨弄,這些感覺都讓張京墨十分的陌生……且熟悉。
    那些本該遺忘的記憶,再次復蘇了。
    那些記憶于張京墨而言本該是無比的難堪屈辱的,可在這難堪屈辱之中,又多了一種其他的東西……張京墨說不清楚,也不想說清楚。
    為了避免尷尬,張京墨足足遲了三日醒來。而且特意選了個陸鬼臼絕不會給他餵食的時間。
    當他睫毛抖動,緩緩睜眼後,看到的第一個畫面,便是陸鬼臼那張帶著狂喜的臉。
    陸鬼臼並沒有想到張京墨會醒的如此突然,他本以為張京墨至少還要再睡些時候,所以看到張京墨緩緩睜眼後,他的第一個動作,便是直接撲進了張京墨的懷裡,大聲叫了聲:“師父!”
    這一聲師父裡含著的委屈,喜悅,激動,徹底的表露出了陸鬼臼的心情。
    張京墨神色虛弱,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假意問了句:“我睡了多久了。”
    陸鬼臼道:“你睡了快要兩年了。”他說著,將張京墨從地上扶了起來,讓他靠在了自己的懷裡,“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師父,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陸鬼臼的臉上的恐懼之色,是張京墨之前沒有見過的,即便是在陸鬼臼面對那幾十頭寒棱狼時,他也沒有表露一二。
    似乎也只有在張京墨的面前,他才會委屈,才會害怕,才會告訴張京墨,他內心深處的恐懼。
    張京墨咳嗽了一聲,道了聲:“傷到了經脈,沒什麼關係。”他感到自己受傷頗重,卻沒有告訴陸鬼臼,畢竟就算告訴陸鬼臼,也不過是讓陸鬼臼同他一起擔心罷了。
    但陸鬼臼卻也不會輕信張京墨的話,他早就發現了張京墨向來都不怎麼在乎自己的身體,甚至可以說十分的忽視。
    所以就算張京墨知道他的身體出了什麼大問題,估計也會同他輕描淡寫的說一句:“沒事。”
    陸鬼臼聽完張京墨的回答,低低道了句:“師父有什麼事,一定不要瞞著我。”
    張京墨勉強笑了笑,道了聲好。
    他說完時,牽扯到了傷,便又是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陸鬼臼見狀露出緊張的神色,他說:“師父,你這樣還叫沒什麼關係?”
    張京墨無奈道:“只是咳嗽幾聲,你不要那麼緊張。”
    陸鬼臼露出不信的表情,他道:“師父,還是我背著你走吧。”
    張京墨正欲開口拒絕,卻發現自己雙腿無力,竟是無法從地面上站起來,陸鬼臼見狀臉上一變,伸手按了按張京墨的腿,滿臉疼惜的問了句:“疼嗎?”
    張京墨搖了搖頭。
    陸鬼臼沉默片刻,又小聲的問道:“有感覺嗎?”
    張京墨被陸鬼臼的表情氣到,也不知怎麼想的,竟是伸出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自然是有感覺的,只是氣虛。”
    陸鬼臼沒想到張京墨會對他做出如此親昵的動作,臉上傻笑起來,道:“嘿嘿嘿,師父,那我背你吧。”
    張京墨又是抿了抿唇,他很想拒絕陸鬼臼的提議,可是此時若是陸鬼臼不背他,他又該如何行走呢。
    陸鬼臼見張京墨沒有拒絕,便主動上前將張京墨背了起來,張京墨被陸鬼臼背在背上,鼻間全是陸鬼臼的氣息,之前他還不覺的,這會兒竟是十分的不自在……
    陸鬼臼並未察覺張京墨身上的異樣,他背著張京墨一邊往前走,一便道:“師父,距離我醒來之時,已經過去兩年啦。”
    張京墨明知故問道:“那你是背著我走了兩年?”
    陸鬼臼卻是道:“沒有那麼久啦……我們運氣好,才沒走多久,就到了這裡。”
    張京墨又道:“那你在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兇猛的靈獸?”他倒想聽聽,陸鬼臼這熊孩子,會不會同他撒謊。
    陸鬼臼一聽,果不其然立馬道:“沒有啊,什麼都沒遇到,這冰溝裡能有什麼兇猛的靈獸啊,我連耗子都沒遇到一隻。”
    “哦?”張京墨這才涼涼的反問了句:“那我須彌戒裡,那幾十頭寒棱之狼是怎麼回事?”
    陸鬼臼腳步微微一頓,又開始打補丁,他道:“那個啊——我還沒同你說呢,我們運氣好,過來的時候,這幾十頭寒棱狼正在內鬥,我在旁邊看著他們打完,順手撿了幾具屍體。’
    張京墨把嘴巴湊到陸鬼臼耳邊,輕飄飄的來了句:“還十分巧的在屍體之上留下了你星辰劍的氣息?”
    陸鬼臼:“……”為什麼感覺師父什麼都知道呢,一定錯覺。
    張京墨又往陸鬼臼腦袋上來了一下:“說實話!”
    陸鬼臼聽了這話,立馬委屈道:“師父!別打啦,再打我就更傻了。”
    張京墨無奈道:“你啊……”
    這兩年來兩人從未交流,也不知道陸鬼臼竟是變得如此油嘴滑舌。
    陸鬼臼低著頭,看著腳下冒出綠芽的土地,歎道:“師父啊,經過這次,我總算是想明白了。”
    張京墨道:“想明白什麼?”
    陸鬼臼道:“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要是有什麼想要的,就得趕緊去掙,去搶!要是你不爭不搶,指不定自己什麼時候就沒命了,到時候成了鬼都不甘心!”

    張京墨什麼話也沒說,其實他是很贊成陸鬼臼的這個觀點的,但是他總覺的陸鬼臼這個臭小子在說這話的時候,和他扯上了點什麼關係,讓他完全不想開口贊同。
    見張京墨不說話,陸鬼臼也不氣餒,一個嘰嘰喳喳的自言自語開了,這兩年來他都是和鹿書在腦海裡對話,現在張京墨終於醒了,他也算有了個交流的物件。
    陸鬼臼說著說著,卻發現自己背上背著的人氣息忽的平穩了下來,他腳步一頓,稍微扭頭望去,卻發現張京墨竟是在他的後背上睡了過去。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的睡顏,很想像之前那般湊過去給張京墨一個輕柔的吻,但是他的理智卻告訴他,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他還不能讓他的師父知道的他骯髒的心思。
    回過頭,再次看向自己腳下的土地,陸鬼臼的慢下腳步,背著自己永生不棄的珍寶,踏著希望一步步的朝著未來走了過去。
 第84章 上古大能
    雖然張京墨從靈體脫出的狀況中恢復了過來,但他的身體狀況並沒有好轉。
    雪崩之時,音浪給他造成的暗傷,和強行吞食丹藥的對經脈的傷害疊加在了一起,讓張京墨身體內部損傷嚴重,雖然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但身體狀況依舊十分的堪憂。
    這種情況,倒是和當年他吃下羅厄丹,從寒鏡之壁出來後的情況有幾分相似了。
    不過雖然身體的狀況十分糟糕,但張京墨心中並不急,因為他當年取得的那顆心臟才只用了一次,還剩下兩次並未使用。
    此時他和陸鬼臼越來越深入冰溝之中,張京墨在醒來以後便算出了他和陸鬼臼所在的大致位置,然而結果卻讓他有些吃驚。因為他們不但沒有離開雪山,反而越來越深入,甚至可以說,他們正處於雪峰最中心的位置。可是在這本該嚴寒的死絕之地,卻是草木繁盛,同外面冰雪肆虐的環境,大相徑庭。
    在張京墨醒來之後,身體依舊很虛弱,於是陸鬼臼還是同之前一樣背著張京墨在穀中行徑。
    張京墨一開始還有些彆扭,後來被陸鬼臼背了兩天,倒也習慣了。
    而陸鬼臼在見到張京墨醒來之後,心中懸著的一大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他之前最擔心的事便是張京墨的身體,害怕張京墨會一直這麼長眠下去。
    現在張京墨安全了,那他可以說是全然無所畏懼。
    隨著氣溫的上升,冰溝裡的生命跡象愈發的明顯,地面上開始冒出翠綠的小草,甚至偶爾還能看見有斑斕的蝴蝶在其中飛舞。
    這一切對於看慣了冰雪的人來說,都是很美的,可是在這美麗之中,卻又讓人感到了一種怪異的違和感。
    張京墨已經完全稱得上見多識廣了,一百二十多次重生給他帶來的是比其他人更多的時間和更多的經驗。
    他去過海外,攀過雪峰,下過深淵,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植物動物,幾乎快要稱得上無所不知。
    可是當他到了這冰溝裡,他卻發現,他只能認得這裡一半的植物。
    路邊的小草,看起來十分的平凡,然而若是仔細的辨認,便會發現這些看似平凡的草,竟是在外會被人瘋狂搶奪的靈植。在草中偶爾出現的昆蟲也似乎十分平常,可是這些昆蟲,卻是配得上天材異寶這個詞的。
    張京墨在最初發現這種情況的時候,狂喜異常,他畢竟是名丹師,面對如此多的良材,很難不激動。
    但是激動久了,便麻木了,因為他很快就發現,在這冰溝裡,根本不存在什麼普通的植物——連地上的泥土,都含著充盈的靈氣。
    鹿書的心路歷程和張京墨差不多,甚至可以說他比張京墨還要崩潰,他自恃活了數萬年,從來都覺的自己是本活的百科全書,然而在發現居然有如此多的靈植都不認識的時候,他對自己的信心算是徹底崩潰了。
    而鹿書崩潰的方式,便是在陸鬼臼的腦海裡不住的碎碎念。
    陸鬼臼被他念的頭腦發漲,乾脆就鎖掉了兩人間的聯繫,讓鹿書一個人念去。
    冰溝之中,看起來是十公安靜祥和的,樹木成林,綠草如茵,在草叢之中可以看見有小型靈獸穿行其中,偶爾還會停下來朝著張京墨和陸鬼臼這兩個陌生的來客望上一眼。
    張京墨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叫陸鬼臼把他放下。
    陸鬼臼卻是道:“我還是背著師父吧,我一點都不累。”
    張京墨無奈道:“你且現將我放下,我要看些東西。”
    聽到張京墨這麼說,陸鬼臼才不大情願的把張京墨放到了地上。
    張京墨腳一落地,便感到了腳下土地之中澎湃的靈氣,他略一沉吟,卻是想通了其中關節,不由的苦笑幾聲道:“原來如此。”
    陸鬼臼聽得懵懂,問道:“師父,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張京墨這才回答道:“當年有一上古大能在這雪峰之中坐化,傳言她在雪峰頂上留下了無數珍寶……”他當年,也是這麼認為的。
    陸鬼臼道:“然後?”
    張京墨淡淡道:“然後?還有什麼然後。”他伸出腳在這靈土之上踏了兩步,“到今天我才知道,這大能坐化之後,留下的可不止是幾個物件。”——那個大能,留下的是一境,而那一境便是他們現在所在之處。
    張京墨經歷了那麼多世,也算是對這雪峰熟悉的很了,可他卻從未發現這雪峰之中另有玄機,不,準確的說,不止是他,這裡,或許從未被人發現過。
    有誰會在登上雪峰之時恰巧遇上雪崩,跟著雪崩一起滾入冰溝裡,不但沒有在空中摔死,還硬是在冰溝裡行走了足足快兩年呢……
    無論哪一環出了問題,張京墨和陸鬼臼都不可能踏到這一片土地上。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張京墨只能將之歸為陸鬼臼的運勢。
    陸鬼臼並不知張京墨心中所想,他聽到張京墨說上古大能坐化一事,便也想到到了這一方異景也同那大能有關。
    張京墨道:“來到這一處,也是機緣,若是我猜的沒錯,這片森林之中,定是有可以治療你魂魄受損的靈藥。”
    “那可就太好了。”陸鬼臼笑的眯起了眼。
    既然前方或許會有二人想要尋覓之物,那就沒有回頭的道理,張京墨很快便做下決定,要入那茂密的森林之中探索一番。
    冰溝中缺乏陽光,然而眼前的森林卻是十分的茂盛,只是遙遙看去,有幾分陰森之感。
    陸鬼臼看著茂密的森林,內心深處感到了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張京墨和陸鬼臼生出了同樣的感覺,他也不是莽撞之輩,略微一想,便從須彌戒裡掏出了陰魔窟,將敖冕喚了出來。
    張京墨見敖冕現身,便開口問道:“請問前輩可知這雪谷異景是何由來?這森林到底入得還是入不得?”
    陸鬼臼見到張京墨身旁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這人不但長相英俊,身上還帶著一股濃郁的殺伐之氣,只是一眼便足以讓心志不堅之輩露出膽寒神色。他心中冒出幾分不愉,但到底是沒有開口插丨入張京墨的話。
    敖冕面無表情的看了看四周,在他看到離張京墨和陸鬼臼不遠處的那一片看似陰森的森林後,面容之上竟是少有的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他道:“這……”
    張京墨道:“前輩可是有所發現?”
    敖冕並不回答,卻是上前幾步走到森林旁邊,伸出手撫摸了一下一棵樹的樹皮,那樹的樹皮被敖冕隨意一摸竟是直接脫落下來,露出了裡面鮮紅的如同人體肌理一般的樹幹。
    敖冕看了看落下的樹皮,歎道:“果真如此。”
    張京墨微微皺眉。
    敖冕淡淡道:“你可知上古大能中,有一大能名喚誅鳳。”
    張京墨聽說過這個名字,卻並不太瞭解名字的主人,於是他道:“聽過。”
    敖冕露出懷念的神色,他道:“當年她是唯一一個,修為能及的上我的女修。”
    張京墨聞言愣了片刻,女修因為受身體所限,成道者少之又少,但只要出現一個,便絕對是驚才絕豔,力壓群雄。
    敖冕歎了口氣,他道:“我本以為她會同我們一樣破碎虛空而去,卻沒想到竟是出了變故,她沒能熬過最後一關。”
    張京墨道:“所以……這便是前輩坐化之地?”
    敖冕點點頭,他伸手又撫上了那仿佛人的肉體一般,緩緩蠕動的樹幹,他的皮膚在觸及樹幹的那一刹那,便被灼傷了,但他卻像是沒有感到疼痛一樣,不願將手移開。
    疼痛能讓人清醒,讓人覺得,自己還活在這世間。
    張京墨道:“……那前輩的意思便是,這森林入不得了?”
    敖冕這才緩緩收回手,此時他的手已經被腐蝕的只剩下了一隻枯骨,但片刻後便恢復成了原裝,他道:“這森林到底入得入不得,我也說不好,但是若是真的進去了,再想要出來,就沒這麼容易了。這樹的名字叫做倀鬼,是一種特殊的有著自己意識的植物,你入其中,結局如何,連我也不能給出答案。”
    倀鬼之木——一聽名字便知道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張京墨抿了抿唇,似在思量。
    陸鬼臼見張京墨思考的的模樣,卻是忍不下去了,他道:“師父,東西沒有了可以再尋,可是命只有一條,這地方太過危險,我們就不要冒險了吧。”
    張京墨聞言並不回答,只是沉默了許久後,才淡淡的道了句:“鬼臼,你留在外面。”
    陸鬼臼一聽到這話,便咬牙道:“師父,我這次絕不會聽你的。”他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切激烈的反對張京墨的決定,即便是當年張京墨決定外出,也沒有見過陸鬼臼這副模樣。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焦急的表情,語氣冷淡,他道:“你不過是築基修為,即便是入了森林,也是給我拖後腿,倒不如在外面等著。”
    陸鬼臼聽的咬緊了牙,可張京墨說的話,他卻一個字反駁不了,對啊,如果不是他,張京墨也不會入這雪山之中,遭遇這麼多事。而他……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眼看著陸鬼臼眼中的星辰黯淡了下來,張京墨心中也冒出一絲不忍,但他到底是什麼都沒說,臉上依舊保持著冷漠的表情。
    然而你就在陸鬼臼以為他又要被丟下的時候,敖冕卻淡淡的開口了,他道:“讓他去吧,這是他的機緣。”
    聽到敖冕這話,張京墨卻是只想苦笑,他知道這肯定是陸鬼臼的機緣,但這機緣,陸鬼臼真的有命取麼?
    敖冕似乎猜透了張京墨所想,他道:“世間萬物,皆有定數,參不透,改不了——哦,就算參透了,也是改不了的。”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凝視著張京墨的眼睛,那眼神之中透出的神色,竟是讓張京墨有種自己的秘密被看穿的錯覺。
    好在這種錯覺不過是刹那間便消失了,很快敖冕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他說:“我可以帶你們走一段路。”
    話已至此,連敖冕都開口讓陸鬼臼去了,張京墨也不好再說什麼,他看向陸鬼臼,歎了聲:“……罷了罷了。”他也不想再多說什麼。
    陸鬼臼見張京墨一臉無奈的同意了下來,臉上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說:“師父,我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也會努力不扯你後腿的。”
    敖冕並不關注陸鬼臼和張京墨師徒二人的互動,在二人說話之際,他卻是緩步走到了那森林之前,然後輕輕提起靈氣,喚了聲:“誅鳳。”
    這句誅鳳一出,整片森林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瑟瑟發抖了起來,敖冕見狀眼中卻是浮現出幾分笑意,淡淡的對張京墨道了聲:“跟我來。”
    他腳步踏出的瞬間,周圍的倀鬼之木,便硬生生的讓出了一條道路。
    張京墨見狀和陸鬼臼對視一眼,趕緊跟在了敖冕身後。
    因為怕出什麼意外,所以張京墨護在陸鬼臼的身後,他看著周圍的樹木,莫名的生出一種樹叢之中有一雙雙眼睛在看著他的感覺。
    敖冕面無表情,閒庭漫步走在最前面,陸鬼臼一邊走一邊往身後瞅,深怕他的師父被這些會動的樹木給弄沒了。
    就這麼一路緩緩走來,敖冕卻是忽的頓住了腳步,他道:“接下來的路,就該你們自己來了。”
    張京墨卻是朝著敖冕行了個禮,道了聲謝。
    敖冕聞言,卻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他道:“這謝卻是不必了,我還欠你一個大人情呢。”
    張京墨知道敖冕所言之事,是指他將敖冕帶出幻境一事,他笑了笑:“舉手之勞。”
    過了倀鬼之林後,呈現在他和陸鬼臼面前的,卻是一柄插入巨劍。
    那巨劍足足有十米多長,這還只是露在地面上的那一部分,若是算上沒入底下的那一截,恐怕得有二十多米。
    敖冕見到這劍,目露懷念之色,他道:“這便是誅鳳的法器。”
    張京墨還未靠近這劍,便感到了一股濃烈的劍意,這劍意卻是和百淩霄的十分不同,若說百淩霄的劍是凜冽的冰,那這劍就是溫柔的水,在緩緩流動中,隱匿著殺機。
    敖冕上前,輕輕撫了撫劍身,那劍身被敖冕碰到的時候,竟是也發出嗡嗡之聲,像是在回應敖冕的觸碰。
    敖冕淡淡道:“劍下,便是你們要走的路,但是否能將這路打開,卻是要看你們自己的機緣了。”
    張京墨道:“還請前輩指教。”
    敖冕道:“把你們的血滴上去。”
    張京墨聞言,便上前將手輕輕在劍刃上一劃,留下了幾滴血液。然而他留下血液後,劍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張京墨心中雖是早就猜到了,可見到此景,卻依舊是有幾遺憾,他轉頭看向陸鬼臼道:“你來。”
    陸鬼臼聞言這才上前,也像剛才那般,將自己的手在劍上劃了一下。
    陸鬼臼的血一觸碰到巨劍,巨劍便直接劇烈的抖動起來,這動靜甚至比剛才敖冕觸碰劍身時還要劇烈。
    敖冕見狀,不由的多看了陸鬼臼一眼。
    劍身不斷的抖動,竟像是一個有了生命無比激動的人,它發出的嗡鳴聲,震的周圍原本就已經離的有些遠的倀鬼之木,又是往後退了幾丈。
    敖冕這才輕輕道了聲:“不錯。”
    他話語落下,便那巨劍竟是緩緩的朝旁移了些許,露出了隱匿其後的一扇小門。
    敖冕看到這門,笑了起來,他道:“誅鳳倒也是老樣子,喜歡耍些這種花樣。”
    張京墨看到這門,便知道接下來的路,應是由他和陸鬼臼來走了。
    果不其然,敖冕下一刻便淡淡的道了聲:“去吧。”
    張京墨點了點頭。
    敖冕道了聲去,便化為了一道黑煙,再次回到了陰魔窟裡。他沒有實體,並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否則極為傷身。
    而他能幫的忙,已經幫完了。
    敖冕走後,陸鬼臼輕輕的問了句:“師父,這位前輩是?”
    張京墨道:“這是我在外出遊歷時,遇到的一個上古大能留下的幻影。”
    陸鬼臼眼裡冒出光華,他說:“是不是以後我也會變得像他們那麼強?”即便是留下的幻影,也可比肩金丹修士。
    張京墨卻是目光深沉的看了陸鬼臼一眼,緩緩的道了聲,自然。
    陸鬼臼到底有多強,沒有人比張京墨更清楚,若不是《血獄天書》對修道者的身體傷害極大,可能陸鬼臼早就在一千歲的時候便破碎虛空而去了。
    陸鬼臼聽到張京墨的那聲自然,心中泛起一種甜絲絲的感覺,他笑了笑,又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並不知陸鬼臼此時心中所想,然而見到這扇在巨劍後的小門時,他心中的巨石並沒有放下一寸。
    包括敖冕在內,那些上古大能無一不性情古怪,根本不能以常理奪人。
    當初張京墨為了得到敖冕的青睞,可是在那幻境之中足足熬過了十世,才總算是獲得了那一把算作承認的青銅鑰匙。
    而這個名叫誅鳳的上古大能,顯然也並不是什麼善良溫和之輩,否則也不可能在這裡種下如此多的倀鬼之木。
    而且從她留下的巨劍上的劍意來看,她多半也是性情多變,很難猜透。

    不過既然已經走到這裡,就沒有回去的道理。
    看著那扇小門,張京墨道了聲:“走吧。”
    陸鬼臼哎了一聲,第一個反應竟是彎下腰想要背起張京墨。
    張京墨見狀卻是道:“你這是背上癮了?”
    陸鬼臼笑了兩聲,臉在張京墨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無比甜蜜的表情。
    張京墨卻是輕拍了一下陸鬼臼的頭頂,罵道:“小混蛋,快滾起來,你師父還沒老的走不動路呢。”
    陸鬼臼有點不太情願,但好歹還是站起來了,嘴裡還嘟囔了兩句,說他師父都不喜歡他了。
    張京墨笑也不是,罵也不是,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陸鬼臼居然這麼會見碟下菜。
    張京墨索性懶得去理陸鬼臼,一個人朝著那扇小門走了過去。
    陸鬼臼見狀急忙跟在了張京墨身後,口中道:“師父,你說我們這次能遇到什麼寶貝?”
    張京墨道:“寶貝?這裡寶貝多的去了,就是不知道我們有沒有命把他們帶回去。”
    陸鬼臼的手緊了緊,卻是道:“……師父自然是會,完完整整的回去的。”
    張京墨聽到這話,扭頭看了陸鬼臼一眼,卻是並沒有說什麼。
    陸鬼臼慢慢的握緊了拳頭,他這輩子沒什麼念頭,只要能師父一直在一起,便已經足夠了。
    小門的背後,便是一條彎彎曲曲的階梯,這階梯直直的通向黑暗的地下,根本看不到頭。
    張京墨點了團靈火,從階梯扔下去後,卻見那靈火一直往下墜去,一直到徹底看不見,都沒有落地。
    顯然……這條階梯出奇的長。
    不知為什麼,張京墨的手心裡沁了些許汗水,他抿了抿唇,強行壓下了心中的不適感。
    陸鬼臼見張京墨不動,開口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沒有回頭:“嗯?”
    陸鬼臼道:“我、我有些害怕。”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
    張京墨道:“你怕黑?”
    陸鬼臼道:“我也不知道怕什麼……總歸、總歸是有些……怕。”
    張京墨道:“那怎麼辦?”
    陸鬼臼扭捏了一會兒,還是低低的說了出來,他說:“師父……可以,牽著我走麼?”
    張京墨聞言,卻是沉默了下來。
    就在陸鬼臼以為張京墨會拒絕他的請求的時候,陸鬼臼仿佛幻聽一般的,聽到從張京墨的嘴裡冒出了一個字:“好。”
    作者有話要說:  說我要神展開的,出來,看我不打死你!我是那種神展開的人嗎!
 第85章 物似主人形
    張京墨覺的自己的狀態很不對。
    他不怕黑,不怕高,也不畏懼死亡,按理說這樣的他,在面對看似沒有盡頭的階梯時,最多是生出幾分不適。
    可是張京墨卻發現,他內心深處的不適在不斷的擴大。
    陸鬼臼的手,乾燥而溫暖,在黑暗之中牢牢的將張京墨的手緊緊握住,他似乎察覺到張京墨的手有些冰,便握的更緊了些。
    階梯很長,卻也足夠的寬,容得下兩人並排同行。
    陸鬼臼一隻手牽著張京墨,另一受舉著一個火把,和張京墨一齊慢慢的深入地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許行程剛剛開始,或許已經走了一半,張京墨的腳步忽的慢了下來。
    陸鬼臼也停下了腳步,他扭頭看了眼張京墨,輕輕的叫了句:“師父。”
    張京墨的手心裡全是冷汗,他渾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腳步沉重的根本無法再往前邁進一步。
    陸鬼臼感到張京墨的手心之中一片濕膩,他剛開始問張京墨是不是不舒服,張京墨都給了否定的答案,但現在看張京墨的狀況,顯然並不正常。
    陸鬼臼扶著張京墨,讓他坐在地上,道:“師父,你有哪裡不舒服?”
    張京墨不肯回答,他垂著頭低低的喘息著,緩緩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大礙。
    但張京墨的忍耐力到底怎麼樣,陸鬼臼卻是非常清楚,能讓張京墨表現的如此難過,明顯不是小事。
    他伸出手,探了探張京墨的額頭,發現張京墨的額頭上全是冷汗,待他再將張京墨的頭慢慢扶起,竟是看到張京墨臉色慘白如紙,眼睛半閉,看樣子隨時可能暈過去。
    陸鬼臼見狀心中一驚,急忙將張京墨抱進了懷裡,他抬頭朝剛才他們進入的通道看去,才發現他和張京墨的頭頂之上,只餘下一片黑暗。
    也不知是通道關閉了,還是他們離出口太遠了。
    陸鬼臼在須彌戒裡翻找了片刻,總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將人參從須彌戒裡取了出來,然後切了一小片,讓張京墨含在了口中。
    千年的參片入口,張京墨總算沒有繼續出冷汗了,他靠在陸鬼臼的懷中,緩了許久才緩了過來,他慢慢抬頭,正欲說些什麼,然而在看清楚了陸鬼臼的面容後,他所有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
    此時扶著他,一臉關心的陸鬼臼臉上,竟是出現了一條十分明顯的傷痕,那傷痕直直的橫貫了陸鬼臼的整張面容,讓他看起來更加的陰冷狠戾。
    在看到這張臉的時候,張京墨的身體瞬間便僵硬了。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到底看到了什麼,他只是奇怪師父的眼神裡為什麼會露出恐慌的神色,他輕輕的叫了句:“師父?”
    “別叫我師父!”張京墨一把就打開了陸鬼臼的手,隨後便勉強的從地上站起來,他扭過頭似乎並不想看見陸鬼臼,語氣之中甚至帶上了一絲的顫抖,他說:“……抱、抱歉。”
    陸鬼臼被張京墨拒絕的突然,他心中有些失落,但到底是沒放在心上,他說:“師父,是你不是不舒服?”
    這都是幻覺,幻覺,幻覺,不斷的在內心深處這麼告訴自己,張京墨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陸鬼臼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依舊是一臉的茫然,他看著張京墨扶著牆壁一動不動,卻又並不敢上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京墨總算是緩了過來。
    他這才慢慢轉身,對著陸鬼臼吐出一句:“過來。”
    陸鬼臼聞言,緩步上前,擔憂的詢問:“師父……你是不是不舒服?”
    陸鬼臼雖然舉著火把,但這火把在漆黑的地下依舊不能將人照的十分明朗,張京墨看著他的臉在火光中閃爍不明……還有那條,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疤痕。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緩緩的舉起手,竟是撫上了他的臉龐。
    張京墨用手指感受著那傷口凹凸不平的觸感,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說:“陸鬼臼……把我的眼睛蒙起來。”
    陸鬼臼一愣,似是沒有聽懂張京墨的話。
    張京墨卻也不重複,而是乾脆自己從陸鬼臼的黑衣上撕下一塊布,然後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陸鬼臼道:“師父……”
    張京墨道:“我看見我不想看的東西,接下來的路,便由你引著我走。”至此,他總算明白了敖冕為什麼叫他將陸鬼臼帶上了。
    因為不該進那扇門的人,居然是他……
    在黑布的襯托下,張京墨的臉色更顯得蒼白,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那具看到了不想看的東西是什麼意思,只知張京墨說什麼,他便聽話做什麼。
    於是陸鬼臼又牽起了張京墨的手,繼續往下走去。
    張京墨閉著眼睛,跟著陸鬼臼的步伐,可是他的腦海裡,卻是不斷的閃過那些一些糟糕的畫面,以至於他甚至無暇去關注周圍的情況。
    冷汗順著張京墨的臉頰一點點的低落,陸鬼臼在發現張京墨的衣衫被冷汗浸透之後,又叫了張京墨幾聲,卻見張京墨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陸鬼臼的心中生出的些許的恐慌,他摸了摸張京墨的臉,發現上面一片冰冷。
    至此,陸鬼臼不再猶豫,他彎下腰,將張京墨背了起來,然後大步大步的開始往下狂奔。
    張京墨很不好受。
    即便是閉上了眼睛,他的腦海裡卻還是能清晰的浮現出某些畫面。
    他看到自己走向了一條巨蟒,然後被巨蟒一口吞了下去。他看到自己和已經死去多時的天奉纏鬥,然後一個不察被天奉的腰帶洞穿了心臟。他看到自己去尋那靈脈,卻被靈脈周遭的紅霧小蟲,啃食的一乾二淨。他看到自己在雪山之中,失去最後一點的溫度。
    張京墨死了太多太多次了,他以為自己習慣了……其實,並沒有。
    陸鬼臼的腳步根本不敢停,他感到張京墨的身體像是受不住嚴寒似得不停抖動,心中怕的要死,甚至於開始暗暗的咒駡給他們帶路的敖冕。
    陸鬼臼在黑暗中狂奔,他一邊奔跑,一邊將自己識海中的鹿書放了出來。
    鹿書並不知張京墨和陸鬼臼二人發生了何事,見他們此時的情況,疑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師父狀態很不好……”陸鬼臼心急如焚,卻又找不到什麼法子,只能不停的往階梯下奔去。
    鹿書疑惑的皺眉,他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知道鹿書可能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此時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了,陸鬼臼只好將剛才發生的事同鹿書說了一遍。
    鹿書聽到誅鳳的名字,便想到了什麼,他道:“你可知道誅鳳的法器叫什麼名字?”
    陸鬼臼道:“叫什麼?”
    鹿書道:“叫黃泉花。”
    陸鬼臼雖然知道黃泉花,卻並不知其含義為何,他道:“什麼意思?”
    鹿書道:“意思便是,可以讓人看到上一世的畫面……不過這黃泉花,卻多是針對的轉世大能,對於你倒是沒什麼影響。”
    話已說到這裡,鹿書即便沒有挑明,陸鬼臼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師父張京墨,便是轉世大能。
    而張京墨此時此刻這麼痛苦的原因,顯然是見到了上輩子的事。
    鹿書歎道:“看來你師父上輩子過的實在是不妙,竟是沉溺了這麼久,都沒有醒過來,按理說這黃泉花,不過是讓人回憶一下死前的畫面,最多花個一兩刻的時間。”
    陰差陽錯,不過如此,任誰都無法想到,張京墨居然轉世了一百二十多次,而此時卻不知見到了哪一世自己死去的情形。
    陸鬼臼感到張京墨的身體越來越輕,猶如羽毛一般,好似要直接消失了。
    他已經用盡了全力在黑暗中奔跑,可是終點卻還是那麼的遙遠。
    鹿書道:“你不要急,這種事情……急不來的。”
    陸鬼臼怎麼可能不急!他恨不得自己能再長出一雙翅膀,直接飛到底下!
    就在陸鬼臼狂奔的時候,卻聽到張京墨口中低低的叫了聲:“陸鬼臼。”這聲音虛無縹緲,若不是陸鬼臼一直在注意張京墨的情況,恐怕也會停掉。
    陸鬼臼本以為張京墨是恢復意識了,卻發現張京墨依舊沒有回應他的叫喊。
    鹿書見狀,張口調笑了一句:“你師父倒也真是對你上了心,這種情況,竟是都能喊出你的名字。”他也是想不到,在張京墨的那一百二十多世裡,每每就有陸鬼臼參與其中。
    陸鬼臼聽到這呼喊,幾乎要咬碎一口牙,他口中嘗到甜腥的味道,卻是依舊不敢停下一步。
    就這麼一直狂奔著,就在陸鬼臼以為他要累死在這無盡的階梯之中時,他終於看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微弱光芒。
    出口到了!陸鬼臼心中一喜,急忙加快的腳步。
    被他背在身後的張京墨已經沒有了反應,垂著頭呼吸幾乎微不可聞。
    陸鬼臼在到達階梯盡頭後,便全身癱軟的跪倒下了地上,張京墨壓在他的背上,他也不動,只是重重的穿著粗氣。
    鹿書道:“……你知道你跑了多久麼?”
    陸鬼臼說不出話來,腦袋一片空白度。
    鹿書道:“你跑了足足六十三天,居然這樣都沒有力竭而死。”
    期間除了檢查一下張京墨的情況之外,陸鬼臼就沒有停下過腳步,他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喚了過來,扭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張京墨。
    張京墨躺在陸鬼臼的身上,猶如死了一般,倒是和之前沉睡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陸鬼臼把張京墨攬進懷裡,取下了張京墨眼睛上的黑布,問道:“師父為什麼還沒有醒?”
    按照鹿書的說法,看過了自己的死法,便應該很快會醒來啊。
    鹿書也有些疑惑,他道:“……我也不知道,難道是因為他死的比較痛苦?所以不能自拔?”
    鹿書的猜測讓陸鬼臼的眼神沉了下來,他低低的道了句:“師父不會有事吧。”
    鹿書卻是不肯吭聲了。
    休息好了,陸鬼臼這才扭頭看向了階梯盡頭的景象。
    只見在階梯盡頭,又出現了一扇門,這門十分巨大,足足有十米之高,看材質應是玄鐵鑄成。
    陸鬼臼實在是走不動了,一邊喘氣,一邊爬到了門前,然後伸手推了推,讓他沒想到的是,他並沒有怎麼用力,這門便被他推開了。
    “吱嘎”巨門被打開之時,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回蕩在空蕩蕩的地下,顯得格外的刺耳。
    陸鬼臼只覺的胸膛之中氣血翻騰,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待他回到張京墨身邊時,才發現張京墨竟是已經醒來了,此時正面無表情的躺在地上,眼神之中是一片讓陸鬼臼不安的冷漠。
    陸鬼臼低低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的眼珠子移動了一下,在陸鬼臼的臉上停留了許久,似乎是在辨認眼前之人,到底是誰。
    陸鬼臼心中的不安更甚,他說:“師父……你怎麼了?”
    張京墨臉上依舊是沒有什麼表情,隔了許久,嘴唇微微抖動,陸鬼臼聽到張京墨說出三個字“為什麼”。
    然後,他看見張京墨的眼角溢出了兩滴淚水。
    陸鬼臼的心臟一下子變像是被什麼東西揪緊了,他撲到了張京墨的身邊,然後把張京墨抱進了懷裡,不住的叫著師父。
    張京墨並不動彈,也不掙扎,只是口中輕聲喃喃:“我張京墨自認一生未做過什麼天怒人怨之事,為何會遭遇這般情形。”
    陸鬼臼對張京墨的話不明所以,他此時能做之事,唯有緊抱懷中之人,一刻也不願,不敢放開!
    張京墨又是平靜了許久,才將整個人從那種絕望的情緒裡拔了出來,他感到陸鬼臼的溫度,透著衣物傳遞到了他的身上,竟讓他覺的有些舒服。
    他低低道:“鬼臼,我們到了麼?”
    陸鬼臼啞聲道:“師父,我們到了。”
    張京墨微微偏過頭,看到了那扇陸鬼臼身後打開的巨門,嘴角露出一個慘澹的笑容,他說:“敖冕是對的,我根本不該下來。”
    陸鬼臼抿唇,一時間竟是不敢去問張京墨到底遭遇些什麼。
    張京墨又把目光投到了陸鬼臼的身上,此時的陸鬼臼臉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已經消失了,這也讓張京墨清楚的意識到,眼前之人是想著他念著他,願意為他獻出生命的陸鬼臼,而不是那個背叛他的徒弟。
    有了這個認識,張京墨的身體一點點的恢復了溫度,他也好似有了力氣,輕輕的推開了陸鬼臼的擁抱。
    陸鬼臼表情依舊是有些緊張,他道:“師父,你可覺的好些了?”
    張京墨點了點頭,又扭頭看了眼那無盡的黑暗階梯,他說:“這條路可真長。”
    陸鬼臼嗯了一聲。
    張京墨又看了看前方道了聲:“走吧。”
    “哎。”雖然不知道張京墨到底為什麼會這樣,但陸鬼臼也十分明智的沒有開口詢問,他看著張京墨臉頰上略微浮起的紅暈,彎下腰又將張京墨背了起來。
    張京墨被陸鬼臼背起後,開口道了聲:“我能走……”
    陸鬼臼並沒有停下腳步,他一邊走,一邊說:“師父,你就讓我背著你吧,把你放下,我心裡便空蕩蕩的。”
    這話即便是放在師徒之間,也太過親昵了,張京墨微微蹩了蹩眉,但到底是沒有說什麼。
    於是陸鬼臼便背著張京墨進了那一扇厚厚的鐵門,鐵門之上刻著無數曼殊沙華,這些花朵全都活靈活現,好似真的一般。
    張京墨看到這花,嘴唇抿的更緊了。
    進入鐵門之後,便只有一條路,陸鬼臼背著張京墨並未走太久,便看到了路盡頭——那裡有一個豎著放在大廳中央的水晶棺材。
    棺材裡面,躺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女子的相貌只能說得上普通,但身上的氣勢,卻能讓人感到此人絕不是普通的修士。
    陸鬼臼和張京墨正欲靠近這座棺材,卻竟是看見棺材裡的女子居然直接睜開了眼,不但睜開了眼,還伸出纖纖細手,推開了那棺材的蓋子。
    陸鬼臼第一個反應便是護著張京墨後退了幾步。
    那女子從棺材裡緩緩走出,自是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張京墨和陸鬼臼。
    她眼神在兩人身邊轉了一圈,卻是笑了聲:“沒想到,在這裡,還能再次見到你。”
    陸鬼臼正在疑惑女子此話何意,便見張京墨的袖中冒出一股黑煙,卻是那敖冕從陰魔窟裡出來了。
    女子見到敖冕,道:“好久不見。”
    敖冕並不回答,凝視女子許久後,才道了聲:“玩偶?”
    女子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眼自己的手,淡淡道:“對啊,我和你……一樣呢。”
    一個是幻影,一個是布做的玩偶,都離本尊,有著十萬八千里。
    敖冕道:“她走了?”
    女子眼裡有些落寞的味道,她說:“早就走了,我已在這裡沉睡了不知道多少歲月。”
    敖冕沉默了下來。
    女子又道:“你身後二人,是你的後人?”
    敖冕搖了搖頭:“並未留後,他們是我的恩人。”
    女子聞言,似有些驚訝,她又是掃視了敖冕幾眼,疑惑道:“既然你並非是他留下來陰翳後人的……為何沒有消散?”
    敖冕看了眼張京墨,道了聲:“機緣。”
    女子笑了起來,她的眼神從張京墨身上滑過,道:“這人,倒是有幾分意思……”
    張京墨朝著女子行了個禮,道:“張京墨見過前輩,這位是我的徒兒陸鬼臼。”
    女子道:“就是他的血,打開的這扇門?”
    張京墨點了點頭。
    女子道:“既然如此,接下來的路,便由一個人去吧。”
    張京墨本以為見到了女子,這事情便算是結束了,卻沒想到依照女子言下之意,竟是還有歷練。
    女子似乎看出了張京墨心中所想,口中輕笑一聲,她道:“你可知你所來之處,到底有些什麼?”
    張京墨搖頭。
    女子微微挑眉:“就算你不直到,也該清楚,這些東西,不是輕易能帶走的。”
    張京墨聽到這裡,忽的有些生氣了,他冷冷道:“寶物重要,但命更重要,既然前輩要求甚多,那我們便不取這寶貝了。”
    女子聞言,冷哼一聲:“不取?你說不取便不取?可笑——到了我的地界,就得聽我的。”
    她說完這話,陸鬼臼的腳下便忽的生出一個洞,居然直接將他吞了下去。
    張京墨見狀,急忙想要上前,卻是被身後站著的敖冕,一把拉住了。
    敖冕沖著張京墨搖了搖頭。
    張京墨過那階梯之時,便有些心緒浮動,之前醒來不過是壓下,現在見到陸鬼臼在他面前消失,情緒竟是有爆發的前兆。
    女子見張京墨狠狠的瞪著張京墨,掩住嘴巴嬌笑幾聲,她說:“敖冕,你這個朋友,倒是有點意思。”
    敖冕微微皺眉。
    女子的聲音一下子尖利了起來,她道:“師徒相戀,本為不丨倫,兩人居然還均為男子——哈哈哈哈,這倒也十分的有意思。”
    張京墨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女子眼神在張京墨身上一轉,狀似無意:“哦……我都忘了,你昏迷之時,並不知你徒弟所做之事……”
    張京墨:“……”他總算知道誅鳳做出的玩偶,到底在想些什麼了,若是他真的不知道陸鬼臼對他的心思,此時聽到女子的這一番話,恐怕會勃然大怒。
    女子眯眼笑道:“不過雪穀中的事,我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你要不要看看,在昏迷的時候,你徒弟都對你,做了些什麼?”
    張京墨聞言,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不用了。”
    女子依舊笑著,她說:“那我就偏要,給你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那些拿我神展開打賭的!你們要破產辣!!(憤怒臉
 第86章 誤會
    張京墨哪會不知在他昏迷之時陸鬼臼對他做了些什麼!
    他之所以完全不在陸鬼臼面前提起此事,就是不想和陸鬼臼撕破最後一層紗,卻不想眼前這個由朱鳳製成的玩偶,竟事挑明瞭此事。
    見張京墨臉黑如墨,女子又是一聲嬌笑,卻是手一揮——張京墨的面前瞬間便出現了一片光幕。
    那光幕之上,呈現出的身影,便是背著張京墨前行的陸鬼臼。
    女子道:“瞧瞧,多麼感人啊,若是不知道他對你的心思,還以為這是個多好的徒弟呢。”
    張京墨聽到這裡卻是再也忍不住了,他怒吼一聲:“夠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女子見張京墨生氣,似乎有些不解,她道:“你這是……在生誰的氣?我讓你知道你徒弟的真面目?難道你不該高興?”
    張京墨冷冷道:“高興?我為何要高興?我的徒弟如何我難道不清楚,還需要別人來告訴我?”
    女人面上似笑非笑,顯然是並不相信張京墨口中之言,她道:“哦?你知道?”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光幕上的陸鬼臼卻是把背在背上的張京墨放到了地上。
    陸鬼臼放下張京墨的動作十分的輕柔,好似張京墨是什麼珍貴的易碎品,在放下之前,他還先先在雪地之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皮毛,確保張京墨不會被凍到。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的動作,冰冷的眼神總算是有了些許的溫度。
    然而陸鬼臼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張京墨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了,只見陸鬼臼從須彌戒裡取出靈酒倒入口中,然後一口一口的渡給了張京墨。
    張京墨看到這裡,眼神閃爍了一下。
    女子又道:“這麼看來……倒是覺的你們師徒情深啊?”
    張京墨冷冷道:“關你屁事。”
    許久不曾說話的敖冕也開了口,他道:“誅鳳,夠了。”
    “誅鳳?我可不是誅鳳。”被敖冕喚作誅鳳的女子,眼神裡透出冷漠和哀戚,她說:“我不過是她丟下的一個娃娃罷了。”
    敖冕瞥眉:“何必?”
    誅鳳道:“何必?我做的可是好事,什麼師徒之情,都是騙人的,我這是讓你的恩人早點看清他徒弟到底是什麼面目!”
    敖冕不贊同道:“他人之事,與你何干。”他看出了張京墨不想看下去,既然如此,旁人又何必多言。
    誅鳳聽到敖冕這話,癡癡的笑了,她說:“我就是想這麼做——怎麼?你還要替他出頭?”
    敖冕不再多言,而是扭頭看向了光幕之上,只見光幕上的陸鬼臼已經給張京墨餵食了足夠的靈酒,可是他卻沒有放開張京墨,反而輕輕的觸碰著張京墨的雙唇——那動作,怎麼看都不像是師徒之間正常的行為。
    敖冕眼神微冷,輕抬右手,射出了一道靈力將那光幕直接擊碎了。
    但誅鳳怎麼會讓敖冕就這麼如願,她冷笑一聲,霎時間,張京墨身旁便又升起了幾面光幕。
    而光幕之上,陸鬼臼對張京墨的愛慕之情已然是溢於言表。
    誅鳳見張京墨面沉如水,開口冷嘲:“如何?被你信任的徒兒覬覦,是不是很噁心?”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看像誅鳳。
    誅鳳見張京墨不語,還以為他是被刺激的狠了,她笑道:“你徒兒對你的心思,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又想如何呢?”
    敖冕見狀,卻是微歎一聲,當年誅鳳也收了個徒弟,也同她的徒弟產生了感情,但這段感情卻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因為一個至今不明的原因,誅鳳的徒兒最終背叛了誅鳳,將她重傷,讓她此生都同飛升仙界無緣。
    誅鳳到底有多恨她的徒弟,敖冕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她在擊殺了自己的徒兒之後,便尋了一秘處坐化。
    之後的事,敖冕就不太清楚了。
    光幕上的陸鬼臼,又背起了張京墨,他的面容有些狼狽,但完全可以從那燦爛的笑容裡,看出幸福的味道。
    誅鳳一直在等著張京墨的反應,她覺的張京墨是不知道陸鬼臼對他的情感的,所以也格外的想看到張京墨崩潰憤怒的模樣。
    但是,讓誅鳳出乎意料的是,張京墨在看完了這一切後,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除了對她的不滿和冷漠之外竟是看不出什麼多餘的神色。
    誅鳳似有些不滿道:“你不想說些什麼?”
    張京墨冷冷道:“說什麼?”
    誅鳳道:“你可是看清楚了?你的徒兒……對你懷了那樣骯髒的心思……”
    張京墨聽到這話,終是嘲諷的笑了起來,他道:“骯髒?”
    誅鳳怒道:“你居然沒反應?難道你早就知道了你徒兒的心思?”
    若說之前,張京墨還對這上古大能留下的玩偶懷有一絲的敬畏,那麼此時此刻,那些敬畏之情早就煙消雲散了,他冷冷道:“我和我徒兒的事同你有何關係?他對我是師徒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罷,說到底你不過是個外人,我和我徒兒到底如何,也輪不到你來過問。”
    誅鳳聞言,表情瞬間有些扭曲。
    張京墨又冷笑道:“沒有露出你想看的表情,還真是對不住了。”
    誅鳳聽著張京墨嘲諷的話語,幾乎要咬碎一口牙,她的遭遇讓她根本無無法再次相信師徒之間的愛情,而張京墨和陸鬼臼本是男子,張京墨又對陸鬼臼的感情一無所知,按理說若是她將陸鬼臼的感情暴露在張京墨的面前,本該是看到一幕師徒反目的好戲……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超出了誅鳳的預料,張京墨不但沒有露出羞憤之色,甚至於臉上是一片的冷漠,看向她的眼神中全是蔑視和嘲諷,這些反應都好似一個巴掌,重重的打到了誅鳳的臉上。
    誅鳳氣的渾身發抖,她說:“為什麼……”
    張京墨並不知眼前之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也能看出她的精神狀態極差,他扭頭看向敖冕,卻見敖冕緩緩的搖了搖頭,低歎道了聲:“不必和她計較。”
    誅鳳的玩偶到底不是誅鳳,就像他其實也不是敖冕一樣,他們不過是世間的一抹幻影,一隻留下的玩偶罷了。
    但她卻沒有敖冕那麼幸運,沒能從誅鳳對她的影響中走出來……
    張京墨不欲和誅鳳多做計較,他扭頭對著敖冕道:“陸鬼臼不會出事吧?”
    敖冕淡淡道:“不會。”誅鳳其實性格不錯,直到被她最信任的人從身後捅了最深最狠的一刀,才性情大變,想來不會對人刻意刁難。
    但誅鳳不會,被誅鳳留下的玩偶卻不一定了,她死死的瞪著張京墨,就好似和張京墨有血海深仇一般。
    張京墨只當做沒有看見,一個字都懶得同她說。
    光幕上的畫面還在繼續,但上面的內容均都是張京墨所知曉的,他看著陸鬼臼背著他一點點的往前挪動,好像一直年邁的烏龜。
    誅鳳道:“我要殺你,不過是舉手的事。”
    張京墨這才將目光移到誅鳳身上,他上下掃視了誅鳳一番,才從口裡敷衍的吐出一個哦字。
    誅鳳目光幽幽的看著張京墨,許久後,才道了聲:“我好恨。”
    張京墨並不知誅鳳這一句我好恨是針對誰,但想來也是和他沒有什麼關係的。
    果不其然,敖冕接下了話,他說:“已經過去萬年,你該走出來了。”
    誅鳳緩緩的搖頭,冷冷道:“走出來?我如何走出來?”她說著,竟是伸手破開了自己的身體,讓張京墨和敖冕都沒有想到的是,她身體之內居然全是頭髮,破開一點,便可以看到裡面密密麻麻的黑色髮絲,乍看上去,很有幾分滲人。
    誅鳳道:“你可知她做出我的時候,想的便是她的那個逆徒,我靈魂由恨織成——你要我走出來,你且告訴我,我該如何走出來?”
    敖冕面無表情:“只有不想走,沒有走不出來。”
    誅鳳聞言臉上又是一陣扭曲。
    敖冕道:“當年誅鳳被傷到之後,本有機會將身體復原,但是她,將這個機會讓給她的徒弟。”
    誅鳳聞言眼神裡溢出無法言喻的哀傷。
    敖冕道:“他活了,她死了。”
    誅鳳道:“別說了!”
    敖冕道:“你不過是個玩偶,難道還想代替她麼?亦或者——”他停頓片刻後,才又說了出來,“你也愛上了他?”
    誅鳳尖聲道:“住口!”
    敖冕道:“可惜,誅鳳死了,她的徒弟也死了,你只能活在記憶裡。”
    字字誅心!誅鳳聽著敖冕的話,渾身都顫抖起來,她眼神裡流露的怨毒讓人格外的驚心,張京墨見狀,微微瞥眉——陸鬼臼還在這誅鳳的手裡,也不知為何敖冕要這麼刺激她。
    敖冕自然是知道張京墨在擔心什麼,他淡淡的說了句:“她不過是把鑰匙,陸鬼臼如何,不是她能控制的。”
    誅鳳氣的渾身發抖,卻無力反駁敖冕的一個字,她說:“你們會後悔的。”
    張京墨和敖冕都沒有說話。
    誅鳳又道了聲:“你們都會後悔的!”她說完這話,全身竟是直接炸開,炸出的髮絲猛地朝著張京墨和敖冕撲了過來,敖冕上前一步擋在了張京墨面前,將髮絲一一攔下。
    張京墨沒想到這誅鳳話沒說到兩句,居然就自爆了,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倒是敖冕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他淡淡道:“她該走了。”
    張京墨道:“你知道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敖冕並不回答,只是捏住一縷髮絲,陷入了沉默中。
    時隔上萬年,滄海桑田世事變遷,能見到舊人本該是樂事,但顯然這並不是一次太愉快的會面。
    敖冕將那縷髮絲收到了懷中,然後說了句:“等吧。”
    這句等吧,自是指的等待陸鬼臼。
    張京墨席地而坐,將靈力向地下探去,卻感覺不到陸鬼臼的一絲氣息,他似有些焦慮,伸手在地面之上輕輕摩挲。
    敖冕見狀道了句:“你早就知道了?”——自是指的剛才那事。
    張京墨沉吟片刻,慢慢的點了點頭。
    敖冕道:“不反感?”
    張京墨聞言沉默了許久,才又緩緩的搖了搖頭,他並不想同陸鬼臼走到那一步。
    敖冕道:“為何?”
    張京墨聽到這句為何,歎了口氣:“親手養大的,哪有那麼捨得。”
    敖冕聽到張京墨的答案,眼睛在張京墨身上上下掃視了一番,然後說出了一句讓張京墨十分詫異的話,他說:“這不像你。”
    張京墨道:“那怎麼才像我?”
    敖冕道:“心外無物。”
    張京墨倒也沒想到能在敖冕這裡聽到這樣一句評語,他道:“我倒也想。”
    敖冕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到底沒有把口中的話說出來。
    張京墨道:“鬼臼,到底是去了哪裡?”
    敖冕見張京墨還是如此擔心陸鬼臼,輕歎一聲,他道:“與其擔心他,倒不如祝福他,他既然能入誅鳳之墓,就是他的機緣,我看他修為,若是這次沒有出意外,那他應該會在地下結丹。”
    結丹?張京墨萬萬沒想到在敖冕口中居然聽到這麼一句話,他再怎麼淡定也還是露出了愕然之色,他似有些不信,便又重複了一遍:“結丹?”
    敖冕點頭:“若我沒看錯,他已經築基後期了吧。”
    這倒是沒錯的,張京墨離開那百年間,陸鬼臼日日苦修,修為增長速度已然逆天,但離結丹還有段時間。
    這次張京墨帶陸鬼臼出來,就是想讓陸鬼臼為結丹做準備,卻沒想到敖冕竟是說陸鬼臼會在地下直接結丹!
    張京墨覺的自己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道:“……幾品丹?”
    敖冕道:“陸鬼臼是十品靈台,結的自然是最好的十轉靈丹。”他這話說的輕飄飄的,好似十轉靈丹輕輕鬆松就能結成一般。
    張京墨整個人都不好了,原本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再次如同沸水一般翻滾了起來,他道:“我什麼都沒準備……陸鬼臼更是什麼都沒準備,他戒指裡的靈石靈藥也都消耗的差不多,沒有人在旁邊護法,怎麼可能結成十轉靈丹?!”
    他準備了這麼久,若是因為這個意外導致陸鬼臼結丹不成功,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接受。
    敖冕聞言,卻是淡淡道:“在這裡,還需要什麼靈石靈藥……你太緊張了。”
    張京墨心道他能不緊張麼?若是這一次失敗,那豈不是一切都要重來,十轉靈丹對他和陸鬼臼而言都太過重要,重要的不能容忍一點閃失。
    敖冕道:“事已至此,你再緊張也沒什麼用,倒不如靜待他歸來,再看看結果。”
    除了這個法子,還有別的辦法麼?張京墨倒也想去尋陸鬼臼,可是這大殿之上,除了他們進來的地方,沒有一個出口,他聽著敖冕的話,只能勉強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繼續修復身上的舊傷。
    且道這邊的張京墨遭遇了誅鳳的刁難,而那邊的陸鬼臼,卻也沒有比張京墨好到哪裡去——甚至可以說,他比張京墨的境遇,還要糟糕千百倍。
    因為陸鬼臼隔著牆壁看到誅鳳給張京墨布下的光幕,看到他的師父,發現了自己對他做的那些齷蹉事。
    陸鬼臼在知道誅鳳要做什麼的時候,便像是被人臨頭澆下了一盆冰水,冰的他渾身發抖,連腳都要站不住了。
    張京墨背對著陸鬼臼,陸鬼臼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但誅鳳那嘲諷的表情,卻讓陸鬼臼根本不敢再看下去。
    光幕上的場景一點點的還原,陸鬼臼看到光幕上的自己,帶著甜蜜的笑容,低下頭吻了吻張京墨。
    看到了,被看到了——陸鬼臼猶如觸電一般,渾身都抖厲害,他啞聲道:“怎麼辦,怎麼辦……”
    鹿書見狀,心中少有的生出些許不忍,他說:“你不要太擔心,萬一你師父……”
    他話剛說到這裡,便斷了,因為他和陸鬼臼都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屬於張京墨,冷冷的,帶著明顯的厭惡,張京墨說:“好噁心。”
    陸鬼臼瞬間便不抖了,但無論是臉色還是眼神,都如同死了一般。
    張京墨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說:“我竟是收了這麼一個徒弟。”
    陸鬼臼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到底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誅鳳的臉帶著惡意的笑容看向了陸鬼臼,似乎是在告訴他,你瞧瞧,你對你師父齷蹉的心思被知道了。
    陸鬼臼整個人都凝固了,他已經聽不到其他的聲音,腦海裡不斷的回蕩著張京墨的那一句“噁心。”
    鹿書看到陸鬼臼的狀態有些擔憂,他叫了陸鬼臼好幾聲,才見到陸鬼臼回了神。
    鹿書遲疑道:“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這種事情,一開始誰都接受不了的,雖然一時間接受不了,但可以慢慢來嘛。”
    陸鬼臼輕輕的說了聲:“知道了。”他本就不該在這件事上報任何的希望,張京墨說他噁心,也是正常的,他現在唯一擔心的事,就是張京墨不肯再要他了。
    鹿書又道:“你且先回去……和你師父當面說清楚。”
    當面說清楚,當面說清楚,陸鬼臼倒是想,可他此時卻喪失了勇氣,他甚至不敢再抬頭看張京墨,他害怕看到他師父的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
    鹿書不忍道:“陸鬼臼……你放開些吧。”
    陸鬼臼笑了笑,他說:“嗯。”
    鹿書微微歎息,他知道此時說什麼話,陸鬼臼大概都是聽不進去的,但這種事情,他能有什麼辦法呢。張京墨說陸鬼臼噁心……也是早該就料到的事。
    陸鬼臼的魂魄像是被硬生生的從身體裡拔了出來,他眼神黯淡無光,沉默的站在原地。
    鹿書道:“陸鬼臼,你是不打算出去了?”
    陸鬼臼不回話。
    鹿書不忍道:“你真的不出去了?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不早些出去,你的師父一怒之下走了怎麼辦?”
    陸鬼臼喃喃道:“走了?”
    鹿書:“……是啊。”
    陸鬼臼又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沙啞至極,聽的鹿書渾身發冷,他寧願陸鬼臼哭一場,也不想聽著陸鬼臼這麼笑。
    陸鬼臼說:“走了?走了也沒關係,我會找回去找他的。”就算他不想要他了,他也不會離開。
    此時若是有人看見陸鬼臼的臉,便會發現他的漆黑的瞳孔之中,隱隱的泛著紫光。
    這時就算鹿書的眼睛再瞎,也看得出陸鬼臼的狀態十分不對勁,但他說的話顯然都無法讓陸鬼臼聽進去。
    陸鬼臼的腦海裡,不斷的回蕩著張京墨的那一句“噁心”——他的確是噁心的,對自己的師父生出了那般心思,怎麼會不噁心。
    誅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說:“既然如此,你還要收這個徒弟?”
    陸鬼臼不敢抬頭,甚至想用手捂住耳朵。
    張京墨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他的聲音依舊溫和,但說出的話卻徹底的讓陸鬼臼的血液凍結了,他說:“若不是看他天資過人,我怎麼會收下這麼一個徒弟?”
    陸鬼臼輕輕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的聲音還在繼續,他說:“我要是一開始就知道了他這樣的心思,早就把他逐出師門了。”
    “不!!!!”陸鬼臼發出淒厲的叫聲,他想要即可沖到他的師父面前,求他師父不要把他趕走,但冰冷的牆壁攔住了他,他像是一隻被蛛網黏住的小蟲,整個人只餘下了絕望。
    鹿書也不忍再看,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勸解陸鬼臼了。
    陸鬼臼順著牆壁慢慢的滑到在了地上,他的頭抵著冰冷的石壁,口中輕輕道:“我錯了……師父,我錯了,你別不要我……”
    但無論他說什麼,張京墨卻都已不會給他回應了。
 第87章 十品靈丹
    張京墨此時能做之事,只餘下了等待。
    整個大廳裡漆黑一片,唯有面前的水晶棺材散發出幽幽的白光,誅鳳的玩偶自爆後,留下了一地的青絲,就這麼散亂的鋪在地面上。
    敖冕上前幾步,走到了棺材基座面前,然後手中凝結出了一把黑色的長劍,將那基木頭做的基座砍下了一塊。
    張京墨遠遠的看著,直到敖冕拿著那塊木頭走到自己面前時,才發現那水晶棺材的基座竟然就是他尋找的聚神木。
    如此珍貴的材料,居然只是用來做一具棺材的基座,由此也能看出誅鳳財力之雄厚。
    敖冕取到聚魂木之後,便以手上之劍將那聚魂木雕刻成了一個小人的形狀,他這邊做的認真,張京墨也看的入迷。
    沒過多久,一個栩栩如生的同敖冕一模一樣的小木人,便出現在了敖冕的手上,他刻完之後,便抬目朝張京墨望去。
    張京墨笑道:“手藝不錯。”
    敖冕露出一個不明顯的笑容,便將那木偶直接融入了自己體內。
    有了聚魂木的依託,原本沒有實體的敖冕總算是脫離了身形消散的危險。
    敖冕做完這一切,對著張京墨說了一句:“以後若是有什麼過不去的事,都可告訴我。”張京墨於他而言是救命之恩,謝字太輕,已不適合說出口。
    張京墨雖然在笑,但眉目之間的陰翳卻有些揮之不去,顯然還在擔心地下的陸鬼臼。
    敖冕見狀只能開口勸解:“無需太過擔心,陸鬼臼不會有性命之憂。”
    張京墨歎道:“我知他不會有信命之憂,只是擔心結丹一事……”
    敖冕聞言,淡淡道:“他是有大機緣在身的人,與其擔心他,你倒不如先擔心自己。”
    敖冕這話雖然不好聽,但也時這麼個理,張京墨遭遇的倒楣事比陸鬼臼多的去了,而這次如果他選擇不跟著下來,或許也不會激怒誅鳳製成的木偶,導致枝節橫生。
    不過事情到底會發展成何種模樣,誰也說不好,張京墨無法,只能選擇靜觀其變。
    地上的張京墨焦慮不堪,而地下的陸鬼臼卻是陷入一種如墜深淵的絕望之感,他縮在牆邊,像是一隻被強行從殼裡脫出來的烏龜,蜷縮成一團,聽不進去任何一點聲音。
    鹿書該說的話都說了,見陸鬼臼還是沒什麼反應,心中也是無比的焦急,他猶豫許久,終是說出了那句話,他道:“陸鬼臼,你真的還要在這裡自怨自艾麼?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繼續在這地下待下去,萬一你師父一怒之下真的走了,你哭都沒地方哭去啊。”
    陸鬼臼聽到這句話,一直呆滯的眼神才有了些許的反應,只不過這反映卻讓鹿書更加心驚,因為裡面流露出的是濃濃的絕望之色。
    鹿書一直都知道張京墨對陸鬼臼的影響很大,可卻也沒想到,竟是大到了這個地步。
    陸鬼臼輕聲道:“對……我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我得去找他,我要同他解釋……”
    他一邊說著,一邊踉蹌著從地上爬了氣來,緩緩的朝著黑暗隧道的那頭了。
    十轉靈丹,是修真者中最為完滿的金丹,由古至今,修成十轉靈丹者都寥寥無幾,即便是當年的陸鬼臼,也不過是九轉罷了。
    而張京墨更是連九轉的邊都沒碰到,他雖然在敖冕的幻境裡強行重築靈台,但到底底子太差,丹及八轉就已是極限。
    而這一世張京墨做了那麼多,便是為陸鬼臼的十轉靈丹打下了基礎。
    陸鬼臼必須結成十轉靈丹,因為魔族入侵之後,張京墨最大的敵人,就有著十轉靈丹。
    九轉和十轉雖然只差了一個字,卻是溪流和海洋的差別。
    若說進誅鳳之墓前,張京墨有四分把握讓陸鬼臼結成十轉靈丹,那麼在知道陸鬼臼只能獨自一人結丹後,那四分把握便是一分都不剩了。
    張京墨心情低落,便不想多說話,就這麼一連打坐了好幾月。
    敖冕初將聚魂木融入體內,自然也是要花些時候穩固根基的,於是他和張京墨二人席地而坐,就這麼自顧自的修煉。
    誅鳳坐化之地靈氣充裕,張京墨一坐便是一年之久,待他再次睜眼,之前在雪山上受的暗傷卻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
    而他的修為甚至還有繼續精進的徵兆。
    按理說,依張京墨目前的情況,再進一步都是千難萬難,此時修為有了精進之兆本該高興,但他一想到地下的陸鬼臼,那一絲喜悅之心便被沖淡的幾乎沒有了。
    敖冕見張京墨眉間陰鬱難散,也不再勸,反正這事情只有張京墨自己想通,旁人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於是二人十分有默契的沒有攀談,而是對視一眼,便又閉上了眼繼續等待。
    時光荏苒,轉眼間便是十年時光。
    張京墨這日依舊是在閉目修煉,卻是忽的聽到了隱約傳來的鐘聲。
    那鐘聲氣勢渾厚,仿佛是從極遠之處傳來,張京墨聽到這聲音便睜開了眼,眼神裡流露出驚訝和一絲喜悅。
    想來這鐘聲便是由陸鬼臼搞出來的,而既然陸鬼臼能搞出這聲響,便說明他的狀態似乎還不錯。
    敖冕聽到那厚重的鐘聲也睜開了眼,不過和張京墨不同,他開始張口輕輕的數著鐘聲到底響了聲。
    一聲,兩聲,待那鐘聲響了足足十聲之後,敖冕的眼神裡散發出一種明亮的光芒,他對著張京墨道:“成了。”
    張京墨聽到這句“成了”就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他站到敖冕面前,開口問道:“如何?”
    敖冕眼中帶著笑意,他輕輕的回答了張京墨的問題:“丹成十品。”
    張京墨的眼睛也亮了起來,他道:“當真?”
    敖冕道:“自然是當真。”
    張京墨聽到這句話,猛地大笑起來,這笑聲仿佛釋放出心中壓抑許久的鬱氣,竟是笑了許久都不曾停下。
    敖冕也很少見到張京墨如此情緒外放的時候,他眼裡的笑意更濃,口中輕道:“這下子總算放心了?”
    張京墨重重點頭,朗聲道:“待他出來,我便請你喝酒!”
    敖冕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張京墨的邀請。
    鐘聲過後,原本一直黑著的大殿頂上,開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隨即,張京墨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個聲音和之前人偶的聲音有幾分相似,但是更加柔和也更加威嚴。
    這才是真正屬於誅鳳的聲音。
    那個聲音柔柔的問道:“且問道友道友一句,距大陸崩裂,已隔了多少歲月?”
    張京墨聞言,開口答道:“已有數萬年之久。”
    “萬年。”那個聲音輕喃一聲:“竟是已如此之久……”
    張京墨道:“請問可是誅鳳前輩?”
    那聲音柔柔的回答:“我不過是她未消散的一抹神魂罷了。”
    張京墨道:“前輩,晚輩的徒兒被一玩偶拖入地下,生死不知,不知前輩可否告知晚輩,晚輩徒弟此時到底如何了?”
    “你們倒是師徒情深。”那聲音依舊輕柔,聽不出一絲的戾氣,若不是張京墨知道誅鳳的遭遇,恐怕都會覺的她是在稱讚自己和陸鬼臼。
    誅鳳的神魂道:“他?敲鐘十次……就是十轉靈丹,我看他倒是過的比你好。”
    張京墨聽著這調侃的話,不由的苦笑了起來。
    誅鳳見張京墨不答,便又道:“怎麼不說話了?”
    張京墨無奈道:“晚輩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誅鳳嘴裡冷冷吐出二字:“無趣。”
    她說完這話,卻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她道:“沒想到在這裡還能見到故人身影……倒也有些意思。”
    敖冕並不說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誅鳳倒也不難為敖冕,她道:“既然你如此掛念你徒兒,我便讓你看看,你徒弟到底如何了吧。”
    她說話這話,眼前的大殿周遭的牆壁,便變成了透明的模樣。
    張京墨從裡往外看去,只能看到一片煙霧繚繞,好似仙境一般。而陸鬼臼就坐在煙霧之中,面無表情的正在打坐。
    從他身上的氣息看來,顯然已是結丹。
    張京墨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再次笑了起來。
    然而他笑聲出口,卻聽到誅鳳的聲音輕飄飄的來了句:“雖然是十轉靈丹,只是這靈丹,卻是有些奇怪……”
    張京墨的笑容瞬間僵住,他道:“……前輩這是何意?”
    誅鳳道:“你且看他身上的氣息。”
    張京墨再凝神一看,竟是發現陸鬼臼周遭的靈氣居然是濃郁如墨的黑色,而此時正以一種十分怪異的姿態,纏繞在他的身上。
    張京墨:“……”難道這熊孩子是入了魔?
    誅鳳似乎也有些疑惑,她道:“不是魔,不是仙,這靈氣,我倒是似乎見過一次。”
    張京墨皺眉道:“還望前輩賜教。”
    誅鳳道:“賜教倒是賜不了,這靈氣,我也不過是在一位前輩身上見過一次,不過待我踏上修道之路,那前輩卻是早就踏碎虛空而去了。”
    張京墨聽到這話,便立刻想起了《血獄天書》的奇特屬性,但他也不敢肯定,所以只是將此事在心中記下,並未開口言說。
    誅鳳似乎對陸鬼臼很有興趣,她道:“你的徒弟,很有意思啊。”
    張京墨:“……”的確是挺有意思的,可惜就是讓他有點消受不來。
    在牆外的煙霧之中,陸鬼臼似乎察覺了有其他人的目光,他緩慢的睜開眼睛,扭頭朝著張京墨的方向看了過來。
    張京墨在看到陸鬼臼的眼睛時便愣住了,只見陸鬼臼的眼睛裡面是一片氤氳的紫色,那紫色之中看不見絲毫的情感,此時朝著張京墨瞪來讓張京墨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當年那個被所有人懼怕的大能修士。
    《血獄天書》的副作用,其一就是體現在眼睛的顏色之上。
    張京墨看到陸鬼臼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眼前之人並非第一世的那個陸鬼臼。
    陸鬼臼面無表情,整個人就好似一塊僵硬的石頭,而他再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之後,他的心也沒有一絲的波動——在陸鬼臼的認知裡,知道了他心思的張京墨早就離開了。
    在張京墨眼裡的白色煙霧,在陸鬼臼的眼裡卻是一片枯骨,他坐在枯骨之中,利用此地充盈的靈氣,硬是結成了十轉靈丹。
    若只論修為,誅鳳一地對陸鬼臼而言的確是機緣,但是這機緣和陸鬼臼掛上了鉤後,便變成了對陸鬼臼的懲罰。
    懲罰他的此心妄想,懲罰他對張京墨那齷蹉的心思。
    他已在這死絕之地困了百年,其間無數次想要突破屏障離開這裡,但都因為修為過低被攔了下來。
    至此,陸鬼臼終是明白,若是他不能結丹,恐怕這輩子都無法見到張京墨了……
    在意識到了這個現實後,陸鬼臼摒棄了一切雜念,開始苦修,他的腦海裡只餘下了一個念頭,便是早日結丹,卻同師父解釋清楚……至於到底要解釋些什麼,陸鬼臼卻是故意忽視了。
    在此境之內,時常會有一些陸鬼臼從未見過的靈獸襲擊他,這些靈獸的實力都不是陸鬼臼可以匹敵的,但憑著頑強的意志力,陸鬼臼都咬著牙熬了過來。
    每每在他幾乎以為自己快要熬不過去的時候,鹿書都會在識海之中不斷的提張京墨的名字,說若是陸鬼臼死在這裡,張京墨不出百年可能就把這個徒弟給忘了,甚至可能去收新的徒弟……這些話說多了,陸鬼臼也就麻木了,鹿書無奈只好將自己的聲音變成了張京墨的那樣,然後天天給陸鬼臼打氣,讓他咬牙熬過去。
    陸鬼臼最慘的時候,幾乎是四肢全斷,只餘下一個腦袋能動,萬幸的是這裡靈氣充裕,不至於讓他被活活餓死。
    而陸鬼臼體內充裕的水氣,則是可以幫助他恢復身體上的傷痕。
    於是就這麼一次次的死裡逃生,一次次的變強。
    後來,陸鬼臼也察覺到了這此境之中的奧妙,他發現無論那靈獸有多強,都不會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在傷了他一次之後,便會直接退開,給些他緩和的時間,再次來攻擊他。
    知道了這個規律的陸鬼臼,更不要命了。
    他開始發揮身體的最大潛能,來面對一次次的挑戰,而他的修為也在不斷的搏命之中,飛速的提高。
    鹿書也不再勸陸鬼臼了,他知道陸鬼臼晚一天出去,便多一分瘋掉的危險。
    而陸鬼臼呢,他已經很久沒有同鹿書說過話了,大多數時候,都是鹿書一個人在陸鬼臼的腦海裡碎碎念,陸鬼臼不阻止他,卻也不會回話。
    陸鬼臼就這麼一個人默默的修煉了百年,這期間他沒有休息過一天,沒有停下過一刻,他的腦海裡,只餘下了一個名字——張京墨。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結丹。
    事實上陸鬼臼並不知道自己會結成幾品丹,但鹿書倒是反已經隱隱有了預感。
    古來今往,結十品丹者少之又少,而陸鬼臼,顯然能占其一。
    陸鬼臼感到自己的靈台之內,已是充盈滿了靈氣,他面色冷漠的看著周圍一片枯骨,隨地坐下。
    鹿書道:“你且小心些……這結丹之事,萬不可大意。”
    他本以為陸鬼臼依舊會像之前那般不回他的話,卻不想陸鬼臼卻是開口輕聲道了句:“他還在等我麼?”
    鹿書聽到這話,心中竟是生出酸澀之感,但他這時總不能給陸鬼臼其他的答案,於是便底氣十足的道了聲:“自然。”
    “我就知道,他會一直等著我的。”陸鬼臼聲音還是那麼輕,那麼的沒有底氣,也不知道是在同鹿書對話,還是在告誡自己。
    靈台中的靈氣再不能多注入一分,陸鬼臼席地而坐,開始按鹿書的說法,緩緩將靈氣壓縮成小小的一團。
    金丹是靈氣彙集之物,而靈台之上的靈氣,便是金丹靈氣的來源,靈台越為寬廣能容納的靈氣越多,結出的金丹品質自然是越好。
    但廣闊的靈台並不是結丹的唯一條件,結丹之人的心智、功法都對結丹有著重要的影響。
    靈氣被緩緩的擠壓成了一顆小小金丹,接著,便又是一層靈氣覆蓋了上去。
    隨著靈氣覆蓋越來越多,凝結的難度也越來越大,十轉靈丹,便是指包裹金丹的靈氣足足凝聚了十層——須得耗盡了靈台之內的所有靈氣。
    陸鬼臼面沉如水,不發一言。
    張京墨原本為他結丹而特意準備的東西,卻是一樣都沒有用到,此時陸鬼臼除了周遭用不盡的靈氣之外,只餘下了鹿書可以給他一些指導。
    好在鹿書在結丹一事上經驗十分豐富,隨時隨地觀察著陸鬼臼,指導著他的功法和速度。
    若是沒有鹿書,陸鬼臼恐怕也絕不可能結成十轉靈丹,但機緣之事本就早已註定,就好似張京墨就算再來這雪山千百回,也沒有進到誅鳳之墓的運道。
    十轉靈丹所需靈氣極多,張京墨本是打算帶陸鬼臼到另一條未被人發現的靈脈進行結丹,現如今倒也是省了麻煩,直接在此地結成解決了這個難題。
    並且,陸鬼臼結丹的時間也比張京墨預料的更早一些……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張京墨似乎有些搞不懂陸鬼臼的金丹到底是什麼丹了。
    陸鬼臼在地上枯坐了一年之久,待靈台之內的靈氣耗盡,一顆散發著金黑色光芒的金丹,懸浮在了他的靈台之上——終是丹成。
    陸鬼臼這才睜開眼,他睜眼的刹那,便感到周圍的世界幾乎是煥然一新,一塵一物,一光一影,在他的眼中,都有了全新的姿態,他能看到角落裡的每一處陰影,甚至能聽到灰塵落地的聲音,陸鬼臼輕輕的說了聲:“這便是師父眼中的世界麼?”
    鹿書還在高興,完全沒聽陸鬼臼在說些什麼,陸鬼臼不明白,可他卻明白——十轉靈丹對於一個修者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即便是修煉《血獄天書》之人,結其丹者也少之又少。
    陸鬼臼結丹後,在鹿書的告誡下並沒有急著出去,就地開始鞏固修為。
    就在陸鬼臼修為鞏固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感到了一道目光,那道目光似乎是從牆壁那頭投來,讓陸鬼臼覺的有些不悅。
    於是他轉頭,看向了目光的主人。
    兩人隔著牆壁,視線交匯在一起,張京墨雖然知道陸鬼臼看不到他,但此時陸鬼臼冷漠的眼神,卻還是讓他心中微微顫了顫。
    他道了聲:“鬼臼。”
    陸鬼臼自然不會回話,他緩緩起身,一腳踩斷了自己面前的一根枯骨,然後朝著張京墨的方向走了過來。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在雲霧之中,朝著他越走越近,然後將手觸碰到了牆壁之上。
    黑色的靈氣開始迅速的纏繞上去,而之前這堵怎麼都打不開的牆,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裂粉碎。
    張京墨見到這一幕,第一個反應居然不是上前迎接陸鬼臼,而是後退了幾步。陸鬼臼的表情太過冷漠,冷漠的甚至讓他覺的十分陌生。
    兩人間的壁壘開始逐漸碎裂,陸鬼臼緩緩抬眸,看到了牆壁那頭的人。
    一襲白衣,一頭黑髮,執劍而立的男人,依舊身姿挺拔,他微微皺眉看著自己,形狀優美的嘴唇微微一動,道出了兩個陸鬼臼想念了百年的字眼,他叫他:“鬼臼。”
    陸鬼臼的頭腦忽的就一片空白,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卻已經已經上前,直接死死的擁住了眼前之人。
    鼻間盈滿了屬於那人髮絲的味道,有些甜,像是剛從水裡取出的蓮葉,陸鬼臼聽到自己開了口,他叫道:“師父。”
    師父,我出來了,你……還怪我麼?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亂縮,什麼叫開虐就是神展開啊,還能不能好好寫文了,隨便說我神展開是要對我負責的!(生氣臉
 第88章 固魂之藥
    陸鬼臼怕麼?他不但怕,還怕的要死。
    他害怕離開這裡後,出去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大殿,他害怕即便是看到張京墨站在大殿之上,對他露出的也是鄙夷的神色。
    好在陸鬼臼最害怕的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張京墨沒有離開他更沒有對他露出厭棄的表情,師父的神色依舊淡淡,看向他的目光裡,甚至還帶著絲絲暖意。
    陸鬼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給了張京墨一個用盡全力的擁抱。
    張京墨被陸鬼臼抱的有些疼,但他也知道陸鬼臼此時心情定是十分複雜,他笑道:“不過是十年而已,有那麼想我麼。”
    陸鬼臼低低道:“十年?怎麼會是十年……我在那境裡,明明已經過了百年……”
    他話一出口,張京墨便明白原來牆內和牆外的時間流逝速度不同,在他看來短短不過十年的時間,在陸鬼臼身上,卻變成了百年之久。
    不過無論過程如何,好在結局都是好的,陸鬼臼熬過來了,他不但成功的結丹,還結的是最為圓滿的十轉靈丹。
    張京墨的心,徹底放下了,也因如此,他並未拒絕陸鬼臼的擁抱,而是任由陸鬼臼盡情的發洩著情緒。
    陸鬼臼幾乎是有些哽咽了,他將頭埋到了張京墨的髮絲之間,然後不斷的喚著那兩個幾乎要把他逼瘋的字眼:“師父,師父,師父……”
    張京墨並不知陸鬼臼在牆的那頭到底看到了些什麼,他還以為陸鬼臼情緒爆發是由於二人分別太久,他輕拍著陸鬼臼的後背,歎道:“都這麼大了,還同我撒嬌,真是……”
    陸鬼臼聽到這話,竟是抽泣了一下。
    張京墨:“……”孩子一哭就真的不是知道該怎麼辦了。
    陸鬼臼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他也察覺出張京墨的態度似乎並未有什麼變化,腦海裡霎時間冒出了一個可能——若是張京墨知道了他的心思,以張京墨的性格定然不會當做不知道,而此時他師父對他的態度如此自然,是不是說明了,他見到的張京墨罵他噁心的那一幕,是假的?
    這個念頭在陸鬼臼的腦海裡冒出之後,就再也揮之不去了,他的動作稍微僵硬了片刻,然後狀似無意的問了句:“師父,在我走後,你可有遇到什麼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一直凝固在張京墨的臉上,似乎想從張京墨的表情裡探出一二。
    但張京墨早已有了準備,怎麼會被陸鬼臼看出破綻,他現在並不打算和陸鬼臼坦誠相對,所以臉上露出茫然之色:“什麼事?”
    陸鬼臼聽到這句話,心裡懸了百年的石頭終於落地,但與此同時,他內心深處也冒出了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站在一旁的敖冕自是將這師徒二人的互動看進了眼裡,他見到張京墨做出茫然之色後,眼裡浮現出並不明顯的好奇之色。
    但他也不打算參與進去,所以只是站在一旁安靜的觀望著。
    張京墨道:“你走之後,我同那名叫誅鳳的玩偶發生了爭執,接著她便自爆而亡,我還在想她會不會對你不利……聽你這話,你是遇到了什麼事?”
    陸鬼臼聞言露出委屈的神色,他道:“師父,你不知道,我在那裡面可慘了。”
    接著他便將他的經歷細細的講了一遍,說到靈獸不斷的攻擊他,導致他身受重傷倒在地上無法動彈時,眼睛竟是又紅了。
    張京墨見狀只好開口安撫陸鬼臼,他也知道結丹並非易事,這百年間,陸鬼臼肯定吃了不少苦頭,現在聽他吐吐苦水,也未嘗不可。
    鹿書對陸鬼臼算是徹底無言以對,作為一個隨時隨地陪伴在陸鬼臼身邊的人,陸鬼臼在這百年間情緒有多麻木,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當時甚至十分懷疑,即便是陸鬼臼破開牆壁之後,也會是一副木頭人的模樣,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見到張京墨的第一面,陸鬼臼情緒的屏障便被打破了。
    他不但會笑,還會哭,撲進張京墨懷裡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奶娃娃。
    鹿書:“……”你這麼兩面派,你師父知道麼。
    張京墨一邊安慰陸鬼臼,一邊探查著陸鬼臼身體的情況。
    陸鬼臼也對張京墨敞開了一切,任由張京墨的靈力侵入了他的身體。
    張京墨之前便看出陸鬼臼的靈氣似乎和他人不同,再經誅鳳這麼一說,就更是知道陸鬼臼的金丹並非尋常之物。
    但直到他的靈力探入了陸鬼臼的丹田,見到了那顆黑色的金丹時,他才明白這句不同,到底是何意。
    若說陸鬼臼的靈台,是宇宙洪荒,那他的金丹,就是懸於其上的一輪黑色之月,黑月周遭,有黑色的靈氣環繞,一看便知絕不是凡物。
    張京墨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金丹,他探查清楚後,便將自己的靈力收了回來。
    陸鬼臼就像是個把成績單拿到家長面前審評的小孩,見張京墨探查完畢後,才問了句:“如何?”
    張京墨面露笑意,他道:“我徒弟結的金丹,自然是最好的。”
    陸鬼臼咧開嘴笑了,他一直覺的自己的金丹有些奇怪,現在聽到了張京墨的評語後,才放下擔心。

    但張京墨誇完陸鬼臼後,便話鋒一轉,他道:“但若是並非必要,且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你十轉靈丹這件事。”
    陸鬼臼點了點頭,懷璧其罪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張京墨道:“你的金丹似有些奇怪,但我已探查其中並無魔氣,想來也是因為修煉之法的緣故……你不用太過擔心。”
    陸鬼臼笑道:“只要師父在,我就不擔心。”
    張京墨嗯了一聲,又伸出手在陸鬼臼的額頭上點了點。
    陸鬼臼被張京墨的動作搞的一愣,他疑惑道:“師父?”
    張京墨皺眉道:“你的靈魂上的損傷竟是還在……”他知道誅鳳坐化的地方,是有可以治癒靈魂損傷的藥草的,只不過那藥草十分金貴,采下之後必須即刻食用,稍一耽擱就失去了全部的藥性。
    陸鬼臼道:“還在麼?我結丹之時倒也沒有感到什麼異樣。”
    張京墨無奈道:“你結丹本該有大動靜。”但也不知是誅鳳墓地有著特殊屏障躲開了天道的眼睛,還是陸鬼臼結的丹有些特殊。總之除了那幾聲鐘聲,張京墨都沒有察覺出任何的異樣。
    師徒二人正在言語之際,卻聽到誅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看著這師徒情深的畫面,似有些不耐:“丹結了,東西也取了,是不是該走了啊?”
    張京墨笑道:“是該走了,謝誅鳳前輩大恩。”
    誅鳳哼了聲,並不願多言。
    張京墨朝著陸鬼臼投去一個眼神,道:“走吧。”
    陸鬼臼點了點頭,跟在張京墨身後正欲往外走去,耳旁卻忽的飄進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那個聲音輕輕道:“你的師父早就知道了。”
    陸鬼臼全身有著一瞬間的僵硬。
    那個聲音見狀,又輕輕的笑了起來,她說:“你師父倒也沒有說你噁心,只是……想當做不知道罷了。”
    張京墨並不知道陸鬼臼此時聽到了什麼,他還在思考離開這裡後,該去何處尋覓為陸鬼臼醫治靈魂的藥材。完全沒有注意到,陸鬼臼忽然慢下了腳步。
    屬於誅鳳的聲音繼續道:“如何?是不是很難過?”
    陸鬼臼冷冷的回答:“難過?我為何要難過。”
    誅鳳顯然是不信:“哦?”
    陸鬼臼冷漠道:“我和師父的事,不需要其他人來插手,你就算是上古大能又如何,終究已是白骨一堆。”
    誅鳳聽到這話,也不惱怒,反而笑了起來,她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我倒有些好奇,你們師徒二人,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陸鬼臼的表情顯得格外漫不經心,他盯著張京墨的後背,壓抑住了內心深處沸騰的情緒,他說:“自然是……最後一步。”
    誅鳳哈哈大笑起來,再也不開口多說一句。
    離開大殿之後,之前那又黑又長的樓梯已然變成了一條通途大道,三人站在殿內,便可看見這條大道的盡頭隱隱透出微光。
    張京墨又想起了他進入時狼狽的模樣,他笑道:“倒也有趣。”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這句有趣是什麼意思,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裡,全被誅鳳那句“你師父早就知道了”給占滿了。
    師父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自己對他齷齪的心思,那麼為什麼,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呢。還能擁抱他,安撫他,好似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陸鬼臼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有種預感,這個答案,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鹿書一路上都十分膽顫心驚的看著的陸鬼臼的反應,深怕他一個想不通就沖上去找張京墨攤牌。
    但好歹陸鬼臼還有那麼一絲的理智,沒有幹出這種讓他和張京墨都十分尷尬的事情來。
    其實鹿書倒是能理解張京墨的心情,好不容易養出個徒弟吧,有了點出息,竟是對自己生出了那般心思。就算知道了,也只能是怒其不爭,到底是狠不下心把陸鬼臼逐出師門,於是為了兩人都好,只有裝作不知道,看著後面能不能想辦法把徒弟給掰回來……
    那句話叫什麼來著?我把你當徒弟,你卻想上我?
    鹿書自己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陸鬼臼聽到他的笑聲,冷冷問了句:“很好笑?”
    鹿書急忙解釋:“不好笑,不好笑,我只是在想張京墨到底是怎麼想的。”
    陸鬼臼道:“想出來了麼?”
    鹿書乾笑:“這不是還在想麼。”
    陸鬼臼面色一冷,直接把鹿書關進了識海裡,讓他閉嘴去了。
    鹿書十分無奈,陸鬼臼這顯然是遷怒了,他心中鬱結,又沒辦法發洩出來,於是只能欺負欺負他這個可憐人。
    張京墨並不知此時陸鬼臼複雜的心理活動,他心情十分的好,於是步伐也輕快了起來,竟是三人之中最先到達出口的。
    在到達出口看到外界的景象後,張京墨的眼裡露出一絲驚歎。
    只見他們所到之處,陽光刺目,周遭是一片綠蔭,鮮花環繞,樹木成林,好一個世外桃源。
    張京墨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踏到了柔軟的土地,陸鬼臼和敖冕贅在後面,也一一走出了大殿。
    在走在最後的陸鬼臼踏出大殿的一刹那,身後的建築發出巨大的響聲,竟是緩緩的沉入了地下。
    誅鳳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她柔柔的道了聲:“再會。”
    “再會。”敖冕平靜的回道,但他心中也清楚,這再會恐怕是不會實現了。
    張京墨見到此景,心中也是生出一縷惆悵,但這惆悵很快就被喜悅掩埋了,因為他在大殿周圍發現了可以醫治陸鬼臼魂魄損傷的藥材。
    而這藥材,還長了好幾窩。
    陸鬼臼見張京墨一臉喜悅的撲到了一窩看似平平無奇的草藥旁邊,然後朝著自己招了招手。
    陸鬼臼幾步向前,走到了張京墨身旁,也同張京墨那般蹲下,朝藥草看去。
    張京墨找到這藥草之後,並不伸手觸碰,而是捏住了陸鬼臼的手腕,道:“你親自將這草摘下,放於口中咀嚼。”
    陸鬼臼被張京墨捏住手腕時,心中微微一顫,但面上並未露出任何異樣,聽到張京墨的囑咐,輕輕的點頭示意。
    張京墨眼中含著笑意,他本以為這次雪山之行,大概是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了,好在陸鬼臼那逆天的運勢再次起了作用,不但成功結丹,還在最後要離開此地之時,尋到了醫治靈魂的靈草。
    這靈草看似平平無奇,但卻有安魂之效。只不過這靈草的特性便是不能被治療物件以外的他人觸碰。
    陸鬼臼看了張京墨一眼,按他所言伸出手捏住了草藥的葉片,然後輕柔的摘下,放到口中細細咀嚼起來。
    這藥起初並無什麼特別的味道,只是略微有些苦,但陸鬼臼多咀嚼幾次之後,便隱約感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他張口正欲說些什麼,便眼前猛地一黑,直接倒在了張京墨的懷裡。
    陸鬼臼倒下的那一刻,他的頭頂之上浮出了一抹黑色,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黑色是一條拇指大小的黑龍。
    張京墨早就料到了這一幕,所以提前便伸手將陸鬼臼接下,看著那黑龍緩緩的浮出了陸鬼臼的身體。
    黑龍慢慢睜開眼,顯然還有當初的記憶,他道了聲:“師父。”
    因為被黑龍舔丨弄的事,導致這麼一看到這一魂就覺的渾身都不自在,他嗯了一聲,便直接道:“你且快些吃下這草藥,恢復身體吧。”
    黑龍聞言卻並不急切,而是從陸鬼臼的頭頂遊弋到了張京墨的肩上,他用頭輕輕的蹭了蹭張京墨的臉頰,輕聲道:“師父,你可不要忘了我。”
    張京墨心道陸鬼臼還真是……連一個不完整的魂魄都如此有麻煩,他歎了口氣,道:“哪那麼多話,快去吧。”
    黑龍輕嘯一聲,卻是不動,好像在對著張京墨說,若是你不答應我就不走了。
    張京墨看的頭疼,魂魄離體的時間本是越短越好,他也不能和這黑龍多做爭辯,只能無奈的諾道:“行了,我答應你,你快去吧。”
    黑龍聞言高興了,又是蹭了蹭張京墨,這才緩緩的遊弋到了那顆靈草之上。
    只見黑龍落到靈草上後,靈草便泛□□點光暈,融入了黑龍之體。
    黑龍原本瞎了一隻的眼睛,缺了不少鱗片的身體,都在這點點光暈之中,得以恢復。
    黑龍似乎也覺的十分舒服,口裡發出陣陣龍嘯,居然震的張京墨腦袋有些發暈。
    直到身體完全恢復,黑龍才又從靈草上騰空而起,他雖然還想同張京墨再說些話,但也知道若是繼續待在外面,對他本體會生出害處。
    於是不情不願的,黑龍回到了陸鬼臼的頭頂。
    只是他的眼睛依舊盯著張京墨,就好似在看著一個此生都無法完成的夢想。
    張京墨也注意到了黑龍的眼神,他輕歎一口氣,卻是伸出手指輕輕的在黑龍頭上摸了摸,然後道了聲:“去吧。”
    黑龍嘶鳴一聲,這才融入了陸鬼臼體內。
    魂魄入體,陸鬼臼沒有醒來,依舊沉沉的睡在張京墨的懷裡。
    張京墨知道陸鬼臼還要睡些時候,於是便從須彌戒裡取出一張毯子,鋪到地上之後,再將陸鬼臼放了上去。
    一直站在旁邊不發一語的敖冕,見到此景開口道:“為何?”
    張京墨知道敖冕這句為何是什麼意思,他是在問自己為什麼要裝作不知道,為什麼要對陸鬼臼如從前一般好。
    按照正常情況,師父知道了徒弟這樣的心思,不該是要麼糾正,要麼遠離麼。而且看張京墨眼神表情,都不似對陸鬼臼有意的樣子。
    張京墨看著地上沉睡的陸鬼臼,淡淡道了句:“這世上,並非是除了黑,就是白的。”
    敖冕繼續聽著。
    張京墨道:“這孩子四歲便被我收入了門下,之後的歲月雖然離多聚少,但他都十分依賴我。”
    敖冕皺眉:“所以你便要容忍他?”
    張京墨搖了搖頭,他道:“我有自己的原因。”一開始的利用之心,到了如今也似乎多了點什麼別的情緒,但張京墨並不打算去理清,因為無論是什麼原因,他都不會能讓陸鬼臼離開他。
    可以說,這一輩子,張京墨就是為了陸鬼臼而活的。
    至於其他在相處之中衍生出的情緒,那又只有另論了。
    敖冕看到張京墨眼神中的冷漠,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他……於你有其他的用處?”
    一語中的,到底是上古大能。
    張京墨笑了起來,然後直接承認了,他說:“是的。”
    敖冕倒也沒想到張京墨會如此痛快的承認,他似有些不解:“這用處……大的能讓你捨命相護?”
    張京墨聞言,卻是不屑一笑,他說:“命算什麼。”
    敖冕道:“你不怕他知道了?”
    張京墨淡淡道:“我不會讓他知道。”
    敖冕定定的看著張京墨,許久後,才緩緩的搖頭,歎了一句:“我竟是看不明白你。”
    不,你已經看的很明白了,說白了,張京墨是會將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陸鬼臼面前的人,但他卻不會去關心陸鬼臼到底想不想要他的好意,願不願意看著張京墨為他如此淒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陸鬼臼——更是為了他自己。
    張京墨道:“明白了又能如何呢。”
    敖冕想了想,道了聲:“也對。”
    張京墨聞言也笑了起來,只不過這笑容之中,卻沒有幾分真意。
    敖冕道:“我倒是開始好奇了。”
    張京墨抬目看向敖冕。
    敖冕卻並不說他在好奇什麼,只是道了一句:“若是以後他想對你不利,我倒可以幫你一次。”
    張京墨直接道了聲謝。
    敖冕沉默片刻後,又道:“他醒來之後,你打算如何?”
    張京墨看了看四周:“采些草藥,便回淩虛派,你呢?”
    敖冕道:“我就不同你一起回去了。”他在張京墨的幫助下,解決了消逝的危險,自然是想到處去看看,看看這萬年後的大好河山,同萬年前有何不同。
    張京墨早已料到了敖冕的選擇,他笑了笑,道了聲:“一路順風。”
    敖冕點頭:“你也是。”
    待陸鬼臼昏昏沉沉的醒來,便只看到了張京墨一人,他的師父坐在他的身旁,正細細的看著手中的一顆藥草,發現他醒來後,也不抬頭,而是問了句:“醒了?”
    陸鬼臼輕哼一聲。
    張京墨的手撫上了陸鬼臼的額頭,在確認他的魂魄已經完整後,便露出了笑容,他道:“嗯,乖孩子。”
    陸鬼臼用臉頰在張京墨的手上輕輕的蹭了幾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期預告:鹿書:我要告訴陸鬼臼真相!!!
 第89章 回派
    關於張京墨為什麼會對陸鬼臼這麼好,在鹿書的心中一直都是個謎。
    張京墨身上的秘密太多,看了這麼久,即便是鹿書也沒能看的明瞭。但從張京墨的言行舉止之中,鹿書卻得到了一個不太妙的結論——既然能知道如此多的天才異寶,那張京墨顯然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修者,十有□□,他是一個轉世的上古大能。
    這麼一想,這件事就變得更加複雜了起來,一個擁有無數異寶的上古大能,為什麼會對陸鬼臼如此的好呢?簡直就是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捧到都捧到陸鬼臼的面前,以至於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人嘛,無利不早起,所以其實鹿書的心中一直不太踏實,他不明白張京墨的最終目的,到底是想從陸鬼臼身上得到什麼。
    而此時張京墨和敖冕的一番對話,總算是解開了鹿書的疑惑,他聽到張京墨親口說出他要利用陸鬼臼時,竟是心下釋然——這世上果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張京墨並不知他的一席話,已經被鹿書聽了去,見到陸鬼臼混混沌沌的醒來,他伸手摸了摸陸鬼臼的腦袋。
    陸鬼臼魂魄補齊,卻依舊的整個人都十分疲憊,他睜開眼聽到張京墨喚了他一聲“乖孩子”心中便是一微微顫,條件反射的在張京墨的手上輕輕蹭了蹭。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這極像黑龍的動作,不由的莞爾,他道:“都多大了。”
    陸鬼臼哼哼了兩聲,又把眼睛閉上了。
    張京墨沒有再叫他,索性又去四周采了一些靈藥。
    既然要離開此地,自然是要把該帶的東西都帶上,周遭這些靈植,放在外面無一不價值□□。張京墨向來是個十分節儉的人,所以肯定不會放過這些寶物。
    陸鬼臼躺在草甸上曬著太陽,聽著不遠處張京墨的走動聲,心裡想的卻是……為什麼他師父知道了他的心思,卻還是沒有將他趕走。
    因為捨不得?亦或者真如鹿書所說……
    鹿書的聲音涼涼的在陸鬼臼的腦海裡響起,他也沒有自己說話,而是將之前敖冕和張京墨的對話類比了一遍。
    陸鬼臼閉著眼睛聽著,聽完後都沒什麼反應,鹿書見狀奇怪道:“你不害怕麼?”
    陸鬼臼懶懶道:“怕什麼。”
    鹿書道:“你師父顯然是想利用你,你難道不好奇,他到底要利用你做什麼?”
    陸鬼臼道:“能做什麼?”
    鹿書恨鐵不成鋼道:“你資質逆天,若你的師父真的是轉世修者,看中的自然你的身體。”
    陸鬼臼聽完後,許久沒說話,就在鹿書以為他想通了的時候,他竟是冒出一句:“這也不錯”
    鹿書怒道:“你瘋了?這還不錯?”
    陸鬼臼喃喃道:“師父的靈魂,我的身體……那是不是便說明,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鹿書:“……”這娃果然是沒救了。
    陸鬼臼說完這話,就用手遮住了眼睛,他輕歎一口氣,道了句:“若是因為這個原因,師父才不離開我,我倒也……可以接受。”
    鹿書:“……你瘋了。”他發現他已經無法按常理來看陸鬼臼,因為無論什麼事,只要和張京墨沾了邊,陸鬼臼就會喪失理智。
    陸鬼臼聽到這句瘋了,竟是笑了起來,他道:“我早就瘋了。”能對自己的師父產生欲望,不是瘋了,還能是什麼。
    張京墨採集完了藥草,剛回到陸鬼臼身邊,便見陸鬼臼睜開了眼睛,然後坐起一下子便抱住了自己的腰。
    張京墨並未多想,還以為是陸鬼臼魂魄融合之後有哪裡不舒服,他又摸了摸陸鬼臼的額頭,問道:“怎麼了?”
    陸鬼臼悶聲道:“只是有些不舒服。”
    張京墨道:“哪裡不舒服?”
    陸鬼臼也說不出來,只是口中哼哼。
    張京墨看到陸鬼臼這模樣,大概就猜出了陸鬼臼是想撒嬌,他無奈道:“多大的人了,還這副樣子。”
    陸鬼臼卻是不說話了。他將臉埋在張京墨的腰間,嗅著屬於他師父的味道,根本不願意移開片刻。
    張京墨也沒動,他知道這百年間陸鬼臼肯定是在那一境裡受了不少的苦,所以現在好不容易出來,便由他去了。
    陸鬼臼抱了許久,才戀戀不捨的撒了手,他抬頭問道:“師父,我們接下來,是回淩虛派麼?”
    張京墨道了聲嗯。
    陸鬼臼皺眉道:“但十年已過,那天麓肯定已經出關……此時回去,會不會太過危險?”
    張京墨道:“沒錯,所以我們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去。”其實若不是于焚和吳詛爻兩人都在門派裡,他本可以不回去,但想來想去,他都對於焚和那只狐狸不放心,於是便計畫著私下回去一趟。
    陸鬼臼道:“我們悄悄回去?”
    張京墨點頭:“喚於焚他們出來同我見一面,我們便離開。”
    陸鬼臼聽到這話,自是非常高興,他的師父沒有想著把他留在淩虛派,而是將他納進了以後的計畫裡。
    雪山之行結束,便離魔族入侵又進了一步,此時護住大陸的大陣已有小部分的破損,張京墨接下來的計畫,便是去大陣破損之地。
    本來張京墨是打算一人前往的,但陸鬼臼已經結丹,並且結的還是十轉靈丹,既然如此,帶上他也算得上個助力。
    待陸鬼臼又恢復了幾天,張京墨便和陸鬼臼一起啟程離開了雪山。
    誅鳳的墓下沉之後,雪山上的罡風更厲,之前不用靈力還能咬牙熬個幾天,現在不用靈力護體恐怕片刻就會被撕裂成碎片。
    好在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的狀態都處於頂峰,且下山總比上山要簡單,所以不過花了半年時間,便離了這雪山。
    而由於這段經歷,陸鬼臼對張京墨的依戀,已經變成一個病態的程度了。
    他知道張京墨是想利用他,但他不在乎,張京墨也知道了自己對他的心思,而張京墨似乎也不在乎……
    鹿書說也說了,勸也勸了,結果卻是安安靜靜的閉嘴,就像他之前所說的那般,陸鬼臼……的確是已經瘋了。
    張京墨心情愉悅,並沒有察覺出陸鬼臼身上的異常,他只是覺的陸鬼臼更加粘人了,好似一刻都不肯離開他身邊。
    張京墨雖然開始有些不適應,但被陸鬼臼磨著磨著,居然也是習慣了,這樣的結果便是,從雪山上下來之後,師徒二人的關係同上山前比起來更近了一步。
    離開雪山,就踏上了回程之路。
    其實張京墨之前一直在考慮,是否要請敖冕出手,幫助他擊殺天麓,但思量再三,他還是沒有開口。
    現在天麓還有些作用……暫時死不得。
    二人又是行了幾月,總算是回到了淩虛派附近。
    張京墨為了穩妥起見,和陸鬼臼都變化了容貌,且沒有入派,而是在離淩虛派不遠處住下,趁夜色放出了一隻紙鶴,將他回來的消息送到給了於焚等人。
    派內的於焚接到消息,便找了個晚上掩人耳目的出了門派,去了張京墨和陸鬼臼所在之處。
    他一見到張京墨和陸鬼臼,便瞪大了眼睛,指著陸鬼臼連著說了幾個你、你、你。
    張京墨自是知道於焚在驚訝何事,他笑道:“如何?”
    “你徒弟是妖怪麼?”憋了好久,才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於焚瞪眼看著陸鬼臼,像是在看著什麼怪物。
    張京墨那會不知於焚此時想的什麼,一個三百歲都未到,就結丹的修者,放到哪裡都能驚掉一片人的下巴。
    他笑道:“如何?可還記得當初你怎麼勸我的?”
    于焚聞言捶胸頓足:“我的眼睛真是瞎了……啊啊啊,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把這徒弟給搶走了!”
    張京墨哈哈大笑起來,他就知道陸鬼臼會給他在舊人面前長臉,卻沒想到這感覺如此的讓人愉快。
    羡慕完後,於焚又同張京墨說了些近年來淩虛派發生的事,張京墨仔細聽著,時不時問上一二。
    大體來說,這十年來淩虛派沒發生什麼大事,禁地依舊時不時跑出來奇奇怪怪的靈獸,但總體來說這個秘密還是被掩蓋住了。
    不過這些都是一時之計,想來這件事也不會瞞的太久。
    於焚說完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猶豫片刻,還是道:“三年前,天麓出關了。”
    張京墨神色一凜,知道正事來了。
    於焚道:“他一出關就知道了天菀被你斬殺的事,當即大怒,來淩虛派要人。”
    張京墨道:“如何?”
    於焚道:“嘖,還能怎麼樣,不只有被百淩霄打回去了唄,你那個師兄也是個暴脾氣……掌門還在同天麓談判,他便拿著劍就沖了上去。”
    張京墨聞言笑道:“他就是這個性子。”
    於焚又道:“不過他也有那個資本,硬是把天麓逼回了枯蟬穀。”
    張京墨聽到這話,臉上笑意更濃,百淩霄比天麓早些結嬰,若是只講實力他自是比天麓強上不少,但兩個元嬰修士鬥法,想要短時間要了對方性命,也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張京墨聽完於焚說別人的事,忽的開口道:“說完了別人,說說你自己?”
    於焚道:“我有什麼好說的,不還是那樣麼。”
    張京墨上下掃視了於焚一番,道了句:“你的那只狐狸呢?”
    于焚沒想到張京墨一開口問的就是他那只寵物,他道:“狐狸?那只白狐?”
    張京墨道:“對啊。”
    于焚聞言撓了撓頭,他道:“就這麼養著唄。”
    張京墨道:“沒出什麼么蛾子?”
    於焚疑惑道:“不就是只普通的狐狸麼,連靈獸都不是,能出什麼么蛾子?”
    張京墨聽到於焚這話,沒忍住露出了一個微妙的表情。
    於焚還在繼續說,他道:“要說什麼奇怪的地方,就是最近好像發情了,天天來蹭我,找母狐狸給他,他也不肯要。”
    張京墨再也沒忍住,拍案大笑起來。
    于焚並不明白張京墨笑的這麼開心是為了什麼,他道:“你笑什麼啊,這狐狸發情,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張京墨心中道他怎麼不笑!他現在都能想起那白狐大妖當年看向他的眼神裡不屑和冷漠的神色,當年的大妖變成了現如今於焚口中化不了形的寵物,他怎麼會不高興?
    于焚是完全不瞭解張京墨為什麼這麼高興的,他道:“當年你那麼生氣我養白狐,我還有些不解,現在想來,難不成你是以為那白狐有什麼蹊蹺?”
    張京墨點頭:“我當年找人算過一卦。”
    於焚道:“算卦不准的,我當年還特意找人為你徒弟算過呢。”他說完這話,嘟囔兩句,“還費了我一顆上品靈石。”
    張京墨道:“那卦象說你和白狐命格犯沖,遇到就沒什麼好事,所以當年我才反應這麼大。”
    於焚歎道:“罷了罷了,不提他了,左右不過是只狐狸,你說說,之後你打算怎麼辦?”有天麓在,淩虛派是回不得的。
    張京墨道:“我可能會去西南邊一趟。”
    於焚道:“西南邊?去做什麼?”
    張京墨道:“去取些東西。”
    于焚知道張京墨向來都是個心裡有主意的,所以也沒有多問,他只是道:“好吧,你自己千萬小心。”
    張京墨聽到於焚和白狐沒有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起來,他道:“我知道,這次特意回來一趟,下次見面,卻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於焚歎道:“自從收了這個徒弟,你腳就沒聽過,我這麼閑,乾脆也收個徒弟來玩玩。”
    張京墨道:“也不錯。”
    二人又聊了些時候,於焚便起身告辭。
    張京墨也不挽留,他敬了於焚最後的一杯酒,然後看著於焚離去了。
    于焚走後,張京墨扭頭看了眼一直站在一旁,沒怎麼說話的陸鬼臼:“你且先下去休息吧,我再等等你師伯。”
    陸鬼臼忽的道了句:“師父,當年你為什麼要收下我。”
    張京墨用酒杯敲了敲桌子,對陸鬼臼的問題有些漫不經心,他道:“大概是看你小小一個,長得可愛。”
    陸鬼臼聞言抿了抿唇,張京墨的這個答案,顯然並不是真心話。
    張京墨抬目瞅了陸鬼臼一眼,又是道了句:“下去吧。”
    陸鬼臼不再說什麼,起身走出了屋子。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的背影,又把手中的酒杯放下了。
    百淩霄是黎明時分到達的。
    他看到張京墨的第一句話便是:“我去殺了他。”
    張京墨自是知道百淩霄是想殺了誰,他搖了搖頭:“不急。”
    “不急?”百淩霄面色如冰,顯然並不贊同張京墨的話,他道:“現在不急,何時才急?”
    張京墨道:“待陸鬼臼長成之時。”
    百淩霄微微皺眉:“用天麓給他練手,不會太過?”
    張京墨淡淡道:“陸鬼臼已經結丹。”
    聞言,百淩霄的眼裡露出驚愕之色,三百歲內結丹——這種事情,放到哪裡都足以讓人驚歎。
    張京墨道:“不會太久了。”離陸鬼臼結嬰,不過也就是幾百年的時光,到時候擊殺天麓,也不會太遲。
    百淩霄沉吟片刻,似乎在估量張京墨所言之事,但見張京墨一臉篤定,十分有把握,到了嘴邊的話,終是沒有說出來。
    張京墨有把握麼?他必須有,因為如果結嬰的陸鬼臼連天麓也殺不掉,那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因為紅衣人的修為,遠遠在天麓之上。
    可以說,天麓,便是張京墨留給陸鬼臼的一塊磨刀石,他要看看,這把刀是否足夠的鋒利。
    百淩霄道:“吳詛爻正在閉關,無法前來。”
    張京墨點了點頭:“替我告訴他,聚魂木已經找到,敖冕一事不必再擔心。”
    百淩霄聞言點頭,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了聲:“我聽到了你二徒弟的消息。”
    張京墨道:“她還未歸?”
    百淩霄搖了搖頭:“只是有門內弟子,在西南一隅好似見到過她……”
    沒想到她在的地方和張京墨要去的地方剛好一致,張京墨聽到此言,面色不變道:“她的命牌未碎,想來也沒出什麼意外。”
    百淩霄見張京墨似乎不太關心,便也不再多言。
    可以說三個弟子中,張京墨和二徒弟的關係是最淡薄的,他引她入道後,她便常年在外遊歷,回到淩虛派的時間可謂是少之又少。
    無論是築基還是結丹,幾乎都沒有讓張京墨幫忙。
    也正因如此,她和張京墨的關係並不緊密,而在她成功結丹後,則算是和師門徹底沒有了聯繫。
    既然師徒二人無緣,張京墨便也不強求,若是她回來,該給她的東西依舊要給,只不過他不會像對待季經綸那般盡心盡力罷了。
    人和人的關係都是相互的,若是不經營,便也就淡了。
    張京墨道:“我送你的那個徒弟如何?”
    百淩霄道:“很好。”
    很好——對於百淩霄來說,這已經是個非常棒的讚語了,即便是當年的陸鬼臼,也不過是得不錯兩個字。
    由此可見,自家的徒弟和別人家的徒弟,到底是有些差距待遇的。
    張京墨聞言似笑非笑,他道:“該如何謝我?”
    百淩霄眉頭一挑:“若是你以後被你徒弟欺負了,倒可以讓我幫幫忙。”
    張京墨怒道:“什麼叫被我徒弟欺負?!”
    百淩霄直言道:“你一個做師父的,短短三百年間,修為馬上要被徒弟追上,被欺負也是正常的事。”
    張京墨:“……”他竟是無言以對。
    百淩霄見張京墨表情不好看,居然笑了起來。
    張京墨聽著百淩霄的笑聲,露出個無奈的表情。他的修為,是註定要被陸鬼臼追上的,至於欺負……他倒也不信這一世的他會被陸鬼臼欺負。
    接著,張京墨又將他之後的打算,同百淩霄說了。
    百淩霄知道張京墨要去西南一面,似有些擔心,那邊毒瘴叢生,向來都是極險之地。出的大部分修者也都是走歪門邪道的邪修,一個不慎,便極易殞命。
    不過看張京墨胸有成竹的模樣,百淩霄也不開口勸說,他只是叫張京墨萬事小心,若有什麼力不能及之事,千萬不要勉強。
    面對百淩霄的好意,張京墨全都一一應下。
    百淩霄說完這些,卻是詢問陸鬼臼此時在何處。
    張京墨說他去休息了。
    百淩霄沉默片刻後,道了聲:“清遠,你真的對你的徒弟……徹底的放心麼?”
    張京墨沒想到百淩霄會說出這麼一句,他道了聲:“自然。”
    百淩霄有些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長歎一聲,他道:“罷了,我也不多說什麼,你自己心中千萬要有分寸……”他雖然承認了陸鬼臼的資質,可卻總是覺的這孩子亦正亦邪,像是個會幹出什麼出格事的人。
    張京墨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百淩霄的囑咐。
    二人言至午時,百淩霄準備離去。
    陸鬼臼這一晚上都沒有休息好,他剛從屋子裡出來,便看到了正欲離開的百淩霄,開口叫了聲:“師伯。”
    “鬼臼。”百淩霄微微頷首。
    陸鬼臼道:“師伯要走了?”
    百淩霄嗯了一聲。
    陸鬼臼覺的百淩霄的眼神有些怪異,他道:“師伯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百淩霄冷冷道:“陸鬼臼,你要記住,你的師父都為你做了些什麼,若是之後你幹出什麼辜負他的事,我定要了你的命。”他說這話聲音極冷,顯然並不是在開玩笑。
    陸鬼臼聽了這話,也不惱怒,反而淡淡的應下。
    百淩霄這才離去,陸鬼臼看著他的背影,嘴唇抿出了一個冷漠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這文已經有小黑屋了呀,鹿書不就是在小黑屋裡面嗎——來自有才的讀者。
    過渡一下,開新副本了,為什麼覺的於焚養的小白狐那麼可憐呢hahahahah
 第90章 民風彪悍
    西南一隅,遠離大陸中心,乃是民風彪悍之地。
    此地也是大陣最先破損,魔族首先攻入的地點。
    然而因其地修士心性堅韌,手段百出,一時間竟是將最先入侵的魔族打了回去,但也正因如此,大陣破損一事居然沒有引起人的重視,幾乎所有大派的上層人士都將這當做是小股魔族借由縫隙流竄入大陸,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魔君門下的一門大將,以手中法器硬生生的破掉了大陣的一角,大批魔族入境,才有人驚覺大陣威力已虛弱至此。
    現在大陣已有破損的趨勢,張京墨去西南一隅,便是為了此事。
    他沒有能力修補大陣,唯一能做的,不過是稍微延緩大陣破損的時間罷了。
    當年幾百個上古修士,窮盡一生修為,才布下了這座護了大陸萬年的陣法。讓人類得以在其中修生養息,不被魔族侵擾,現在想來,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壞。
    人類有了一個安全的生活環境,自然是好事,然而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萬年之中,在大陸上生活的人們卻已經全然忘記了妖魔的恐怖之處。以為妖魔之事,同自己沒什麼干係。
    張京墨不會忘,他這輩子,都註定忘不了了。
    他本可以不管魔族入侵,獨自一人飛升仙界,但在他飛升之前,卻親眼見到張氏一族被妖魔虐殺致死——原因自然也是因為他。
    紅衣人門下的妖魔各個心狠手辣,用出的手段也是格外的殘忍血腥。
    經此一事,這紅衣人便成了張京墨躲不掉的心魔。
    飛升之時的心魔歷練,張京墨無論如何都過不去這關,甚至他在之後幾世雖然救下了自己家人,但在歷劫時,看到的依舊是他們痛苦的表情。
    被魔族捕獲的張氏一族肉體經受了痛苦死亡,靈魂卻依舊沒有能得到解脫,他們在哀求,在哭號,但張京墨卻無能無為。
    他向來都不是個無情的人,也正如此,才會在修仙一途走的如此艱難。
    即便是經過了百世的歷練,張京墨卻依舊無法從中逃脫,他就似一隻誤入蛛網的小蟲,只要粘上去了,就永遠也飛不起。
    但張京墨卻是性情執拗之人,他不信自己就這麼會被困住一世,於是想方設法的要從中掙脫出來,甚至不惜借了陸鬼臼這把刀。
    最後到底是這把刀先斬斷了蛛網,還是先刺到了張京墨,誰也猜不出結果。
    但從目前的發展來看,一切都朝著好的方面去了。
    在去西南邊之前,張京墨又去集市上買了不少藥材,然後在離淩虛派很遠的一個城鎮裡,租了一間丹房。
    好的丹房一塊上等靈石不過只能租上一個月,張京墨用起來也是有些心疼。
    好在這次在雪山之上他又收穫了不少好東西,從中挑挑揀揀的拿出來一起,隨便找了商家換了靈石。
    張京墨選出來的東西,雖然十分珍貴,但也沒有到引人注目的地步,所以並未引起什麼人的注意,他入丹房之前,囑咐陸鬼臼在外看守,若有什麼不對勁,定要馬上提醒他。
    陸鬼臼點頭應下,便在丹房外坐定了。
    張京墨一進去便是半年,陸鬼臼也沒有移開過一步。
    半年後,丹房之上的天空浮出了火紅的雲彩,其間隱隱有雷電閃爍,顯然是有異寶出世。
    再過兩天,紅雲之中傳出雛鳳高鳴之聲,接著身處該城之人均都聽到一聲巨大的雷響。
    陸鬼臼還正在看著天空中的奇景,就見丹房的門打開了,張京墨面色蒼白的走了出來,對著陸鬼臼只說了一個字:“走。”
    陸鬼臼也不詢問為何,之事一言不發的跟在張京墨的身後便飛了出去。
    二人離開三日後,丹房的老闆便見到了一個面色如冰的男人,那男人冷冷的問了句:“三日之前,是否有人在此地煉丹?”
    老闆看著眼前這個元嬰修士,嚇的兩股戰戰不住的點頭。
    那男人又道:“他人呢?”
    老闆趕緊指路,說煉丹之後,那人便朝著那個方向飛去了。
    男子聞言冷哼之聲,伸手一指便毀掉了丹房,然後隨手扔給了老闆一個袋子,便什麼都不說直接離開了。
    老闆看著自家毀掉的丹房,心中正如滴血般的疼,待他彎下腰撿起袋子看清楚裡面放了些什麼後,那點心疼就變成了興奮了,他朝著已經不見蹤影的人喊道:“謝謝大人了!!”
    天麓一直在尋找張京墨的蹤跡,之前張京墨入雪山一事,並無人知道,所以他全然無處下手。
    而之前一直十分好用的用來尋人的水幕,居然也不知為何找不到張京墨了!
    天麓一氣之下,直接將水幕砸了了事。
    張京墨之前擊殺天奉,後來又殺了天菀,同他已是有血海深仇,若是讓天麓找到他,定要將他扒皮抽筋,抽魂煉魄!

    而天麓有多恨自己,張京墨非常的清楚,他也清楚自己煉丹的動靜很大,所以在煉成之後,便帶著陸鬼臼迅速離開了。
    這次之所以要冒著危險在外面煉丹,其中重要原因便是……朱焱要進階了。
    作為火種,朱焱進階之後,品質自然是再上一層,它食下了張京墨特意為他煉製的丹藥後,便陷入了沉睡之中,張京墨也知道它要睡些日子,於是將它放入了須彌戒裡。
    陸鬼臼對張京墨所做的一切,都是無條件的服從,張京墨叫他等,他就等,張京墨叫他走,他便走。
    而此時他和張京墨換了個形象,正匆匆的往西南邊的毒瘴之地趕去。
    這一走,就是半月的時間。
    西南邊多雨少晴,夏日炎熱異常,走在路上隨處可見身著他族服飾的修者行在路上。這些修者大多袒丨胸露丨乳,衣著暴露,就連女子衣著也個比個的嬌豔,但怎麼看都像是有毒的花朵,採摘不得。
    反倒是陸鬼臼和張京墨衣著打扮,那一席白衣怎麼看都在本地人裡顯得格格不入。
    張京墨思量之下,還是同陸鬼臼二人變了打扮,他一襲白衣變成了當地人最習慣穿的短衫和短褲,取下了束髮的頭冠,隨意找了根繩子便紮在了腦後。
    張京墨的面容沒有大變,還是依稀能看得出原本的相貌,陸鬼臼也同張京墨差不多,只不過他的身形比起張京墨看起來更加的強壯,也更適合這樣的裝束。
    至於為什麼張京墨會覺的他更合適……因為他們剛到此地,便有好幾個女子朝著陸鬼臼投來了注視的目光。
    甚至還有一兩個膽子比較大的,送給了陸鬼臼幾朵花,甜甜的叫了聲阿哥,問陸鬼臼怎麼這麼面生,是要去哪裡。
    陸鬼臼全程死人臉,在張京墨的示意下,他才開口問了句:“請問姑娘,清渠怎麼走?”
    那女子聽到陸鬼臼問路,眼睛一轉,嬌笑道:“阿哥讓我親上一口,我便告訴你怎麼走。”
    陸鬼臼臉色愈黑:“不說算了。”
    女子嬌憨道:“哎呀阿哥,你真是小氣,這都不肯,好吧好吧,我同你說,這清渠……”雖然陸鬼臼沒有答應讓她親一口,她還是將路指給了陸鬼臼。
    張京墨在旁看著,隱隱覺的好笑,此地民風彪悍他早就見識過了,當年他初到此地的時候,也被調戲過很多次,這次身邊有了陸鬼臼,沒想到遭殃的竟是換成了陸鬼臼。
    陸鬼臼從頭到尾都黑著臉,即便是說出那聲謝謝的時候,也見不到他神情有一點的鬆動。
    女子說完路,卻忽的朝著路邊一指,口中叫道:“呀,你看那裡好大一條蛇!”
    陸鬼臼剛往那裡看了一眼,女子就趁機湊上前去,在陸鬼臼的臉上香了一口,然後咯咯咯的笑起來跑開了。
    陸鬼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是被調戲了,他臉色黑的如鍋底一般,伸手重重的在自己臉頰上擦了好幾下。
    張京墨見狀,卻是幸災樂禍的道了句:“溫香軟玉在懷,為何還這副表情。”
    陸鬼臼扭頭瞪了張京墨一眼:“師父倒是對這裡很清楚?”
    張京墨道:“我之前來過一趟。”
    陸鬼臼道:“也被人親了?”
    張京墨:“……你關注的地方為何總是這麼奇怪。”
    陸鬼臼抿了抿,憋了半天後,才從口裡憋出一句:“我不喜歡這裡的人。”
    “為何?”張京墨疑惑道,他倒是挺喜歡這裡的人,民風雖然彪悍,但也淳樸,沒有大陸中心的那些勾心鬥角,向來都是以武力為尊。
    陸鬼臼卻不說原因,依舊是悶著臉。
    張京墨見狀,也不開口繼續問,他道:“路也問到了,天色也不早了,走吧,早點到了地方,也好尋個住處。”
    陸鬼臼點頭,同張京墨一起去清渠去了。
    清渠雖然名字是清渠,但實際上環境非常的差,四周都是茂密的樹木,野草叢生,幾乎看不到人影。
    在那鬱鬱蔥蔥的樹木之中,掩映著一幢幢小小的竹樓,這便是張京墨和陸鬼臼下榻的客棧了。
    客棧的老闆是個年近六十的老婦,張京墨和陸鬼臼一同進去的時候,看見她正坐在櫃檯上打瞌睡。
    張京墨開口問道:“店家,多少錢一晚。”
    那老婦抬目看了看張京墨和陸鬼臼,然後指了指陸鬼臼道:“他一天三文,你一天八文。”
    張京墨:“……為什麼要比我少五文。”
    老婦聞言直接道:“他比你壯實,好看!”
    張京墨:“…………”
    陸鬼臼嘴角這才浮起了一抹笑容。
    張京墨想說什麼,但又把話給咽了回去,他道:“行,那就兩間。”他說完把百枚銅板放到桌子上,“十天的。”
    老婦也不數,低著頭將兩把鑰匙扔給了張京墨。
    張京墨接過鑰匙,看見鑰匙上一個印著天,一個印著地。
    他道:“這天和地是什麼意思?”
    老婦慢慢道:“天字房是他的,在右邊,地字房在左邊,是你的。”
    張京墨:“……”他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當張京墨上樓找到了自己的房間後,整個人的表情都扭曲了,只見房內只有一張竹子做的床,床上放著一張破破爛爛的棉絮,除此之外,竟是連把椅子都沒有了。
    張京墨看完自己的房間後,又去了陸鬼臼的房間,卻看到他的房間裡不但鋪著地毯,還燒著專門驅蟲用的熏香。
    陸鬼臼正坐在椅子上,看見他來,叫了他一聲:“師父。”
    張京墨:“……”
    陸鬼臼見張京墨不說話,道:“怎麼了?”
    張京墨還是不答,只是眉頭皺的更緊,他之前幾世來到這裡的時候,都沒有被如此的冷待,這一次難道是因為有了陸鬼臼這個對比,才住進了那樣一間房?
    陸鬼臼見張京墨眉頭緊鎖,輕輕開口道:“可是住處不滿意?師父我同你換一換可好?”
    張京墨盯著陸鬼臼的臉看了許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他道:“既然是人家老闆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也不知為何,陸鬼臼聽到這話的時候,總覺的有點酸。
    但到底陸鬼臼是捨不得讓張京墨住那樣的屋子的,在他看清楚了張京墨屋子的內部構造後,便去找老闆理論。
    結果那老闆直接冒出一句:“愛住不住。”
    陸鬼臼:“……”
    老闆又道:“這清渠就我一家客棧,你們要是不想住,大可以走,當然,錢是不會退的。”
    結果便是陸鬼臼灰頭土臉的回去了。
    張京墨早就料到了陸鬼臼去找老闆會有什麼下場,也不驚訝,也不惱怒,他道:“沒什麼大事,將就幾晚也一樣。”
    陸鬼臼卻知道張京墨最是愛乾淨,在那樣的屋子裡將就一晚,恐怕不會覺的太愉快。他也沒有太猶豫,開口便道:“師父,那我同你換一間屋子吧。”
    張京墨怎麼好意思讓陸鬼臼去住那樣的屋子,他道:“不用換,我今晚不睡,在你屋裡打坐便可。”
    反正金丹期都已辟穀,不睡覺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陸鬼臼還欲再勸,卻見張京墨已是不欲多說,於是便只好住了嘴。
    吃過不合口味的晚飯,二人早早的回了房。
    屋子裡放置在床頭的熏香嫋嫋升起,陸鬼臼躺在床上,眼神卻停留在坐在屋子內正閉著眼睛打坐的張京墨身上。
    張京墨感覺到了陸鬼臼的目光,睜開眼道:“怎麼?”
    陸鬼臼道:“他們的眼光太差了。”
    張京墨聽到這話,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回句什麼,於是兩人相顧無言之後,他只是淡淡了道了句:“睡吧。”
    陸鬼臼輕輕的嗯了聲,然後閉上了眼睛,他卻是沒想到,這一覺睡下去,卻是生出了許多的事端。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昏昏沉沉的入了睡,也不知是陸鬼臼太過大意,還是他對守在屋子裡的張京墨太過放心,竟是絲毫沒有發現屋子裡的異樣。
    張京墨看著屋內的熏香,面上卻是浮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陸鬼臼覺的渾身都很熱,仿佛身體要被烤焦了一般,他重重的喘息著,想要從這不安的夢境裡掙扎出來,然而他的眼皮卻好似被什麼東西黏住了一般,怎麼都睜不開。
    陸鬼臼非常明顯的察覺出了不對勁,但他渾身無力,卻是怎麼都無法清醒過來。
    鹿書的聲音不斷的在他腦海響起,然而說出的那些字眼,卻都沒辦法讓陸鬼臼理解。
    就這麼掙扎了許久,陸鬼臼的意識終於清醒了一些,他艱難的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模糊。
    陸鬼臼覺的身上的熱度更加灼人了,他的喘息更加急促,喉嚨不斷的吞咽——好熱,好熱……想喝水……想喝水……
    一個冷清的聲音在陸鬼臼耳邊輕輕的響起:“忍著些。”
    陸鬼臼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屬於誰,他在聽到這聲音後,口中不住委屈的哼哼起來,他叫道:“師父……”
    沒有人回應他的呼喚,剛才那個聲音仿佛只是他的幻覺。
    陸鬼臼太熱了,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好似要沸騰起來,他感到自己的雙手似乎被什麼束縛起來,然後整個人都被放到了一塊冰涼的板子上。
    此時若是陸鬼臼能聽到鹿書的聲音,定會聽到他的長籲短歎:“陸鬼臼,你小子的桃花真是很多啊……”可惜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爛桃花。
    陸鬼臼睜眼了許久後,才總算是恢復了大半的意識,他眼神迷蒙的看著四周的景象,竟是發現自己被放到了一張柔軟的床上,那床上掛著紅紗,到處都佈置著精緻的飾品,一看便知是女子的閨房。
    陸鬼臼啞聲問道:“鹿書……鹿書,我這是,在哪。”
    鹿書道:“你被你師父賣啦!”
    陸鬼臼道:“賣……了?”
    鹿書道:“對啊,你睡著之後,你師父便從屋子裡出去了,那屋子燒的香似乎有些問題,我叫了你許久都不見你回應,接著便有幾個人從窗戶那裡爬進來,把你抬上竹席帶到了這裡。”
    陸鬼臼聞言,又是重重的喘息幾下,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早已起了反應,口中不由道:“為什麼……”
    鹿書不負責任道:“哎呀,別怕嘛,肯定是這邊哪個彪悍的女子看上你了,你這不是還沒開葷……哎,等等,你還結嬰啊,不能做這種事!”
    陸鬼臼:“……???”
    鹿書這才驚覺什麼,他怒道:“你師父也太不負責人了,自己跑了,把你丟在這裡,你要是同女人發生關係泄了元陽那修煉速度肯定要受影響啊!來人啊——陸鬼臼你快叫啊,叫大聲點!!”
    剛才還幸災樂禍的鹿書,這會兒卻像是個被人玷污的黃花大閨女,叫聲淒慘的讓陸鬼臼腦門兒疼的厲害。
    陸鬼臼痛苦道:“別叫了——”
    鹿書聞言差點沒哭出來,他道:“你師父太不負責了……”
    就在二人對話之際,卻聽到門口傳來了輕微的開門聲,陸鬼臼渾身一僵,朝門口看去,卻見一個身著紅紗的女子正在輕輕關上門,然後扭過頭來朝著他甜甜一笑。
    這女子臉上畫著濃妝,看起來美豔非常,幾支精美的銀飾裝點在盤起的黑絲之上,而身上紅色的紗巾也不過是堪堪遮住了關鍵部位……
    此時她身姿搖曳的從門口走到了陸鬼臼面前,抹著紅色胭脂的嘴唇微微勾起,柔媚的叫聲:“郎君……”
    陸鬼臼被人下了藥,渾身都十分燥熱,甚至於關鍵的部位已經起了反應,他聽到女子的聲音,並不回話,反而眼神裡冒出幾分冷意:“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女子的手指輕輕的在陸鬼臼的臉頰上滑過,然後按住了陸鬼臼的嘴唇,她渾身上下都在散發一種濃郁的香氣,熏的陸鬼臼腦袋發暈,她道:“郎君,人家要幹什麼,你還不知道麼?”言語之際,手竟是已經滑入了陸鬼臼的胸膛。
    鹿書見狀叫聲越發淒慘:“完了完了——陸鬼臼你要失貞了!”
    陸鬼臼額頭上崩出青筋,硬生生的吐出兩個字:“閉嘴。”
    女子見陸鬼臼不答,似乎有些不滿,她道:“郎君,說話呀。”
    陸鬼臼死死咬著的牙關已經溢出了鮮血,他道:“和我在一起的人呢,你把他怎麼了?”
    女子嬌笑道:“原來你是在擔心他呀,放心,我已經派人好好照顧他了,你無需擔心那麼多……”
    她一邊說著,卻是一邊緩緩的褪去了陸鬼臼的上衣,露出了陸鬼臼的精壯的胸膛。
    陸鬼臼咬著牙道:“滾開!”
    女子聞言聽不惱怒,依舊是笑道:“郎君,你別惱呀,我這就讓你舒服。”
    她說完這話,竟是直接起身換了個位置,然後就要將頭埋到陸鬼臼的腰腹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  張京墨:徒弟被人看上了,開森(&#3665;&#8226;&#768;&#12610;&#8226;&#769;)&#1608;&#10023;。
    陸鬼臼:師父父騙我,傷心(&#3237;_&#3237;)。
    有沒有天使願意寫個小小的長評為我的季榜助個攻呀QAQ
 第91章 煎熬
    陸鬼臼看著女子的動作,表情瞬間扭曲了,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女子的頭髮,硬生生的止住了女子的動作。
    被如此粗暴的對待,紅衣女子卻也不惱,她癡癡的笑道:“郎君,你且對人家溫柔些呀。”
    陸鬼臼此時雙眼緋紅,瞪視女子的眼神格外的冷厲,他口中重重的喘著粗氣,啞著嗓子怒道:“滾開!”
    看著陸鬼臼拒絕的動作,聽著陸鬼臼拒絕的話語,女子笑容反而更加的豔麗,她道:“奴家可捨不得放郎君一個人在這裡。”
    就在她說話之際,身上的香氣又是濃郁了幾分。
    陸鬼臼的腦袋本就昏昏沉沉,被這香氣一熏便更是失了幾分理智。他腹下的邪火越發的旺盛,燒的他眼睛赤紅,幾乎快要把持不住。
    女子對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她完全不覺的陸鬼臼能從她手下逃掉,此時面前男子的拒絕在她看來不過是欲拒還迎罷了。
    眼見著陸鬼臼的本能就要壓過理智,女子的眼神裡浮現出喜悅之色,她湊上前去欲親丨吻陸鬼臼的嘴唇,而從口中冒出的舌尖竟是變成了蛇信的形狀。
    陸鬼臼躺在床上衣服卻已被去了大半,而他掙丨紮的力度也越來越小,女子輕輕的舔著他發紅的耳廓,又是叫了一聲:“郎君……”
    陸鬼臼口舌乾燥,眼前迷蒙一片,有溫香軟玉在懷,本該是人生一大樂事,但陸鬼臼心中卻偏偏生出幾分絕望之感。
    見陸鬼臼嘴唇微動,微不可聞的喊出了那一聲:“師父……”
    女子聽到這聲師父,原本帶著笑意的瞳孔竟是瞬間豎了起來,她開口正欲喊叫,卻猛地發現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根黑色的繩索。
    原本消失的張京墨,突然出現在了女子的身旁,而他的手上,便牢牢的握著一條黑色的繩索,繩索的另一頭則是死死的勒住了女子的頸項。
    紅衣女子被勒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她眼裡流露出怨毒的神色,但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
    張京墨看著她,嘴裡吐出兩個字:“孽畜。”
    繩索猛地收緊,勒的女子險些斷氣,為了活命,她只好變回了原形——竟是一條頭上有著黑色肉瘤的大蟒。
    陸鬼臼並不知道自己周圍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覺的自己要被活活熱死了,而在恍惚聽到張京墨的聲音後,這熱度便由肉體焚燒至他的靈魂。
    張京墨將這蟒蛇制服後,才抬頭看向中藥的陸鬼臼。
    其實是否要用陸鬼臼當誘餌,張京墨是有一絲猶豫的,但若論方法,卻絕對是這種法子最為直接有效。
    但就在張京墨猶豫的時候,卻有人忍耐不住了,居然一晚上都不願等,就這麼乾脆的對陸鬼臼下了手——張京墨還未反應過來,這件事就被定下了。
    而陸鬼臼則成了這件事中的犧牲品。
    張京墨倒也不會讓這女子對陸鬼臼做些什麼,畢竟這女子便是以元丨陽為生,若真讓陸鬼臼吃了虧,恐怕會對他今後的修行有所影響。
    於是趁著這女子吐出蛇信,精神最為放鬆的時候,一直隱匿身形的張京墨出手了——這一出手,便將女子直接打回了原形。
    妖魔被張京墨掐住命脈,但陸鬼臼的狀況卻沒有好,他躺在床上,好似一隻快要窒息的魚,裸丨露出的肌膚之上是一片緋紅,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
    張京墨冷冷道:“怎麼解?”
    那蟒蛇聽到張京墨的問題,張開口嘶嘶冷笑道:“解?這藥可沒得解,你若是把我放開,讓我同他歡愛一場,倒還能留下他的小命。”
    張京墨聽到這話,卻是眉角微微上挑,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道:“哦?”
    那巨蟒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見張京墨騰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七寸之處,她聽見張京墨口中柔柔道:“那你的意思便是,你沒什麼用處了?”
    巨蟒看著張京墨溫和的笑容,耳朵裡傳入的卻是那好似參雜了冰渣子一般話語,心中不由的抖了抖,急忙申辯道:“仙師大人,我不是不想救,是我真的無能無力啊!”
    張京墨冷冷道:“無能為力?”
    巨蟒乾笑道:“若是他只吸了一點藥物,倒還可以撐過去,只是他在這床上待了如此的久,吸入太多我發丨情的香氣……仙師……”
    她話剛說到這裡,便感到張京墨捏著她七寸的手又重了幾分。
    “啊!!”口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巨蟒此時總算是明白張京墨想取她性命這件事,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了。
    有了死亡的威脅,巨蟒連連求饒,才讓張京墨止住了下一步的動作,她語氣之中是滿滿的委屈哀求:“仙師!我有辦法!有辦法!”

    此時陸鬼臼已是被欲丨火燒的神志不清,竟是伸手抓住張京墨衣服的一角在身下磨蹭起來,張京墨臉色愈黑,從嘴裡擠出兩個字:“快說!”
    巨蟒哪裡還敢賣關子,深怕她說的慢了便被張京墨一把捏死。她口中急急道:“若是不交合也可,只是一定要助他泄出來!”
    張京墨面色沉了下來,冷冷的道了句:“看來你真可以去死了。”
    巨蟒哭嚷道:“仙師饒命,仙師饒命!”但她也說不出別的法子了,即便是被張京墨如此威脅,也只能哀聲求饒。
    這巨蟒到底是不是在說謊話,張京墨倒也分辨的出來,他看著陸鬼臼苦痛的模樣,此時已是有些後悔走了這個捷徑。
    若是用其他方法雖然麻煩些,但陸鬼臼到底是不用受這些折磨。
    不過現在後悔,終是太晚了,陸鬼臼在混沌之中,竟也認出了站在床邊的張京墨,但他渾身無力,卻是只能扯著張京墨的衣角,口中不住的低低叫喚。
    張京墨被陸鬼臼叫的心煩意亂,他道:“真沒有解藥?”
    巨蟒快被張京墨快活活掐死了,她顫聲道:“沒有……真的沒有啊……”
    即便只是看陸鬼臼的模樣,也能看出此時的他有多麼難捱,他已顧不得還在一旁的張京墨,竟是自顧自的用手握住了某個部位,用力的摩挲起來。
    張京墨一眼便看到了那粗丨大的器官,他只看了一眼,便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收回的眼神,看向巨蟒的目光又是冰了幾分。
    巨蟒被張京墨盯的瑟瑟發抖,心中簡直苦不堪言,她見張京墨沒有要幫陸鬼臼的想法,趕緊道:“仙師,仙師,這麼放著不行啊,他自己可是弄不出來的。”
    張京墨:“……”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藥!
    巨蟒看到張京墨眼裡的憤怒幾乎要化作實質溢出,口中連聲啜泣起來:“仙師饒命……若是你怕我對他不利,你可在旁邊守著……便由我來替你徒兒解開藥□□。
    張京墨聽這巨蟒所言,只覺的胸悶不已,但此時已沒有其他法子,於是便冷冷的道了句:“若是敢耍什麼手段,我就活生生的剝了你的皮。”
    巨蟒哪裡還敢和張京墨多耍什麼心機,急忙點頭稱是。
    張京墨這才稍微送了送手中的繩索,任那巨蟒又變回了原形。
    變回人形後,紅衣女子顯然是狼狽了許多,不但頭髮散亂,勃頸上還顯露著幾條明顯的紫痕——顯然是剛才張京墨掐住她七寸時留下的。
    張京墨這下總算知道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他看著朝他媚笑的女子,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去。”
    女子聞言急忙應下,也不顧頸上套著的繩索,便朝著已經神志不清的陸鬼臼撲了過去。
    陸鬼臼正在被燥熱不斷的折磨,然而無論他怎麼動作,那器丨官也沒有得到一絲的緩解。這感覺讓他無比的焦躁,甚至於生出了些許絕望。
    陸鬼臼雖然被藥性煎熬,他卻也恍惚的意識到了張京墨就在他的身邊,他口中虛弱的叫著師父,只求張京墨能救救他。
    張京墨會救陸鬼臼,用的卻不是陸鬼臼想的那個法子。
    當陸鬼臼隱約感到帶著濃香的紅衣女子撲入自己懷中時,那原本只是一絲的絕望瞬間充斥他的心臟——他的師父竟是不願救他。
    張京墨在看到女人撲進陸鬼臼懷中時,也感覺到了一種不太明顯的不適感,但他並未將之放在心上,反而沉默的扭過了頭。
    若是不看,心裡大概就沒這麼不舒服了吧——張京墨是如此想的。
    但是讓張京墨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扭過頭不久後,耳邊卻響起了一聲女子淒厲的慘叫,待張京墨回頭看清楚身後場景,他不由的露出愕然之色。
    只見在床上原本奄奄一息的陸鬼臼,此時居然一口咬在了正欲撫慰他的女子頸項上,那一口咬的又深又狠,像是要將他內心深處的憤懣之情直接發洩出來。
    而那紅衣女子完全沒有料到這樣的事,被陸鬼臼咬住要害後,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竟是直接氣息斷絕了。
    陸鬼臼被女子的鮮血噴了一臉,他似乎察覺到張京墨看了過來,便也瞪著那黝黑的眸子對上了張京墨的視線。
    那已經不是人類的眼神了——狂亂、憤怒、獸性,還有……欲望,然而欲丨望本是灼熱,可這灼熱裡竟好似夾雜了冰渣,刺的張京墨眼睛生疼,張京墨重重的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乾巴巴的叫了聲:“鬼臼?”
    陸鬼臼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乎在品嘗血液的甜腥,在聽到張京墨喚出的那一聲鬼臼後,他咧開嘴,露出一個讓張京墨有些悚然的笑容。
    在這一刻,張京墨在陸鬼臼臉上看到了舊人的影子,他心中一顫,靈魂深處竟是生出幾分恐懼。
    陸鬼臼慢慢的朝著張京墨踉蹌著爬了過來,他渾身無力,雙眼發紅,臉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看上去完全不似人類。
    張京墨呼吸一窒,第一刻想的竟是離開,但理智卻阻止了他這麼做——若是他真的撒手而去,那陸鬼臼今天肯定就交代在這兒了。
    陸鬼臼爬到了張京墨的面前,仰頭看著他心心念念的師父,口中吐出模糊的字眼:“師……父……”
    張京墨低低道:“你且在這裡等著,我再去給你尋個人。”
    他說完話,便欲離開,卻被陸鬼臼一把抓住了衣角。
    “別走,別走——”陸鬼臼像只知道自己要被拋棄的小獸,語氣淒涼至極,他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裡,透出幾分可憐,他說:“師父,我怕,你別走——”
    張京墨聽到這聲我怕,強行硬下的心終究是軟了幾分,陸鬼臼此時的慘狀,大部分是因為他,若不是他想利用陸鬼臼做了誘餌,也不至於讓陸鬼臼落到這步田地。
    蟒女已死,按照她的說法,若無人撫慰陸鬼臼的欲丨望,恐怕陸鬼臼會這麼一直痛苦下去。
    張京墨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嘴唇抿出的弧度更加緊繃。
    陸鬼臼敏銳的察覺到了張京墨的軟化,他慢慢的將臉貼到了張京墨腰間,然後緩慢的磨蹭著,另一受撫丨慰著腿丨間那硬的發疼的器丨官。
    張京墨歎道:“罷了。”
    他說完這句,便彎了腰,將陸鬼臼攬進了懷裡。
    陸鬼臼渾身都緊繃了起來,他死死的抓著張京墨的手腕,好似抓著一根救命稻草,臉頰不住的在張京墨的胸膛之上磨蹭,口中低低喃語師父二字。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歎了句:“你先睡會兒。”說完便伸出手在陸鬼臼的頸項上輕輕一點。
    陸鬼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只不過身體依舊誠實,那個堅丨硬的部位更加昂丨揚。
    張京墨又歎了一聲,最後認命的伸出了手……
    ……
    陸鬼臼覺的自己做了個美夢,夢裡的張京墨,朝他笑的溫柔,然後輕輕的牽起的手,叫了聲鬼臼。
    夢裡的張京墨手是那麼的柔軟,讓陸鬼臼牽著就不想再放下。然後張京墨沖著他笑道:“徒兒,我喜歡你,你可喜歡我?”
    陸鬼臼則是點頭如搗蒜,不住的道:“師父,我也喜歡你,我也喜歡你。”
    張京墨笑容更甚,伸手按住了他的後腦勺,然後將他的臉慢慢的往下壓……
    陸鬼臼心如擂鼓,正欲閉著眼湊上前去一親芳澤,夢卻醒了。
    陸鬼臼混混沌沌的睜開眼睛,待他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時,渾身的血液一瞬間都好似被凍住了。
    他的面前坐著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那女人正背對著他梳著一頭青絲,聽到他起身的響動,女子並未回頭,而是道了聲:“醒了?”
    陸鬼臼冷冷道:“我師父呢?”
    女子道:“你倒有意思,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問你師父,難道一點也不關心你自己?”
    若不是陸鬼臼此時渾身無力,丹田裡也提不起一口靈氣,恐怕早就撲上去把這女子絞殺了,哪還輪得到她問東問西,陸鬼臼冷冷道:“我問你我師父呢。”
    女子聽到這話,才起身轉頭過來,她的容貌,竟是和之前被陸鬼臼一口咬死的蟒女一模一樣。
    陸鬼臼因為藥性的緣故,對之前那段記憶記得並不清晰,因此只能隱約的記起這蟒女便是下毒之人,卻是記不得他將她咬死這件事了。
    女子見到陸鬼臼冰冷的眼神,微微張了張紅唇,卻是說出一句讓陸鬼臼目瞪口呆的話來。
    她說:“蠢徒兒,這都沒認出我來?”
    陸鬼臼:“……”他呼吸窒了片刻,才試探性的叫了聲:“師父?”
    女子被陸鬼臼叫了聲師父,身形便發生了變化,由一個身著紅紗的女子,緩緩的化成了身著白衣的張京墨。
    在看到張京墨的刹那,陸鬼臼渾身的力道都泄了下來,他呆呆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見陸鬼臼一臉呆滯的模樣,皺眉道:“怎麼?”
    陸鬼臼:“……之前那個蟒女呢?”
    張京墨朝著地上一指。
    陸鬼臼順著張京墨指的方向看去,才見地上躺了一條巨大的黑色蟒蛇,那蟒蛇的七寸之上,已是被啃咬的血肉模糊,顯然就是被什麼東西活活咬死的。
    陸鬼臼看完後,臉上不大好看,他道:“這蟒蛇……”
    張京墨知道他要問什麼:“你咬死的。”
    陸鬼臼:“……”怪不得他總覺的滿嘴腥味呢。
    張京墨的目光從陸鬼臼身上緩緩移開,口中平靜道:“此蟒乃是魔界的妖獸,此時入境,私下開創了一個名喚天元的小門派,主要吸丨取男子的元丨陽作為修行之道。”
    陸鬼臼聽到這話,臉上更加難看了,他遲疑道:”我……”
    張京墨打斷了他要問的話,他道:“我自然不會讓你被佔便宜,在她對你做什麼之前,我便已要了她的性命。”
    陸鬼臼有一肚子的疑惑,他直覺張京墨在說話,但此時看來,直接追問,顯然並不是明智之舉。
    張京墨又道:“這蟒女是天元派中的聖女,地位極高,到時我以她的姿態,混入門派之中。”
    陸鬼臼道:“那我呢?”
    張京墨粲然一笑:“你自是作為我的獵物,跟在我身旁了。”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的笑容,心中猛地一動。
    張京墨又道:“這其中情況複雜,我也不知道同你從何說起,但你只要記住,你是被美色所惑,不遠離開我的身邊便可。”
    陸鬼臼聽完後點了點頭,眼神之中是一片虔誠之色,哪還有之前被欲丨望衝昏頭腦時的獸性大發。
    但張京墨終是覺的有些不自在,他說完這些話,就又便回了女子的模樣,嬌笑道:“郎君,你可要記清楚了。”
    陸鬼臼被一聲郎君喊的肝顫,他低低的唔了一聲,卻是不敢再看張京墨一眼了。
    張京墨變成女子模樣後,便將地上的蟒蛇收了去,又清理了一下屋內一片狼藉,然後沖著陸鬼臼揚了揚下巴。
    陸鬼臼十分知情識趣的回到了床上,他剛一躺倒床上,便見張京墨緩步走來,也躺到了他的身邊。變成女子後,張京墨身上看不出一點違和感,一顰一笑中,同那蟒女別無二致。
    張京墨在陸鬼臼耳旁道:“我要撤開禁制了,你且做好準備。”
    陸鬼臼緩緩點頭。
    張京墨動作自然的窩進了陸鬼臼的懷抱裡,然後緩緩的叫了聲:“來人啊,備些熱水。”
    一直在門外等待的下人聽到主子的吩咐,應了聲是。
    張京墨起身坐起,將散亂的青絲隨意束在一起,然後又伸出手在陸鬼臼的頸項上按了一按。
    陸鬼臼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句話,便又被張京墨按暈了過去。
    張京墨凝視陸鬼臼的睡顏片刻,隨意披了件衣裳,便推開了門。
    門一開,濃濃的香氣卷攜著情丨欲特有的麝丨香味撲面而來,眼前的女子面色紅潤,身姿搖曳,顯然剛被好好的滿足過,下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急忙低下了頭,說水已經備好了。
    張京墨是同蟒女想同的柔媚,他道:“裡面的人,暫時給我留著,還有用。”
    下人稱是。
    張京墨又道:“同裡面那人一起的那個道士呢?”
    下人小聲道:“好似是沒撐過去,死了。”
    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所以張京墨露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他道:“死了就死了吧,拿去喂了我的寶貝兒們。”
    說完這話,他便轉身離去了,似乎一條人命與他而言,卻是輕如草芥。
    那下人目光灼灼的看著張京墨的背影,待他消失在走廊盡頭後,才低低的啐了口,口中罵道:“裡面的人真他娘的好運氣,若是能讓我嘗嘗這味道……”他說了一半,便十分明智的閉了嘴,然後苦著臉進屋收拾殘局去了。
    而此時的陸鬼臼,卻皺著眉頭閉著雙眼,好似在做著一個醒不來的噩夢。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個讀者形容墨墨,大意是:狀似多情卻無情,好貼切。
    關於肉肉,我寫第一世的小黑屋好不好啊,那時候的墨墨還是個軟軟的煉丹師呢(。
 第92章 嬌媚
    蟒女原為魔界妖獸,此番是跟著幾名魔族,同那大陣破損之處,混入了大陸。
    她不過是金丹初期的修為,能在這天元教裡混上一個聖女的位置,還全靠了她那奇特的功法。
    那功法的神奇之效果便在於,雙修之時不僅僅可以吸取雙修物件的修為添以已用,若是蟒女願意,還可以幫助同她雙修之人增加修為。
    憑此等功法,幾個一齊入大陸的魔族,都成了蟒女的裙下之臣。
    這蟒女若是不死在張京墨的手下,按照她的修煉速度,很快便會突破金丹,成功結嬰,之後的路更是一帆風順,千年後魔族入侵時,甚至還成了魔族的一員大將。
    而張京墨卻直接從根源上斷絕了這件事的可能性。
    如果隨張京墨而來的陸鬼臼沒有出乎意料的引得蟒女對他出手,張京墨還需再等些日子,待到蟒女同手下一齊去村中抓人時,才好混入其中。
    然而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同張京墨一齊來的陸鬼臼,卻將這件事變得直接了許多——只不過自己狠遭了些罪。
    這次張京墨到西南一隅來,主要目的便是天元教教內的聖物,蟒女的命,不過是他順手取走的罷了。
    溫熱的水,從張京墨的頭上淋下,滑過他的皮膚落入浴池之中,此時他依舊是一個嬌媚女子的模樣,他在蟒女死後,便直接抽出了她的魂魄,讀取了蟒女所有的記憶。
    在蟒女的記憶裡,張京墨看到了他要找的東西——一塊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陶瓷碎片。
    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張京墨並未回頭,依舊是低著頭細細的揉搓著自己的一頭青絲。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離浴室不遠處停下,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他道:“主子,這次您可滿意?”
    那聲音中全是討好和諂媚,聽的讓人十分不舒服。
    張京墨臉上面無表情,但口裡吐出的話卻帶著入骨的嫵媚,他說:“身子骨還不錯。”
    那人聞言心中暗喜,要知道他的主子嘗過的男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嘗過味道之後再留下的人可就少之又少了。
    現如今那名修者被留下,便足以說明主子對這人是十分的滿意。
    那男子繼續道:“那您答應我的……”
    張京墨冷哼一聲,不耐煩道:“等著吧,我會叫他們給你安排的。”
    男子嘿嘿的叫了幾聲,然後又說了幾句好聽話,便識趣的退下去了。
    男子退下後,張京墨又開口喚來了在外等待的下人,他道:“叫翠翠去陪他一晚。”
    下人聽後稱了聲是,便也下去了。
    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人類之中總是不缺乏背叛者。當年魔族入侵,人類危亡之際,依舊是有貪生怕死之輩,投入了魔族麾下,出賣了自己曾經的夥伴,只為求得苟且偷生。
    而剛才那個,來同蟒女討賞的男子,便是其一,他以人類身份為蟒女尋覓獵物,便只為了同天元教弟子進行交丨合從而提升自己的修為。
    張京墨對這種人的態度向來都是殺了都覺的髒手,但如果有機會也絕不會放過,只不過這人暫時還有些用處,所以暫且先留下了。
    張京墨沐浴完畢,換下了那套極為暴露身材的紅紗。
    就在他衣服換好之後,在外等待的下人前來稟報,說陸鬼臼醒了。
    張京墨下手從來都很有分寸,也算出陸鬼臼差不多該醒了,他輕嗯了一聲,道:“不用管他,我待會兒親自過去看看。”
    下人聞言便垂下了頭。
    張京墨穿好衣服後,又回到了自己的閨房,坐在銅鏡面前開始慢慢的描眉毛抹胭脂,神態動作,都同一個剛沐浴完畢的愛美女子毫無二致。
    化好了妝,張京墨這才回了關著陸鬼臼的屋子裡。
    下人已經把髒掉的床單換了乾淨的,然後用特製的繩索將陸鬼臼捆在了床上。
    陸鬼臼渾渾噩噩的醒來,才發現自己竟是被綁得牢牢實實的,他心中生出一抹焦躁,但想到之前張京墨同他所言,又硬生生的將那焦躁的情緒壓了下去。
    張京墨光裸著腳,從走廊這頭走到那頭,然後抬手推開了面前的木門,看到了不遠處正躺在床上緊皺眉頭的陸鬼臼。
    張京墨薄唇輕啟,毫無障礙的喊出了那兩個字:“郎君。”
    陸鬼臼被這一聲郎君喊的渾身一顫,他扭過頭來,便看到了朝他走過來的妖豔女子。
    女子身著一襲大紅色齊胸長裙,身姿婀娜,紅唇攝人,但她的眼神卻是陸鬼臼熟悉的冷清,陸鬼臼聽著她嬌嬌的喊著自己郎君,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張京墨的那溫和輕柔的聲音。
    陸鬼臼嘴唇動了動依稀顯露出師父兩個字的形狀,但他到底是沒喊出來,而是硬生生的叫出了一句:“姑娘。”
    張京墨聽到這聲姑娘,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他坐到了陸鬼臼身邊,手指輕輕的撫摸著陸鬼臼的臉頰,笑道:“舒服麼?”
    陸鬼臼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師父張京墨,但之前所發生的事又著實不像是一場夢境。
    和陸鬼臼相處了那麼久,張京墨自然是察覺出了陸鬼臼的遲疑,他並不說話,而是將纖細白嫩的手指緩緩的從陸鬼臼的臉頰劃入了他的胸膛,然後開始在裡面輕輕的畫著圈。
    在外人看來,這似乎是個調情的動作,但陸鬼臼卻能感到,張京墨在他的胸膛上慢慢的寫著字——聽、師、父、的、話。
    有了這幾個字,陸鬼臼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了,他也說不出自己是該鬆口氣,還是該更緊張,但到底是又從嘴裡吐出了那兩個字:“姑娘。”
    張京墨眯起了眼睛,狀似滿足的笑了,他說:“郎君,昨夜春宵一晚,你可滿意?”
    陸鬼臼盯著張京墨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姑娘國色天姿,我自然是滿意的。”
    張京墨笑意更濃,他道:“既然如此,郎君可願意跟著小女?”
    陸鬼臼道:“若是姑娘提出的,上刀山下火海,在下都願意去。”
    張京墨哪會聽不出陸鬼臼這話語中隱含的意思,他卻不答,依舊是笑顏妍妍,只是笑容似乎沒幾分真實的成分。
    陸鬼臼道:“我還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張京墨道:“我叫豔芒,你叫我芒兒便好。”
    陸鬼臼點了點頭,開口叫了聲:“芒兒。”
    張京墨道:“郎君,勞累了一晚,你可要休息休息?”
    陸鬼臼道:“若是可以的話……”
    張京墨道:“如果你想,自然是可以的,你且睡吧,我就在你身邊陪著你。”
    陸鬼臼深深的看了張京墨一眼,就在張京墨以為他會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卻閉上了眼睛,然後道了一聲:“好。”
    說完這話沒隔多久,陸鬼臼的呼吸便平穩了下來,顯然已經入睡。張京墨凝視著陸鬼臼的睡顏,身體也滑入了帶著香氣的被窩裡,閉著眼睛小憩起來。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直到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有人在小心的叫著:“大人。”
    張京墨瞬間便睜開眼,眼神之中沒有絲毫的睡意,他道:“什麼事。”
    那人道:“廉大人回來了。”
    張京墨聽完這句話,原本懶散的聲音立馬高昂了起來,他道:“廉大人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我?”
    下人的聲音似有些遲疑,他道:“廉大人讓我們不要來打擾你。”他說完這話,就聽到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聲,不過片刻時間,聖女便已穿著完畢站到他的面前了。他微微抬目,看到聖女的臉上全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之色,她道:“快帶我去見他。”
    下人聽到這話,面露難色。
    張京墨只當看不見下人的表情,急急道:“怎麼還不帶路?我說話你都當耳旁風了?”
    下人這才苦笑道:“聖女大人,廉大人……帶了人回來。”
    張京墨面色一變,道:“他又帶了什麼人?”
    下人猶豫片刻,才低低道:“似乎是一個女子。”
    張京墨表情十分配合的扭曲了一下,他道:“帶我過去!”
    下人見張京墨這暗藏憤怒的神色哪敢不從,他心中叫苦,卻還是給張京墨帶了路。若是可以他是萬分不願將廉君回來這件事告訴他的主子的,但如果他不說,事後追究起來,他這性格陰晴不定的主子,甚至真的有可能親手剝了他的皮……
    張京墨跟在渾身發抖的下人後面,朝著廉君所住之處走了過去。
    如果可以選擇,張京墨並不想第一時間見到那個名叫廉君的男人,但若是他露出不想見的神色,恐怕會引人懷疑。
    因而無奈之下,張京墨只有做出了一個最符合蟒女性格的選擇——去才回來的廉君那裡,看看他到底帶了什麼人回來。
    走過了狹長的走廊,又穿過了幾個園子,張京墨還未走近,便聽到了十分曖昧的聲音,女子的呻丨吟嬌喘,和床板被拍打的聲音。
    張京墨的腳步一頓,面上露出惱怒之色:“那女人是誰?”
    下人急忙道:“小的也不認識啊。”
    張京墨又道:“他們進去多久了?”
    下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張京墨一眼,然後更加小心翼翼的說了句:“昨天您洗完澡……”
    “好啊你,昨天他就回來了,居然今天才告訴我。”張京墨故作陰冷道:“你是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對吧?”
    下人聽到這話,不由的兩股戰戰,跪下後口中不住的求饒,他是真的怕這個主子……
    好在張京墨不過是重重的踢了他一腳,便朝著他罵了聲滾。
    下人被踢的吐出一口鮮血,卻是心生慶倖之感,聽到滾字後,便毫不猶豫的連滾帶爬的跑走為了。
    張京墨聽著那屋內傳來的男女歡丨愛之聲,眼睛微微眯了眯,腳步停頓了片刻,才又踏了出去。
    雕刻著精緻花紋的木門被重重的推開,廉君自是知道有人踏入了房內,但他並不起身,甚至連頭也不回,專心致志的攻伐著身下之人。
    張京墨一進屋子,便聞到了一股詭異的香氣,這香氣倒也不濃烈,有些像清淡的花香,但比花香又更加濃郁……
    “阿廉,你回來都不看看我。”張京墨在正在歡丨愛的兩人面前,說出這撒嬌的話時,心裡冒出一絲不自然,但這不自然不過是轉瞬即逝,很快他就強迫自己融入了角色。
    眼前這個名喚廉君的男人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一旦被他發現了自己的異樣,那他的計畫就功虧一簣了。
    廉君的動作不停,聽到張京墨撒嬌的話語,只是口中輕笑,他的聲音好聽極了,讓人聽了便耳根發軟,他說:“我這不是在忙麼。”
    床上的女子已是神志不清,只知道不斷的索求,看模樣竟是絲毫沒有意識到門外來了人。
    張京墨站在床邊,嬌哼埋怨,眼睛輕輕的瞟了眼床上的女子。
    那女子他是認識的,是一個大派掌門的女兒,也不知道怎麼會被廉君擄了去,但看現在的模樣,卻是已經陷入情丨欲之中難以自拔了。
    廉君被張京墨盯著,身上的動作並未有絲毫的減緩,他挺丨動著腰肢,然後揉捏著女子嬌丨嫩的肌膚。
    若是真的蟒女,此時恐怕會開口提出要加入進去,但張京墨到底是沒辦法跨過這個坎,於是只能故意露出怨懟嫉妒之色,開口道:“廉君,你都不疼人家了。”
    廉君聽到張京墨的話,低低的笑了起來,他道:“芒兒乖,你過來,哥哥疼你。”
    張京墨哼道:“我才不要和她一起,每次都是這樣——”
    廉君聽到這話,腰部猛的用力,他身下的女子卻似已經受不住這般刺丨激,口中發出尖銳的叫聲,兩眼一翻,居然昏死了過去。
    張京墨不動聲色的將目光從兩人身上移開,然後緩步走到屋子裡,坐在了木椅之上:“沒意思。”
    廉君低喘一聲,算是結束了這場歡丨愛,他抽丨身之後,隨意披了件衣裳,便走到了張京墨身邊,笑道:“幾月不見,你又美了幾分,只是不知你這次弄死了幾個人?”
    張京墨道:“幾個?我怎麼知道幾個,我可沒那個心思去數。”
    廉君聞言笑了笑,伸手端起了桌上溫熱的茶水,他一飲而盡後,才道:“我叫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張京墨聽到他的問話,眼神微動,卻是伸出手在廉君光丨裸的胸膛上撫了撫,他道:“你啊,天天就這事那事,竟是一點也不關心人家。”
    廉君一把抓住了張京墨的手,在鼻間嗅了嗅,他道:“你……”
    張京墨心中一緊,臉上卻依舊是那副媚丨意昂然的模樣,他道:“怎麼了?難道是采多了野花,便嫌棄人家了?”
    廉君眼神在張京墨身上掃了掃,忽的伸出手,捏住了張京墨的下巴,他道:“今日的你,看起來倒是有幾分不同。”
    張京墨笑道:”哪裡不同?”
    廉君的手指在張京墨的下巴上摩挲了一下:“更誘人了。”
    這廉君果然是感覺敏銳,竟是一面就察覺出了張京墨的異樣,雖然此時他的表情像是在同張京墨調情,但眼神之中透出的審視之色,卻讓張京墨並不敢大意。
    張京墨用手指勾住了廉君的手指,他道:“那你不多陪陪人家。”
    廉君粲然一笑,將張京墨的手指放到唇邊吻了吻,然後道:“待我辦完了這事,便回來慢慢陪你。”
    張京墨這才狀似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同廉君說起他吩咐下來的事情。
    張京墨說的漫不經心,廉君卻聽的十分認真,他聽完後,狀似無意的問了句:“你這幾個月都未曾出去?”
    張京墨道:“出去?出去做什麼,我要的東西都有人送進來……怎麼?你要邀我出去?”
    廉君這才對眼前之人放下了戒心,畢竟蟒女雖是金丹前期,但到底是結了丹的妖獸,只要不出門派,若是要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奪舍,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異樣,同張京墨說起了正事。
    輕鬆的殺死蟒女,奪取她的記憶,對於別人而言不可能辦到的事,張京墨卻已經做了很多次了,而這一次,更是集結了之前的經驗,連門外的下人都未曾驚動一二。
    張京墨套住蟒女的繩索,乃是一種十分特別的法寶,只要一套上去,那人只要修為比張京墨低,就再也別想從他手裡逃掉。
    廉君道:“那村裡的人,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
    張京墨尖聲嬌笑道:“女的都殺了,男的都用來進補——哎,你還別說,我還真找到了幾個不錯的。”
    廉君對此事並不關心,他只要蟒女按照他吩咐的那般好好做事便行了,他道:“我要你尋的人呢?可尋到了?”
    張京墨聽到尋人一事,便露出嗔怒的神色,他道:“你要我尋的那什麼背有蓮花之人,是不是在耍我,我可是尋遍了這邊,也未曾找到一個。”
    廉君對這結果也並不驚訝,他沉吟片刻後,道:“或許真的不在這裡……我再叫他處的人幫我找找。”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原本以為歡愛失去意識的女子在床上醒來了,她醒來後,看見了自己身處的狀況,口中一邊低泣一邊罵了起來。
    只是她的家教好似十分的好,無非是罵出什麼登徒子,混蛋之類不痛不癢的詞句。
    當年第一次知道這女子經歷的張京墨,是很同情她的,作為一個正經大派掌門的女兒,卻被廉君這樣一個妖魔擄了去,還被如此的侮辱,怎麼看都是十分悲慘的經歷。
    但是之後事情的發展,卻出了張京墨的預料,因為就是眼前低泣的女子,居然利用她父親對她的擔憂,將她父親一步步引向了廉君布下的陷阱。
    當時的張京墨,也恰巧見證了這樣一幕,女子的父親被廉君害的身死道消,而她和廉君竟是就在她父親的屍體旁邊,歡愛了一場。
    雖然乍一看上去,她也是被迫的,但若是細細的觀察她的眼神,便會發現她眼神之中是一派的歡愉,絲毫不見痛苦和悲傷。
    從此之後,張京墨便徹底絕了自己對她的憐憫之意。
    廉君聽到女子的聲音,又笑了一聲,他走到床邊伸手掐住了女子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然後對著張京墨道了聲:“怎麼樣?”
    張京墨自是面露厭惡之色,他道:“這樣的貨色……你也要。”
    女子開始微弱的掙扎,看上去頗有欲拒還迎的味道,廉君自然也是十分的懂這些,他笑道:“又想要了?”
    女子道:“放開我,你這個淫丨賊、混蛋——放開我。”
    廉君道:“放開你?放開你,我怕你捨不得。”他說完這話,居然扯下了自己的衣物,又進入了女子的身體。
    張京墨已經來見了廉君一面,想知道的事情也都打探的差不多,他並不想在這裡繼續看著活春宮,於是便隨意找了個藉口,一臉厭惡的想要離去。
    廉君看向張京墨的神色似笑非笑,他道:“芒兒,你可別生我的氣,你看看,若是我不滿足她,她可還得繼續罵我。”
    張京墨哼了聲,朝著女子狠狠罵了幾句,見廉君並無起身之意,便面露憤色直接摔門而去,絲毫沒有給廉君留下一點面子。
    廉君見狀,也不惱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十分喜歡張京墨在他面前耍小性子的模樣。
    張京墨出了屋子,臉上原本的媚意瞬間便消失不見,變成了一臉冷漠,他回憶著屋子裡那股沁人心脾的冷香和女子哭叫的聲音,心中狠意又是濃了幾分。
 第93章 枯井
    陸鬼臼從睡夢中醒來了,他睜開眼睛後,便發現自己的床邊已是空無一人了。
    鹿書的聲音隨之在陸鬼臼的腦海中響起,他道:“陸鬼臼,我必須要恭喜你,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大概是之前蟒女用出的藥物藥性還未散去,即便是此時醒來,陸鬼臼的腦袋也是渾渾噩噩,並不能細細思考,他聽到鹿書的聲音,開口問了句:“你什麼意思。”
    鹿書道:“你難道不記得之前的事了?”
    陸鬼臼皺眉道:“什麼事?”他聽鹿書的口氣,他失去的那段記憶似乎十分重要。
    鹿書見陸鬼臼似乎真是不記得了,立馬長籲短歎,道:“可惜啊——太可惜了。”
    陸鬼臼不耐道:“直說。”
    鹿書嘿嘿一笑,陰陽怪氣的開口道:“你當時中了蟒女的毒,若是沒有人幫你發洩出來……你可就死了啊。”
    陸鬼臼聽到這話,臉色一變,他道:“是蟒女幫我……”
    鹿書道:“嘿,我倒還希望是蟒女呢,可惜那姑娘想要為你紓解欲望,竟是被神志不清的你一口咬死了。”他說完這話,連歎了幾聲,顯然是在感歎陸鬼臼沒有憐香惜玉的心。
    陸鬼臼聽的心中毛躁,哪裡還有心情管那蟒女如何了,他急聲道:“你快說啊,到底怎麼回事。”
    鹿書見陸鬼臼急了,才張口笑道,他說:“說來你可能不信,你中毒之後,是你師父張京墨,親手幫你發洩出來的。”
    這幾句話一出,陸鬼臼的臉上便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似乎全然沒有料到事情竟然是這般——張京墨為他做這種事,簡直就是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
    鹿書早已料到了陸鬼臼的反應,他道:“如何?”
    陸鬼臼的表情複雜至極,他想笑,又覺的有些笑不出來,於是整張臉都扭曲了。
    鹿書疑惑道:“你不該高興麼,為何這副模樣。”
    陸鬼臼聞言,口中輕輕一歎,他道:“師父早就料到這一切了。”
    鹿書面色一滯,這才想起了這件事的根源。
    陸鬼臼繼續道:“他早就知道那蟒女要對我做什麼。”
    鹿書哪會不知道陸鬼臼的這句話什麼意思,他聽完陸鬼臼的話,沉默片刻後,語氣忽的一變,其中帶著幾分濃濃的嘲笑,他道:“陸鬼臼,你這就沒意思了啊,你之前不還說,只要張京墨不丟下你,利用你也好,傷害你也好,你都甘之如飴麼。”
    陸鬼臼被鹿書你這麼嘲諷,並不惱怒,複雜的神色淡了下來,他道:“是啊,我心中本是這麼想的,但事情發生了,心中總是有些不高興的。”——況且這件事還是張京墨親手將他送到了一個妖女的床上。
    鹿書此刻反倒覺的陸鬼臼此時的表情十分刺眼,陸鬼臼看起來不高興,也不難過,就好像他說的那些不在乎張京墨利用他的話,都是真的一樣。
    有誰會真的不介意自己被利用呢,而且是自己最親近最愛慕的人。
    鹿書對陸鬼臼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只當他說這話的時候的腦子被驢踢了。
    陸鬼臼依舊是被綁在床上,本該陪著他的張京墨卻不知去向。
    他看著屋頂,鼻間嗅著那濃郁的香氣,沉默的模樣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鹿書說了些話,卻見陸鬼臼根本理都不理,於是便也十分無趣的息聲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安靜的房間,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躺在床上的陸鬼臼扭頭,看見一隻纖纖細手推門而入,手的主人也在隨後露出了她妖豔的面容。
    “醒了?”張京墨回到屋裡便看到了陸鬼臼躺在床上朝他看來。
    陸鬼臼嗯了聲,停頓片刻後道:“你別把我捆住了,我不會跑的。”
    張京墨聽到這話,燦然一笑,他道:“哦?你真的不會跑?”
    陸鬼臼搖了搖頭。
    張京墨道:“就算你不跑,我也不能把你放開。”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陸鬼臼身邊,然後言笑晏晏的看著床上之人,他道,“你是人家的寶貝,人家捨不得讓你被別人看見。”
    陸鬼臼看著面前的女人的容顏,卻恍惚間仿佛是看到了張京墨的臉,他聽到這句“寶貝”,心臟便猛烈的跳動了起來,好似下一秒鐘,那顆激烈跳動的心就要從他的口中直接蹦出來。
    張京墨見陸鬼臼漲紅了臉不說話,又繼續笑著調笑了幾句。
    陸鬼臼把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開口輕輕的問了句:“你真的會永遠同我在一起麼?”
    “……”本該輕易能夠回答的問題,在陸鬼臼露出這樣一副表情後,張京墨竟是一時間吐不出那個“是”字。
    他沉默了片刻,接著便裝作不在意的岔開了話題。
    有時候不回答,便就是一種回答,陸鬼臼看見張京墨的反應,他的心一下子便沉入了那寒冷的深淵之中,接下來一個字也不想再說了。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的神色,心中生出一抹焦躁,但他並不敢開口安撫陸鬼臼,只因他的每一個舉動,都有可能被廉君納入眼中。
    之後的幾日,陸鬼臼都是在床上度過的,好在他早已辟穀,不用吃喝拉撒,所以除了平日裡稍微無聊些,倒也沒有什麼壞處。
    張京墨趁著這幾日的功夫,去探遍了整個天元教,在確定蟒女的記憶並沒有出現什麼差錯後,便開始耐心的等待。
    而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張京墨日日夜宿陸鬼臼的房間,且不斷的在夜間發出曖昧的聲音,讓周遭的下人們都以為聖女被這人迷住了。
    經過這麼幾日“紅浪翻滾”,陸鬼臼的臉色越發的紅潤,顯然並沒有被聖女吸走太多修為,下人們注意到了這一點後,對陸鬼臼的態度越發的小心了。
    連下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更不用說同蟒女關係很近的廉君了。
    廉君和蟒女不同,是一名貨真價實的魔族,雖然他並未在天元教中任任何一職,但他的地位的確卻絕對是教內最高的。
    張京墨之前幾世和這廉君都有交手,兩人之間各有勝負,也正因如此,張京墨才知道這狡猾的廉君到底有不好對付。
    廉君和他帶回的女子足足□□了幾日,才從屋子裡出來,他一出來,就直奔蟒女的房間,到了之後也不打招呼,直接推門而入。
    張京墨當時正躺在陸鬼臼的懷中調著情,聽到廉君推門而入的聲音,卻是頭也未抬。
    廉君幾步走到屋內,在椅子上坐下,笑道:“我說芒兒這幾天怎麼都不找我了,原來竟是有了新歡。”
    張京墨咯咯直笑,他道:“哪裡是不不找你,這不是見你新發現個玩具,不想來打擾你麼,況且就算我來找你,也難道有時間搭理我?”
    廉君聞言表情似笑非笑:“我的芒兒什麼時候這麼善解人意了。”
    張京墨哼了聲,並不答話。
    廉君一邊笑著,一邊將目光從張京墨身上移到了張京墨身旁的陸鬼臼身上,他的眼神在陸鬼臼身上掃視了一番似乎在估量著什麼,許久後,他才道了聲:“這人有什麼特殊之處,能讓芒兒如此在意?”
    張京墨嘻嘻笑道:“他的好……你自然是嘗不到的。”
    這話什麼意思,廉君自然不會不明其中含義,他道:“好吧,既然芒兒喜歡,我也不說什麼,只是三日後的事,芒兒可別因為玩的太開心,給忘了。”
    張京墨懶懶的嗯了一聲,似乎並不將那事情放在心上。
    廉君也不再提醒,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廉君走後,張京墨臉上的笑意不變,輕輕的抬頭,咬住了陸鬼臼的耳朵。
    陸鬼臼被張京墨這動作嚇了一跳,渾身都僵住了。
    張京墨咬住陸鬼臼的耳朵後,便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道:“三日之後,我會解開繩子,在我同廉君離開之後,你便將這派裡的人全都誅殺。”
    陸鬼臼眉頭微瞥起,眼神裡透出兩個字:你呢?
    張京墨的舌尖從陸鬼臼的耳朵上滑過,引起他的微微戰慄,然後陸鬼臼聽到了屬於張京墨的聲音,他說:“不用管我。”
    陸鬼臼又是抿了抿唇,這次竟是沒有出言反駁。
    張京墨對陸鬼臼的反應,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看來,陸鬼臼聽到了他的吩咐,肯定是會有些不滿的,但他卻沒想到,陸鬼臼居然如此平靜的接受了這個提議。
    張京墨雖然心中驚訝,但面上沒有露出一絲的破綻,依舊是一副媚骨天成,妖豔無雙的模樣。
    這次借陸鬼臼的機緣,張京墨得以十分輕鬆的混入了天元教,而此時離他的所想之物,不過是一步之遙。
    唯一的變數,就只剩下了陸鬼臼。
    現在天元教才剛剛發展,教主也不在腳內,其中修為最高的就是張京墨扮演的蟒女。
    張京墨帶著廉君一走,天元腳內,便無人能攔下金丹前期修為的陸鬼臼。
    既然帶著陸鬼臼來了這裡,那張京墨也是要他幫些忙的,殺掉天元教的教眾這件事並不十分困難,張京墨相信陸鬼臼辦得到。
    但原本張京墨已做好了勸說陸鬼臼一番的準備,他知道陸鬼臼對他向來沒有什麼安全感,要他一個人留在門派內,他恐怕會有些不願。
    然而出乎張京墨的預料,陸鬼臼表現的很乖,乖的讓他甚至有些不習慣。面對張京墨以身探險的做法,陸鬼臼不但沒有勸,甚至連一絲擔憂都沒有露出。
    他躺在床上,摟著張京墨的腰肢,神色僵硬的好似一塊石頭。
    張京墨一心想著廉君,雖然發現了陸鬼臼的異樣,但並沒有去細細詢問。
    陸鬼臼的鼻間是濃郁的香氣,他懷裡抱著的是一個身姿妖嬈的女子,那柔軟的胸脯,纖細的腰肢,這些都同張京墨沒有一點相似。
    可就是抱著這樣一具身體,可陸鬼臼腦海中不斷浮現的,卻是屬於張京墨的身體,他一想到這些便亂如麻,根本不敢多說一個字,深怕一句話就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於是陸鬼臼只好安靜的聽著,聽著張京墨緩緩叫他離開,聽著張京墨說“不用管我”,他本以為他想說的東西有很多,但沒想到,沉默許久之後,只能從口中吐出一個“好”字。
    三日時光轉瞬即逝。
    三日後的那天早晨,廉君早早的來找到了張京墨,他和往常一樣都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來,到屋內後就直奔床邊。
    張京墨和陸鬼臼的身上蓋著一層薄被,他見到廉君前來,也不起身,依舊窩在陸鬼臼的懷裡,懶散道:“怎麼那麼早?”
    廉君的眼神從張京墨的身上掃過,在看到了他頸項之上曖昧的紅痕之後,才露出了笑容,他道:“還不快起來。”
    張京墨打了個哈欠,又親了親還在沉睡的陸鬼臼的嘴唇,這才緩身爬起,當著廉君的面換了衣服,然後開始梳妝打扮。
    陸鬼臼閉著眼睛,沉沉的睡著——不,準確的說,他又被張京墨給敲暈了。
    張京墨擔心陸鬼臼在廉君面前洩露多餘的情緒,所以在廉君進入屋子後,便乾脆俐落的把陸鬼臼給敲暈了。
    廉君站在張京墨身後,看著他梳妝。
    他本就生的英俊,更是長了一雙風流多情的桃花眼,此時言笑晏晏的站在張京墨身後,溫柔的看著眼前之人。若張京墨是個女子,恐怕真的會對身後之人動了心。
    只是可惜的他不但不是女子,還對廉君深懷敵意,雖然此時露出的是一副被廉君迷得昏頭昏腦的模樣,但心中卻已經開始計畫廉君的無數種死法了。
    廉君突然伸出手撩起了張京墨的一縷髮絲,他輕輕的將髮絲在手中摩挲,然後道:“芒兒怎麼不用我送你的胭脂。”
    張京墨動作不停,口中涼涼道:“我可不想用和其他女人一個香味的胭脂。”
    廉君聞言失笑,垂下頭湊過去親了親張京墨的唇,他道:“那我倒想要嘗嘗,你現在用的是什麼胭脂。”
    這個動作看起來十分的普通,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但張京墨當年就栽在了這上面。
    當時的張京墨也是假扮的蟒女,也被廉君這麼輕輕的親了一下,而他攝取的蟒女記憶裡,並沒有關於這個動作的任何特殊記憶。
    於是張京墨的給出的反應是——他只是笑了笑。
    於是下一刻,一把鋒利的刀子,便從他的後背重重的捅了進來。
    張京墨驚駭至極,卻聽到廉君的聲音冷幽幽的傳了過來,他說:“你是個什麼玩意兒,也敢來騙我?”
    很後來……張京墨才知道,他是怎麼暴身份露的。
    因為廉君雖然在男女一事上極其的混亂,卻從來不為輕易的吻一個人,若他是真的蟒女,被廉君如此輕吻,肯定當即會高興的發狂。
    在張京墨假扮蟒女的記憶裡,廉君親吻試探他的次數並不多,但這一次,沒想到又被他遇上了。
    廉君親吻完後,便看到了一張狂喜的面容,柔美的女子眼裡閃爍著極喜之情,伸手重重的攬住了他的頭,想要加深這個吻。
    唇丨舌交纏在一起,兩人似乎都格外的投入,直到張京墨氣喘吁吁,這個問才結束,他心中厭煩,露出的卻是癡迷的神色,他將頭靠在廉君的胸膛上,開口道:“人家想要……”
    廉君聞言,輕笑一聲,道:“你今天要是好好表現,我晚上回來便賞你。”
    張京墨聽到這句話,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他露出不情願的神色,口中哼哼了幾聲。
    廉君點了點他的鼻子,他道:“聽話。”
    張京墨咬著嘴唇,似有不願的的應了聲好。
    廉君眼神落在張京墨身上,突然說了聲:“你這幾日用的是什麼胭脂?”
    張京墨道:“隨便用的,怎麼了?”
    廉君道:“我好像聞到你身上,有股平日裡沒有聞到過的香氣。”——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如此懷疑張京墨的原因。
    香氣?能有什麼香氣?張京墨用的都是蟒女平日裡用的胭脂水粉,他聽到廉君的話,心中微微一緊,卻並不露怯,而是怒道:“什麼平日裡沒聞到過的香氣,我看你是在別人身上聞到的吧,既然這麼香你怎麼不讓她來幫你,跑到我這裡來說什麼混帳話。”
    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絕對是所有男人的噩夢,即便是廉君也不例外。
    蟒女的性格向來都是潑辣直爽,不惹到她也還好,撒撒嬌看起來倒也挺可愛。但若是真讓她吃起醋來,那真是——
    廉君見狀,趕緊轉移了話題,他道:“你快些,外面的人已經等了許久了。”
    張京墨故意嘟囔了幾聲,看樣子若不是今天有要事在身,還真要和廉君爭個一二了。
    他慢慢的畫好了妝,又穿了身華麗的長裙,最後還和床上的男丨寵陸鬼臼到了個別後,這才不太情願的出了門。
    門外已有人等候多時,見到廉君和蟒女出來,先是行了個禮。
    因為蟒女已經浪費了許多時間,廉君也不想再耽擱,直接道:“走吧。”
    說完這話,幾人便禦風離開了天元教。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南邊的一座深山中的一口枯井。
    西南邊境,是大陣破損最為嚴重,也是最初開始地方,而那口看似普通的枯井,便是大陣的一個陣眼。
    張京墨至今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如何找到這口陣眼的,他只知道,若是不阻止廉君一行的動作,恐怕不足千年,魔族的大軍便能踏平西南一地。
    這次去枯井的人,有五個,除了廉君之外,其他人都是妖獸而非魔族。
    而他們之間的共同點,便是種族十分特殊,兩頭山象,一頭五足犀,一頭八臂猿,還有張京墨所假扮的蟒女。
    這些人的特殊之處便在於他們的種族都以力量著稱,能夠同廉君一起去枯井,顯然就是因為他們這與眾不同的力量。
    豔芒蟒女的種族也十分特殊,也因此每次探枯井時,廉君都要帶上蟒女,而這也成了張京墨抓住的一個破綻。
    三人行了半日,到達了枯井處。
    那枯井上長著大量的青苔,周遭都是茂密的雜草,沒有一絲的靈氣從中洩露,若不是張京墨早就知道,恐怕也不會覺的這口枯井有什麼貓膩。
    廉君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他幾步走到了枯井邊,然後朝著張京墨等五人招了招手。
    張京墨緩步上前,跟在廉君身後,朝著枯井裡望瞭望。
    廉君道:“如何?”
    張京墨疑惑道:“這裡真的是陣眼所在?可我靠的這麼近了,也沒有感覺到一絲的靈氣啊。”
    廉君笑道:“若讓你感覺到了,那還要我來做什麼。”他說完這話,便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然後毫不在意的重重劃到了手腕上。
    黑色的血液瞬間便從手腕處湧了出來,然後落入了井中。
    廉君道:“這陣法,是數百個上古大能演算佈置的,自然有不同凡響之處,若不是時間流逝,削弱了陣法的威力,恐怕我們窮盡一生,也找不到這陣眼。”
    張京墨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
    廉君冷冷道:“當年他們將我們妖魔一族驅逐入那荒蠻之地,將這靈氣充裕的大陸留給了人族,呵——也不知他們能否想到會有今天。”
    張京墨知曉廉君向來都討厭人類,所以也開口應和了幾句。
    廉君手上的血液不斷的湧入,他的臉色也因此逐漸變得慘白,但他手上的動作不但沒有停下,反而又是用匕首再次填上了新的傷口。
    張京墨目中流露出擔憂之色,他說:“廉君,你損了這麼多的精血……”
    廉君微微眯眼,口中輕輕喘息:“無事。”
    聽到廉君這話,張京墨卻是心中冷冷一曬……無事?他倒要看看,這個廉君,是不是真的,無事!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我還是更新啦啦啦啦,大家都不誇我一下嗎!!@A@
 第94章 殺廉君
    張京墨走後,陸鬼臼所在的屋子外依舊有下人守在外面。
    那下人便是之前帶陸鬼臼去找廉君的人,他得到蟒女的命令,說是只要裡面的人有吩咐,只要不太過分,都必須一一應下。
    那下人雖然是對陸鬼臼十分的不以為然,但還是不敢違背主子的話,所以即便是在張京墨同廉君離去之後,也同樣是守在門外,看陸鬼臼是否有什麼要求。
    就在聖女離開沒多久後,下人聽到屋子裡傳來了男人的聲音,那聲音道:“來人啊。”
    下人聞言謹慎的推門而入,低著頭走到了床前詢問有何事。
    陸鬼臼道:“門外就你一個人?”
    那下人稱了聲是。
    陸鬼臼又道:“他呢?”
    下人知道陸鬼臼問的是聖女,他道:“聖女同廉君大人一起走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垂下的眼裡露出的是鄙夷的神色,在他的眼裡,陸鬼臼不過就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雖然是被聖女強行帶回來的,但也沒見陸鬼臼有過什麼反抗的意思。想必是被美色所惑,懶得反抗了吧。
    陸鬼臼似乎並不介意下人輕慢的態度,他淡淡的開了口,語氣涼涼的,聽上去讓人十分的不舒服,他道:“我知道了。”
    下人又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陸鬼臼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沒有了。”
    在聽完這三個字的刹那間,下人便感到了頸項一陣冰涼,他剛一露出愕然的神色,便眼前的景物猛地翻轉了過來,然後才感到了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
    被砍掉腦袋的下人,最後的意識是……原來頭被直接切掉,竟是如此的疼。
    陸鬼臼拔劍必見血。
    他斜斜的靠在床上,裸丨露著上身,下身穿著一件黑色的勁裝,整個人的神色都顯出一種如石頭般的冷漠。陸鬼臼本來可以躲開朝他噴灑出的血液,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刻意躲開,以至於此時渾身上下都被新鮮的血液濺滿了。
    陸鬼臼道:“他走了?”
    鹿書看到這一幕,心中生出一種怪異的違和感,隔了好一會兒才回了句是的。
    陸鬼臼又問:“和誰一起?”
    這絕對是明知故問了,之前張京墨便已告訴了陸鬼臼他的計畫,所以陸鬼臼自然也是知道張京墨是同廉君一起走了。
    可他雖然知道了,卻還是要問,被陸鬼臼詢問的鹿書從嘴裡憋出一句話,他道:“陸鬼臼,你瘋了麼?”——這話他過去已是問了無數遍了,但好像未來他還得不斷的問。
    陸鬼臼帶著滿臉鮮血,就這麼笑了起來,他笑容裡帶了些少年般的純真味道,鹿書怎麼怎麼看怎麼都覺的不舒服。
    陸鬼臼像是在同鹿書對話,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他說:“我早該知道的。”
    若是張京墨想,總會輕輕鬆松的拋開他,而陸鬼臼能做的,只有在原地等待。
    鹿書聽到陸鬼臼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話,他說:“我等夠了。”
    天元教並不答,在西南一隅的教眾不過千人罷了,其中大部分都還不在教內。
    而陸鬼臼同張京墨預計那般,輕鬆的掃蕩了整個天元教。
    這不是陸鬼臼手中的星辰之劍,沾染血液最多的時候,但卻絕對是,奪取人命最多的一次。
    天元教眾雖然有一部分是魔域溜過來的妖獸和低等妖魔,但大部分卻是被這些妖魔蠱惑的人類。
    陸鬼臼並沒有一點手軟,甚至在手刃那些哭著哀求他的女子時,手中之劍,都未曾顫抖一下。
    這些女子們在天元教修習了特殊的功法,以吸取男子修為作為修煉手段,一個個都生的楚楚動人——若不這樣,也怎麼勾引男子同他們交合呢。
    而鹿書更是在這件事裡,充分的認識到,陸鬼臼絕對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人。
    這些人在陸鬼臼的眼裡,不過是一具皮囊罷了,他輕鬆的屠掉了整個天元教,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待他殺完這些人,就蹲在了園子的入口處。
    鹿書無奈的叫他趕緊離開此地,以免有其他人回來發現此事,陸鬼臼卻說他要等張京墨。
    鹿書惱火的勸到道:“陸鬼臼你莫要耍小脾氣,若是有人把你抓去了,你師父又得為了你受苦。”
    陸鬼臼聽了這話,低頭想了想,居然也沒有反駁,而是沉默的站起來,趁著夜色離開了天元教的地盤。
    他很擔心張京墨的處境,但他能做的事情並不多,所以不給張京墨添麻煩,就是他現在能做的最優意義的事了。
    陸鬼臼不是個喜歡自卑的人,但他在張京墨的面前,卻從來自信不起來。
    他的師父太神秘也太強大,好似天地之間沒有他不知道的事一樣,陸鬼臼只覺的張京墨像個真正的神仙,仿佛一移開自己的視線,那神仙便會羽化登仙。
    陸鬼臼換了身衣服,又易了容,便在離天元教並不太遠的地方躲了起來,開始等待張京墨的回歸。
    他知道,他的師父不會食言,若他說要回來,那必然是一定會回來。
    就在陸鬼臼屠殺了天元教眾的時候,和張京墨在一起的廉君也在進行最後一步的儀式。
    他在手腕上劃開的口子,流掉了身體裡大部分的精血——也這讓他極端虛弱了起來。
    而在他將精血滴入枯井之後,幾人等待了一個時辰,便看發現枯井之內,竟是開始緩慢的升騰起一層薄薄的血霧。
    這血霧的氣味,和廉君的精血一個味道,顯然就是他的精血化成。
    廉君一直在掐算著時辰,待血霧最濃之時,那條通向枯井之中的鎖鏈,緩慢的抖動了一下,就好似廉君的精血喚醒了枯井底下的拴住的怪獸。
    廉君看到這抖動,表情一下子便興奮了起來,他道:“可以了。”
    這句可以了一說出,幾個原本站在旁邊觀看的妖獸,便退開幾步,就在枯井旁邊,變化回了原型。
    這些妖獸的原型都是十分巨大,乍一看去,這鎖鏈不過是他們一根手指頭的粗細罷了。
    張京墨站在廉君身邊沒動,他知道這時候還沒到用他的時候。
    廉君審視了一下這幾頭妖獸,眼裡閃過一絲疑慮,似乎是在擔心他們能不能滿足自己的要求。
    但浪費了如此多的精血,怎麼可能不嘗試一下就回去,廉君道:“將鎖鏈拉起來。”
    幾頭妖獸聽了廉君的吩咐,便開始嘗試將鎖鏈撿起不斷的往外拉。
    這鎖鏈卻好似沒有盡頭一般,他們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拉到盡頭。然而這並不是這件事最難的地方,最難的地方是,越往後,那鎖鏈便越沉重,幾頭力量大到足以劈開山峰的妖獸,此時竟然有些舉步維艱。
    妖獸其中之一的八臂猿足足有八條手臂,此時這八隻手都拉著鎖鏈,整張臉都因為過度用力變得有些扭曲。站在他旁邊的山象和五足犀,爺都牢牢的抓住了鎖鏈的一部分,然而他們卻沒辦法,再向後後退一步。
    那鎖鏈之下,好似與大地相連,沉重的讓他們用盡了全力,甚至是踩碎了腳下的土地,也不能再將其提起一寸。
    廉君不會看不出這幾頭妖獸的艱難,但他卻陰沉著臉色一言不發。
    張京墨站在井旁,時不時朝著枯井投去好奇的目光,他說:“廉君,這底下到底是什麼呀,竟是這麼沉。”
    廉君並不回答,一直帶著笑意的桃花眼此時也是一片冰冷,他估量著這幾頭妖獸的實力,在確定他們沒辦法再退一步的時候,才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張京墨身上。
    那冰光又冷又冰,沒有一絲的溫度,看張京墨就好像在看著一件稍微有些利用價值的物品,他緩緩開口,說了一句:“芒兒,可以了。”
    一般這種時候,便該輪到豔芒出場了,豔芒力氣並不大,但她卻能讓正在用力的幾頭妖獸,力量在短時間內翻上一倍——這自然是以燃燒它們的生命為代價。
    在豔芒的記憶裡,它們來到這裡已經不止一次了,但這一次,卻大概是最後一次,不然廉君不會捨得付出如此多的精血。
    這幾頭妖獸都是廉君在魔域裡千挑萬選選出來的,之後又悄悄的帶入人界,可謂是費了不少功夫。
    廉君不是個喜歡做白功的人,他的每一步都是在計畫內的,而根據他的推演,這一次,應該是快要可以將井內之物,拖出來的。
    幾頭妖獸,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那鎖鏈太沉,根本無法再拔起一點,但因為廉君,他們又不敢放開,於是只能拼了命的堅持。
    這會兒聽到廉君讓豔芒出手,妖獸們的眼神中均都透露出期待的神情——他們只知道豔芒可以讓人的力量變大,卻不知道這般好事,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
    廉君見張京墨不動,皺眉道:“豔芒?”
    張京墨正支著腦袋,朝井裡看,他聽到廉君叫他,卻是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他道:“廉君,你快來看看,這井裡可是有什麼東西出來了?”
    廉君聞言,似有些疑惑嗎,但他並未多想,幾步走到了張京墨的身邊,也朝井裡望了去。
    意外就發生在了這一瞬間,廉君感到身邊有勁風襲來,條件反射的朝旁邊閃去,但他失血過多,又沒有防備,這一下卻是被張京墨一劍結結實實的刺入了胸膛。
    他被刺之後,疾身猛退,好歹是沒有被張京墨直接一劍刺死。
    幾頭妖獸見到這樣一幕,均都露出驚愕之色,而因為這片刻的鬆懈,原本苦苦支撐的鎖鏈,再次滑入了枯井之中。
    “你!”廉君口中吐出血液,以手按住了傷口,神色恨恨的看著張京墨:“豔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
    張京墨冷笑一聲隨手甩了甩劍上的鮮血,他說:“我自然是知道的。”
    廉君神色驟然一變,他說:“你不是豔芒。”
    “廉君果然聰明。”張京墨笑了:“不過這聰明,似乎來的有點晚啊。”他說完這話,便又是朝著廉君刺出一劍。
    廉君狼狽的躲開,卻是牽扯到了胸部的傷口,他不斷的咳出血塊,明顯傷到了內臟。
    那幾頭妖獸見到如此場景,只好放開了手中的鎖鏈,想要來幫襯廉君一二,但十分可惜的是,之前為了拉動鎖鏈,幾頭妖獸均都用盡了全力,這會兒想要攻擊張京墨,卻是力有不逮。
    張京墨不想和這幾個小嘍囉糾纏,直接從須彌戒裡,放出了成功進階的朱焱。
    朱焱進階成功後,便一直在須彌戒裡沉睡,這會兒終於被放出,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它出來之後,便抖了抖翅膀,化作了一隻遮天蔽日的火鳥,同之前相比,它的羽毛顏色更加豔麗,頭頂之上,出現了十分美麗的羽冠。
    廉君見多識廣,哪會不認得朱焱,他看到朱焱的瞬間,表情就扭曲了:“你——”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對朱焱下了命令:“把那幾頭蠢物,都給我吃了。”
    朱焱已是許久沒有吃活物,聽到張京墨的吩咐,興奮的不得了,它在天空中盤旋片刻後,便朝著幾頭妖獸攻了過去。
    廉君見狀,知道那幾頭力竭的妖獸,根本不是朱焱的對手,他咬了咬牙,毫不猶豫的轉身欲逃。
    張京墨冷笑一聲:“廉君,你這是要去哪兒啊。”他說完,便追了上去。
    廉君到底是費了太多的精血,原本可以同張京墨一戰的他,此時只能狼狽逃竄,然而逃出的他卻很快被張京墨追了上去,堵在了清渠的荒山之上。
    廉君滿身鮮血,臉色煞白,哪裡還有了之前風流倜儻的模樣,他咬牙道:“你到底是誰?”
    張京墨臉上沒什麼表情,他道:“你想知道我是誰?”
    廉君憤憤道:“我知道今日我逃不掉,既然我是必死之人,總該讓我死個明白。”
    “必死之人。”張京墨聽到這話,玩味了笑了起來——他當年,還真是被廉君這手段坑過。
    那一世張京墨也是成功的坑了廉君一把,在追殺廉君的過程裡,廉君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他說:“既然我都要死了,那你總該讓我死個明白。”
    而太過天真的張京墨,信了廉君的話,他直接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刺死了廉君。
    那時的張京墨,完全沒有料到,眼前這個栩栩如生的廉君,只不過是一具傀儡罷了。而他的真身,還遠在魔界。
    廉君為了解開陣法,不得不借用分神,但他的力量過去強大,又無法從縫隙之中擠過來,於是便只好派來了這麼一個神形具備的傀儡。
    之後的事情自然是猜都不用猜,自報了身份的張京墨,在魔族入侵後,被廉君四處追殺,簡直過的比老鼠還慘。
    而現在,聽著廉君的問話,張京墨眯起眼睛笑了,然後他說:“就你這種螻蟻還想知道我的名字?不過既然你要死了,告訴你也無妨,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枯禪谷的少穀主,天麓。”
    廉君聽到這個名字,便眼神一暗,似乎是記下來了。看到張京墨朝他走過來,他也不躲,就這麼直直的看著他。
    張京墨生出劍,挑起了廉君的下巴,他的語氣冷漠:“好好的魔界不待,跑來人類的地盤做什麼?既然是老鼠,就該有老鼠的覺悟。”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變成了天麓的模樣。
    廉君眼神陰冷的盯著張京墨,似乎是要將張京墨的模樣死死的記在心頭,他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想做什麼的?”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張京墨的聲音也同意的幽冷,聽上去沒有一絲的溫度,他道:“我告訴你……我還知道其他的陣眼在哪裡,不過可惜,你這輩子,都找不到了。”
    聽到陣眼鏈子,廉君的表情一變,他的頸項被張京墨用劍劃出了血痕,此時正緩緩的溢出鮮血。
    張京墨說:“怎麼,看你面色不甘,還有什麼想問的?”
    廉君聽到這話,卻忽的笑了,他的桃花眼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張京墨始料未及的動作——將自己的胸膛刺入了張京墨的劍刃。
    張京墨只不過愣了刹那的神,便感到嘴唇上一震刺痛,他這才反應過來廉君做了什麼,咬著牙一把將廉君推開了。
    這一下張京墨推的極重,廉君本就受了傷,又被張京墨連刺兩劍,更是顯得奄奄一息,被張京墨推開後,他趴在地上沒能再起來,呼吸也逐漸的微弱了下去。
    張京墨重重的擦了擦嘴,朝著他吐出了兩個字:“噁心。”
    瀕死狀態的廉君聽到這兩個字,竟是低低的笑了起來,他口中輕輕念叨:“枯禪穀……天……麓,很好……我……記住你了。”
    說完這話,廉君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張京墨:“……”記吧記吧,就怕你記不住呢。
    就在天麓咽氣不久後,吃的肚子滾圓的朱焱也回來了,它又恢復成了原本小雀的模樣,停在張京墨的肩頭,小小的打了個嗝。
    張京墨摸了摸它的腦袋,問了句:“好吃麼?”
    朱焱啾啾兩聲,蹭了蹭張京墨的下巴,顯然心情是非常的好。
    張京墨道:“每天都吃這麼多,我可是養不起你了。”
    朱焱聞言狀似有些不滿,又用那小小的尖喙啄了張京墨兩下。
    張京墨見狀,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接著他隨手甩出一團火焰,將廉君的屍體直接燒成了灰燼。
    那幾頭巨大的妖獸,一隻都沒能從朱焱處逃脫,全都做了口糧進了朱焱的肚子裡,待張京墨走到那口又變得平靜的枯井旁時,除了周圍被毀壞的樹木,看不到一點妖獸來過的跡象。
    張京墨站在井邊,朝井裡面望瞭望。
    朱焱站在張京墨肩頭,也朝裡面望去,它似乎有些好奇,扇了扇翅膀竟是想要飛進井裡去。
    張京墨沒有攔,只是掏出幾枚丹藥,又喂給了朱焱。
    朱焱啾啾幾聲,吃了丹藥,便直接飛入枯井裡了。
    朱焱火光從開始的明亮,到後面的隱約不清,最後消失在了井裡。
    張京墨在看到朱焱消失後,便轉身坐到了枯井旁,開始了耐心的等待。
    朱焱不是第一次下井了,所以他也沒有太過擔心,口中數著時日,計算著朱焱歸來的時間。
    在這期間,張京墨又給陸鬼臼送了只紙鶴,確認他是否安全。
    一直藏匿著的陸鬼臼,收到了張京墨的來信,他看到張京墨在信上叫他再耐心等待數月,事情辦完後,便會回來找他,還問他天元教處理的如何,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陸鬼臼很認真的回了信,他說他沒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讓張京墨注意安全,自己會一直等他。
    張京墨收到了陸鬼臼的回信後,心便安了下來。
    而此時天元教整個教派被滅的事情,卻是傳遍了整個西南。天元教雖然是個小教派,但其發展速度卻是毋庸置疑的。
    顯然竟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滅了整個門派,一時間有些人心惶惶。
    有人說是有人看上了天元派的聖女,才出此狠手,有人說他們是發現了什麼寶物,才被人滅口……
    各種說法層出不窮,有的倒也和真相沾上了些邊。
    陸鬼臼住在離天元派不算太遠的一座小鎮裡,他這次化形的模樣十分普通,自然也沒有了之前那般讓人豔羨的待遇。
    沒有了之前的急切,在這次等待中,陸鬼臼的心情格外的平靜,平靜的鹿書都嘖嘖稱奇,說陸鬼臼是改性子了。
    陸鬼臼也不反駁,依舊是該幹什麼幹什麼,沒有顯露一絲的焦躁。
    兩人分別了足足三個月。
    九十二天后,陸鬼臼終於見到了回歸的張京墨。
    作者有話要說:  天麓:老子背過的黑鍋可繞地球一周= =
    感謝一下寶貝們的厚愛!!!!特別感謝青菜蝦仁湯寶貝的深水魚雷,無以回報!唯有努力更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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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石碑
    就在張京墨擊殺人界廉君傀儡的時候。
    魔界本在同屬下商討事宜的廉君本尊,忽的臉色大變,口中連續吐出幾口鮮血。
    屬下見狀,露出驚色,道:“主子您這是——”
    廉君接過侍女遞來的手帕,緩慢的擦乾淨了嘴唇上的鮮血,眼神陰冷無比的說了一句:“我記住你了。”
    屬下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但他也知道廉君這話並不是在針對他,所以只是跪在地上沒有答話。
    廉君似乎受傷頗重,他血吐完後,沉默的坐在椅子上許久都不曾說一句話。
    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變得格外凝滯。
    跪在地上的下屬,額頭上溢出滴滴冷汗,順著臉頰滑下,他可是清楚的記得,前兩天就有一頭金丹期的妖獸,因為惹怒了廉君,竟是被活生生的剝了皮,剝皮之後,廉君又將苦苦求饒的妖獸魂魄抽出直接毀掉了。
    廉君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模樣顯然是在思考什麼,他手撐著下巴,眼睛看向遠方的一點,直到下屬臉上溢出的冷汗,低落到地上發出的細微的聲響,才將他的神志喚了回來。
    他這才淡淡的開口,道了聲:“下去吧。”
    屬下露出如釋重負的眼神,趕緊連滾帶爬的出了屋子。
    廉君的手在木椅把手上輕輕敲了敲,然後說了一句:“去查。”
    他說出這句話後,便見屋子裡的屋樑上,飛出了一隻黑色的影子,仔細看去,才發現是一隻面目猙獰的黑色蝙蝠。
    廉君又道:“天麓?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張京墨成功的陰了天麓一把,事實上這個誤會,其實很容易就能解開,只要廉君和天麓兩人見了面,以廉君的敏銳,很快就會發現天麓並不是他要找的目標。
    但他們兩個能見面麼?在魔族大批入境之前,廉君都會坐鎮魔界,根本沒有同天麓見面的機會,而就在這段時間裡,以張京墨對廉君的瞭解,他絕對會想方設法的騷擾天麓——至於他為什麼那麼清楚,是因為他自己就被廉君這麼永無止境的騷擾過。
    時不時有小魔進行偷襲的這件事,雖然並不能傷到天麓一二,但絕對足夠讓他煩惱了。
    以天麓的個性,被廉君這麼騷擾,雖然騷擾的原因是張京墨,但也絕對會和廉君結下樑子。
    就算最最壞的情況是,這些張京墨的設想都沒有實現,那對他也無太多的影響,反正他和廉君早晚都要硬碰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早些撕破臉皮,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落入枯井的朱焱,從枯井裡帶出了一塊十分普通的陶瓷片,那瓷片乍看起來並無什麼特別之處,似乎是從什麼瓷器碎掉後留下的碎片。
    但那瓷片以入手,張京墨便感到了其不同尋常的地方。
    濃郁的靈氣由上面散發出來,只是握在手中,便能感到源源不斷的靈氣從手中進入經脈,並且這靈氣十分溫和,簡直就像是一條移動的靈脈。
    張京墨早就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這瓷片,就是佈陣法器碎落的一角。
    只是一角便如此的不同凡響,由此也能看出當年的上古修士們,布下這陣法的手筆有多大。
    這口枯井,除了作為陣眼之外,還有一個作用,便是在大陣崩壞之時,會將佈陣的一些靈器吸入其中。當年的張京墨也是很久之後才悟到,那些魔族到底在這口井裡得到了些什麼。
    張京墨取出瓷片後,便將瓷片貼身放著了。
    這瓷片送給陸鬼臼是最好的,因為瓷片上的靈氣十分溫和,可以用來溫養身體,癒合傷口。陸鬼臼練《血獄天書》受的那些傷,用這靈氣滋養,可以減輕疼痛。
    朱焱取了一塊瓷片,便有些累了,它停在張京墨的肩頭上,顯得有些昏昏欲睡。
    張京墨又餵食了朱焱幾顆丹藥,就讓它去休息了。接著他便帶著瓷片,回到了陸鬼臼所在之處。
    張京墨回來的時候,陸鬼臼正在喝酒。
    西南邊的酒是用碗來裝的,一倒便是足足一大碗公,味道也格外的辛辣,一口灌下去,便覺的喉嚨和胸腹都好似燒起來了一般。
    陸鬼臼往嘴裡扔了顆豆子,拿起碗對著嘴,咕咚咕咚的咽了大半。
    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滑落到頸項上,他也不擦,直到一碗酒被他喝盡後,才將碗放到桌子上,抱起酒罈子,又滿上了。
    陸鬼臼在這裡喝了一天,起初老闆還要勸幾句,但後來見他絲毫沒有要醉的意思,便也懶得管他了——反正陸鬼臼給他的銀子,買這些酒已是綽綽有餘。
    張京墨找到陸鬼臼後,也沒有招呼他,他徑直走到了陸鬼臼的面前,直接坐下,喝道:“老闆,再拿個碗來。”
    老闆哎了一聲,又問他們還要不要點其他的下酒菜。
    張京墨想了想,開口道:“來斤牛肉吧。”
    陸鬼臼看到張京墨,手上的動作停下了片刻,開口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道:“如何?”
    陸鬼臼道:“痛快。”
    張京墨眼裡浮出笑意,這時店家拿來的碗也送了上來,他抱起酒罈直接滿上了面前的碗:“幹。”
    陸鬼臼定定的看著張京墨,也從口吐出一個字:“幹。”
    二人碰了碰酒碗,接著便是一飲而盡。
    張京墨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嘴角掖著明顯的笑容,兩人都十分默契的沒有開口,只顧著喝酒吃肉。
    待剛上來的一斤牛肉吃完後,陸鬼臼才道了聲:“師父那邊怎麼樣?”
    張京墨道:“自然是十分的順利。”他眉目溫柔,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看起來十分普通的瓷片,遞給了陸鬼臼。
    瓷片一入手,陸鬼臼就知其不是凡物,他道:“好東西。”
    張京墨道:“給你的。”
    陸鬼臼聽到這話,本該是高興的,師父願意給他東西,說明師父喜歡他,顧著他,可是陸鬼臼卻無論如何,都扯不出一個笑容。
    他的嘴角勉強動了動,露出一個不太像笑容的笑容:“謝謝師父。”
    張京墨沒有注意到陸鬼臼的異常,他正在思考著之後的事,大陣破損一事已是定局,唯一能改變的,便是延緩大陣破損的時間。
    陸鬼臼又道:“同師父一起的那人呢?”
    張京墨道:“廉君?”
    陸鬼臼嗯了一聲。
    張京墨道:“自然是滾回他的魔界去了。”他說完這話,又笑了,“這會兒大概正在惱怒吧。”
    陸鬼臼輕輕的歎了口氣,將那瓷片死死的握在了手心裡。
    二人飲酒至深夜,才回了客棧。
    為了方便交流,二人睡在了同一間房,當然,這間房裡,有兩張床。
    陸鬼臼睡在靠窗的那邊,張京墨睡在靠門的這邊。
    師徒二人夜聊了許久,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張京墨在說,陸鬼臼在聽。
    張京墨沒有和陸鬼臼說大陣破損一事,他只是提到魔族應是有其他大動作,讓陸鬼臼萬事小心。
    陸鬼臼一邊聽,一邊口中應和,沒過多久呼吸便均勻了下來,張京墨扭頭一看,才發現陸鬼臼竟是睡著了。
    張京墨見狀,露出一個笑容,也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之中。
    陸鬼臼到底睡沒睡著,只有鹿書清楚,他見陸鬼臼閉上眼睛不再附和張京墨的話,而是做出一副裝睡的模樣,疑惑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陸鬼臼道:“師父在瞞著我。”
    鹿書聽到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他道:“什麼叫瞞著你?你師父,不一向都是瞞著你的。”這句話倒是很有幾分道理。
    陸鬼臼地區的確是從頭到尾都在被瞞著,起初張京墨獻祭自己的身體,之後的枯禪谷一行……直到現在。
    張京墨的計畫裡,有陸鬼臼,但他卻從未打算將自己的計畫告訴陸鬼臼。
    而陸鬼臼呢,只能無原則的接受張京墨的好意。
    次數多了,陸鬼臼發現自己竟是有些疲憊,他說:“我有種預感。”
    鹿書問:“什麼預感?”
    陸鬼臼道:“有預感,師父又要有什麼大動作了。”
    鹿書聞言皺眉。
    陸鬼臼道:“我……”他說出了這個字,便息了聲,下面的話似乎已是說不出來了。
    鹿書覺的陸鬼臼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哪裡不對,想了想曲,只當做陸鬼臼想多了。
    鹿書說:“你師父對你好,你便受著唄,待將來你出息了,就好好對他。”
    陸鬼臼安靜了好一會兒,才低低的回了句:“是啊……等我,將來……出息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沒有再理會鹿書,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
    第二日,張京墨又準備帶著陸鬼臼上路了,這次二人的目的地,就是那陣法破損之處。
    張京墨最為擔心的廉君已經被解決掉,天元教此時也幾乎是土崩瓦解。
    此時再去大陣處,似乎就沒有什麼危險了。
    就在二人離開客棧之時,張京墨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個漂亮的女人,和周遭的人不同,她穿著一身長衣長袖,面如寒霜,右手邊掛著一把長劍——最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手上牽著的一根繩子,繩索的那頭,竟是系在一個男人的頸項上。
    那男人一邊踉蹌的跟著女人走,一邊低低的罵著髒話。
    張京墨微微頓下的腳步,被陸鬼臼注意到了,他問:“師父認識這人?”
    張京墨嗯了一聲,還是沒有上前打招呼,他說:“這是你師姐。”
    陸鬼臼眉頭一皺,這才想起,自己似乎還有個二師姐,只是沒想到如此的巧,居然在這裡遇到了。
    張京墨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對著陸鬼臼說了聲:“走吧。”
    陸鬼臼應和了聲好,便跟在張京墨的身後準備離開,可哪知二人剛走幾步,便聽到跟在那女子身後的男人大聲叫了起來,他說:“男人婆,你要是不把我放開,我就把那個秘密告訴你師父!”
    張京墨的二弟子聞言,冷笑一聲,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條鞭子直接甩到了男人的臉上,她怒喝道:“告訴我師父?呵,你先找到他在哪裡再說吧!”
    張京墨聽到二人這般對話,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眼神裡似有些疑惑。
    陸鬼臼對張京墨門下所有同張京墨有接觸的人都抱有深厚的敵意,所以自然也不會停下,而是緊緊的跟在了張京墨的身後。
    那男人慘叫一聲,怒道:“你居然還打我——我告訴你,你再打我一下,我保證你會後悔的!”
    張京墨的二徒弟也不是個輕易被威脅的人,她本來就冰冷的面容,這下子更是冷的嚇人,她垂下頭,在男人的耳邊說了幾個字,男人的慘叫聲一下子就停住了。
    不但停住了,還露出一副驚恐萬分的模樣。
    她冷笑道:“所以,你最好給我……乖乖的,懂了麼?”
    男人囁嚅幾句,朝著張京墨和陸鬼臼離去的方向望了好幾眼,最終還是咬了咬牙道:“我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是剛才那人……真的是……你的師父。”
    女人的目光在男人身上轉了幾圈,似乎在估量他說話的真實程度,但她也清楚,這種情況下,撒如此愚蠢的謊言是非常不明智的。
    既然不是撒謊,那便說明,剛才離開的兩人,真有可能是她的師父。
    “師父。”已是幾百年未見,但她卻依舊清楚的記得他的面容,她輕輕用鞭子輕輕的在手掌上打了打,道:“若是我的師父……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男人道:“我說的都是真話,你可別打——啊!”
    他話還沒說完,就又挨了一鞭子,女人冷笑一聲:“誰同你說,你說真話,就不會挨打了?”
    男子目瞪口呆,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能說出來。
    張京墨並未想到在這裡居然能看到自己的二徒弟,但見她的模樣,似乎是過的不錯……既然如此,他也就沒有同她相認。
    陸鬼臼自然也是樂得見到此景,他可是巴不得他的師父只有他這麼一個徒弟……
    但晚點出生還是要吃些虧的,比如即便是陸鬼臼不樂意,但他的頭頂上還是有了個師兄和世界。
    這件事似乎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二人全力趕路,僅僅花了半月的時間,就到達了大陣的邊境。
    若說西南一地本就荒無人煙,那大陣邊緣的這塊地方,卻能夠稱得上沒有活物的絕地了。
    陸鬼臼並沒有見過這陣法到底是何種模樣,所以第一次見時,還是露出了驚豔之色。
    只見一片荒蕪的土地上,矗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這石碑上的字體龍飛鳳舞透出森森的劍意,陸鬼臼認了許久,才依稀認出那是幾個形態各異的“殺”字。
    張京墨道:“萬年前在西南佈陣的大能修士,乃是一名劍修,據說當年他佈陣之時,在這石碑之上,刻上了六個殺字,那劍意直沖雲霄,居然引下了天罰。”
    陸鬼臼似懂非懂,他道:“師父,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然後遙遙的指了指大陣那頭,他說:“你看。”
    陸鬼臼順著張京墨所指方向看去,卻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石碑之後,依舊是荒涼的徒弟,唯一不同的便是,石碑後的土地連一根雜草也沒有。
    張京墨道:“你同我來。”說完,他便朝著石碑走了過去。
    陸鬼臼跟在張京墨身後,朝那石碑走去,然而當他離石碑越近,便越發的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在這恐懼之中,卻又夾雜著顫慄的興奮,就好似有生之年終於見到了可以匹敵的對手。
    張京墨道:“有何感?”
    陸鬼臼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他說:“害怕?”直覺使然,他並沒將自己的興奮說出來。
    張京墨點了點頭,道了句:“我當年第一次看到時,也很害怕。”
    陸鬼臼敏銳的察覺了張京墨這句話中的含義,他說:“師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
    張京墨自覺失言,被陸鬼臼這麼問起,就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好在陸鬼臼也沒有太過仔細的詢問,很快便將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石碑之上。
    張京墨見陸鬼臼目光灼灼,一刻也不願將眼睛從石碑上移開,便道:“別看太久,看久了,這劍意容易傷人。”
    陸鬼臼嗯了一聲,只是移開了片刻,就又把目光投了上去。
    見狀,張京墨露出了無奈之色,當年的他和陸鬼臼差不多,第一眼看到這石碑時,根本移不開目光,甚至恨不得把眼睛貼在上面。
    之後他便吃了苦頭——眼睛被這石碑上的劍意直接傷到了。好在幾天後就恢復了過來,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
    後來張京墨才知道,若是魔族的人見到了這塊石碑,修為略低者,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劍意擊殺。
    陸鬼臼在百淩霄那裡學了百年的劍,這會兒見到這凜冽的劍意,自是不願將眼睛移開一刻,但他很快就感到眼睛有些疼痛,眼眶裡甚至開始浮現出薄薄的淚水。
    張京墨見陸鬼臼還是執拗不肯放棄,便伸出手在他的腦袋上敲了敲,皺眉道:“不要你這雙眼睛了?”
    陸鬼臼被陸鬼臼一敲,才回過神來,他笑一聲,道了句:“看的太入迷了……見碑如見人,這位前輩,一定是個很厲害的劍修。”
    張京墨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陸鬼臼:“悟到了什麼?”
    陸鬼臼道:“還差些火候。”
    張京墨眉頭微微皺起,他知道悟道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若真的讓陸鬼臼的一雙眼睛來換一次悟道的機會……似乎倒也不虧。
    反正若是陸鬼臼的瞎了,他也有辦法治好。
    張京墨思量之下,道了聲:“繼續看吧。”
    陸鬼臼聞言有些驚訝,他遲疑的叫了聲師父,似乎在疑惑為什麼張京墨如此快的改變了主意。
    張京墨淡淡道:“若是你能悟出什麼,受傷倒也值得,不必擔心,我有法子治好你的眼睛。”
    陸鬼臼聞言嗯了一聲,隨即就迫不及待的又看向了那塊石碑。
    本來張京墨只是打算讓陸鬼臼見一見這石碑,卻沒想到有了意外的收穫,他看見陸鬼臼乾脆席地坐下,好似入了魔一般盯著面前的石碑不肯移開一刻。
    趁著陸鬼臼悟道的時間,張京墨走向了石碑之後的大陣。
    那陣法看似無形,但若是走到其面前,便能清楚的感到它的存在,張京墨從須彌戒裡出去了一朵小小的,黑色的小花。
    那小花一被取出,便如同向日葵那般倒向了一般,它的花瓣甚至仿佛有了生命,開始不斷的輕顫。
    張京墨便開始根據這小花指引的方向,開始尋找這大陣到底是何處破損了。
    事實上每一世這大陣破損的地點都不相同,而且破損程度也有高有低,有的張京墨能夠輕易的解決,有的卻需要他花費一番功夫。
    但現在看他手上這朵如此興奮的模樣,想來也不會是個太小的缺口——這花以吸食魔氣為生,陣法破損口子,就是魔氣最為濃郁的地方,也是這花朵最喜歡之處。
    張京墨隨著花朵很快便找到了他想找的地方,那花朵停在半空中不再移動,但若是張京墨想要朝其他地方走去,它便會顯露出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
    張京墨知道自己這便是找對了地方,他的手輕輕的朝著大陣所在之處探去,果不其然,他的手輕易的從這邊穿了過去——
    雖然只是一刹那,但張京墨的手還是被魔界的罡風,刮的鮮血淋淋。

    受了傷,張京墨也不惱,面上反而露出笑容——這一處,應就是需要補上的地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要粗大事辣,有人猜到啥事不?
    好消息好消息,我擼了肉了,發在微博,大家想看的寶貝可以去擼,微博名字是:火鍋少女西子緒。
 第96章 意外
    陣法破裂之處,同他處肉眼看去並沒有什麼不同,直到張京墨的手上靈巧的掐出了一個微型陣法將這處覆蓋了進去。
    陣法覆蓋上去的一刻,便可見眼前空無一物的荒地,被一道淡淡的光芒隔開了,光芒的這頭是人類的領地,光芒的那頭則是黑氣彌漫的魔界。
    而這隔開兩端的光芒之間,卻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口子,由個口子裡,不斷的溢出黑色的瘴氣。而在這黑色的瘴氣之中,甚至隱約可見各種奇奇怪怪的細小生物,從那黑屋之中灌進入來,這些細小的生物進入人界後,大部分直接被立在外面的石碑上的劍意殺死,小部分生命力頑強一些的,則是掙扎著便迅速的朝四處奔逃開來——這些生物,幾乎都是低等的魔界生物。
    張京墨祭出的陣法,可以暴露出大陣破損之處,更是可以顯露出魔氣,他看著那源源不斷湧入人界的黑色霧氣,口中不由的輕歎一聲。
    人類修士承祖先恩德,過了萬年的好日子,終於要到頭了。
    張京墨想到這裡,便又打起了精神,他從袖中掏出了兩枚符籙,然後以劍劃開了手掌,將精血滴再其上。
    符籙見血之後,便發出幽幽的白光,同那污穢的黑色魔氣比起來,顯得格外的聖潔。張京墨手上的動作並不停,他舉起劍又是將傷口劃的更深,直到他的血液將符籙完全浸泡,才停下了動作。
    精血乃是命之本源,之前若不是廉君以精血祭祀枯井,張京墨也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得手,而現在輪到他用精血開啟陣法,臉色自然也是不大好看。
    精血浸泡的符籙,緩緩從張京墨的手上升起,接著它們開始以一種特有的軌跡在空中飛舞起來,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它們竟是在自行凝結陣法。
    這兩張符籙,是張京墨準備了很久的東西,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出現在西南邊境的大陣之旁,利用這符籙來延緩大陣破損的速度。
    隨著符籙不斷在空中漫舞,一個精緻的陣法,展現在了張京墨的眼前。他見此景,一直緊繃著的心終是一松,眼神裡也帶上了幾分暖意。
    陣法既成,張京墨就知道此事已定,他放下了心,扭頭看向正坐在石碑旁的陸鬼臼。
    陸鬼臼坐在那劍意凜然的石碑前面,眉頭緊皺,身上竟是騰起可與石碑相匹配的鋒利劍意。
    看來陸鬼臼,是真的在這石碑之前成功悟道了。
    如此難得的事,于陸鬼臼而言卻好似家常便飯,張京墨看在眼裡,也不由的生出了那麼一兩分豔羨之意。
    身後的符籙已落成陣法,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張京墨轉身,正欲抬步朝陸鬼臼走去,卻忽的臉色大變,朝著右側一閃——
    然而他的動作到底是晚了些,只見一條黑色的觸手竟是抵住了那符籙化成的陣法,硬生生的從大陣之中的小口內擠了出來。
    張京墨被這觸手猛地抽到了腰側,感到一陣劇痛,他拔身欲後退幾步,卻見原本一根粗壯的出手硬生生的分裂成了好幾條小觸手,直接纏住了他的腳。
    張京墨臉色難看了起來,他硬生生的咽下了本該吐出的鮮血,右手拔劍欲砍,手腕卻又同樣的被出手緊緊纏繞捆綁。
    這幾個動作幾乎就發生在一瞬間,不過是幾息的功夫,張京墨就被這觸手制住,一時間完全反抗不能。
    那觸手上的魔氣對人類有著嚴重的腐蝕效果,張京墨被纏住的手腳,片刻之間,身體就已是鮮血淋淋。
    張京墨身處不利,卻並不慌張,他微微張口,便從口中吐出了一道道靈氣化為的尖刃,直直的打到了觸手之上。
    觸手被張京墨吐出的尖刃斷開了幾條,但又很快恢復了過來,然而它將張京墨纏繞起來後,動作竟是停頓了起來,仔細一看,它居然開始猛地朝著魔界收縮。
    張京墨見到此景,立馬反應過來這觸手的最終目的,原來這魔獸並不想將他殺死在這裡,而是要藉口那個破開的口子,硬生生的將他拖進魔界。
    這種情況,是張京墨從未遇到過的,他之前的那一百多世,已經填補了無數次這陣法的破損之處,但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這觸手模樣的魔物,更別提被它突然襲擊了。
    張京墨失了部分精血,又太過相信自己之前的經驗,這才導致他被觸手初襲之時顯得毫無還手之力,待他反應過來,面上便浮起了一抹冷笑,他說:“蠢物。”
    這兩個字一吐出口,張京墨的渾身上下都爆發出濃烈的劍氣,這劍意和陸鬼臼的堅硬淩冽不同,更像是雪山上流淌下來的至寒之水,雖然看似柔和,但也足夠致命。
    黑色的觸手被劍氣瞬間炸開後,便鬆開了被舒服住的張京墨,他的手上身上都帶上了傷,陸地後一腳踩上了那在地上蠕動的觸手,口中冷冷道:“滾。”他知道魔界那頭,這觸手的本體,一定可以聽到他的話。
    那觸手被張京墨這麼一踩,緩緩的停下了蠕動。
    張京墨見那觸動不再動彈,才移開腳步,抬目朝著洩露魔氣的破損之處望去,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然而他察覺的已經太晚了。
    剛才被他的靈氣直接爆裂的觸手,有不少殘肢都濺射在了他的身上,此時那些殘肢竟然全都變化成了新的觸手,不過瞬息間便形成了一張大網,眼見就要將張京墨整個人都包裹在裡面。
    張京墨還欲拔劍,卻猛地感到腹部劇痛,他低頭看去,只見自己的腹部被一條化為尖刃的觸手貫丨穿。
    這觸手帶著腐蝕的效果,幾乎是片刻就將張京墨的腹部侵蝕出了一個大洞,張京墨伸手握住那觸手,硬生生的將它拗斷拔出了自己的身體。
    這些傷,對張京墨來說並不算太重,若給他些時間,他也有把握將這觸手直接斬殺。
    但眼前的情況卻是,張京墨離那大陣破損之處不過一丈之距,那觸手也好似不怕疼一般,被斬斷了又不停的附著到張京墨身上,不計代價的將張京墨朝著那洞口拖了過去。
    張京墨見勢不妙,正欲用盡全力一搏,眼前卻有白色的劍光閃過。
    那劍光所到之處,黑色的觸手便一塊塊的往下掉落,它不斷的再生,卻也敵不過張京墨和那劍光的合力斬殺。
    待眼前的觸手散盡,張京墨終是見到了劍光的主人——陸鬼臼。
    本該在石碑旁悟道的陸鬼臼,此時站在了他的面前,手掌執著的星辰劍沾染了不少黑色的汙血,他看向張京墨的目光裡充滿了擔憂,開口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腹部疼痛,臉上慘白,他道:“把陣法壓下去。”那符籙製成的陣法,還未落下便被觸手頂起,若想要陣成,恐怕還需得張京墨助其一臂之力。
    陸鬼臼皺起眉頭,他道:“師父,你先退開,我來。”
    張京墨點了點頭,也不逞強,緩步從那觸手構成的大網之中走了出來。
    黑色才觸手被他們二人合力斬成了肉沫狀的碎片,看起來應該是怎麼都拼不起來了,但張京墨還是有些微妙的不安,他後退幾步,皺眉道:“你且小心些。”
    陸鬼臼點了點頭,提著星辰便朝著那洞口走了過去。
    張京墨見到這一幕,不知怎的心頭猛地的跳了一下,他張口大喊:“陸鬼臼!回來!”
    陸鬼臼聞聲疑惑轉頭——就在這個瞬間,那拳頭大小的洞口之後面,居然又鑽出一條巨型觸手,直接纏住了陸鬼臼的腰,將他裹了進去。
    張京墨顧不得疼痛,直接朝著陸鬼臼撲了過去,他的動作十分迅速,好歹是抓住了陸鬼臼的一隻手。
    “師父!”陸鬼臼的腰被觸手纏住,往洞口另一頭拖去,張京墨拉著陸鬼臼的手,咬著牙罵出了一聲髒話。
    那觸手的力量十分巨大,顯然也是金丹後期的魔獸,他知道張京墨此時虛弱,所以也並不急切,而是就這麼一寸寸的把陸鬼臼往裡面拉。
    張京墨無力和這巨大的力量抗衡,但他也決不能容忍陸鬼臼就這麼被拉入魔界——這是他養了幾百年的徒弟,這是他這輩子的希望!
    生出了壯士斷腕之心,張京墨的語氣冷了下來,他說:“鬼臼,你怕疼麼?”
    陸鬼臼聞言死死的抓住張京墨的手,他說:“師父,鬼臼不怕疼。”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張京墨看向陸鬼臼被纏住的腰身,然後輕輕道:“別擔心……不會疼很久的。”他說完這話,便再次拔出了劍。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要做什麼,但他看到張京墨舉起劍朝他斬下來的時候,他的眼神裡還是露出了一絲驚訝,不過這驚訝轉瞬而逝,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知道他的師父不會傷到,若他師父這麼做,那總該是有這麼做的理由。
    然而張京墨這用盡全力的一劍,卻沒能斬斷陸鬼臼的腰身,而是被另一條觸手硬生生的擋出了,那觸手被斬的成了兩段,卻也攔下了張京墨的攻勢。
    張京墨揮劍之時,拉住陸鬼臼的力量變得小了一些,而那觸手借機發力,竟又將陸鬼臼的半個身子,都拉入了洞口。
    張京墨氣的渾身發抖,他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直接把陸鬼臼的腦袋砍下來,再用那心臟為他復活。
    但面對陸鬼臼信任的眼神,張京墨一時間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不過是片刻的遲疑,張京墨就感到魔界那頭傳來一陣猛力,這一次陸鬼臼只剩下了肩膀之上的部位被留在外面。
    陸鬼臼感到自己被拉入魔界的身體,被罡風刮的一陣陣的疼痛,他抬頭看著張京墨少有的猙獰表情,卻是低低的笑了起來,口中叫了一聲:“師父。”
    張京墨腹部的傷口再次劇烈的疼痛了起來,他這一刻才隱約意識到,那觸手的目標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他,而是坐在石碑旁的陸鬼臼。
    現在想要砍下陸鬼臼的腦袋,卻已經太晚了,如果張京墨騰出一隻手舉劍,他有感覺眼前的陸鬼臼會直接被觸手拉過去,根本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
    於是選擇變成了到底是要慢性死亡,還是速戰速決。
    被砍成肉沫的觸手,纏上了張京墨的腳,腐蝕掉了他的衣物後,便開始腐蝕他的身體,不過幾息之間,張京墨的腳就露了骨頭。
    陸鬼臼也看到了,他知道自己在一點點的拖向另一個世界,心中擔心的事情卻是張京墨的身體,他說:“師父,你低下頭來好不好。”
    聽到這話,張京墨猜到了陸鬼臼想做什麼,此時陸鬼臼眼神裡並沒有恐懼和慌亂,反而是一片溫和的愛意,張京墨知道時間已是不多,於是便沉默著垂下了頭。
    接著,陸鬼臼吻到了張京墨,這是他們第一個,雙方均都清醒時的吻。
    張京墨的嘴唇很軟,很涼,還帶著甜腥的味道,陸鬼臼用自己的唇輕輕觸碰張京墨的唇,並不敢深入。
    張京墨已經快要拉不住陸鬼臼了,他被陸鬼臼輕吻時,卻不敢看陸鬼臼的臉,他說了三個字:“活下去。”
    陸鬼臼說:“師父,我……”後面遲疑的話,已經沒有機會再說出口,陸鬼臼的腦袋也被拉入了魔界,只餘下一雙手被張京墨死死的拉著。
    張京墨看著那雙手,卻是怎麼都不願意放開,但他也知道,此時……放開才是對陸鬼臼最好的選擇。
    最後,張京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放開的,他跌坐在地上,渾身上下都狼狽不堪。
    觸手在將陸鬼臼拉入魔界之後,便縮了回去,而符籙上的陣法,沒有了抗力,也很快就落下來補上了那個洞口。
    張京墨靠在大陣坐著,身上全是些深可見骨的傷口,腹部甚至可以隱約看見猩紅的內臟。但他卻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就這麼沉默的坐在大陣一旁,仿佛一塊已經凝固的石頭。
    散亂一地的觸手殘肢和四處撒落的血液,都表露出剛才這裡有一場惡仗。
    張京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裡坐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十天,或許更久……總之在他發現自己腹部的傷口已經開始腐爛的時候,他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觸手的殘肢已經不見了,被封堵的大陣也沒有再泄出魔氣,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
    但張京墨卻知道,他的身邊少了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陸鬼臼。
    魔界之中,到底有多險惡,張京墨非常的清楚,他幾乎很難想像,一個金丹期修為的人類,被強行拉入魔界後,會遭遇些什麼。
    就算陸鬼臼是天命之子,可終究是個人,他有血有肉,會哭會痛,還會丟掉性命。
    張京墨吐出了一口氣,緩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其實傷的不算太重,但腰腹間的那個大洞,因為沒有及時治療,嚴重的惡化了。
    魔氣順著他的經脈,潛入了他的丹田,更是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劇烈的疼痛。
    然而這時候,似乎只有疼痛能讓人清醒了。
    張京墨起身這個動作,就做了許久,他從來不知道,只是爬起來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能如此的困難。
    張京墨沒有禦風,而是緩步向前,在他路過那石碑的時候,卻見那石碑之上的六個殺字,竟然只剩下了三個。
    張京墨的嘴唇抖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沉悶的低笑,接著他便再也壓制不出從喉嚨裡噴湧出的血液,不斷的嘔著鮮血。
    “陸鬼臼……陸鬼臼……”張京墨吐完了腹中的淤血,才面無表情的喃喃的幾個字:“你果真是個……天才。”
    兩個人來到的這地方,只剩下了張京墨一人回去。
    他變化回了原來的模樣,只是臉色白了許多,整個人也看起來十分的疲憊。
    回到客棧的時候,老闆還好奇的問了句:“你兄弟呢?今天不一起喝酒了?”
    張京墨也沒理老闆,獨自一人回到了臥房。
    他道房間後,倒頭便睡,這一睡,足足睡了三日,老闆害怕他出事,前來敲門才把他從睡夢之中喚了起來。
    老闆敲著門,口中叫道:“客官,你沒事吧?”
    張京墨啞著嗓子,道了聲沒事。
    老闆遲疑道:“我見你這三天都沒出門……有些擔心,你沒事就好。”
    張京墨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老闆似乎對張京墨並不太放心,他的腳步猶豫了一下,又道了聲:“客官,你真的不要吃的麼?這才殺了頭牛,有上好的新鮮牛肉呢。”
    張京墨盯著房梁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道:“那就拿斤肉,再提十斤酒來吧。”
    老闆道了聲好,道:“十斤是不是太多了些,那酒可烈了,客官……”
    張京墨並不想答,乾脆閉上了眼睛。
    老闆見張京墨不答話,便歎了口氣,轉身走開了。他在這裡開客棧開了十年了,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像張京墨這種兩個人出去,一個人回來,回來的那人還特別異常的情況,自然也不少見。
    以老闆的經驗,已是差不多猜到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他才會格外的擔心張京墨,害怕他一時間想不開……
    酒和肉沒一會兒就送來了。
    果然如同老闆所說,肉是好肉,酒也是烈酒,小二放了東西,又問張京墨還需要什麼東西。
    張京墨又叫他打盆熱水過來。
    小二應了聲,轉身出門去廚房給張京墨提了壺熱水,這才關好門退了出去。
    張京墨慢慢的起床,把熱水倒入了銅盆裡,然後用水洗了個臉,他在銅盆之中,隱約可以見到自己此時憔悴的模樣,於是嘴角多了一抹苦笑。
    洗完臉,張京墨回到了桌旁,把酒倒入了酒碗,然後就著肉痛快的喝了起來。
    酒入愁腸愁更愁,這沒有靈氣的酒,對於張京墨而言本該不過是白水樣的東西,但此時他卻意外的覺的頭有些暈。
    張京墨喝了一斤酒,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腹部。
    因為沒有及時將魔氣祛除出體內,這傷口好的格外的慢,張京墨這幾天沒花心思去管它,於是直到現在,他的腹部都有一個大洞,乍一看上去,還有幾分嚇人。
    喝酒入喉,讓傷口劇烈的疼痛起來,但此時的張京墨竟是對此覺的十分享受——疼痛能讓他的頭腦清醒一些,疼的厲害了,他才能認真的思考,下一步到底該如何走。
    陸鬼臼的命牌是留在淩虛派內的,張京墨只有回到門派裡,才能知道陸鬼臼到底是死還是活。
    按理說,張京墨本該急切的回派,但他卻莫名其妙的有些害怕了。
    他無法想像,回到門派後,見到命牌碎裂後,他到底該露出何種表情。
    哭?他哭不出來,笑,他更是笑不出來。於是大概只能是不哭不笑,如同木偶一般,好似丟了大半的魂魄。
    張京墨端起碗,又喝了一口,他此時也並非完全的絕望,因為他回到門派後,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陸鬼臼的命牌健在,他還活著。
    雖然,這種可能,萬不足一。
    張京墨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個運氣好的人,這讓他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離開西南邊,回到淩虛派,去看最後的答案。
    不回去,就只能躲在這裡,喝酒吃肉,同懦夫一般。
    張京墨又喝了半斤的酒,臉上露出微醺的神情,當他端起酒罈,往碗裡倒酒的時候,卻聽到門口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那敲門聲極輕,似乎透露了敲門人緊張的心情。
    張京墨眯了眯眼,口中道了聲:“誰?”
    門口傳來一個屬於女子的,讓張京墨一聽便知道是誰的聲音,張京墨的二弟子何雁菡的聲音傳了進來,她說:“師父,是我,雁菡。”
    作者有話要說:  張京墨:老子辛辛苦苦的賺錢買的救命藥,結果只親了一口就掉到臭水溝裡去了,怎麼辦,急,線上等╭(°A°`)╮。
    救命藥陸鬼臼:……親到了,賺了(&#3591; &#8226;&#768;_&#8226;&#769;)&#3591;。
    感謝以下寶貝們的厚愛,特別感謝大咸寶貝的深水魚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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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二弟子
    張京墨聽到何雁晗的聲音,便放下了手上的酒碗,他停頓了片刻,才道出了那一聲:“進來。”
    何雁晗聽到張京墨的聲音,輕輕推開了面前的門,她一進屋子,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氣。
    何雁晗的眼神眼神晃了晃,卻是不知道由這酒氣想到了什麼。
    張京墨見何雁晗進來,也沒有起身迎接,而是又將放在桌子上的酒碗滿上了。
    何雁晗的眼睛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卻只見到了張京墨一個人,她似有些疑惑,便開口問道:“師父,你不是同小師弟,一齊來的麼?小師弟去哪裡了?”
    張京墨淡淡道:“有事情出去了。”
    何雁晗聞言並不多問,她明顯的從張京墨身上感覺到了與之前不同的氣息,才幾天而已,也不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張京墨的身上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何雁晗同張京墨許久未見面,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是顯得有些尷尬,何雁晗向來性格強勢,自然不會同小女生那般撒嬌,而張京墨才親眼見著陸鬼臼被拖入了魔界,更是無心維持氣氛。
    於是張京墨坐著喝酒,何雁晗站在一旁靜默不語,兩人竟是許久都相顧無言。
    何雁晗輕歎一口氣,卻是道了聲:“師父,此次雁晗前來,是有事想求。”
    張京墨聽到這話,並不抬頭,只是問了句,何事。
    何雁晗道:“我得到了一件法器,那法器有尋人的妙用,只是非金丹期修為,不能使用。”
    張京墨聽了何雁晗這話,道:“你是想讓我幫你找人?”
    何雁晗也不隱瞞,直接點了點頭,她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只是那人不喜歡我。”
    張京墨:“……”
    何雁晗見張京墨眉頭微皺,似有些疑惑不解,直言道:“師父,我知道我百年未歸淩虛派,也沒有送一封信回去,稱不上是個好徒弟,但我也是迫不得已,並非對師父生了間隙。”
    張京墨輪回如此多次,自然也是清楚這個道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從來都是十分微妙的東西,不是願不願意,便能說清楚的。
    何雁晗道:“當年我離開淩虛派,剛到東海之濱,就遇到了萬年難得一見的海潮,機緣巧合之下竟是被海潮卷離了這片大陸,原本我以為自己會這麼死在海上,卻沒想到竟是有了遭奇遇。”
    張京墨倒是第一次聽到何雁晗說這些話,這個徒弟和他感情淡薄,他只是盡師父的責任,在她消失後也沒有花力氣尋找,卻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些什麼。
    何雁晗繼續道:“之後的百年我都在海上遊蕩,十年前才終於尋到機會,回到了這片大陸。”
    她說話時雖神色淡淡,張京墨卻能從這寥寥幾語裡聽出其中經歷險惡。那海上妖獸群集,一個不過煉氣期的修士想要活下命來,想必也是經受了常人無法想像的磨難。
    張京墨聽到這裡,眼神裡浮起淡淡的暖意,他說:“受苦了。”這一刻,他莫名的覺的眼前神色平靜二弟子,和他有幾分相似。
    何雁晗見張京墨的表情鬆動下來,也終是松了口氣,她道:“後來,我便在這西南之地,遇到了我心愛之人。”
    張京墨倒也不知道遇到心愛之人,到底是個什麼滋味,但想來也是件美好事的事,於是他便道出了一聲:“恭喜。”
    他剛說完恭喜,哪知何雁晗下一句話就是:“師父已經見過他了。”
    張京墨道:“誰?”
    何雁晗道:“就是那天被我用繩子拴起來的那個。”
    張京墨:“……”原來他的徒弟根本不像他,像的是陸鬼臼。
    何雁晗見張京墨眼中流露出些許驚駭之意,臉上也有些尷尬,她乾咳一聲,壓低了聲音道:“我也不想那麼對他,但他那個性子,若是不用繩子拴起來,恐怕一轉眼就跑了……”
    張京墨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能書從話裡——他實在是不知道此時到底該說些什麼了。
    何雁晗歎了口氣,接著道:“但是沒想到……他趁著我不注意,還是跑了。”
    張京墨:“……”
    何雁晗見張京墨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也是露出尷尬之色,她一個女子如此不矜持也就罷了,竟是將她喜歡的人逼成那副模樣……想來放在別人的眼裡,也是一件可笑的事吧。
    這事情放在別人的眼裡或許是件有些意思的談資,但于張京墨而言,他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被人強迫的感覺到底如何,沒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在聽完何雁晗的話,驚訝過後,眼神之中便流露出淡淡的厭惡。
    何雁晗對他人的情緒十分敏感,她一眼就看出了張京墨的冷淡之色。她苦笑一聲,無奈道:“師父,我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我現在卻是迫不得已,他吃下了我特意煉製的丹藥,若是離開我身邊太久,便會性命不保……”
    張京墨道:“如果我尋到了他,你又會如何?”
    何雁晗聞言,露出掙扎的神色,顯然她並不想放開自己的愛人,但若是她說她不肯放手,張京墨顯然並不會出手幫她尋找。
    雖是思慮再三,但到底是愛人的性命重要,何雁晗啞聲道:“如果找到了他……我就給他解藥,放他走。”
    張京墨沉默的凝視著何雁晗,突然開口道:“愛一個人,不該是對他好麼?怎麼捨得看他如此痛苦?”
    何雁晗聽到這話,自是明白張京墨不理解她所做之事,她的表情有些扭曲,道:“對,愛一個人,本該是讓他覺的歡喜,但若是你愛上的人,已經註定了這輩子都不會愛上你……”愛情便會變成□□那樣的東西,讓人越發的醜陋。
    無論是當初的陸鬼臼,還是此時的何雁晗,他們的感情張京墨都無法理解,他看著何雁晗痛苦的神情,心中依舊是滿滿的不解。
    何雁晗看到張京墨的表情,就知道想要張京墨明白她的想法恐怕是不可能了,於是她慘然道:“師父,我不求你理解我,我只是求你快些找到他,他……”
    張京墨淡淡道:“拿來吧。”他到底還是答應了。
    何雁晗聽到張京墨應了下來,眼裡露出驚喜之色,她急忙從須彌戒指裡取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鏡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張京墨面前的木桌上。
    張京墨已是見過數種尋人的法器了,他感到那鏡子上的靈氣波動,便知其不是凡物,他伸出手,將那面鏡子拿到了手中。
    何雁晗看到張京墨是真的願意幫她了,心中的大石頭這才落了地。
    鏡子入手,張京墨便感到了一陣涼意,待他將靈氣注入其中後,才明白為何這鏡子非金丹期修士不可使用。
    因為耗費的靈氣太多了,張京墨微微皺著眉頭,在何雁晗期待的目光下,終於將這面鏡子的靈氣注滿,接著鏡面上便閃過一道白光,整面鏡子散發出瑩瑩光華。
    何雁晗見狀,急忙咬破手指,以精血在鏡面上書寫了三個字。
    精血融入其中後,原本空無一物的鏡面,竟是緩慢的浮現出一副模糊的畫面。
    然而待何雁晗看清楚了鏡面上顯露出的畫面,她的表情一瞬間便猶如見了惡鬼一般扭曲了。
    只見那畫面中,竟是出現了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被隨意的拋棄在荒野之上,屍體的面目已經看不清楚,但從其身上的傷痕也能看出,屍體的主人顯然是受了不少折磨。
    “啊啊啊!!!!!!”何雁晗淒厲的慘叫起來,她不再管身後的張京墨,直接從窗戶撲了出去,顯然是已經看出了那地方到底是哪。
    張京墨面色一凝,收起鏡子跟在了何雁晗身後。
    何雁晗用盡了全力,朝著屍體所在之處趕了過去,那地方離這裡並不遠,很快她便找到了鏡子裡顯示的地點。
    破損的屍體,荒涼的地點,都同鏡子裡顯示的一模一樣,何雁晗踉蹌著撲倒了屍體之上,口中發出淒厲的慘叫,猶如一隻絕望的野獸。
    張京墨也落到了地上,他沒有上前,而是就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
    “不——不——”何雁晗聲如泣血,她將那殘破的身體攬入了懷裡,絕望的哽咽著,她說:“我不逼你了,不逼你了——”
    她說著,眼淚就佈滿了整張臉。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莫名的覺的眼前的一幕,似乎有幾分的熟悉,但仔細想去,卻又不知道何時見過。
    “殺了你!!殺了你!!!”哭泣之後,何雁晗身上便騰起劇烈的殺意,她伸手想將屍體之上的血擦乾淨,卻發現竟是沒有一塊好肉了。
    何雁晗哭了許久,她從小便不愛流淚,這一次,卻似好像將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何雁晗也不知自己哭了許久,待她緩過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抱著那具殘破的身體,跪到了張京墨的面前。
    她說:“謝師父助徒兒尋到他。”
    何雁晗的神色恢復了平靜,就好似張京墨最初見到的那樣,她說:“徒兒不孝,不能孝敬師父,師父的大恩大德,徒兒都記在心裡。”
    看她的模樣,似乎剩下的意志,就只剩下報仇二字
    張京墨看著眼前的徒弟,說出了一句讓何雁晗記了一輩子的話,他說:“我有辦法救他。”
    何雁晗一愣,下一刻就露出狂喜中夾雜著不信的表情,她跪在地上朝著張京墨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哭泣道:“求師父救命,求師父救命——”
    張京墨說:“但是你要讓我明白,為什麼你喜歡他,卻做這樣的事?”給愛人下藥,用繩索套在他的頸項上,怎麼看,都像是對待敵人的態度。
    若說何雁晗之前還不求張京墨理解他,那麼此時她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擺在張京墨的面前。
    她開口道:“我第一次見他,是我十年前,上岸的時候。”
    張京墨沉默的聽著。
    何雁晗道:“他長得好看,又會討女孩子歡心,同我見第一面的時候,便嚷著要娶我。”
    她說到這裡,露出一個朦朧的笑容,但這笑容合著血和淚,顯得更讓人心酸。
    何雁晗繼續道:“後來,我被他纏煩了,就打了他一頓,他也不惱我……”
    若這個故事只聽到這裡,那真是一段甜蜜愛情的開始,可惜何雁晗後面所說的內容,卻讓人怎麼都笑不出來了。
    何雁晗說她被這男子纏的久了,竟是也愛上了他,這本該是兩廂情願的事,可何雁晗和那男子在一起不過一年的功夫,便發現那男子居然……移情別戀了。
    何雁晗不笑了,也不哭了,她說:“他說,他喜歡我的時候,是真的喜歡我,不喜歡我了,也是真的不喜歡我了。”
    張京墨聽到這裡,便不想再聽下去了,他說:“我救他,你答應我,不要同他再糾纏了。”
    何雁晗緩緩的點頭,眉目之間一片死寂之色,她低下頭,親了親男子已經看不出形狀的唇,她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了,我這就……放了你。”
    張京墨道:“你將他放到地上。”
    何雁晗緩緩點頭,然後起身退了幾步,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充滿了希冀之色。
    張京墨看向地上的男子,卻忽的發現了一個細節,這個細節讓他心中猛地一跳,待他再次抬頭時,看向何雁晗的眼神裡,只餘下了一片冰冷,他說:“你倒是聰明。”
    何雁晗被張京墨的衍生瞪的渾身一僵,她的表情依舊哀戚,好似一個剛失去了愛人的女子。
    張京墨沒有再動,他冷冷道:“好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何雁晗眉角一跳,她低低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冷漠的看著眼前這具破爛不堪的屍體,冷笑一聲:“我只是有些好奇,既然你如此的愛他,連自己的愛人換了個人都沒發現?”
    何雁晗露出茫然之色,似乎並不明白張京墨所言何意,她道:“師父,你到底……在說什麼?”
    張京墨從袖中摸出之前何雁晗留下的那面鏡子,就這麼扔到了她的面前,語氣冷如冰霜,他說:“別裝了。”
    何雁晗依舊是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樣,她道:“師父……”
    張京墨道:“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何雁晗見張京墨面如冰霜,也知道自己的計畫是不能實現了,於是便收起了那副哀戚的模樣,恢復成了面無表情的樣子,她笑道:“師父果然厲害……”
    張京墨皺起眉頭,他本以為何雁晗是被人奪舍,但看她的反應,卻又不像是被人奪舍的模樣。
    張京墨道:“你想如何?”
    何雁晗的眼睛在張京墨的身上轉了一圈,她道:“嘖,也不知你是如何發現的。”——明明這具屍體和她幾天前帶著的人一模一樣。
    何雁晗見張京墨神色戒備,又是笑了笑,她說:“若是我沒猜錯,師父之前,是去了大陣旁邊吧。”
    張京墨聞言皺起眉頭。
    說到這裡,何雁晗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看向張京墨的眼神,好似在看著一個仇人,她說:“故事是真的,人也是真的,只不過阻止我見到愛人的那個人,卻是變成了師父你——”
    張京墨已是猜到了何雁晗所言何意,他說:“你愛的人,是魔族的人?”
    何雁晗不回答是還是不錯,她冷冷道:“我倒是也沒想到,你居然將那大陣補上了。”
    張京墨從何雁晗的這句話中,聽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果不其然,何雁晗的下一句話便是:“枉費我辛辛苦苦幾百年,才弄出了那麼一個洞口——你居然——”
    張京墨冷冷道:“既然大陣被你破開,你為何不過去?”
    何雁晗冷漠到:“過去?我為什麼要過去,魔界根本不適合人類生存,我過去不是找死麼。”
    張京墨聽到這裡,已是心中極怒,他根本沒有想到,他許久未見的二弟子,竟是變成了這副模樣。
    何雁晗幽幽道:“如果我沒猜錯,我的師弟,似乎是被魔物拉入魔界了?”
    張京墨目光如冰。
    何雁晗看見張京墨神色冰冷的模樣,輕輕笑了一聲,還是說出了那句話,她說:“看師父這副頹廢的模樣,想來也是……十分的難過,那我便行件善事,成全師父,讓您早登極樂吧。”
    這話語一出,面前原本殘破不堪的屍體便直接爆開,殘肢四處濺射開來。
    張京墨早已有了準備,並沒有被這殘肢暗算到,他看著何雁晗臉上猙獰的笑容,心情已是糟糕到了極點。
    何雁晗卻是笑道:“師父煉丹向來都十分厲害,只是不知修為如何?”——她百年都在海外,近十年才回到這大陸之上,竟是還不知道淩虛派出了個名為陸鬼臼的天才,而那天才的師父,就是張京墨。
    既然不知陸鬼臼一事,她就更不可能知道張京墨突破到了金丹後期,在她的眼裡,張京墨只是一個合格的丹師,卻絕非一個合格的修士。
    張京墨若是真的還未突破,聽到徒弟這近乎嘲笑的話語,恐怕真的會生出幾分羞惱之心——就像當初他被陸鬼臼擄走囚禁起來,他在絕望之中,對自己本身也是十分的失望。如果他夠強,就不會被陸鬼臼那般的羞辱,更不至於落到那副田地。
    就是這樣渴望變強的一顆心,讓張京墨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他看著面前對他尋釁的徒弟,哂笑一聲,便接下了她的攻勢。
    何雁晗之所以敢生出和張京墨一較高下的心,就是看出了張京墨身負重傷——她在進屋子後,便嗅到了新鮮血液的味道,而這味道的來源,必然是在張京墨身上。一個金丹期的修士,居然連傷口都無法癒合,那必然是受了重傷。
    之後,何雁晗又利用那鏡子,使得張京墨浪費了大量的靈氣,又為自己添了幾分勝算——她不是第一次對戰金丹期修士了,當初她在海上,甚至利用天時地利擊殺過全盛期金丹修士,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對擊殺張京墨,如此有信心的緣故。
    然而可憐她卻不知張京墨斬殺天菀一事,若是她知道,恐怕會對張京墨更加的警惕。
    但現在說什麼,都已太晚,既然何雁晗敢幹出這般欺師滅祖的事,那張京墨就不會讓她活著離開這裡。
    於是在觀察完何雁晗的實力,在確定她的確只不過是築基後期的修為後,張京墨便沉了臉色,直接下了狠手。
    何雁晗和張京墨對戰,起初還是遊刃有餘,但她卻驚愕的發現,張京墨的動作竟是越來越快,絲毫不像是身上有傷的人,而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張京墨身上散發出的竟是金丹後期修士的氣息——這和之前張京墨身上那微弱的氣息完全不同!
    一隻病貓,莫名其妙的變成了老虎?!
    張京墨眼睜睜的看著陸鬼臼被拖入魔界,本就心中鬱結,現在又被何雁晗如此的低看,心情更加糟糕,他也不想和自己這二徒弟多做糾纏,於是乾脆將法寶齊齊祭出,直接碾壓了何雁晗。
    何雁晗見勢不妙,臉色一變就轉身欲逃,張京墨卻是身形猛地一閃,由幾長開外直接出現在了何雁晗的身後,他的語氣如冰,吐出的話語讓何雁晗血液凍結,他道:“跑什麼?”
    何雁晗臉上的表情僵住,感到一隻手居然無聲無息的掐上了自己的頸項,她想要躲閃,可身體卻好似一塊石頭般僵硬,根本無法移開一寸。
    張京墨捏著何雁晗的脖頸,像是捏住了一隻小雞仔。
    何雁晗面露驚駭之色,渾身的力量都被卸了下來,她這下總算明白,自己竟是踢到一塊鐵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張京墨:在我面前演戲,呵呵噠。
 第98章 回歸
    張京墨心情極壞,手下沒有留下一分的餘地,他的手猶如鐵鉗一般死死的掐在了何雁菡的頸項,一寸寸的斷絕了何雁菡的生機。
    何雁菡萬萬沒有想到,幾百年間張京墨居然突破了金丹中期的修為,進入了金丹後期,她感到自己的呼吸一點點的被掐斷,口中不斷的發出喝喝的氣音。
    若知道何雁菡所作所為的是第一世的張京墨,他絕對不會出手便是殺招,沒有給何雁菡留下一點求救的機會。
    張京墨腹部猙獰的傷口依舊在隱隱作痛,他冷冷的看著在自己手上不斷掙扎的何雁菡,猶如在看一隻卑微的螻蟻。
    什麼去海外百年,什麼求而不得的愛人,都是愚蠢的謊言,更可笑的是,張京墨居然還信了。
    何雁菡根本無法從張京墨的手中掙脫,在這一刻築基期和金丹期兩者之間巨大的差距完全暴露了出來,面對絕對的力,力量,智慧已是起不到作用。
    何雁菡似乎這才醒悟張京墨不會放過她,她眼裡露出驚慌和絕望,並不明白事情的發展竟會是這樣。
    何雁菡煉氣期離開的淩虛派,相隔至今已是百年都未曾回去,所以在她的記憶裡,張京墨還是那個無害的丹師,無欲無求,與丹爐為伴。
    她本以為就算她的目的被發現了,若是她誠心哀求,張京墨恐怕軟下幾分心腸,聽聽她的苦衷,罰她一罰,最終還是會繞過她的性命。
    可是一切都超出了何雁菡的預料,原本寫好的劇本,演員卻突然有了變化,她的師父不再是那個面冷心熱的丹師,而變成了徹徹底底的被凍成了一塊冰。
    何雁菡的眼淚溢出了眼眶,她死死的抓著張京墨的手臂,指甲在張京墨的手臂上留下了幾個傷口。
    張京墨見她面色不甘,口中冷笑一聲,他道:“安心的去吧,若你說的故事是真的,你的愛人或許根本不想見到你。”
    何雁菡眼睛猛地瞪大,她的肺部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好似裡面插入了幾塊刀子。
    張京墨見她哭的悲傷,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絕望,卻沒有感到一點觸動。
    他就是那個在寒冬裡面,把毒蛇放進懷裡的農夫,被咬死了一次兩次……次數多了,他也就學聰明了,不再去撿那雪地裡的毒蛇,甚至在那毒蛇想要攻擊他時,直接給出致命一擊,完全不關心為何毒蛇會襲擊他。
    何雁菡的氣息終於微弱了下來,她明白過來,今天她的命,怕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張京墨看著何雁菡的眼神逐漸暗淡,像是沒了燈油的燈火,他的心在這一刻顫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何雁菡閉上了眼,她在恍惚之中,隱約看到她心愛的人在朝她招手,對她露出幸福的笑容。
    何雁菡也笑了,她想對他說,她承諾過的事情一定會辦到,無論千年百年,就算搭上所有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何雁菡的手軟了下來,整個人都沒了氣息。
    直到何雁菡死去的那一刻,張京墨的手抖沒有鬆動一下,他捏著何雁菡,直到完全確認她已經死去了,才依舊是面無表情的鬆開了手。
    何雁菡倒在了地上,頸項之上是青紫的手印。
    張京墨隨意施了個法決,便見地上出現了一個深坑,接著何雁菡的屍體便被移入了其中。
    泥土緩緩堆積其上,將何雁菡的屍體掩埋了起來。
    待土包形成之後,張京墨將一塊石頭削成了墓碑的形狀,然後以劍於其上雕刻出何雁菡三字,再立於土堆之上。
    無論生前有多麼風光,死後都是黃土一捧,張京墨立其之前許久,終是一言不發,反身而去。
    殺死何雁菡之後,張京墨就踏上了回淩虛派的路。
    因為天麓之故,他不得一路隱匿行蹤,直進入淩虛派的山門。
    山門的弟子見張京墨面容普通,身上穿著淩虛派道服,只當他是個尋常弟子,並沒有上前詢問。
    然而張京墨回派後去的第一個地方,卻不是自己的洞府,而是掌門的住處。
    掌門並未想到張京墨會突然回來,見到他後,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他道:“清遠,你怎麼回來了。”他之前便叮囑過張京墨,近段時間內,不要回淩虛派。
    張京墨風塵僕僕,神色之中也透出一種懨懨之色,他道:“陸鬼臼的命牌……”
    掌門聽到命牌二字,便知道是出了事,他緊張道:“出什麼事了?”
    張京墨沉默片刻,才道:“他……出了意外。”
    掌門沒有急著詢問到底是什麼意外,而是拿出一串鑰匙,喚張京墨同他一起去祠堂一趟。
    祠堂裡放著淩虛派正式弟子的命牌,越是地位高的弟子,命牌的位置越是隱秘,像陸鬼臼和張京墨的命牌,就只有掌門能看到。
    掌門先是摒退了弟子,才帶著張京墨走了進去。
    祠堂內燈火通明,木架上擺放著無數支白色的蠟燭,掌門和張京墨繞過正廳,走到了一側的小門旁,掏出鑰匙打開了小門上的鎖。
    門鎖哢嚓一聲,張京墨的心便跟著緊了一下。
    掌門首先走了進去,他進去之後,便轉頭看向了屋子一側上的白蠟燭。
    張京墨也跟著掌門走了進去,他順著掌門的目光看過去,原本就緊鎖著的心,這下卻好似被什麼尖銳的利器重重的刺了一下。
    只見掌門目光所及之處,有兩根已經熄滅的白色蠟燭,兩根蠟燭好似熄滅不久,蠟芯之上,還在散發著嫋嫋青煙。
    掌門見張京墨臉上慘白,猶如見鬼一般,急忙開口勸慰:“蠟燭只是代表他此時的身體狀況,只要命牌還在,便無大礙。”
    張京墨苦笑一聲,他哪裡會看不出掌門這話是在安慰他,他啞聲道:“看吧,我受得住。”
    掌門目光裡透出些許擔憂,但這種事情早晚都要知道的,再猶豫反而更加讓人苦手煎熬,於是咬了咬牙,掌門上前一步,拉開了蠟燭之下的一個小小木質抽屜。
    抽屜一拉出,掌門便松了口氣,他道:“我就說——你徒兒陸鬼臼不是那容易出事的人,你瞧,他的命牌,不是還好好的在這裡麼。”
    張京墨聞言,也顧不得太多,他幾步上前,從掌門手中接過了那塊牌子。
    這命牌不過巴掌大小,顏色血紅,其上刻著陸鬼臼三個大字。
    這命牌還在,便說明被魔物拉入魔界的陸鬼臼還活著,一時間,張京墨的心中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都湧了出來。
    掌門見陸鬼臼的命牌完好無損,這才放下了心,他可不想看見張京墨在發現陸鬼臼命牌碎裂後,心神巨震的模樣。
    張京墨將木牌緊緊的握在手中,歎出了一聲:“還好。”
    掌門遲疑道:“清遠,你身上是不是有傷?”張京墨一走到他的面前,他便聞到了一股新鮮血液的味道。
    張京墨不在乎道:“小傷。”
    掌門皺眉:“小傷?傷到哪裡了給我看看。”若真的是小傷,為什麼不直接吃藥癒合,要等到現在?
    張京墨用手指細細的摩挲著命牌上的三個大字,淡淡道:“真的無事。”他心中一直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掌門並不信,他怒道:“你真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見掌門生氣了,張京墨才露出無奈之色,他道:“那也總不能讓我在這裡給你看吧。”
    那到也是,掌門道:“你這是不打算把陸鬼臼的命牌放回去了?”
    張京墨猶豫片刻:“這命牌……我能帶在身上麼?”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若是無意損壞了……掌門到底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他歎道:“當然是可以,不過你千萬要小心保管,如果損壞了,那人不回淩虛派一次,就做不出第二塊命牌。”
    張京墨點了點頭,將陸鬼臼的命牌放入了懷中。
    掌門道:“命牌也拿到了,走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有折騰了什麼。”
    張京墨歎了口氣,到底是沒再拒絕掌門。
    二人從祠堂出來,去了掌門住所,待張京墨在椅子上坐定,脫掉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他腹部的傷口後,掌門整個人都怒了,他道:“張京墨,是不想活了還是怎麼?不想活了就拿把刀抹了脖子,何必這麼折磨自己?”
    張京墨面露無奈之色,其實他要癒合這傷口不過只消花個幾月時間,但他在斬殺何雁菡之後,便直接趕回了淩虛派,哪有心思癒合傷口。
    掌門眉頭皺起,看著張京墨腹部上那個幾乎貫丨穿了他半邊身體的傷口,疑惑道:“這上面的……是魔氣?”
    張京墨:“……沒錯。”
    掌門聽到魔氣二字,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他說:“陸鬼臼出意外的事,和魔族有關係?”
    張京墨沒有隱瞞直接點了點頭。
    掌門道:“可同我細細說來?”
    於是,張京墨便把他和張京墨封補大陣一事同掌門說了,只不過稍微改變了其中一些細節,比如他們本來就是沖著這個目的去的變成了無意間遇見,而他那個欺師滅祖的二徒弟,則變成了他派的修士。
    掌門聽到大陣破損,眉頭皺的更緊,他道:“此時離大陣布下之時,已相距萬年,大陣衰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過卻沒想到,這事來的如此之快。”
    張京墨點了點頭。
    然而他本以為掌門接下來便要同他商議大陣一事,卻沒想到掌門神色一變,沖著他又發了脾氣,他說:“不過大陣是大陣的事,你是你的事,難道大陣破了,你就不活了?看看這傷口,我手伸進去都能把腸子拽出來!”
    張京墨本來已經痛麻木了,被掌門這麼一說,居然又覺的傷口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
    掌門見他臉上難看,道:“你還知道疼?我看這傷口起碼也有一個多月了!”
    張京墨無奈道:“我這不是著急麼?”
    掌門道:“著急就能不要命?”
    他話雖說的難聽,但終歸還是擔心張京墨,於是說完這話,便叫張京墨坐著別動,他去叫藥師過來為他醫治。
    張京墨本欲拒絕,但看掌門的神色,那拒絕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掌門出去片刻後,就將門派裡的藥師帶了回來,這藥師之前在陸鬼臼丟失一魂一魄的時候,便給陸鬼臼看過病,沒想到這會兒輪到張京墨了。
    文真一看到張京墨那傷口,就皺起了眉頭,接著便說了句和掌門十分有默契的話,他道:“你這個不打算要命了?”
    面對二人責怪的眼神,張京墨只能苦笑。
    文真道:“若是在傷到的第一時間,便祛除其中的魔氣,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傷在自己身上,不疼麼?”
    張京墨只能好聲相應,並不敢反駁一句。
    文真觀察了傷口片刻,又給張京墨把了脈,他道:“魔氣已經入體,想要祛除恐怕還要費些功夫,但好在你底子不錯,拖的時間也沒有太長,不然我可真沒法子了。”
    張京墨點頭稱是。
    接著文真便給張京墨的傷口上了藥,又包紮了起來,然後開了幾服藥劑,叮囑張京墨乖乖喝下去。
    張京墨道了聲謝,又把藥劑收好了。
    文真給張京墨看了病,便起身離開了,掌門看著張京墨:“我送你回去?”
    張京墨道:“不必了……這才幾步路,況且我只不過是受了點小傷,還不至於如此。”
    掌門聞言,歎了一聲,他道:“張京墨啊張京墨,你就是太不把自己當回事,這世間還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麼?若是人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張京墨聞言低低的笑了笑,並不應和。
    掌門該說的也說了,張京墨聽不進去他也沒辦法,於是只能又是一聲長歎,看著張京墨緩步出了門,朝自己洞府的方向去了。
    張京墨從掌門處出來之後,就沒有再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他並不知道,幾乎是幾個時辰的功夫,整個淩虛派都知道了他回來的消息。
    沒辦法,雖然張京墨自己沒有自覺,但他其實早已是淩虛派的名人,入寒鏡之壁,斬天菀,還教出了一個天才的徒弟。
    只不過這次,張京墨的徒弟,似乎沒有回來……
    張京墨回府之後才知道,吳詛爻就在前些天出外歷練了,還給張京墨留下了一封書信。
    那書信裡些的全是家長里短的事,和吳詛爻的性子倒是十分的相似。
    張京墨正靠在床上,拿著吳詛爻給他留下的信在看,外面便傳來了於焚的聲音,於焚人未到聲先及,他叫道:“張京墨,你終於回來了。”
    他並不想暴露他和張京墨之前私下相會的事,所以才故意說得這麼大聲。
    張京墨躺在床上沒動,直到於焚推門而入,他才懶懶的說了句:“怎麼,想我了?”
    於焚聽到這話,幾步跨到床邊,給了張京墨一個熊抱,他說:“嘿,還真是想你了。”
    張京墨終於露出了笑容。
    於焚動了動鼻子,疑惑道:“你受傷了?怎麼那麼大股藥味?陸鬼臼那個小兔崽子呢?你受傷了怎麼沒看見他人呢?”
    張京墨聽到陸鬼臼這三個字,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他說:“出了些意外。”
    於焚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他小心翼翼的問了句:“……你沒事吧。”
    張京墨語氣平淡:“能有什麼事呢,這不是活著回來了麼。”
    於焚動了動嘴唇,似乎想問陸鬼臼怎麼了,但到底是沒問出來。
    張京墨卻是自己開口了,他說:“他出了些意外,暫時回不來了。”
    於焚嗯了一聲,他道:“那小子命硬,不會出什麼事的。”
    張京墨點了點頭,卻是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
    于焚見張京墨依舊神色鬱鬱,便想了個其他的事故意岔開了話題,他說:“你聽說沒有,昆侖巔這次又要開拍賣會了,據說這次的寶物十分不一般,他們也不同往日那般,居然廣發請帖……”
    昆侖巔三個字,在修真界絕對是大名鼎鼎,張京墨聽到於焚所言之事,面露疑惑之色,他說:“拍賣會?”在他的印象裡,這段時間,昆侖巔沒有什麼拍賣會啊。
    於焚又道:“你不信吧?我才聽的時候也不信……只是這次是真的,我們也接到了請帖,據說可以去四人。”
    張京墨:“……你可知他們拍賣的是什麼東西?”
    於焚道:“這我哪知道啊,不過聽別人說,似乎是非常特殊的東西……唉,不過話說回來,就算知道了,我哪買得起啊。”
    昆侖巔只中拍賣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極為珍貴的寶物,可以說無論哪一件放在修真界裡,都能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之前他們甚至拍賣過可以改變時間的法器,張京墨為了那法器耗盡了所有家產,但是到手了之後卻發現那法器於他而言是個雞肋樣的東西。
    但也並不妨礙,他對昆侖巔拍賣會的期待。
    張京墨道:“哪些人去,你可知道?”、
    於焚道:“我哪知道啊,不過你若是問掌門,他定然會告訴你。”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這次是一定要去的,畢竟這場拍賣會說得上突如其來,在他的命運之中,可謂是一個巨大的變數。
    既然這一世也不一定能達成目標,那他一定要查清所有的變數。
    張京墨沉思片刻後,便將這件事暫時放到了一邊,他把目光投到了於焚身上,眼睛在於焚身上轉了幾圈,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于焚被張京墨盯的渾身不自在,他道:“你看什麼呢?”
    張京墨看了許久,才忽的問了句:“你養的那只白狐呢?”
    於焚莫名其妙道:“養著的呀……怎麼了?”
    張京墨道:“我見你身上沒有沾染上狐狸的毛。”
    於焚:“嗨,我還以為你在看什麼呢。”他說完這話,露出個無奈的表情:“他啊,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怎麼了,竟是不願和我親近,我也去找了不少人,都找不到原因。”
    張京墨聽了心裡暗暗發笑,但面上卻是一副疑惑的模樣:“這是怎麼了?”
    於焚無奈道:“我哪知道啊。”
    張京墨道:“不是說他發情了麼?”
    於焚想了想,道:“發情是發情……到處亂蹭,可就是硬不起來啊。”
    聽到張京墨,張京墨終於是沒忍住,張口大笑了起來,他卻是從來沒想過,他一直沒有解開的結,居然被陸鬼臼解開了。若不是陸鬼臼提前破開了禁地的門,那白狐也不會提前跑出,而陸鬼臼那一句“就讓他硬不起來”則更是決定了白狐之後的命運……
    讓張京墨實在沒想到的是,硬不起來的白狐居然開始自暴自棄的拒絕和於焚親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受了怎樣的刺激。
    見張京墨笑的如此開心,於焚疑惑道:“你笑的那麼開心做什麼……話說回來,為什麼你一直這麼關心那狐狸?”
    張京墨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聽著於焚的問話,也只是搖了搖頭,他歎道:“哪有,我只是覺的有趣罷了。”
    於焚見問不出什麼,口中嘀咕了幾句,卻依舊是疑惑滿滿。
    張京墨笑夠了,便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他發現每次從於焚這裡打探到狐狸過的不好,心中就會異常的開心。
    於焚道:“嘿,你這人吧,有什麼高興事,也不說出來讓我也高興一下。”
    張京墨搖了搖頭,他道:“不可說,不可說。”
    於焚:“……裝神弄鬼。”
    張京墨只是笑,並不反駁。既然於焚都走出了這個怪圈,那他……或許有一天,也能從這輪回之中,逃脫出去吧。
    就在張京墨思考此時的時候,門口又傳來了掌門的聲音,這次掌門來的似乎格外的急,他入門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於焚,開口低低道:“清遠,你走後我去檢查了其他的命牌……才發現……你二弟子的命牌,似乎……碎了。”
 第99章 昆侖巔
    門下弟子命牌碎裂,絕非小事,但掌門本以為的驚怒交加,卻沒有出現在張京墨的臉上。
    相反,知道了件事的張京墨看上去格外的平靜,無論眼神還是表情,都沒有一絲的波動——掌門甚至懷疑,張京墨早已知曉此事。
    掌門的懷疑是對的,張京墨的確是知道這事,他不但知道這事,還是由他親手奪取了自己弟子的性命。
    掌門遲疑道:“清遠……”
    張京墨打斷了掌門接下來想說的話,他看著掌門手中碎裂的命牌,淡淡道:“生死皆為天命。”
    掌門聞言,似有些驚訝,以他對張京墨的瞭解,知道張京墨也算得上個至情至性之人,但在發現二弟子身死道消之後,張京墨居然如此的淡然……這顯然,不合常理。
    如果張京墨想,他自然可以裝出一副驚訝憤怒的模樣,然而或許是陸鬼臼失蹤一事讓他心力憔悴,所以他忽的就不想裝了,即便是有可能引起掌門的懷疑,他的口中只是淡淡歎出一句天命。
    掌門雖覺的張京墨異常,但終究是沒有開口追問,畢竟這是張京墨的弟子,人家師父都不急,他一個外人多說什麼,倒像是在多管閒事了。
    張京墨剛從於焚口中聽到了昆侖巔一事,掌門正巧就上了門,他直接掠過了關於二弟子的話題,開口道:“你過來的正好,我剛想去找你。”
    掌門道:“找我?”他說話之際,順手將張京墨二弟子的命牌的碎片放到了木桌之上。
    張京墨沒有將那木牌接過來的打算,他淡淡的掃了碎片一眼,便將目光移到了掌門身上,道:“我聽聞昆侖巔的拍賣會,我們淩虛派有四個名額?”
    掌門道:“是四個名額,難道你想……”
    張京墨直言道:“給我一個。”
    他倒也沒有繞彎子,直接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掌門聽到張京墨這話,不由的苦笑起來,他道:“清遠,若是其他的事,我也就輕易答應你了,但這事卻是牽扯了各方勢力,也不是我一句話就能定下的。”
    張京墨眼神一轉,口中道:“一枚修髓丹。”
    掌門聽到修髓丹三字,眼前一亮,討價還價道:“五枚!”
    張京墨倒:“兩枚!”
    掌門道:“你我都退一步,三枚如何?給我三枚,我便幫你拿下這個名額。”
    張京墨道了聲好。
    交易成了,掌門滿面喜色,他道:“你這丹藥來的及時,我正愁不知道去哪裡尋呢。”
    張京墨笑了笑,並不答話。
    修髓丹比之前給百淩霄的火融丹稍差一些,但也是百里無一對金丹後期修士都大有裨益的丹藥,也就是張京墨敢誇下在幾年內煉出三枚修髓丹的狂言。
    掌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帶著喜色離開了,留下表情淡漠的張京墨和一臉目瞪口呆的於焚。
    於焚在掌門入門內,便沒有說出一句話,直到掌門走了一會兒了,他才憋出一句:“還能這樣?”
    張京墨笑道:“怎樣?”
    於焚認真道:“早知道我也去學煉丹了。”
    張京墨聞言嘲笑道:“你連修煉都不願意去做,還要煉丹?”
    於焚囁嚅兩句,自覺理虧,長歎了一口氣,道了句:“好了好了,我是沒出息,我也不打擾你了,你好生休息,我存了不少好久,到來找你喝上幾杯。”
    張京墨點了點頭。
    於焚拱了拱手,轉身就走了,他走了乾脆,至始至終都沒有問張京墨二弟子的一個字——這大概就是他們二人的默契吧。
    之後百淩霄得了張京墨回來的消息,也過來探望了他,他在知道了陸鬼臼沒有回來的消息後,百淩霄並沒有安慰張京墨,而是直言道:“你那個徒弟,命比你還硬,定然不會有事。”
    這句話,張京墨倒是十分信服,陸鬼臼的運氣有多逆天,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況且他的確是如百淩霄所言那般命牌未碎,想來也還活著……只不過活的到底好不好,就另當別論了。
    魔界環境惡劣,完全不適宜人類生存,張京墨只能壓下心中的擔心,細細謀劃起來。
    百淩霄走後,張京墨花了幾月時間恢復了腰腹之間的傷。傷口剛一癒合,他便入了丹房,開始煉那修髓丹。
    煉製修髓丹的難度雖比火融丹要低,但也不是什麼容易煉出的丹藥,好在張京墨之前在雪山之上尋了不少天材異寶,這才不至於花太多時間在尋找藥材上面。
    掌門本想詢問張京墨還缺些什麼藥材,哪知張京墨一言不發便入丹房閉關,看樣子倒像是對此早有準備。
    張京墨的確很急,他知道自己目前的實力若是去魔界肯定是去找死,若真的想要去尋陸鬼臼,那必然要先結元嬰。
    張京墨有一種直覺,昆侖巔的拍賣會上,說不定會有他想要的東西。
    三年三枚修髓丹對於任何丹師而言都是極大的挑戰,張京墨心裡也沒有什麼底子,但他深知不成功便成仁,若是三年內沒有煉出三枚洗髓丹,那昆侖巔的拍賣會,他怕是趕不上了。
    三年的時間于修真者人而言不過是彈指之間,而這三年間,張京墨的丹房之上,生出了三次異象。
    這三次異象已出,即便是他人沒有出來,其他人也都知道那洗髓丹一事恐怕是成了。
    所以當張京墨拿著三枚丹藥,到了掌門面前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一塊小小的玉牌,玉牌之上刻著昆侖二字,張京墨一手遞過丹藥,一手接過玉牌,朝著掌門道了一聲謝。
    掌門拿著丹藥笑道:“不必謝我,這是你自己得來的。”
    張京墨又道:“和我同去之人,是哪三個?”
    掌門說了兩個派內的元嬰老祖,最後又指了指自己。
    張京墨倒也沒想到這次掌門竟是也要去,他道:“你不坐鎮淩虛派?”
    掌門道:“昆侖巔拍賣會幾百年也有一次,我自然也是要去湊湊熱鬧的。”
    掌門雖然給了個如此說法,但張京墨卻是不太相信,他反而猜測掌門是知道了昆侖巔所要拍賣之物,才決定親身前往。
    掌門道:“那拍賣會在一年之後,只是有一事,我須得提前告訴你。”
    張京墨問了聲何事。
    掌門遲疑片刻,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他道:“這次拍賣會,枯蟬穀的天麓也會前往……”
    張京墨聞言皺了皺眉。
    掌門道:“不過我們有兩個元嬰修士同行,他也不敢直接對你下手。”
    張京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掌門對他的好意。枯禪谷的天麓於他而言的確是個目前無法解決的□□煩。
    離那昆侖巔拍賣會不過一年的時間,張京墨在這一年裡,開始為這拍賣會做起了準備。
    他現在手上有不少好東西,但他並沒有把我能在拍賣會上撥得頭籌,畢竟那拍賣會,可是整個修真界最為頂尖的拍賣會。
    一年的時間轉瞬即逝,第一場雪落下來那天,淩虛派的一行人便出發了。
    四個人出了張京墨和掌門,剩下的兩人均都是淩虛派的元嬰老怪,他們之中有一個甚至是張京墨師父那一輩的修士。
    這兩名修士見到張京墨都並不驚訝,其中那名同張京墨師父一輩的名喚張玨的修士,還輕歎了一聲後生可畏。
    張京墨沖著前輩行了個禮,道:“以後還要多麻煩前輩們。”
    另一名形容蒼老名為崔千匙的原因修士,聞言淡淡道:“總不能讓我們淩虛派的人,被別人隨意欺負了去。”
    張京墨笑了笑,心下稍安。
    去昆侖巔最近的路上,已是彙集了不少門派的修士,張京墨甚至在還其中見到了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派,也不知這次昆侖巔是發了什麼瘋,竟是反常的發出如此多的請帖。
    于元嬰修士而言,日行千里也是非常輕鬆的事,若他們全力趕路,不足半月便能到達目的地。
    但考慮到掌門和張京墨,四人的速度到底是慢了下來。
    而這一慢,卻是正好遇到了張京墨所識的舊人。
    同上一次見到顧念滄,張京墨已是記不太清楚了,但眼前這青年顯然是牢牢的記住了張京墨,遠遠的便沖著張京墨打了招呼。
    同之前相比,顧念滄的身上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身上的靈氣卻是濃郁了不少,從氣息看來竟是已經結丹。
    “張前輩。”顧念滄走到了張京墨的面前,叫道:“好久不見。”
    張京墨點了點頭,態度並不熱切,他道:“好久不見。”
    顧念滄道:“張前輩這也是要去昆侖巔?”
    張京墨道了聲是。
    顧念滄笑了,他說:“好巧。”
    張京墨聽到這聲好巧,有些驚訝,他道:“你也要去?”顧念滄不過金丹前期修為,沒想到他居然也是要去那昆侖巔。
    顧念滄知道張京墨在驚訝什麼,事實上每一個知道他要去昆侖巔的人都十分驚訝,畢竟他才結丹不久,以這樣的修為在一群元嬰老怪裡,怎麼看都是個還在喝奶的娃娃。
    顧念滄道:“托了派中前輩的福。”
    張京墨對待顧念滄的態度實在算不上熱切,顧念滄卻好似沒有察覺到,同張京墨一直在說話,直到他身後的長輩,開始叫他的名字。
    顧念滄道:“張前輩,若有機會,我再請你喝酒。”
    張京墨嗯了一聲,便看見顧念滄戀戀不捨的走了。這孩子的性格倒也不像顧沉疆,反而有些像去顧沉扇,只是不知道他若是知曉眼前之人,是他恨了許久的陳白滄……
    張京墨想到這裡,便斂了心思。
    昆侖巔所處位置,在極北之處。
    那裡終年白雪不化,山高路遠,人跡罕至。
    同所有的門派一樣,昆侖巔也佈置著護派的大陣,只不過這大陣的範圍,卻是籠罩的格外的廣,而昆侖巔向來不喜歡同外面的人有所接觸,被其選中的弟子,一旦入派,通常千年都不會出來一趟。
    但若是出來了,那必然是世間有大事發生。
    張京墨不是第一次來昆侖巔了,只不過這一次來,卻是他修為最低的一次,不但修為低,荷包還特別的癟,他這一身家當,在這些元嬰老怪面前還不夠塞牙縫。
    雖然如此,但張京墨卻還是來了,他就好似被什麼東西召喚著,又來到了這片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地方。
    經過兩月的行程,張京墨一行四人,到達了昆侖巔。
    那日除了偶遇顧念滄外,這一路上都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可以說行程極為枯燥,就連一直憎惡張京墨的天麓,也都沒有任何的消息。
    不過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來接待張京墨一行人的是一個昆侖巔的鶴童,那鶴童還是個孩子的模樣,穿著一身厚厚的白色棉衣,像個雪娃娃似得慢吞吞的走在張京墨面前,還奶聲奶氣的囑咐他們不要四處亂跑,若是出了什麼事,可是要人命的。
    張京墨看著他的模樣,卻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小時候的陸鬼臼。
    那鶴童正在帶著四人往前走,便聽到周圍傳來一陣爭吵的聲音,張京墨順著聲音看去,看見另一派的人同迎接他們的鶴童吵起來了。
    而聽吵架的內容,似乎是那個門派裡的人不滿鶴童安排他們的住處。
    帶著淩虛派四人的鶴童,聽到這吵鬧聲就好似沒聽見一樣,腳下的步伐沒有一點變化。
    然而那群人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同他們爭吵的鶴童也越來越委屈,到最後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為張京墨帶路的鶴童,聽到這哭聲皺了皺眉,嘟起包子似得臉頰,道了聲:“怎麼又哭了,哎呀,這下糟了。”
    他話才剛出口,張京墨便聽到了一聲巨大的雷鳴,他微微一愣,再吵剛才那幾個人吵鬧之處望去,竟是只看到了一片黑色的焦土,還有站在焦土旁邊抹著眼淚,一臉委屈的鶴童。
    站在張京墨旁邊的掌門見到這麼一幕,也有點懵,他道:“小友……這是……”
    那鶴童道:“所以我叫你們不要到處跑,這裡可危險了。”
    張京墨是知道昆侖巔上不能亂跑的,但是這種吵架就一個雷劈下來,連屍骨都不留下丁點的情況,他卻是沒見過。
    鶴童又嘟囔道:“這段時間主子心情不好……已經劈傷了不少弟子了,你們可千萬……要悠著點。”
    要不是這裡冷的汗剛冒出來就被凍結為了,掌門還真想擦一擦腦門兒上的汗水。
    同行的張玨臉上也不大好看,準確是這兩個元嬰修士的臉色比張京墨和掌門都要難看——因為或許張京墨和掌門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卻是看的一清二楚,那被雷劈死的修士,是元嬰期的修為——一個元嬰期的修士居然如此輕易的被一個雷直接劈死了,被他們看在眼裡,未免也生出了莫名的兔死狐悲之感。
    但張京墨和掌門並不能理解這兩位前輩的想法,他們想的都挺簡單,早點到了住處住下,不到處亂跑和鶴童吵架,那總不該出現什麼而意外吧。
    兩人一開始都是如此想的,直到他們看到了住所——才瞬間便明白,為什麼剛才會有人吵起來。
    因為這所謂的住所,不過就是一間茅草房,都是剛剛搭建起來的,張京墨甚至都在旁邊看到了木材的廢料。
    那鶴童見這四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咳嗽了一聲,然後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小棍,用那小棍在草房的周圍畫了一圈。
    張京墨心中生起了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掌門顯然也和張京墨一樣,他很是小心的問了句:“小友……這是在做什麼?”
    那鶴童理也不理掌門,圈畫完了之後,才鎮重其事的對著四人道:“不要擅自離開這個圈裡,若是離開了……會不會發生剛才的那事情我就不能保證了。”
    張京墨:“……”
    那鶴童想了想又道:“你們現在這裡住幾天,等到人來齊了,有人會來通知你的。”
    掌門:“……謝謝小友了。”
    那鶴童咯咯笑了幾聲,包子一樣的臉頰鼓了起來,他道:“我看你們人不錯,再提醒你們一句,我們主人最討厭聽別人哭了,你們要是想哭,一定要躲起來哭,不然小心被劈的魂飛魄散。”
    掌門勉強的笑了笑,說了一聲好。
    鶴童說完這話,就一蹦一跳的跑走了,看樣子他心情實在是好的很。
    鶴童一走,留下的四人均都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掌門先開了口,他道:“休息吧?”
    張京墨看了眼那搖搖欲墜的稻草棚,只能歎了聲,休息吧。
    結果當天晚上,張京墨又聽到了足足四五聲雷響,開始時候雷聲一響起,幾人便是臉色煞白,顯然都想到了白天發生的事,但到後來,他們倒也都習慣了,雷聲劈下來也不睜眼看一下,依舊是閉著眼睛繼續恢復體內的靈氣。
    這樣的昆侖巔,和張京墨前幾世來過的昆侖巔,可謂完全不同,他來的那時並無人接待,住所也是石頭做的房子,不像是眼前這破爛的草房。
    不過在昆侖巔上無人敢爭執,倒也成了常態,不知道是不是這前幾次的拍賣會,給他人留下的深深陰影。
    草房完全不遮風,有和沒有完全沒什麼兩樣,第二天的時候,張京墨旁邊來了個鄰居,從他的道服上看,似乎是個什麼不知名的小門派。
    那人也是被鶴童領著來,全程都僵著一張臉,看那魂不守舍的模樣,明顯是被嚇的不輕。
    鶴童也在他的草房周圍畫了個圈,叮囑一句後,便溜走了。
    那人顫顫巍巍的坐下,眼淚明顯就在眼眶裡打轉,但是憋了半天,好歹是憋了回去。
    張京墨從這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忽的覺的,這根本就不是在參加什麼拍賣會,而是在坐牢,偏偏牢房還是個棍子畫的圈。
    幾日之後,張京墨周圍的空地上基本上都注滿了各門各派的道友。
    這些道友們都是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連其中的元嬰修士臉色都極為難看。
    張京墨心也寬,看著看著,便覺的有些好笑。
    掌門對張京墨這種心態報以了十足的佩服,他說:“清遠,你難道不覺的很危險麼?”
    張京墨道:“危險?為什麼?”
    掌門道:“那人取我們的性命如同探囊取物……”
    張京墨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擔心什麼呢?天掉下來,又高個子的頂著呢。”
    掌門深深的看了張京墨一眼,他以前居然沒發現,他這個師弟,心怎麼這麼的寬……
    張京墨說不在意就不在意,幾天都休息的不錯,倒是和他們一同來的兩位元嬰修士,心情反而變得暴躁了起來。
    周圍的人雖然變多了,但這裡卻沒有一點吵鬧的聲音,就好似大家都害怕說話說的太大聲,引起了昆侖巔主人的注意,然後一道雷下來……直接把人給劈死了。
    於是這空地上的氣氛變得格外的詭異了起來,大家都席地而坐,頂著風雪休憩身心,就算是說話也是小聲的竊竊私語。
    就這麼一連過了十幾天,大家的情緒都變得有些暴躁時,領完人便消失的鶴童們,這才又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他們還是穿著那一身雪白的棉衣,看起來依舊像是一團團的棉花。
    領頭的那個鶴童高聲道:“主人有請!”
    話語落下,天空之中便降下了一座光暈架起的橋樑,那橋樑直通天機,遙遙望去,巍峨壯觀。
    大多數人都被這景象震懾了,只有少部分人——比如張京墨,露出了些許疑惑的神色。他並不記得,昆侖巔的主人,如此愛招搖啊,或者難道說……他的記憶出現了什麼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看到大家誇我或者認真分析劇情,我就好開心啊,真的是超開心啊,略略略(&#3665;&#8226;&#768;&#12610;&#8226;&#769;)&#1608;&#1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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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那好似衝破雲霄的光橋,在場的眾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鶴童見沒人願意開這個頭,便歪著腦袋,奶聲奶氣的問了句?:“你們怎麼不走呀。”
    沒人回答,即便是元嬰修士,在看到這一幕時,心中也是隱隱的生出了些許不安,並不敢貿然上前。
    那鶴童站在最高處,眼神在底下的人群之中掃了又掃,好似在尋找著什麼,待他的目光移到張京墨的臉上時,鶴童的眼神忽的一亮,接著就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張京墨的身邊,朝著他伸出了手,道:“你也怕麼?我牽你好不好。”
    張京墨看著這白白軟軟好似米團子的鶴童,眼中浮現出一絲笑容,在周圍人驚訝的目光裡,終是牽住了那雙小手。
    鶴童的手很小,也很軟,一隻手合攏只是牽住張京墨的一根手指頭。
    於是他便牽著那根手指頭,帶著張京墨走向那光芒築成的階梯。
    張京墨是第一個踏上階梯的人,他第一步踏上去,便感到了一陣從階梯上傳來的威壓之感,他甚至隱隱的感到有些恐懼——昆侖巔的主人,其修為或許早已升至大能,只是不知至今沒有飛升到底是何故。
    那鶴童的腳步雖慢,但卻很穩,他並沒有再去管底下依舊在觀望的人,而是就這麼牽著張京墨,朝著階梯的盡頭走了過去。
    底下的人見到張京墨被鶴童牽著走上了階梯,發出竊竊私語像是在商議什麼。好在這些人中,也不免有驍勇之輩,於是很快便有第二個,第三個修士將腳踏在了階梯之上。
    踏上階梯之人,均都微微變了臉色,顯然是感覺到了布下階梯之人那不同尋常的氣息。
    鶴童和張京墨走在前面,他牢牢的抓著張京墨的手說:“你是不是也很害怕呀?”
    張京墨道:“這是當然。”
    鶴童道:“那你在怕什麼呢?”
    張京墨笑了笑:“自然是在害怕你們主人放下一個雷,直接把我劈死了。”
    鶴童聽到這話,咯咯的笑了起來,他說:“不會的,你長得那麼好看,我們主人可捨不得劈死你。”
    張京墨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
    他被鶴童領著,走了一段長長的路,直到半個時辰後,他們二人才終於到達了階梯的頂端。
    階梯頂端之上,矗立著一座磅礴的大殿,大殿門口兩旁的柱子上刻著昆侖二字,張京墨只看了那字一眼,便覺的眼睛生疼。
    鶴童好意提醒道:“你可別盯著那字看久了,眼睛是會瞎的。”
    張京墨道了聲好,謹慎的移開了目光。
    鶴童朝身後的光橋望了眼,只見那長長的階梯之上,一個個渺小的身影正在緩緩往上爬去,因為橋上不能使用靈力,所以只能一步步的爬,而且沒有鶴童帶著,他們爬的速度格外的緩慢。
    鶴童看著那階梯上好似一群螞蟻般慢吞吞的人,皺了皺眉頭,又嘟囔了兩聲。
    張京墨沒聽太清楚,也沒開口問。
    鶴童扭頭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在這裡等著他們,你是陪我一起,還是先進去?”
    張京墨想了想,覺的同這鶴童在一起會更安全一些,便道:“我等你吧。”
    鶴童聞言,小臉笑開了花,他直接抱住了張京墨的一條腿,然後在他腿上蹭了兩下,道:“我就知道,長得好看的人,心腸也好!”
    張京墨:“……”誰把這孩子教成這樣的。
    結果張京墨剛剛這麼想完,就見小小一團的鶴童忽的騰空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了一隻巨大的仙鶴,那仙鶴紅喙白毛氣宇軒揚,朝著還在慢慢攀爬階梯的眾人尖聲叫道:“一個時辰!”
    階梯之上的人聽到這句一個時辰,都面露疑惑之色,但在場的人無一不是人精,幾乎在下一刻,都猜出這一個時辰,應該是個時間限制。
    再聯繫一下身下這光橋,用腳趾頭想,也該明白了一個時辰之後,會發生些什麼。於是眾人趕緊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那仙鶴飛在半空中,不住的煽動著翅膀,扇出了陣陣大風,給那正在登頂的人,添了不少的阻力。
    張京墨倒也托了鶴童的福,幸運的免掉了這樣一番磨難。
    說來也好笑,原本是作為買主出現的各派人士,此時卻成了被歷練的對象,從他們的表情裡,就能看出他們此時那複雜的心情……
    不過這階梯雖然有些麻煩,但到底並不是刻意讓人無法完成,於是不到一個時辰,便有大半的人登了頂,但看他們氣喘吁吁,臉上青白的模樣,明顯也不怎麼好受。
    一個時辰不過是轉瞬之間,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鶴童兩翼之間扇出的風也越來越大,到最後看那階梯上的人,竟是寸步難行。
    到了最後的時分,鶴童看著階梯上無法行走的人,眼裡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道:“此梯驗心不驗身,唯有剛正不阿之人,才能到達其頂,下面幾位道友,請回吧。”
    他話語落下,階梯便消失在了眾人眼前,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階梯之上那幾名奄奄一息的道友。
    階梯消失後,那鶴童又由巨大的白鶴變回了小童的模樣,他慢吞吞的走到張京墨身邊,仰頭道了聲:“走吧。”
    張京墨又牽起了鶴童軟軟的小手,點了點頭。
    和他的模樣比起來,周圍的人都顯得有些狼狽,大部分人都是頭髮散亂,甚至還有一部人衣服都有些淩亂。
    掌門也不過是金丹修為,爬這階梯簡直要了他老命,他站在張京墨身邊穿著粗氣,正想問張京墨幾句話,便見鶴童上前,又把張京墨給領走了……
    掌門:“……”還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鶴童領著張京墨到了大殿之前,走到門口的之後,他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跪下叫了聲:“主人,我將他們帶來了。”
    他話語落下,大殿之上便傳來一個嘶啞的男聲——這聲音經過變化,顯然是聲音的主人不想讓人聽出他本來的聲音,他道:“進來吧。”
    鶴童應了聲是,這才領著眾人,往裡面走了進去。
    剛踏入大殿之中,張京墨便聽到了一陣金戈碰撞的聲音,他順著聲音抬頭一看,竟是發現自己頭頂的屋樑上,懸掛著無數把鋒利的劍。
    這些劍密密麻麻懸於眾人頭頂,散發出的劍氣,讓張京墨感到了入骨的寒意。大殿之內無風,但這些劍卻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輕輕的互相碰撞著。
    眾人都被頭上的劍陣驚到了,同張京墨站在一起的淩虛派元嬰修士張玨仔細的看了看頭頂上的劍陣所用之劍,發現這些劍若是放在外面無一不是讓人為之瘋狂的珍品,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複雜,半晌之後,才歎道:“這昆侖巔的人,果然是惹不得……”
    眾人均都議論紛紛,但所言之意,倒也和張玨差不多。
    就在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的時候,一個木質的座椅由地面之下,緩緩的升到了大殿內,座椅之上,坐著一個身穿紅衣的男子。
    那男子的臉上帶著一副面具,只露出了下面一半的臉,他的坐姿慵懶,幾乎是斜靠在座椅之上,而他身後那座椅看起來也極為普通——但就是這普通的椅子,這普通的姿勢,卻硬生生的被這男子坐出了王座的味道。
    原本嘈雜的聲音,在男子出現之後,便迅速的消失了,所有人面對前人的男子,都有點噤若寒蟬的味道。
    張京墨看到那張面具的時候,瞳孔便猛地縮了縮,他的手握成拳,指甲死死的嵌入了手心裡,雖然手掌的皮膚已被刺破,能感到明顯的疼痛,可張京墨卻沒有要鬆開拳頭的意思——此時唯有疼痛,才能讓他冷靜下來,不至於太過失態。
    好在這時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人身上,並沒有人察覺出張京墨的異樣。
    那人坐在木椅之上,冰冷的眼神從眾人之間掃過,像是在尋找什麼。張京墨也感到身上微微一冷,不過這感覺不過瞬息便消失了。
    那男子觀察完了人群,口中冷冷的吐出二字:“廢物。”
    眾人譁然,能站在大殿之內的人,放在外面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天才,可是這些卻被這般刁難侮辱,一時間群情激奮,對著殿主的反對之聲達到了頂點。
    殿主見狀,卻是嗤笑一聲:“不服?不要一個個的上浪費我的時間了,你們可以一起……若是有誰能傷到我一根毫毛。”他說完這話停頓了片刻,接著便懶懶道:“你們頭上這劍陣便送予那人。”
    此話一出,譁然聲更甚,眾人都已看出頭上的劍陣絕非凡物,卻不想眼前之人居然如此輕易的說出了送予二字。
    張京墨對自己的實力非常清楚,他可不覺的,他同這一個法術可以劈死一個元嬰修士的人能有什麼一戰之力,寶物雖然好,但也要看看有沒有命去取。
    況且眼前最讓張京墨在意的,不是頭頂上那珍貴的劍陣,而是坐在他面前的男人臉上,掛著的那副面具——這副面具,張京墨就算化成灰也認得,那紅衣人門派之中,門下的弟子們均都戴著面具,而分辨他們身份高低的,便是面具之上的血淚。
    血淚越多,則說明此人身份越高,眼前的男子面具之上足足綴著七滴血淚,在門派之上的地位,已經算得上很高了。
    張京墨的心有些亂,既然這人戴著面具,便說明他與魔教有染,那麼他今日召喚如此多人前來昆侖巔之舉,是不是也是暗含惡意呢。
    就在張京墨思考的時候,人群之中卻已有人耐不住誘惑了。
    那人是個元嬰後期的修士,在大殿之中的一群人中也算得上一二,他上前一步,沖著面具人行了個禮,然後道:“那便得罪殿主了。”
    面具人聽到這聲殿主,開口大笑起來,他道:“什麼殿主,我不過是條看門的狗。”
    那元嬰修士臉色有些難看,他道:“您……”
    面具人坐在椅子上,冷漠的打斷了元嬰修士的話,他道:“廢話少說,直接上來吧。”
    那修士被如此搶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憋出一句:“得罪了。”接著他微微揮了揮手,只見又從人群裡走出了幾人。
    張京墨看了看那幾人,卻並不認得他們身上的道袍,也不知是他們故意想要隱藏身份,還是原本就是散修。
    幾人走出後,大殿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掌門扯了扯張京墨的衣袖,示意他往後退幾步,且莫做了被殃及的池魚。
    張京墨點了點頭,便和眾人退到了大殿門口。
    面具人神色依舊冰冷,看向那幾人的眼神,像是在看著一具冷冷冰冰的屍體。
    領頭的修士低喝一聲,便祭出了法寶——眼看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任誰都沒有想到。
    坐在大殿上的面具人只是笑了笑,然後輕輕的抬了抬手——一瞬間,在眾人頭頂上的劍陣便猶如見了血的野獸一般,猛地朝著在場的幾人撲了過去。
    那幾人面露驚駭之色,完全沒有料到這一手,但最讓他們絕望的是,他們根本沒辦法躲,因為他們的身體,根本不能再動彈一下。
    無數把劍對準了站在場中的幾人,那面具人卻沒有下令,而是抬目又看了看那幾人。
    領頭人這下知道自己踢了一塊硬的不能再硬的鐵板,但此時感歎利慾薰心已是太晚,於是他顫聲道:“大人饒命,小的有眼無珠,不識大人的厲害,只求大人饒過小的一命……”
    面具人好似將這話聽進去了,又好像沒聽進去,只見他自言自語的說了句:“真醜。”——這兩個字剛一出口,便見原本懸在半空中的萬劍,將幾人直接洞穿,噗噗幾十幾聲刀劍入肉的聲音後,眼前之人便直接被切成了無數的碎塊。
    濃烈的血腥味在大殿之上迅速的散開,見到這一幕的眾人都心生慶倖,慶倖自己沒有被那利益蠱惑,白白斷送了性命。
    面具人聞到這腥味很是不滿,他道:“清理乾淨。”
    片刻後,守在門外的鶴童便拿著掃把簸箕,一臉痛苦的把這些穢物清理了。
    這幾人從死亡到消失,也不過就是幾句話的時間。
    而有了個前車之鑒,大殿上的人更是不敢再對這面具人生出任何輕視之心。
    面具人冷冷道:“還有人想來麼。”
    無一人回答。
    面具人道:“既然沒人,那拍賣會,便開始吧。”
    受了那麼多的磨難,這下子終於到了正題,眾人間原本已降至冰點的氣氛,這才稍微緩和了過來。
    那面具人聲音依舊冰冷,他道:“今日請你們前來,拍賣的東西,卻只有一樣。”
    眾人聞言,都安靜下來,仔細的聽著。
    那面具人緩緩從椅子上坐起,然後薄唇輕啟,他說:“我這次,要拍賣一個消息。”
    再次譁然——大家的萬萬都沒想到,這面具人居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一個消息,一個消息就算再怎麼珍貴,也不值得將所有人都請來吧!
    面具人冷冷的笑了,他早已料到了眾人的反應,他說:“這個消息,關係你們的生死,你們自然也可以選擇不要……”
    站在張京墨身旁的掌門臉上很是不妙,不光他,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覺的自己受了愚弄——居然拍賣的是一個消息!
    張京墨卻隱約感到了什麼,他看著面具人,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魔族入侵後,人族節節敗退,最後淪陷大陸的情景。
    他雖然知道今後會發生的事,到由他之口說出來,在別人看來,也不過是妄想罷了。張京墨已經嘗試過將這事告訴過很多人,但沒有一次的結局,是完滿的,甚至有時候,還不如不說的好。
    只是不知面具人口中的消息,是否同魔族有關。
    聽了嘈嘈嚷嚷的聲音,面具人的嘴唇崩出一個不太愉快的弧線,他低低的吼了聲:“別吵了。”
    大殿上的眾人,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面具人道:“我最煩有人在我面前吵吵嚷嚷,若是吵的我頭疼,我就把你們全都殺了。”
    這話一出,就沒人敢說話了,剛才挑釁面具人的元嬰修士,屍體雖然沒了,但腥味還在呢……
    面具人又道:“一群蠢物,愚不可及。”
    眾人:“……”雖然被罵了,但是並不敢還口怎麼辦。
    面具人見眾人不敢開口,冷哼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站起之後,手一揮,在場之人眼前均猛地一花——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幕十分血腥的場景,而這些場景之中,幾乎都上演一件事,那邊是……他們的死亡。
    張京墨並不例外,他也看到了,他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自己——只不過這個自己,卻是第一世的他。
    張京墨有些失神,他感到了經脈一陣陣的劇痛,好似有人用小刀,一點點的將他的經脈全都挑出來。
    這種痛苦對他現在的他本該只是小事,但不知為何,張京墨卻有些瑟瑟發抖,他疼的厲害,只能咬緊了牙關,耳邊響起的是陸鬼臼的絕望的低泣。
    陸鬼臼將張京墨抱在懷裡,緊緊的抱著,像是抱著自己的魂,自己的命,他說:“師父,你不要死。”
    張京墨並不能回答,他本該已疼的神志模糊,聽不到後面的話……然而出乎張京墨預料的事,他居然聽到了。
    他聽到了,他本該沒有聽到的話,陸鬼臼說:“師父,我不要飛升,我不要去仙界,我不要這條命……只要你活過來。”
    張京墨並不能答。
    陸鬼臼又說:“我知道你想你離開我,但我絕不會讓你得逞,我不會讓你得逞——”
    接著張京墨便什麼都不知道了,他從這幻境中醒來了。
    這幻境太過真實,又是張京墨曾經經歷過的事,於是他緩了好久,才緩了過來。
    然而在他緩過來之後,才發現他居然是最快一個從幻境裡掙扎出來的,他周圍的人似乎都還沉溺在幻境之中。
    有的人跪地求饒,有的人破口大駡,有的人大聲哭號,而站在他身邊的掌門,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
    張京墨並不驚訝掌門的表情,因為這表情,他已見過很多次了。
    當大陣破,魔族入侵,一寸寸的佔領大陸時,掌門未逃,帶著淩虛派剩下的弟子們,死守淩虛派,最後戰死。
    張京墨記得他是笑著死的,他說他為他心愛之物,盡了全力便已足夠,至於生死道消,都為天命。
    張京墨的目光從掌門的身上移開,卻和坐在大殿之上的面具人的目光對上了,二人的目光相對,張京墨沒有退縮,就這麼平靜的凝視著眼前之人。
    那面具人看了張京墨許久,忽的展顏一笑,他說:“有趣。”
    張京墨這才垂下眼簾,做出退避的神色。
    這幻境對眾人的影響很大,張京墨是第一個醒來的,而第二人醒來,卻已是在一個時辰之後了。
    “我這是做了一場夢?”掌門露出懵懂之色,他的身形搖晃了一下,被張京墨接住才不至於跌倒,”清遠?你沒死?”
    張京墨歎道:“剛剛只是一場夢。”
    掌門猛地回神,這才從幻境之中徹底的醒悟了,他愣了幾刻,才苦笑一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具人手撐著下巴,目光一直停留在張京墨身上,直到醒來的人多了,他才緩緩的移開了眼神。
    張京墨被盯的渾身不舒服,但也不好說什麼。周遭從幻覺之中醒來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醒來之時,無一不是露出疲憊之態。
    面具人見眾人醒的差不多了,才懶洋洋的問了句:“如何?這個消息,你們是買還是不買?”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寫到100章,有點小激動(開森
 第101章 留下
    買還是不買,這個剛剛想都不想的問題,此時卻猶如一塊巨石,重重的壓在了眾人的心頭。
    眾人才從死亡的恐懼之中解脫出來,情緒不免的有些不穩,聽到面具人的這個問話,有人竟是對著面具人便是破口大駡,說面具人使得是妖法,想要蠱惑大家,那些景象定然都是一些杜撰出來的情形,絕無可能發生。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了認同的神色。
    面具人聞言,皮笑肉不笑道:“妖法?既然是妖法,你為何如此害怕?看你那兩條瑟瑟發抖的腿,都快要站不穩了吧。”
    那人被如此嘲諷,惱羞成怒道:“你——你——你這個妖人,只會蠱惑人心,我、我同你拼了!”他話雖如此說,可腳下的動作卻是未移動一步,甚至於眼神裡透出隱隱的恐懼。
    有些人害怕了是瑟瑟發抖,有些人害怕了卻是故意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就好似這般就能宣洩心中的恐懼一樣。
    對於這種人,面具人大概是覺的動手都嫌麻煩,於是便聽那人站在殿中大聲的狂叫,神態語言無一不顯露出瘋狂的的意味。
    周圍的人顯然也看出了這人的不對勁,但礙於面具人,卻無人敢應和,那人神色癲狂的在殿中叫了許久,卻都沒有得到回應,臉上的恐懼之色更甚,口中不斷的喃喃:“我不會死的,我不會死的——我要活一千年——一萬年——”
    他一邊說著這話,一邊踉蹌著朝著殿外跑了出去,到這時,眾人竟是才發現他居然已經瘋了……
    掌門見狀低低歎了一聲:“可惜。”
    張京墨皺著眉頭,看向面具人,卻見他的嘴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顯然對剛才那奔逃出去的人極為不屑,甚至於連句話也懶得說。
    瘋了一人後,殿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凝滯。
    掌門的眉頭微微瞥起,忽的問了聲:“清遠,你覺的如何?”
    張京墨沒想到掌門不去問一旁的兩個元嬰修士,反而來問自己如何看,他微微一愣後,開口淡淡道“我看他不是在問我們買不買消息,而是在問我們想不想活。”
    掌門面沉如水,他點了點頭正欲說話,卻聽到面具人又出聲了。
    這一次,他的聲音比之前更冷,簡直就好似裡面摻雜了冰渣,他說:“既然你們如此猶豫,那我也不妨告訴你們,今日之所以稱之為拍賣會,那這消息就定然是有別的買家的。”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面具人冷笑幾聲:“有人花錢救命,就有人花錢脈命,不過這命到底是買還是不買——就看你們自己怎麼選了。”
    幾十個元嬰修士,上百個金丹修士,居然被一人如此侮辱,放到哪裡都是不可想像的事,但在絕對實力面前,這些不可想的事卻發生了。
    站在張京墨身旁的兩個元嬰修士聽了面具人的話臉上很是不好看,但之前的例子擺在那裡,卻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就在群龍無首的時候,掌門卻是上前幾步朝著面具人行了個禮,然後朗聲道:“敢問前輩可否再透露一些關於這消息的事?此事事關重大,終是要給我們一些考慮的餘地。”
    那面具人看著掌門不卑不亢的模樣,沉默的片刻後,才懶懶的道了句:“沒什麼好透露的,我也不是個喜歡糾纏的人,你們若是真不想要這消息,我就送客了。”他這話說的倒也客氣,不似剛才那般嘲諷人。
    掌門眉頭皺的更緊,他感覺到了自己這一方和那面具人並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資本,而且由此人的實力看來,就算是要在這裡把這一百多人誅滅,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由此看來,他要賣出的消息,十有□□都是真的……
    掌門想到這裡,立馬回想起了剛才浮現在眼前的情景——淩虛派陷在了一片火海之中,派內弟子的屍體佈滿了整個山門,他執劍而立,卻已是強弩之末。
    太多的鮮血讓空氣中也充滿了腥臭的氣息,他一呼一吸之間,只覺的肺都被這味道刺的生疼,遠方有濃郁的黑霧靠近,掌門雖然並不知那黑霧到底是什麼,可心中卻是生出了一種悲戚之感。
    淩虛派,完了!天下,也完了!
    掌門看著手中之劍,輕歎一聲,心中卻沒有退後之意,而是就這麼迎了上去!
    回憶裡的畫面,於掌門而言已稱得上震撼,他此生最為在乎之物,都在淩虛派內。因而即便是災難來襲,他卻也毫無退意,同門派共存亡。
    面具人見眾人一時間似乎並不能拿定主意,輕輕的笑了起來,但他的笑聲並不能讓人感到愉快,反而讓人感到一種命運被玩弄,簡直快要深入骨髓的冷意。
    面具人的眼神在張京墨和掌門之間轉了一圈,然後忽的伸手一指,指向了張京墨,他說:“我給你們半日時間考慮,到時候無論你們出格什麼價,都要有個結果,這半日裡,便由他陪著我說話解悶吧!”
    眾人聽到這話,均都面露僥倖之色,掌門面色一變,正欲開口,卻被張京墨提前攔住了。
    張京墨搖了搖頭,向掌門示意無事。
    掌門的話到了嘴邊,終究是沒有說出來,他重重的拍了拍張京墨的肩膀,還是跟著其他人一同離開了大殿。
    眾人離去之後,便只剩下了張京墨一人站在殿上,若是說剛一開始他還對這面具人懷有幾分懼意,但不知為何,此時那懼意卻已是沒了蹤影。
    張京墨甚至生出一種這面具人絕不會傷害他的感覺。
    面具人見大殿之上只剩下了張京墨,淡淡開口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張京墨笑道:“難道那些人在,你就不能殺了我了?”
    面具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這笑和剛才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不同,好似真的很開心一般。
    張京墨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於是一直沒說話,直到面具人的笑聲停止,張京墨都表現好似一根沒有感情的柱子,一句話都沒說。
    那面具人笑過癮了,才斂起笑容,目光移到了張京墨的神色。他觀察張京墨的眼神之中,帶著十分的好奇,就好似看著什麼特別稀奇的物件。
    張京墨也就由他看著,身影一動也不動。
    那面具人看了許久,口裡冒出一句:“有趣。”
    張京墨不知道這句有趣是說的自己還是其他的什麼,於是便也沒有回話。
    面具人突然說了句:“你想不想知道那個消息?”
    張京墨並未料到他會這麼一問,他的眉頭微皺:“我不信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
    面具人聞言,又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從椅子上站起,慢慢的走到了張京墨的面前。他開始行走之後,張京墨才發現,這面具人的腿竟然是瘸的,朝他走來之時,一步一步走的極慢,但也極穩。
    不過他雖然腿瘸,但氣勢卻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此時慢慢朝張京墨走來,讓張京墨感到自己眼前簡直好像移來了一座大山,濃重的危機感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
    張京墨微微皺眉,到底是沒有動彈一下。
    面具人在張京墨的面前站定,黑色的眸子從面具之中露出,顯得寒意森森,他目光中審視的意味更濃,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若他想要弄死張京墨,那大概只是抬抬手指的功夫——然而他卻不能,也不敢。
    面具人道:“我真羡慕你。”
    張京墨並不明白這話的含義。
    面具人長歎一聲,然後轉身回到了木椅之上,他道:“你若有什麼想知道的,便問吧。”
    張京墨聽到這話,問出的第一句便是:“你不是昆侖巔的人,你到底是誰?”
    面具人的手在椅子把手上緩緩的點著,聽到張京墨的問話,緩緩道:“我不是昆侖巔的人,能是哪裡的人。”
    張京墨並不相信面具人的話,他輪回之前,已是見過無數個昆侖巔的弟子,昆侖巔的弟子們白衣黑髮,無一例外。
    面具人道:“或者說,你記憶裡的昆侖巔,同我不一樣?”
    張京墨抿了抿唇,不答。
    面具人說:“呵呵,呵呵……”他這笑聲短促極了,充滿了自嘲的味道。
    張京墨聽著刺耳,但終是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面具人做回了椅子上,冷漠道:“你想問的,就只有這一個問題麼?”
    張京墨道:“你要拍賣的消息,可與魔族有關?”
    面具人懶懶道:“有關係,又沒有關係。”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還未等張京墨繼續問,面具人便道了聲:“你若是要我告訴你那個消息是什麼,只需答應我一件事便可。”
    張京墨道:“什麼事。”
    面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張京墨,然後說出了一句任張京墨怎麼都沒有想到的話,他說,若是張京墨想聽這消息,便要在昆侖巔上五百年,這五百年中,不可踏出昆侖巔一步。
    張京墨想了面具人會提出的無數的代價,卻是萬萬沒想到,這面具人提出的居然是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要求。
    那面具人見張京墨神色疑惑,又笑了,他說:“你是不是覺的,這個要求,特別的簡單?”
    張京墨不說話。
    面具人抬起手,輕輕的擊了掌,掌聲之後,張京墨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副畫面,待他看清畫面上的情形,那張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終於出現了驚怒交加,他道:“你果然是魔族之人!你想對他做什麼!”
    只見浮在半空中的畫面之上,出現的竟是陸鬼臼的身影,他身形狼狽的蜷縮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之後,雖然畫面模糊,卻也能清楚的看到陸鬼臼滿身都是傷痕。
    陸鬼臼的星辰劍插在身旁,那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貌,全是烏黑的血跡,可以看得出,畫面中的陸鬼臼經過了無數的苦戰,顯然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張京墨看到陸鬼臼後,垂在一側的手便握成了拳頭,他重重的咬著牙,若不是知道自己的實力如何,恐怕早就和面具人動了手,他道:“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面具人淡漠道:“我說過了,我不過是一條狗。”
    張京墨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條狗,只要你敢對陸鬼臼不利——”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面具人嘲諷的聲音打斷了,面具人道:“與其擔心陸鬼臼,倒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張京墨——選吧,到底是要你救你那可憐的徒弟,還是留在這裡,拯救天下蒼生?”
    張京墨冷笑道:“我又如何能知道你給我的消息,定然能拯救天下蒼生?”
    面具人道:“你不能,所以你只能賭,賭我是不是在騙你。”
    張京墨知道面具人不是在騙他,因為若真的想要他留下,這面具人恐怕有萬般的手段,然而不知為何,眼前人卻選擇了最為奇怪的一種——他竟是要張京墨自己做出選擇。
    畫面中的陸鬼臼,沉沉的睡過去了,不過是幾月時間,他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臉上的線條更加堅硬,好似一柄從劍鞘裡拔出的劍。張京墨看了心疼,只好將目光從畫面上移開,又放到了面具人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腦子太亂的緣故,他盯著面具人露出的半邊下巴,居然看著看著,覺的有些熟悉。
    但一時間,又無法想起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面具人等張京墨的答案等的有些不耐煩,他道:“你想好了麼?”
    張京墨冷冷道:“外面的人都還有幾個時辰考慮呢,我為什麼就沒有了。”
    面具人冷哼一聲,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張京墨又將頭轉向了呈現出陸鬼臼現狀的畫面,心好似被一隻手緊緊抓住,莫名的有些覺的喘不過氣。
    這一個時辰,對張京墨而言格外的漫長,他在斟酌利弊之後,不得不承認——留下,換取那個消息,於大家而言,都是個最優的選擇。
    五百年,大陣還未完全崩潰,張京墨可能也是剛入元嬰,這時魔族來不了人界,而張京墨去魔界尋找陸鬼臼,也太過勉強,他沒有陸鬼臼那逆天的運勢,死亡對他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
    就好似雪山之行那般,如果遇到雪崩的只有張京墨一人,那他的結局便大概是被深雪埋藏在底下,再次進入輪回之中。
    而留在昆侖巔,能得到什麼呢,這裡靈氣充裕,是修煉的絕佳地點,而且十分清淨並沒有人可以打擾他,說到打擾,張京墨忽的想起,他似乎一直沒有在人群中發現天麓的蹤跡,也不知是天麓因故沒有前來,還是刻意隱匿了身形。
    張京墨想著想著,就有些走神,雖然現在看來,留在昆侖巔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每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眼前就會出現陸鬼臼在魔界掙扎的畫面。魔界環境到底有糟糕,張京墨非常清楚,那孩子或許直到離開那裡時,都沒辦法睡一個好覺,隨時隨地都在同魔獸廝殺。
    死,或者變得更強,只有這兩種選擇。
    面具人的聲音,幽幽的飄了過來,他說:“如何,你想好了麼?”
    張京墨嗯了一聲。
    面具人道:“給我你的答案。”
    張京墨道:“我留下。”
    面具人並不驚訝張京墨的答案,甚至於他早就猜到了,然而在張京墨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他依舊是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
    這人在眾人面前一直僵著臉,和張京墨獨處的時候,笑的次數卻是格外的多,只是怎麼看他的這笑容都充滿了惡意。
    他道:“明智之選。”
    張京墨道:“我答應你了,也也該告訴我,那個消息到底是什麼。”
    面具人道:“大陣將破。”
    張京墨聞言皺起了眉頭,這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若是只是這個消息,那說與不說有什麼不同。
    面具人察覺了張京墨所想,他輕輕一笑,下一句話便是:“當年上古大能,佈陣之時,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天,並且,留下了後手。”
    張京墨瞳孔猛地縮了縮,明顯想到了什麼。
    面具人道:“這三塊大陸之上,有三根以陣法護住的靈柱。”
    張京墨道:“莫非淩虛派內——”
    面具人語氣冷漠,他道:“沒錯,其中一根靈柱,便在淩虛派的禁地之內,想要補齊大陣,便將三根靈柱一一擊碎,放出裡面禁錮的靈元。”
    張京墨隱約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他道:“擊碎靈柱可有什麼後果?”
    面具人又笑了,這一次他的笑容裡的惡意濃烈的幾乎快要化為實質,他說:“靈柱碎裂之時,方圓百里之內,都會化虛無——”
    張京墨喉頭一緊,第一個想到的,竟是滿面擔憂的掌門。
    面具人說:“我其餘的兩根靈柱,位於另外兩塊大陸之上,我若是你,便想法子在這五百年裡結了嬰,趕緊穿過海洋,去把那兩根柱子敲碎。”
    張京墨:“……”這人語氣輕鬆,可他口中所言之事,卻有萬斤重。
    面具人哪裡會看不出張京墨的糾結之色,他故意道:“這個消息,我只會告之你一個人,至於你是要同他們說,還是自己獨自咽下,我尊重你的選擇。”
    張京墨:“……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想做什麼?”
    面具人道:“你就不能問點有新意的問題麼?”
    張京墨想了想,問了句:“我能看你的臉麼?”
    面具人:“……不能。”
    張京墨:“哦。”
    不知為何,這般對話下來,面具人的心中生出了一點無力的感覺,張京墨的修為於他而言非常的弱,弱的他只用一根手指,就能將張京墨碾死。而如果條件允許,這面具人也就整的這麼做了……但是可惜的是,不行。
    他不但不能弄死張京墨,還必須護著他,直到……某一刻的到來。
    張京墨不知道的是,即使他拒絕了這筆交易,他也會被強行留在昆侖巔上,這筆所謂的交易,不過是面具人的惡趣味罷了。
    張京墨見面具人周遭的氣息沉寂了下來,試探性的問了句:“我們認識?”
    面具人:“……”
    見面具人不答,張京墨又自言自語道:“我們的確應是不認識,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你,總是覺的有點眼熟。”
    面具人:“……”他雖然臉上的表情被面具掩住了,但背後卻是生出了一背的冷汗,還好張京墨似乎沒能想起來他的模樣,不然到時候,他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兩人相顧無言片刻,張京墨道:“既然我們交易達成,是不是可以將他們叫進來了?”
    面具人道:“你決定就這麼告訴他們這消息?”
    張京墨卻是搖了搖頭,他道:“白得來的東西,向來都沒人在乎,既然是拍賣會,那就按照流程來吧。”
    面具人聞言露出興奮之色,他道:“你的意思是,讓他們繼續拍?”
    張京墨點頭道:“自然是要繼續拍的,只不過他們拍這消息耗費的東西,都由我得。”
    面具人:“……”他就知道,沒這樣的好事。
    張京墨道:“怎麼?有問題麼?”
    面具人沉默了一會兒,道:“若是我不配合你呢?”
    張京墨眼神在面具人身上轉了一圈,然後若有所思的道了句:“我這人記性向來都很好,或許再多看你幾眼,就能想起你到底是誰了呢。”
    面具人:“……”
    張京墨道:“若是你應下這事,我答應你,就算我看出了你是誰,也絕對不會同他人說。”
    面具人:“……”
    張京墨眯起眼睛,露出一個在他人看來極其溫和,在面具人看來極端刺眼的笑容:“你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了。”
    面具人:“……”他早該知道,眼前之人,早就不是原本的那個軟糯的,任人揉捏的小丹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能猜到這面具人是誰不?哈哈哈哈哈,又忘了設置存稿時間了囧
 第102章 面具人
    面具人本該站在強勢的位置,但在和張京墨做完交易之後,他發現自己竟是莫名其妙的落了下風。張京墨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竟是算准了自己不敢傷害他,言行舉止之中都不再像之前那般的謹慎小心。
    半日之後,在外等待的各派人士都重新入了大殿,同第一次入殿時的好奇興奮比起來,這一次眾人間的氣氛顯得格外死氣沉沉。
    而獨自一人站在空曠大殿上的張京墨,格外的顯眼起來。眾人朝他投去目光,那些目光之中各種神色都有,有好奇,有懷疑,甚至還有厭惡。
    掌門上前走到張京墨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確認張京墨完好無損後,才說了聲:“無事?”
    張京墨搖了搖頭:“無事。”
    掌門點頭稱好,但眉宇之間,依舊是一派濃郁的陰霾,顯然剛才在殿外的討論之中,並沒有得到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結果。
    面具人被張京墨威脅了一番,心情正差,他冷冷道:“你們可討論完了?這消息,到底是買還是不買。”
    修士之中站出一人,朝著面具人行了個禮後,開口道:“我們願意買下這消息,只是不知,前輩這消息是個什麼價?”
    面具人冷笑一聲:“那就要看這天下,和你們的命值什麼價了。”
    雖然他話已說到這個地步,可是人群之中依舊有人心懷僥倖,並不願意為一個消息付出太多的代價,然而之前眾人親眼目睹自己死亡的事卻也讓他們並不敢放心中那塊懸著的大石。
    那修士聞言皺眉,沉默片刻後道:“前輩可否給個底線?”
    面具人淡淡道:“沒有底線,若是你們給出的價格不滿意,便可自行離去了。”
    神秘的號稱從來不會賣出偽劣品的昆侖巔,實力強大的面具人,同眾人生命有關的消息……這幾個因素結合起來,讓這些人無論如何都不敢如面具人所說那般輕易的離去。但若是按照之前在殿外的討論結果,是必然不能讓眼前之人滿意的。
    面具人見那修士許久都給不出答案,心裡有些煩了,他道:“既然你們如此為難,我便幫你們一把如何?”
    修士聞言急忙點頭,說謝前輩。
    面具人道:“命沒了,拿再多東西也沒用,在場的眾諸位,都是門派裡的頂尖人物,想來也是可以自己做些決定。”
    那這話說的格外善解人意,但在眾人耳中卻很有點陰森森的味道,總感覺下一句便是轉折……
    果不其然,說完這話,面具人便聲音一冷,他說:“我要你們五分天下。”
    代表眾人交流的修士一愣,半晌都未明白這面具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面具人並不多於,他手一揮,一張張已經寫好的契約便飛到了眾人的手中,接到契約的人低頭一看,卻發現契約之上寫了短短幾句話,其中含義便是要拿該門派之內,一半的財物,若是財物不足,以靈脈亦可抵消。
    拿到這契約,大家的眉頭都皺了起來,這契約寫的倒也簡單,只是眾人都有種前面是個坑,自己卻不得不往下跳的錯覺。
    掌門也拿到了這契約,讓他有些驚奇的是,這契約之上居然空無一字,他看了一眼,便立馬想到了被獨自一人留在殿中的張京墨——契約空白,顯然是和張京墨有些關係的,掌門下一個動作便是十分自然的將那契約收入了懷中,同周遭的人裝出一副眉頭緊皺的模樣。
    “如何?”旁邊正巧站著承空寺的一名僧人,承空寺也是能和淩虛派齊名的大派,在眾人摸不著頭腦的時候,自然也想看看他的想法。
    掌門眼神狀似不經意的從那僧人手上的契約掃過,然後歎了一聲:“除了簽,還能如何呢。”
    掌門這話在僧人的預料之內,他歎了一聲,低低的念了句阿彌陀佛。
    周圍的人見了這契約,均都小聲的討論了起來,有的人露出認命的神色,有的人卻似有不甘,然而選擇的權力,早已不在他們的手上。
    面具人見眾人猶豫不決,便又加了把火,他道:“你們簽下契約之後,我便會說出納消息的內容,若消息屬實,我才會取走我的報酬,若我所言之事並沒有出現……那這契約便當作廢。”
    這話一出,算是徹底的抹去了眾人心中的疑慮,掌門帶頭以手割破手指,在契約之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有了帶頭的人,眾人也都紛紛效仿,簽下了這契約。
    血一落上契約,簽訂契約的人便猛地感到了什麼,好似冥冥之中有什麼羈絆已經形成。
    面具人手撐著下巴,神色懶懶,得了如此多的好處他也是高興不起來的——這些好處,又不是給他的。
    待最後一個人簽完,眾人便將目光投向了面具人,待他說出那拍賣的消息。
    面具人露在面具外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他道:“千年之內,大陣將破,魔族入侵。”
    此話一出,大殿內的人均是譁然,若是仔細看去,還可看見人群之中不少人露出了驚恐萬分的神色。
    掌門臉色鐵青,他道:“前輩,就是這個消息?”
    面具人眼睛眯起,又笑了,他道:“但是此事也並非沒有解法……這大陸之上有三根靈柱子,若是將三根靈柱在大陣徹底破損之前擊碎,便可以重築陣法。”
    掌門聽到靈柱二字,原本就鐵青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張了張嘴,到底是沒問出什麼。
    面具人道:“三塊大陸,三根靈柱,你們還有千年不到的時間……”
    掌門道:“前輩可告知其餘兩根靈柱的位置?”
    面具人道:“自然也可……不過你們不用太擔心,因為另外兩塊大陸之上,也有昆侖巔的人。”他說完這話,便將那靈柱的位置說了一遍,然而他所言之處,都是眾人沒有聽過的地點。
    掌門:“……”
    面具人道又道:“而且那兩塊大陸之上修真人士,可比你們痛快多了,早已知道了這消息,開始尋找靈柱。”
    掌門憋了半天,才從口裡憋出一句話:“多謝前輩。”
    面具人沒說話,只是目光又在張京墨的身上轉了一圈。
    張京墨只當做沒感覺到,依舊是乖乖的站在掌門身邊,一言不發。
    面具人說完了這話,便要送客了,他道:“既然已經沒有事了,你們便走吧,我就不送了。”
    眾人朝著那面具人拱了拱手,便轉身欲走出殿外。
    掌門走在後面,同張京墨站在一起,他往前走兩步,見張京墨沒有跟上來,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道了聲:“清遠?”
    張京墨定定的看著掌門,道:“我不回去了。”
    掌門一愣,隨即便悟到了什麼,他幾步走到張京墨面前,壓低了聲音:“是不是他要你留下——”
    張京墨表情平靜,他道:“掌門,同他無關,是我自己想要留下。”
    掌門哪裡會信張京墨的話,他心中一急,就轉頭看向坐在大殿之上的面具人,哪知面具人身下的椅子直接降下了地面,顯然並不想聽他說什麼。
    張京墨抓住了掌門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他道:“掌門,我清楚我在做什麼,你無需為我擔心。”
    掌門怒道:“你這不是胡鬧麼?什麼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張京墨,你不疼惜自己也就罷了,若是你師兄知道我把你帶出來了,卻沒能帶回去,他會如何看我?”
    張京墨知道掌門是真的著急,他只能安撫道:“我並不是永遠留在這裡,只是在這裡待上五百年……五百年後,我便會回來。”
    掌門並不贊同張京墨的話,他道:“你是不是太過天真了?若是五百年後,他不讓你走——”
    張京墨接著掌門的話道:“不用五百年後,他現在不想讓我走,難道我走得掉?”
    掌門聞言,露出挫敗的神色,他知道,如果面具人堅持,他根本無法將張京墨從這裡帶走。
    張京墨見狀,只好繼續安撫道:“你不要擔心我,真是的不會有事,他若是要對我不利,恐怕早就出手了。”
    掌門沉默了一會兒,才突然從口中冒出一句:“清遠,你沒有覺的,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張京墨:“哪裡奇怪?”
    掌門道:“這世上的人,總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你生的好看……”
    張京墨:“……”等,等一下?
    掌門繼續道:“我怕他對你不利啊。”
    掌門雖然說得委婉,但張京墨也是大概聽明白了他話裡的含義,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他道:“你竟是在擔心這個,這世上好看的人多的去了,我又算不得頂尖,哪裡用得著擔心這個。”他剛說完這話,腦海裡確實浮現出了陸鬼臼的面容——下一刻張京墨的表情就扭曲了一下。雖然輪回了如此多世,可張京墨直到現在,也無法理解為什麼陸鬼臼會看上他,他不過就是個硬邦邦的,沒什麼姿色的男人,實在是不明白當初為什麼會引起了陸鬼臼的注意。
    掌門見張京墨不說話了,張了張嘴還欲說些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卻又咽回去了。有些不能改變的事情,說了倒不如不說。
    張京墨正想著陸鬼臼,就見掌門的表情更加複雜,他無奈一笑,道:“你不要擔心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掌門沉默了下來,面對強敵之時,他越發的發現了自己的無力,若是百淩霄在這裡,他或許會敢去嘗試一下將張京墨從這裡帶走,但掌門卻清楚的意識到,他沒有那個能力。
    張京墨還想說些話,就見掌門擺了擺手,他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心裡清楚的很……你……保重。”
    他說完這話,便扭過頭,朝著大殿之外走去,只是那背影看上去,看上去有幾分佝僂。
    張京墨看了覺的心裡有些不舒服,他知道掌門心中在想些什麼,無非就是他以自己換取了免掉了淩虛派的那五分代價。
    掌門離去之後,張京墨便一人留在了大殿之內,他正在想接下來該如何,就見門口出現了一個探頭探腦的身影,仔細一看,原來是領他過來的鶴童。
    那鶴童朝大殿內望瞭望,確認沒有人了之後,才小步跑到了張京墨的身邊,他道:“你便是主人留下的客人吧?”
    張京墨點了點頭。
    鶴童又道:“我就知道是你,你那麼好看——”
    張京墨無奈的打斷了他的話,他道:“我身為男子,你誇我好看,我並不會覺的高興。”
    鶴童聞言,呆了幾秒,似乎非常不解這句話,他呆呆道:“可是你真的很好看啊。”
    張京墨:“……”罷了罷了。
    鶴童伸出手小手,牽住了張京墨的一根手指,小聲道:“你跟我過來,我帶你去你的住所。”
    張京墨被鶴童牽著,走向了大殿旁側的走廊。
    這大殿十分的氣派,也很空曠,幾乎沒有擺放任何的傢俱裝飾,除了柱子便剩下了牆和窗。
    鶴童牽著張京墨的手走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到達房間,倒是張京墨覺的不對了,他疑惑道:“這裡怎麼看起來有幾分眼熟?我們剛才是不是來過了?”
    鶴童沒想到張京墨的記憶力如此好,他囁嚅了兩句,臉居然紅了,他說:“我想多牽你一會兒。”
    張京墨:“……”
    鶴童被發現了目的,很是不好意思,低著頭將張京墨領到了他的房間,隨後便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張京墨的手,想要扭身離去。
    張京墨看著他垂著眼睫,一臉難過的模樣,沒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歎道:“沒事,想牽便牽吧,不是什麼大事。”
    鶴童聞言,眼裡簡直好似閃過了星星一般,他道:“真的嗎?你真的不生我的氣嗎?”
    張京墨看著他那包子似得臉頰,又捏了捏他的臉,道:“不生氣。”
    鶴童認真的觀察了一會兒張京墨的神色,見他似乎真的沒神奇,這才再次露出了開心的神色,他道:“那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等會兒做完了事,帶你去看看其他地方。”
    張京墨點了點頭,便看見那鶴童蹦蹦跳跳的出門去了。
    鶴童走後,張京墨這才打量起了這間他住的屋子。
    這屋子的風格同外面的倒是十分的相配,構造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子。張京墨走上前去看了看,才發現造出傢俱的木頭,都是十分珍貴的靈木。
    由小見大,只是一間屋子,便能看出此地主人的大手筆。
    張京墨坐在椅子之上,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思考,他對面具人的熟悉感,到底是從何而來。
    然而還未等張京墨想出什麼,那鶴童便又來了,他先是敲了敲門,聽到張京墨的一聲進來後,才門而入,第一句話便是:“走吧,該吃晚飯了。”
    張京墨倒:“你們還要吃晚飯?”
    鶴童聞言嘟嘴道:“自然是要吃的,我們又不是神仙,可不是吸風飲露就能活的。”他說著,又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張京墨的身邊,然後低著頭扯了扯張京墨的衣角。
    張京墨哪會看不出他的意思,他無奈的笑了笑,還是伸出手讓鶴童抓住了他一根手指。
    二人走過了走廊,又過了一個花園,遠遠便聽到了偏廳裡面傳來的嘈雜之聲,張京墨朝那聲音來源處望了一眼,卻是發現那裡是一片白色,待他仔細看去,才發現是一個個身著白衣的鶴童,抱著碗正在吃飯。
    這些鶴童大多數都坐在地上,認認真真的扒著碗裡的飯粒,神色均都格外的認真。
    張京墨身旁的鶴童道:“走呀,我們領飯去。”
    張京墨點了點頭,跟著鶴童在人群之中穿行。
    不一會兒,鶴童便領著張京墨到了一件屋子裡,張京墨剛進屋子,便看到了一隻巨大的……烏龜。
    那烏龜背著厚厚的殼,一邊打瞌睡,一邊給鶴童們打飯,它似乎察覺到有什麼其他人進來了,眼睛睜開了一個不大的縫,口中道了聲:“誰啊……”
    領著張京墨的那個鶴童道:“是主人的客人,叫,叫……你叫什麼來著?”
    張京墨道:“在下張京墨。”
    聽到這個名字,巨龜巨大的身軀竟是抖了一抖,好似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一般,原本只是一條縫的眼睛瞬間就能看見瞳孔了,他像是不確定一般,再次確認了一遍道:“你、你叫什麼?”
    張京墨脾氣很好的重複了一遍:“張京墨。”
    下一刻,眼前就只剩下一個龜殼了,那老龜竟是被嚇的縮進了巨殼之中。
    張京墨:“……”
    鶴童:“……”
    二人相顧無言片刻,鶴童開口安慰道:“你不要在意,他就是這樣……受不得一點刺激,這裡已經很久沒有外人了,想來他是太過激動,才會這樣。”
    張京墨:“……好吧。”
    正在二人說話的時候,那龜又從殼子裡冒出個腦袋,顫聲道:“貴客,你不是在這裡吃飯啊……你吃飯的地方,在隔壁。”
    張京墨看了眼鶴童,鶴童眼裡也有些疑惑,但聽老龜這麼說,還是領著張京墨出了門。
    張京墨前腳出去,老龜後腳就從殼子裡冒了出來,他苦著一張臉,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怎麼會在這裡看見這個祖宗。”
    他說完這話,又唉聲歎氣起來,若是不知道的人看見他這副模樣,恐怕都會以為他會就這麼哭起來。
    好歹忍住了眼淚,那老龜慢吞吞的撿起了飯勺,歎了口氣之後,又繼續給眼巴巴等著的鶴童們打飯了。
    那鶴童領著張京墨出了門後,一邊領著張京墨去旁邊的屋子,一邊道:“原來你叫張京墨呀,我叫白月半。”
    張京墨:“……你叫什麼?”
    鶴童道:“白月半啊,這是主人給我取的名字,我可喜歡了,他說這名字的意思是天空中明亮又潔白的月亮。”
    張京墨:“……”他怎麼覺的,這名字需要合起來看呢,白月半,不就是白胖麼,這主人還真是……
    二人走到了旁側的屋子,還沒推門進去,便聞到了飯菜的香氣,白月半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道:“你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張京墨道:“為何?”
    白月半道:“因為旁邊才是我吃飯的地方。”
    張京墨哪會看不出他眼神裡的渴望,他溫聲道:“我一個人有些害怕,你願不願意陪著我?”
    白月半眨了眨眼睛:“你害怕麼?”
    張京墨點了點頭。
    白月半見狀,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奶聲奶氣道:“你別怕,我來保護你!”說著,他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張京墨跟隨著鶴童也進了屋子,這屋子裡擺著一桌好菜,連酒都是溫好的。
    張京墨在桌旁坐下,叫鶴童陪著他,二人便一邊吃,一邊說起話來。
    但張京墨並不知道,他與鶴童的一舉一動都被面具人看在了眼裡,當看到張京墨聽到白月半三個字眼神裡露出笑意的時候,面具人默默的咬了咬牙,當看到白月半說要保護張京墨的時候,他的牙齒已經快咬碎了。
    “小兔崽子。”面具人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我當時同你怎麼說的,現在竟是都給我忘了,和他走的那麼近,若是被看到了……”
    他說到這裡,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面具人沒有回頭,直言問道:“如何?”
    那人答道:“還能如何,連我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面具人聞言,輕歎一聲,他站起來,轉身便看到了一個和他戴著同樣面具,穿著同樣衣衫,甚至連露出的下巴都十分相似的人,他道:“我是管不了你的鶴童了,他同那人相處的可是極好,你自己,看著辦吧。”
    對面的人,嘴唇的弧度,瞬間變繃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人猜到哈哈哈,但是有挨邊的
 第103章 隱約的真相
    這世上之物,均有自己的生存之法。
    看似柔弱的植物,或許生長之處十分特別,一旦有人想要靠近採摘,便會被它旁處的劇毒之物所傷。
    對於面具人來說,張京墨就是一株柔弱的植物。
    他沒有強大的實力,性子溫和,即便是被逼急了,也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這種性子,是為面具人所不齒的。
    他們都猜到了張京墨死去後他們所要付出的代價,只不過這代價,卻沉重的讓人無法接受。以至於他們都開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值得麼。
    時光是神奇之物,當年的今天,誰又能想到,那個性情溫和的小丹師,會變成眼前這副冷漠如冰的模樣。他曾經是水,現在卻是難以化開的冰。
    戴著面具的二人,看著眼前的畫面,一時間都沉默下來。
    直到鶴童和張京墨二人愉快的用完了餐,離開了吃飯的地方,面具人才輕輕的道了聲:“哥,這次能行麼?”
    被稱作哥的,戴著面具的另一個許久都沒有答話,就在面具人以為自己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他才輕輕的說了句:“懷瑜,這一次不行,便再來一次。”
    懷瑜——準確的說是宮懷瑜,在聽到這個答案後,眼神之中不由的流露出幾分失望之色,但他也知道這事情的決定權早已不在他們兄弟二人身上——在他們做出了某個選擇之後,就已經被陸鬼臼拋棄,能留下這條命,已是幸事。
    作為哥哥的宮喻瑾,性子更加沉穩,他見宮懷瑜神色懨懨,便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見這一次,應是有六分把握。”
    宮懷瑜重重的歎息,他道:“若是當初我們沒有那麼做,是不是現在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宮喻瑾聞言,沉默片刻後,才道:“若是讓我回到那時,我依舊做出那般的選擇。”
    宮懷瑜知道自己的選擇,同宮喻瑾一樣,他說:“他……現在如何了?”——他甚至不敢提起那人的名字。
    宮喻瑾又歎一聲,他道:“死不了,我此次回來,便是取些東西,之後,這裡便留給你打理。”
    宮懷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哥,我覺的張京墨好像快要認出我是誰了。”
    宮喻瑾皺眉:“怎麼會?”他們同張京墨並不熟悉,見面的機會也是少的很,按理來說,張京墨並不該如此輕易的認出他們。
    宮懷瑜道:“我也不知為何,或許是這一世,他同宮家的關係走的近?”
    宮喻瑾眉頭緊鎖,他道:“既然有被認出的危險,你便少在他面前出現,若是真的被認出來了……恐怕對我們非常不利。”
    宮懷瑜沒精打采的點了點頭,他知道宮喻瑾此言何意——因為這一世中,依舊是有他們兄弟二人的,所以如果他們的身份被張京墨知道,那張京墨肯定會將輪回一事,聯想到陸鬼臼的身上。
    而這事情若是被陸鬼臼知道了……想到這裡,宮懷瑜猛地打了個寒顫,他不由的想到了,自己瘸掉的那條腿。
    宮喻瑾從畫面中看到,張京墨和鶴童的關係似乎非常的好,他眼神裡透出不悅的味道,他說:“你且去提醒他一下,讓他……不要和張京墨就走的太近。”
    宮懷瑜聞言,抿了抿唇道:“哥,我其實認真想想,月半和張京墨走得近了,或許是件好事。”
    宮喻瑾皺眉。
    宮懷瑜道:“當初那件事被他知道後,唯一沒有受到牽連的,便是這一干鶴童。”
    張京墨倒也沒變,還是如此的喜歡孩子,他若是記得沒錯,在那個關張京墨的園子裡,和張京墨相處的最好的,便是這些軟軟糯糯的鶴童了。
    只不過後來……
    宮喻瑾許久都沒有說話,就在宮懷瑜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說的時候,他竟是出乎宮懷瑜預料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輕的道了聲:“不錯。”
    宮喻瑾道:“那便暫時這樣吧,但你也要提點他一點,讓他不要失了分寸。”
    宮懷瑜應了聲是。
    宮喻瑾道:“我走了。”
    宮懷瑜道:“嗯。”他知道宮喻瑾並不敢離開太久,因為若是在這個環節上出了岔子,恐怕他們二人會把腸子都給悔青了。
    宮喻瑾說走就走,看他匆匆忙忙的模樣,恐怕是取了東西後,便會再次趕回魔界。
    宮懷瑜看著張京墨離開了食堂,回到了住所之中,接著宮懷瑜眼前的畫面便黑了下來,他可不敢隨時隨地的監視張京墨,若是無意中看到張京墨沐浴更衣什麼,估計他這雙眼睛也是留不下來了……
    那鶴童粘張京墨粘的特別緊,他被張京墨牽著進了屋子,便乖乖的坐到椅子上,然後問張京墨想不想沐浴。
    張京墨想了想,道了聲好。
    鶴童又道:“那我帶你去吧,那裡可大可舒服了!”
    他說著,又跳下了椅子,動作自然的牽起了張京墨的手,也不知為什麼,他對於牽手這個動作,好像十分的固執。
    張京墨由他牽著,被鶴童領取了沐浴的地方。
    那地方果然如鶴童所言,十分的大,張京墨甚至都覺的這不像一個浴池,而像一個小池塘了。
    此時天氣正冷,那浴池裡的水似乎剛換過,正在冒著嫋嫋熱氣。
    張京墨站在浴池旁看了一會兒,便開始褪去自己的衣物。
    鶴童眼巴巴的看著張京墨,張京墨被他看的好笑,他道:“怎麼,你不同我一起?”
    鶴童糾結道:“可是、可是我怕熱水……”
    張京墨道:“熱水對你有害?”
    鶴童搖了搖頭,他垂著腦袋道:“因為……熱水……不好。”
    張京墨觀察了鶴童的神色,開口道:“你不會是單純的不喜歡洗澡吧?”
    鶴童聞言猛地瞪大了眼,他激動道:“我、我才沒有不喜歡洗澡呢,我最愛乾淨了!半個月就有洗一次呢!”
    張京墨:“……”他果然猜對了。
    鶴童說完,見張京墨一臉不信的模樣,挫敗道:‘好吧,我就是不喜歡洗澡。”他沖著水露出厭惡的表情,“我、我自己清理一下羽毛就可以了,根本不用洗澡了。”事實上,他每次洗澡都是被宮懷瑜逼著洗,這也讓白月半深深的感到了難過……宮懷瑜可沒有押著別的鶴童洗澡啊,他是不是已經不喜歡自己啦QAQ
    張京墨覺的自己就好像看到了一個彆扭的小孩子,他停下繼續脫衣服的動作,彎下腰抱起鶴童道:“乖孩子。”
    鶴童嘟著嘴,陪著旁邊浴池中的嫋嫋熱氣,越發的像個剛蒸熟的包子。
    雖然鶴童不喜歡洗澡,但他又沒法拒絕張京墨讓自己陪他的要求,於是他帶著糾結的表情,還是脫掉了自己那白色的毛外衣,然後露出了肥嚕嚕的小身體。
    這孩子一看就養的很好,手好似藕節一般,小肚子還圓滾滾,一看就摸起來很舒服。
    張京墨把鶴童抱在懷裡,由一旁的階梯,走進了浴池之中。
    浴池裡的水溫剛好合適,那鶴童卻有些害怕,小手抓著張京墨的肩膀不肯放。
    張京墨安撫道:“別怕,我抱著你洗。”
    鶴童委屈的嗯了一聲,把下巴也放到了張京墨的肩膀上。
    鶴童的個子很矮,若是坐在浴池裡,恐怕整個人都淹沒了,所以張京墨一直抱著他。
    帶著嬰兒肥的小孩,怎麼看怎麼都覺的手感很好,張京墨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肚子。
    鶴童被張京墨一捏,懵了,他說:“你別捏我肚子呀。”
    張京墨忍著笑說了聲抱歉。
    鶴童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怎麼看都怎麼覺的有點鼓,他難過道:“以前不是這樣的,都是今天吃的太多了。”
    張京墨又摸了摸鶴童那被水濕潤,有些柔軟的頭髮,溫聲安撫:“沒事。”
    鶴童並沒有被張京墨安慰到,他看了看張京墨腰腹之上六塊線條流暢的腹肌,又看了看自己那鼓鼓的,好似年糕一般軟軟白白的肚子,更難過了。
    他雖然有點難過,但張京墨看了卻想笑,不知為什麼,眼前這鶴童總給他一種奇怪的親切感,就好似……他們二人,已是相處許久。
    亦或者說……他們曾經就見過,只是已經是太遙遠的事,致使他沒能回憶起來?
    張京墨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沒能得出答案,但根據眼前的鶴童和那面具人給他帶來的熟悉感,他已是隱約感到,這次昆侖巔的拍賣會,恐怕和他離不開關係。
    鶴童到底是年紀小,吃過飯不久,又被熱氣薰陶了一會兒,便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張京墨沒洗太久,抱著鶴童便離開了浴池,以靈氣弄幹兩人身上的水後,又給鶴童穿好了衣裳。
    然而待張京墨換好乾淨衣服,抱著鶴童走出去,卻看見面具人陰沉著臉色站在浴室之外。
    面具人露出的嘴唇緊緊的抿起,顯然是有些不愉,也不知是不是張京墨的錯覺……他竟是從裡面看出了緊張的味道。
    面具人——不,應說是宮懷瑜,對著張京墨道:“把他給我。”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在張京墨懷中酣眠的鶴童。
    張京墨看了眼鶴童那張因為沐浴而被熱水熏的粉嘟嘟的小臉,道:“不給又如何?”
    宮懷瑜:“……”為什麼張京墨就敢如此同他說話了。
    張京墨眉頭一挑,將那話重複了一遍:“不給又如何?”
    宮懷瑜聲音冷了下來:“你還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做什麼?”
    張京墨直言道:“對啊,我就是以為你不敢對我做什麼。”
    宮懷瑜:“……”他還真不敢!
    張京墨露出個笑容,他道:“我先將他帶回去了,回見。”他說完這話,轉身便走,留在宮懷瑜站在原地,恨恨的磨著牙。
    宮懷瑜有一千種整治張京墨的辦法,可他一想到某個還在魔界歷練的人,那隱隱冒出的心思就被強行壓了下去。
    如果說他的辦法有一千種,那若是讓陸鬼臼知道了他真的對張京墨動手,那陸鬼臼讓他痛苦的辦法,恐怕足足有一萬種。
    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殘酷的讓宮懷瑜只能氣的發抖,卻連張京墨的一根寒毛都不敢觸碰。
    張京墨在背對宮懷瑜後,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他在以鶴童試探宮懷瑜的底線,然而試探後的結果,卻讓張京墨有些不安。
    那面具人之前便說過自己不過是條看門狗,張京墨當時並未放在心上,現在想來恐怕這句話含義頗深。
    看門狗?那狗的主人是誰?那主人又有什麼目的,故意要將他留在這昆侖巔上。
    張京墨回到自己的住所,將睡的酣熟的鶴童放到了床上。
    這昆侖巔實在太過奇特,同張京墨記憶裡的昆侖巔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是千年後這地方發生了變化,還是說……其中另有隱情。
    張京墨想著想著,也覺的有些乏了,他躺倒鶴童身邊,將那個小小的暖暖的團子攬入懷中,閉上眼睡了過去。
    第二日,原本停下的大雪又開始飄了。
    張京墨早早的起了床,開始修煉。
    昆侖巔上靈氣充裕,是修煉的絕佳場所,張京墨盤坐在床上,剛將功法運轉一周,便聽到了小鶴童的迷迷糊糊的聲音:“吃、吃飯了嗎?”
    張京墨聽的有些好笑,他伸手在白月半臉上掐了掐,道:“是啊,吃飯了,再不吃,飯就沒了。”
    這句話剛一說出,剛才還迷迷糊糊的小鶴童瞬間清醒了,他在發現自己日過三竿還躺在床上的時候,瞬間有點慌,他道:“不好啦,不好啦!”
    張京墨道:“怎麼不好了?”
    鶴童道:“那烏龜可不會給我留飯,我去晚了,就沒得吃了。”他說著,眼圈居然就紅了……由此可以看出,吃飯在他的生命之中,佔有多麼重要的地位。
    張京墨看的好笑,他道:“你急什麼,同我一起吃不好麼。”
    鶴童有點心動,但還在猶豫。
    張京墨本是不用吃飯的,但這昆侖巔上提供的飯菜都是上好的靈植靈穀製成,所以吃一些也無妨。
    況且眼前還有這麼個聽到吃飯,便眼睛發亮的小團子。
    於是張京墨便抱著團子去了吃飯的地方,和昨天一樣,他到那裡後,也看到撲了一層雪的地面上,蹲著一個個穿著白衣的鶴童,看在眼裡都覺的心口暖了起來。
    張京墨抱著鶴童去進了餐,之後鶴童說自己還有事要做,張京墨便由他去了。
    只是他不知道,鶴童剛一離開他的屋子,便被蹲在外面的宮懷瑜逮到了。
    白月半看見宮懷瑜也不害怕,跑過去伸出手要抱抱。
    宮懷瑜把他抱起,氣的直捏他的臉,他道:“小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居然同他一起去洗澡!”
    鶴童聽的懵懵懂懂,他道:“我陪大哥哥去洗澡怎麼了?”
    宮懷瑜怒道:“我之前對你說的話你都忘了麼?叫你離他遠些!”
    白月半道:“可是他長的那麼好看!”
    宮懷瑜道:“難道我長得不好看麼?”
    白月半道:“我都看不見你的臉,怎麼知道你長得好不好看?”
    宮懷瑜:“……”他竟是無言以對。
    白月半的臉被掐的紅了一半,他有些生氣,便嘟著嘴不肯再理宮懷瑜。
    宮懷瑜無奈道:“我不是在害你,你……”
    白月半哼了聲還是不肯說話。
    宮懷瑜見他這賭氣的模樣,也生氣了,他道:“剛才你大主子回來了。”
    白月半道:“人呢?”
    宮懷瑜道:“走了。”
    白月半更生氣了,他被抱著往宮懷瑜住的地方走,一邊走一邊嘟嘟囔囔。
    宮懷瑜也就由他念叨,反正他之後絕不會再讓白月半如此靠近張京墨,若是那人回來了,知道白月半陪著張京墨洗了澡……
    想到這裡,宮懷瑜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鶴童還不知道自己闖了禍,他靠在宮懷瑜的懷裡,腦子裡想的卻是中午吃的那些好吃的飯菜,小嘴不由的吧唧了兩下。
    宮懷瑜本來已經忘了這回事兒,結果聽他吧唧了兩下,立馬想起了什麼,怒道:“白月半,你是不是忘記了你不能吃太多靈植和靈獸?”
    白月半啊了一聲,他道:“為什麼啊,那麼好吃啊。”
    宮懷瑜氣的腦門兒疼,他道:“你是鶴,仙鶴——還是個剛修成人形的仙鶴,腸胃接受不了靈穀之外的東西,莫非你以為我平日裡都是故意虐待你?”
    白月半聽了這問話,莫名的都有些心虛,他道:“唉,難道不是麼?”
    宮懷瑜:“……”他就應該把自己懷裡這肉團子直接丟地上。
    白月半見宮懷瑜似乎是被他氣的狠了,趕緊開口安慰:“好了好了,我聽你的話便是……不吃就不吃嘛,那麼生氣做什麼。”
    宮懷瑜知道他沒有了以前的記憶,現在不過是只剛化形的仙鶴,像小孩子一些也十分的正常,他對白月半惱火之中,又含著一些心疼,若是當初……
    罷了罷了,已經發生的事,哪有那麼多若是。
    宮懷瑜把白月半抱回了住所,又反復叮囑他不要和張京墨走的太近,白月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了只當做沒聽一樣,嗯嗯啊啊的應的倒是好,結果第二天又跑到張京墨床上去了。
    宮懷瑜:“……”這小兔崽子。
    張京墨也不抗拒這小鶴童的靠近,反正他在這裡也沒什麼認識的人,有個逗趣的小團子,倒也是樁樂事。
    宮懷瑜勸了勸也,說也說了,可見這白月半完全無視了他的提醒,他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乾脆把白月半關起來。
    但白月半不過是個孩子,被關起來就什麼都不顧的哇哇大哭,哭的宮懷瑜恨不得自己這雙耳朵是聾的。
    白月半去的次數多了,宮懷瑜攔不住,也懶得再攔,只是在宮喻瑾問這邊關於白月半的消息時,才陰森森的說一句:“他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板了,我攔了,可是沒攔住啊。”
    宮喻瑾:“……”
    宮懷瑜道:“當初那麼聰明個人,也不知道怎麼小時候這麼蠢,嘖嘖嘖,不對,若是他聰明也就不會和張京墨走的如此近了。”
    宮喻瑾聽的胸口悶悶,但到底是沒能說些什麼。
    宮懷瑜也問了些關於宮喻瑾那邊的消息。
    宮喻瑾表情不太好看,他說:“他快死了,我也沒有出手。”
    宮懷瑜驚道:“快死了?已經死了?”
    宮喻瑾道:“還留著口氣。”
    宮懷瑜:“……”
    宮喻瑾又道:“不過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我都快習慣了。”
    宮懷瑜:“……”
    宮喻瑾沉默了一會兒,道了句:“我總算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強了。”
    宮懷瑜歎了口氣。
    宮喻瑾道:“若是他這麼練出來的都不強,那上天真是不公。”
    宮懷瑜道:“可是,他這也強的太離譜了吧。”若是他沒有帶著面具,那麼此時就可以看見宮懷瑜臉上絕望的神色。
    作為雙子中的哥哥,宮喻瑾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此時所想,他輕歎一聲,道:“我之前忘了問你,你沒動天麓吧?”
    宮懷瑜道:“動?我怎麼敢動?這可是張京墨說要留給他練手的。”他說到這裡,表情又扭曲了一下,心中想的是捏死螞蟻來練手,張京墨這個當師父的還真是為徒兒著想。
    宮喻瑾點頭:“我害怕你失了分寸。”
    宮懷瑜也是個天才,天才也自然有些傲骨,只是他原有的傲骨,此時卻已經被磨的差不多了。
    宮懷瑜歎道:“希望……他可以早些回來吧。”
    宮喻瑾也嗯了一聲,兩人的眼神顯然都有些沉重,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不少人猜到了嘛,肯定不會是陸鬼臼,按照墨墨的說法就是:陸鬼臼你燒成灰兌了水,我都能聞到你的人渣味!
 第104章 命牌碎裂
    陸鬼臼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的靈氣完全耗盡,身上帶的補給品也所剩無幾,後背之上還有一條猙獰的傷口。
    那傷口從他的腰間蔓延到了他的頸項,深度幾乎是要將他整個人劈成兩半。
    陸鬼臼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魔界特有的蚊蟲在他神色不斷的盤旋,嗡嗡作響,像是在昭告即將到來的死亡。
    劇烈的疼痛于陸鬼臼而言已是麻木,他的眼前甚至開始出現幻覺……他看到了他的師父,在不遠處沖他微微的笑著,然後招了招手,道了聲:“過來。”
    陸鬼臼也笑了,他的笑容有些滲人,幾乎稱得上鬼氣森森,他說:“師父……”
    鹿書在陸鬼臼的識海裡,不斷的呼喊著陸鬼臼的名字,他見陸鬼臼的氣息越來越弱,心中焦急萬分,喊道:“陸鬼臼——陸鬼臼——你要是死了,張京墨就跟別人走了,他不但跟別人走了,還要娶老婆,生孩子!”
    陸鬼臼從喉嚨裡咳出幾口血,臉色又白了幾分,他雖然聽不清楚鹿書到底在說什麼,但還是隱約聽出了張京墨和老婆這兩個關鍵字。
    咳出血後,陸鬼臼的呼吸總算是順暢了些,但他的氣息依舊是十分的微弱,看樣子還是隨時可能斷氣。
    鹿書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但他能做的事情又不多,最多不過是在陸鬼臼的識海裡碎碎念一番罷了,到底還要靠陸鬼臼自己。
    陸鬼臼喘了幾口氣,聲音嘶啞的道了句:“鹿書,我要回去。”
    鹿書急忙應和,他道:“回去,回去!我們這就回去!陸鬼臼,你可要撐下去啊,你要是死了,別人可是睡你的媳婦,打你的娃!”他一急,也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完全忘記了陸鬼臼哪有媳婦,就算有媳婦,媳婦也是個硬邦邦的男人。
    陸鬼臼哪裡還管這些,他聽到鹿書這話,硬是打起了幾分精神,他咬著已經破損不堪的嘴唇道:“他……我……”
    鹿書見陸鬼臼又吐出兩個字,更來勁了,不斷的在陸鬼臼的腦海中加油打氣,深怕陸鬼臼一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兩人卻是不知,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正嚴密的監視著這裡的情況,甚至還出手解決了幾隻被血腥味道吸引而聚集過來的魔獸。
    陸鬼臼在鹿書的安慰下,躺在地上不斷的運行《水延經》,用盡全力修補著自己殘破不堪的身體。
    然而魔界靈氣匱乏,因此治療效果遠不如人界,陸鬼臼在那裡躺了半日,才剛剛不過能勉強起身。
    而這期間,若是有魔獸襲來,恐怕他會直接葬於魔獸之口。
    鹿書見陸鬼臼坐了起來,知道他的狀況好了不少,他道:“陸鬼臼,你快挪兩步,你在這裡躺太久了,也快引來魔獸了。”
    陸鬼臼嗯了一聲,這裡半日都沒有來一隻魔獸,他找不到原因,只能將之歸為自己的運氣,於是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往前走了幾步。
    然而他身體虛弱,移動一步也千難萬難,可就算他腳下如扎針一般,陸鬼臼還是忍著那劇痛,硬是離開了他留下鮮血的地方。
    鹿書只是看了陸鬼臼的模樣,就覺的自己渾身也疼了起來,他雖然對陸鬼臼有著諸多不滿,但也不得不承認,陸鬼臼的毅力在他見過的人中,絕對數得上一二。
    就這麼緩慢的走了一段路,陸鬼臼實在是走不動了,便又坐在地上,白著一張臉開始休憩。
    鹿書見他如此辛苦,便也息了聲,由他閉著眼休息。
    陸鬼臼背上的傷口因為移動的緣故,再次裂開,露出裡面猩紅的肌理,甚至隱隱看得到白色的脊椎骨。
    這傷口是魔獸所傷,因而其上附著著濃濃的魔氣,許久都不曾見好。
    陸鬼臼休息了大約幾刻,忽的睜開了眼,他有些茫然的看著頭頂上這永遠看不見太陽的陰沉太空,道了句:“鹿書,我們進來多久了?”
    鹿書一直記著時間,聽到陸鬼臼這麼問,張口答道:“已有五十餘載。”
    陸鬼臼苦笑道:“我還以為……我已經在這裡百年了呢。”
    這日子過的難受極了,自然是覺的度日如年,鹿書對於陸鬼臼的感覺一點都不奇怪。
    陸鬼臼又道:“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回去。”
    聽到這話,鹿書也沒搭腔,他對魔界也有些瞭解,但瞭解的越多,越覺的陸鬼臼回去是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而且看陸鬼臼現在的模樣,還能不能再活五十年都得畫個問號……
    對於此事,陸鬼臼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他見鹿書不答,便又閉起眼,息了聲音。
    陸鬼臼剛閉上眼沒一會兒,鹿書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他的聲音裡帶了些急切的味道,道:“陸鬼臼,快起來,有吃的了!”
    陸鬼臼猛地睜眼,道:“哪裡?”
    鹿書道:“就在你前面——”
    陸鬼臼朝前方望去,只見一叢枯草之中,隱隱約約藏著一隻灰毛的小動物,那小動物正在悉悉索索的啃食著草根。
    因為沒有靈氣,所以陸鬼臼必須想要補充體力只能吃些肉,這灰毛的小動物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好歹體內沒有蘊含魔氣,倒也是種不錯的食物。
    之前陸鬼臼便捉了不少這種動物來充饑。
    陸鬼臼盯著不遠處的小動物看了會兒,便開始慢慢的朝那處移動。
    這小動物十分的機警,看到陸鬼臼朝它這邊走來,便立刻想要逃開,陸鬼臼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他猛地舉起手中的劍,然後將星辰直接朝著這動物投擲了過去。
    那動物還未反應過來,便整個身體都被釘死在了地上。
    陸鬼臼這一投幾乎是用盡了全力,他見那動物被自己擊殺,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後,才緩慢的走了過去。
    那動物被星辰之劍直接貫穿了身體,此時已經斃命。
    陸鬼臼彎下腰,將劍拔起,然後將那動物舉到嘴邊,一口口的咽下了動物流出的溫熱鮮血。
    鮮血潤濕了陸鬼臼乾咳的喉嚨,也為他的身體添了些力氣,他隨手擦乾淨了從嘴角溢出的鮮血。
    鹿書道:“你看,事情也沒有壞到極點,我就說你的運氣很好的,說不定再努力一下,就走出去了呢……”
    陸鬼臼聽著鹿書的這話正欲回答什麼,眉頭卻皺了起來,他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鹿書道:“什麼聲音?”
    陸鬼臼道:“……好像有什麼東西……”
    他話語剛落,只見一條巨型的大蟲從他眼前破土而出,陸鬼臼本就已是強弩之末,被這大蟲一沖,便立刻跌倒在了地上。
    一直在遠遠觀望的宮喻瑾見到此景面色一變,立馬飛身朝陸鬼臼跌倒之處奔來——然而這已經太晚,不過是瞬息之間,陸鬼臼便被那大蟲一卷,直接拉入了地下。
    宮喻瑾到達巨坑不過是幾息之間,然而當他站到那個巨大的坑洞上時,陸鬼臼竟是已不見了身影,最糟糕的是……他甚至感覺不到任何陸鬼臼的氣息。
    宮喻瑾臉色沉了下來,他絲毫沒有猶豫,縱身直接跳入了神坑之中。
    而與此同時,昆侖巔的張京墨,也同樣在昆侖巔待了五十餘載。
    這五十年間,他過的日子不算好,但也算不得差。
    領他入山門的鶴童自從和他熟了之後,幾乎就是日日和張京墨粘在一起,吃飯睡覺沒有一回落下。
    偶爾不出現,還是因為宮懷瑜不高興了,硬生生把他從張京墨身邊拉走的。

    張京墨對於鶴童的所作所為並不反感,因為宮懷瑜害怕張京墨認出他的身份,所以平日格外的謹慎,幾乎連話也很少同張京墨說一句。
    張京墨對宮懷瑜的身份一開始還十分的好奇,後來見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反而懶得去探究了。
    反正由現在看來這昆侖巔的主人不但對他沒有惡意,反而有維護之意,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兇惡之徒。只是不知那主人將自己留在此地快要五十年,為何從來都沒有現身過。
    本來日子過的十分平靜,修為也有增長,對張京墨而言該是件好事。但不知為何他的心緒突然波動起來,就好似感到冥冥之中有什麼大事。
    這幾日張京墨幾乎說得上食不下嚥,夜不安寢,整個人都在短時間內憔悴了許多。
    鶴童擔心的問張京墨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張京墨聞言只是搖頭不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如何告訴別人呢?
    就這麼難受了幾日,張京墨忽的想起了什麼,於是便去找了面具人一趟。
    那面具人看到張京墨找上門來,沒給他一個好臉色,冷冰冰的問他什麼事。
    張京墨:“我想見見我徒弟。”
    那面具人冷冷道:“你徒弟是你想看就看的?”
    張京墨聞言皺起眉頭。
    看見張京墨的表情,面具人不知怎麼的就有些心虛,他道:“你徒弟命牌不是在你身上麼?有什麼可看的,等到命牌碎了,再來看吧。”他說這話純屬氣話,想要故意為難張京墨。
    哪知他這話剛一出口,張京墨便感到了什麼,他的身體僵了僵,然後將手伸到了胸口的位置。
    接著,宮懷瑜就看到了讓他魂飛魄散的一幕——陸鬼臼的命牌,碎了!
    那命牌被張京墨拿在手中,卻是已經碎裂成了幾塊,張京墨的手抖的厲害,幾乎快要拿不住那幾片輕輕的木頭。
    “不!!這不可能!!!”見到陸鬼臼命牌碎裂的宮懷瑜好似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他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偏殿沖了過去,顯然是要看看陸鬼臼此時的情況。
    張京墨一言不發的跟在他後面,手中死死的捏著那幾片碎裂的木塊。
    “不!不可能!”開啟畫幕的時候,宮懷瑜整個人表情扭曲到了極點,他自言自語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張京墨站在宮懷瑜身後,看著畫幕亮起。
    畫幕之中呈現出了一副讓兩人心都沉下去的畫面,在畫幕之中,沒有了人的身影,只能看見了一個漆黑的洞口,洞口之外,還依稀能看見鮮血的痕跡。
    宮懷瑜嘶吼一聲,想要叫出什麼,但最後的理智提醒了他張京墨在他身後,於是他咬住牙,硬生生的將那句話和喉嚨裡湧出的鮮血咽了回去。
    張京墨聲音輕飄飄的,他說:“我要去魔界。”
    “去!去個屁!”宮懷瑜很想一巴掌拍到張京墨的身上,但他不能,於是一掌下去,這偏殿的牆壁竟是塌掉了一半,他恨恨的轉頭,死死的盯著張京墨,那目光之中,全是讓人骨頭發寒的冷意,他說:“張京墨——你永遠,永遠都是包袱。”
    張京墨也以冷漠的眼神回應了宮懷瑜,他說:“包袱?”
    宮懷瑜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張京墨依舊冷靜,他手上的木牌碎片嵌入了他的手掌,鮮血順著他的手指一滴滴的落到地上,他的表情平淡,眼神冷漠,就好似剛才的顫抖,都只是錯覺,他說:“說啊,我怎麼了?”
    宮懷瑜又是一聲嘶吼,他身上的暴走的靈氣蕩開,直接將張京墨拍了出去。張京墨簡直像是個紙糊的人,被這靈氣撞倒身上,竟是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他重重被砸到另一面牆壁上,硬撐著沒有暈過去,但此時他看向宮懷瑜的眼神裡,已只剩下了冷漠和憎恨。
    宮懷瑜走到了張京墨的面前,硬生生的掰開了他的手,取走了陸鬼臼命牌的碎片,他說:“你根本不配同他站在一起。”
    張京墨吐了口血,他抓陸鬼臼命牌抓的極緊,但卻被宮懷瑜掰斷了手指硬生生的奪了去,手指劇烈的疼痛讓他竟是生出一種怪異的興奮之感,他咳嗽一聲,低低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宮懷瑜渾身一僵,眼中冷意更甚。
    張京墨嘴唇微微動彈,說出的幾個字卻讓宮懷瑜有些聽不清,他冷哼一聲,揪著張京墨的衣領將他從倒塌的廢墟之中舉了起來,他說:“說啊,我是誰。”
    張京墨看著宮懷瑜近在咫尺的臉,忽的就笑了。
    宮懷瑜見到張京墨的笑容,便察覺情況不對,然而已是太晚——瞬息之間,張京墨渾身上下都射出無數根細小的針,那針刺入皮膚後,便游走於血液之中,隨著血液直通心臟。
    宮懷瑜甩開張京墨疾身後退,他即便是退的及時,但因為他靠張京墨靠的太近,還是被刺到了,被螻蟻暗算,宮懷瑜的表情更加扭曲,他恨不得直接在這裡要了張京墨的命——就像當初那般。
    陸鬼臼既死,殺意便生,宮懷瑜眯著眼看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張京墨,道:“手段不錯。”
    張京墨冷漠的看著他,這招是他的最後一招,這幾千根針都是特意煉製,不是凡物,一般人被刺進一枚,就足以致死……沒想到這人被他如此暗算,竟是還能站著同他說話。
    罷了,看來今日,是要卒在這裡了。
    面對死亡,張京墨的心情卻格外的平靜,他腦子裡已經開始謀劃下一世的事,想著到時彌補大陣的時候,定要小心些,若是有機會,看看能不能救下顧家兄妹……
    宮懷瑜一步步的靠近了張京墨,他的殺意張京墨已經感受的一清二楚,他甚至能看到宮懷瑜被面具掩蓋了一大半的眼睛裡射出的紅光。
    就在宮懷瑜即將出手的那一刻,他卻聽到了一個冰冷的聲音,那個聲音說:“宮懷瑜,我不要你的命,是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但我已經不想看見你,你走吧。”
    宮懷瑜呆愣在原地,他僵硬的轉身,卻發現周圍空無一人,這裡只有他和張京墨——那個聲音,不過是他的幻聽。
    可即便是幻聽,卻依舊勾起了宮懷瑜某些記憶,甚至他那條瘸掉的腿都開始隱隱作痛,痛的宮懷瑜恨不得將它一刀剁了。
    張京墨本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了,然而宮懷瑜卻莫名其妙的停下了腳步,甚至於臉上閃過驚恐和痛苦的表情,好像被什麼魘住了。
    宮懷瑜莫名其妙的說了句話,他說:“主子,為什麼?”
    張京墨渾身上下骨頭都斷的差不多,此時連移動都十分困難,他看著宮懷瑜失神的模樣,心中開始暗暗的思索自己是否能要了眼前人的性命。
    但這到底只是想想罷了,宮懷瑜和他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宮懷瑜可以輕鬆的劈死一個元嬰修士,而自己,死戰還不一定能獲勝。
    這幻想只困擾了宮懷瑜片刻,他很快就從中掙脫出來,將目光再次投向了地上那個奄奄一息的人。
    宮懷瑜沒有看漏張京墨眼裡的殺意,但他在看到張京墨眼中殺意之後,竟是沒有憤怒,反而笑了起來。
    他說:“多漂亮的一雙眼睛,就該這麼冷……”當初的張京墨,若是像現在這般多好?也不至於,讓他做出最糟糕的選擇。
    宮懷瑜和宮喻瑾是宮家雙子,二人在遊歷之時結識了陸鬼臼,後來投于陸鬼臼的門下,宮懷瑜的性子跳脫,更加容易衝動,他一直以為陸鬼臼能帶著他們走向通天之途,可是,可是——
    張京墨道:“你很恨我?”
    宮懷瑜聽到這話,低低笑著,他說:“我恨不得殺了你。”
    張京墨道:“為什麼不下手?”
    宮懷瑜沉默的看著張京墨,看著他眼中的挑釁,看著他眼中怪異的興奮,說:“因為,我怕。”
    張京墨沒有問他怕什麼,因為他知道宮懷瑜不會說,不過既然知道宮懷瑜會怕,那邊足夠了。
    這偏殿毀了大半,昆侖巔的其他人知道此地發生了爭鬥,卻都不敢上前,宮懷瑜說:“我不殺你。”因為我知道,比起死亡,於你而言還有更痛苦的事。
    張京墨不說話了,他乾脆的比起眼睛,再也不看宮懷瑜。
    宮懷瑜看著張京墨奄奄一息的模樣,冷漠吩咐道:“給他療傷,若是讓他死了,你們就陪葬吧。”
    說完這話,他起身離去,留在了一地的狼藉。
    張京墨躺在地上,看著不遠處畫幕中的那個巨坑,嘴唇動了動,依稀的叫出了鬼臼兩個字。
    命牌碎了,便說明,這個人……不在世上了。
    張京墨閉上眼,心中好似已經被什麼東西給挖空了。
    接下來的事,張京墨卻已經不太清楚了,他感到自己被一雙手抱起,放到了柔軟的床上,然後那雙手小心翼翼的幫他清理傷口,抹上藥膏。
    張京墨痛的厲害,但他已經習慣為了疼痛,所以這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最讓他難受的,是他心臟之處好似被鈍刀一刀刀的磨著,悶的難受,痛的窒息。
    張京墨的手被人扶起,那人細細的幫張京墨挑著手掌裡的木刺,陸鬼臼的命牌是特殊的木頭製成,這木頭萬年不腐,靈氣也無法附著其上,只有以針一點點的挑出來。
    張京墨閉著眼睛,像是死了一樣,照顧他的人,還小心翼翼的用手探了幾次他的鼻息。
    那人挑出木刺後,又上了上好的藥膏,還幫他纏好了繃帶,他見張京墨還不說話,便小心翼翼的出了聲,叫了句:“墨墨。”
    是鶴童白月半奶聲奶氣的聲音,他說:“墨墨,你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張京墨沒睜眼,也沒回答,他心想的是,他怎麼會難過呢,就算陸鬼臼死了也沒什麼,他只需……只需要再來一世,便可以再次見到陸鬼臼了。
    鶴童道:“墨墨,你不要這樣。”
    張京墨聽的疲憊,他並不知道鶴童口中“不要這樣”是什麼意思,但想來那孩子也是為了他好,於是口中輕輕的嗯了一聲。
    哪知他嗯完,鶴童便將頭靠在了張京墨的手臂,輕輕的抽泣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死了,全劇終(不
 第105章 事已至此
    陸鬼臼的死亡無論是對張京墨亦或者宮加雙子,都是沉重的打擊。
    那日對張京墨出手之後,宮懷瑜就急匆匆的趕去了魔界,想要知道陸鬼臼的具體情況。
    宮喻瑾跳下那洞穴不久便發覺情況不對,那洞穴並不太深,可入其內後卻沒有發現那大蟲的蹤跡,而洞穴裡面又沒有其他的通道。
    至此,宮喻瑾失去了陸鬼臼的蹤跡。
    而此時的宮喻瑾並不知陸鬼臼命牌碎裂一事,所以心中還抱著些許僥倖之心,覺的以陸鬼臼的命格,怎麼都不該損在這裡,所以依舊沒有放棄希望,在四周搜尋陸鬼臼的蹤跡。
    然而半日過去,宮喻瑾還是一無所獲,就在他心緒浮動之時,卻見到了匆忙趕來的宮懷瑜。
    宮懷瑜面色極為難看,渾身風塵僕僕,見到宮喻瑾的第一句話便讓宮喻瑾的心涼了大半,他說:“哥,陸鬼臼的命牌碎了。”
    命牌碎裂絕非小事,即便于陸鬼臼而言,都是極凶之兆,宮喻瑾道:“你確定?”
    宮懷瑜道:“我怎麼會不確定?我可是親眼看到張京墨從懷中掏出的木牌碎片!”他說到這裡,露出恨恨之色,眼神之中已是一片怨毒。
    宮喻瑾見狀不對,立馬警覺道:“你不會對張京墨出手了吧?!”
    宮懷瑜抿了抿唇,卻是不答。
    宮喻瑾看到宮懷瑜聽到他問題時露出的表情,就知道了這個問題答案,他怒道:“宮懷瑜,我出來之前,對你說過什麼!”
    宮懷瑜囁嚅兩句,沒什麼底氣的說:“不要……對張京墨……出手。”
    宮喻瑾道:“那你看看你又做了什麼!”
    宮懷瑜咬了牙,道:“哥,主子都死了……都是因為張京墨……既然如此,我還為什麼要對張京墨客氣?!”
    “死?”哪知宮喻瑾聽了這話,卻冷笑了起來他說:“宮懷瑜,主子的命有多硬,還用得著我說?我看恐怕你死了,他都還活著!”
    宮喻瑾很少說如此重話,既然他已說出口,便說明他此時已是怒極。
    宮懷瑜自知理虧,但卻還是一副不肯認錯的模樣,他道:“主子的命牌都已碎了——難道不成,還有什麼轉機?”
    于常人而言,命牌碎裂便代表身死道消,可對於陸鬼臼,這說不定還代表著機緣。反正就宮喻瑾所知,陸鬼臼已是被死亡威脅了無數次,可次次化險為夷。
    就算這次在他人看來已是生機斷絕,現在卻也並不能完全做下定論。
    而若以巨龍喻之陸鬼臼,那張京墨便是那龍身上決不可觸碰的逆鱗,無論是誰,觸之即死!
    當初他們兩兄弟便險些因為張京墨丟掉性命,宮喻瑾本以為宮懷瑜已是得到了教訓,卻不想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他居然還是如此的衝動。
    現在對張京墨除了手倒是可以解氣,只是等到陸鬼臼回來——
    宮喻瑾咬牙道:“你沒取他性命吧。”
    宮懷瑜忙道他怎麼敢,說只是稍微教訓了一下張京墨。他可不敢告訴宮喻瑾,他用靈氣將張京墨打成了重傷,現在還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
    宮喻瑾松了口氣,他道:“還活著便好,他心腸軟,到時說些軟話倒也不怕他對陸鬼臼說些什麼。”
    宮懷瑜聽了這話只想苦笑,宮喻瑾腦海裡的還是那個第一世任由陸鬼臼揉捏的小丹師,他哪裡知道此時的張京墨已是被練得水火不侵了。只不過他卻也不敢開口提醒,深怕加重宮喻瑾的怒火。
    宮喻瑾道:“日後切莫做如此衝動之事,張京墨無論做了什麼,都不是我們能動的人。”
    宮懷瑜只好點了點頭。
    宮喻瑾皺眉思索一會兒,又道:“我留在這裡搜尋,你回去之後好好安撫他,千萬不要衝動了。”
    宮懷瑜懨懨的道:“知道了。”
    宮喻瑾歎了口氣,還想說什麼,但到底是沒說出口,他這個弟弟,做事向來都十分衝動,只要怒氣上頭,幾乎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二人又討論了一下接下來所性之事,便各自離開了。
    宮懷瑜回到昆侖巔上,先是十分不情願的詢問了張京墨的傷勢。
    照顧張京墨的鶴童知道張京墨的傷勢宮懷瑜弄出來的,所以對他的態度格外的不好,問半晌也不肯說一句話。
    鶴童這態度,氣的宮懷瑜捏了鶴童的臉好幾次,直到把那包子臉捏的紅彤彤,才沒好氣的叫了聲滾。
    鶴童聽到滾字,立馬轉身就跑,簡直就像一隻長了腿的雪團。
    宮懷瑜恨恨的瞪著鶴童的背影,倒也沒想到他真的敢就這麼跑掉,看來有了可以撐腰的人,這氣勢一下子就足了……
    張京墨傷的不算重,也不算太輕。畢竟當時宮懷瑜沒有留下餘力,只不過一下他全身上下的骨頭就已是碎的七零八落。
    但他好歹沒有傷到要害,再加上昆侖巔上靈氣充裕,又有上好的靈藥,所以短時間內他的外傷就已復原的差不多了。
    只不過外傷雖然好了,可內傷卻還需喲再恢復一段時間。
    鶴童從宮懷瑜處回來後,張京墨也知道宮懷瑜回來了,他半坐在床上,雖然神色平淡,但若是仔細看去會發現他眼神裡有著淡淡的倦意。
    鶴童道:“墨墨,他回來了,還問你如何了,我才不要理他。”
    張京墨道:“你主人回來了?”
    鶴童點了點頭,難過道:“我不喜歡二主人。”
    張京墨第一次聽到鶴童口中這個“二主人”他道:“你還有個主人?”
    鶴童道:“對啊,兩個主人長的一模一樣呢。”
    此話一出,張京墨的臉色大變,他道:“一模一樣?”
    鶴童被張京墨的表情嚇到了,他道:“對、對啊……”
    張京墨之前便覺的那面具人有幾分眼熟,現在被鶴童這麼一提醒立馬就想起了什麼。

    鶴童遲疑的看著張京墨,小聲的叫了聲:“墨墨?”
    張京墨緩緩從床上坐起,他道:“走吧。”
    鶴童道:“去哪?”
    張京墨冷漠道:“去找你的主人要東西。”
    鶴童聽的懵懵懂懂,但也看出張京墨在生氣,於是買著小短腿跟在了張京墨的身後。
    張京墨到了大殿,看見宮懷瑜坐在椅子上,他見到張京墨來此,冷冷道:“你來做什麼?”
    張京墨步伐有些虛弱,但神色之間依舊是一片冰冷,他說:“我之前,應過你一件事。”
    宮懷瑜等著張京墨的下一句話。
    張京墨冷笑道:“我答應你,若是我認出了你是誰,不會將答案說出來。”
    宮懷瑜表情一下子就凝重起來,他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觀察張京墨所言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張京墨道:“在這裡,似乎沒看到你哥哥?”
    宮懷瑜聽到這話,終是明白張京墨不是在虛張聲勢了。
    宮懷瑜道:“你想如何?”
    張京墨面無表情道:“將陸鬼臼的命牌還給我。”
    宮懷瑜冷漠道:“我已經隨手丟了。”
    張京墨冷冷道:“我只重複一遍,把陸鬼臼的命牌給我!”
    二人的視線對視在一起,激起了點點火花。
    到最後終是宮懷瑜退了一步,他從懷中掏出了幾塊碎片,就這麼直接扔到了張京墨的面前,嘲諷道:“人死了,留命牌還有什麼用?”
    張京墨一言不發的走到命牌碎片之前,仔仔細細的將碎裂的命牌撿了起來。
    宮懷瑜看著張京墨撿起碎片,看著他緩步走出了大殿,他冷哼一聲,用手重重的砸了一下椅子的把手,硬是將那椅子的把手砸了個粉碎。
    張京墨拿著陸鬼臼碎裂的命牌出了門,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一路上沒有同跟在他身後的鶴童說一句話,鶴童觀察張京墨的神色,也知道他大概是在生氣,所以全程都十分的安靜。
    張京墨回到屋中,在椅子上坐定後,才拿起陸鬼臼的命牌細細的看了起來。
    鶴童站在張京墨的身側,悶了半晌後,才開口問了句:“墨墨,你不開心嗎?”
    張京墨聽到鶴童的話,表情十分的冷漠——這是十分少有的情況,因為即便是他傷的最重的時候,鶴童同他說話,他也是要回一句的。
    鶴童莫名的有些心虛,他叫了聲:“墨墨。”
    張京墨說:“你早就知道了吧?”

    鶴童聽的懵懂,他道:“知道什麼?”
    張京墨冷漠道:“宮家雙子——陸鬼臼——我這永不結束的輪回。”
    鶴童被張京墨的眼神盯的有些害怕,他道:“墨墨,我聽不太懂……”
    張京墨看著鶴童眼裡的迷惘之色,突然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如果那面具人真是宮家雙子,那麼他的輪回,定然同陸鬼臼有脫不開的關係。
    那麼鶴童呢,看他的表情,似乎對此一點也不知情,那他是真的不知情,還是這一切都是他的偽裝,是針對他設下的一個惡毒的陷阱?
    張京墨想的越多腦子越亂,眼前擺放在桌子上的命牌碎片,刺的他眼睛發疼,然而他卻不想移開目光片刻。
    鶴童有些被張京墨的反應嚇到了,他道:“墨墨,墨墨……你怎麼了?”
    張京墨聽到鶴童的呼聲,面無表情的扭頭,他說:“你先出去吧。”
    這是鶴童第一次看到張京墨如此模樣,他想同往常一般,去牽起張京墨的手,卻被張京墨直接躲開了。
    張京墨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鶴童的淚水盈滿了眼眶,然而張京墨再也沒有像從前那般輕輕的抹掉他的眼淚,神色之間依舊是一片冰霜。
    雖然心中不願,但鶴童還是走了,他走出了屋子,小心翼翼的轉過頭看了張京墨一眼,這才緩緩的帶上了門。
    張京墨並不是沒有思考過,他的重生是否同陸鬼臼有關。
    但是每一次重生後,他都輕易輕易的奪取陸鬼臼的性命——這也讓他的猜想變得可能性極小。
    若是陸鬼臼設下的局,他為什麼要設下這樣一個看似對他沒有任何好處的局?
    張京墨的手指在桌子上緩緩的敲動,只覺的怎麼想,都想不通這件事。
    他歎了口氣,一時間心中厭煩至極。
    對於常人來說,死亡是一生的終點,那麼他的終點呢?他的終點是在哪裡呢……
    張京墨一人獨自在屋子裡坐了足足半月。
    鶴童也在門外守了半月。
    這期間他敲過張京墨的門許多次,然而得到得到答案都只有一個“想一個人靜靜”。
    次數多了,鶴童也就不敲了,他就在門口坐下,呆呆的等著。他不知道張京墨到底怎麼了,只知道他的墨墨似乎有些不高興……
    半月之後,張京墨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他看著坐在他門口打瞌睡的鶴童皺眉道:“你一直在這兒?”
    鶴童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張京墨,扭捏了嗯一下。
    張京墨摸了摸他的頭,道:“下去吧。”
    鶴童目露憂愁之色,他道:“墨墨,你還在生氣嗎?”
    張京墨笑道:“我哪裡會生你的氣。”
    鶴童抿了抿唇,知道張京墨恐怕是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毫無芥蒂的待他了,他的心裡冒出些許委屈和濃濃的恐慌。
    他說:“墨墨,我真的喜歡你。”
    張京墨笑了,他的笑容向來溫和,此時也是,他說:“我知道了。”便再也沒了後文。
    時隔半月,宮懷瑜再次見到了張京墨。
    只是和半月前相比,張京墨身上的傷幾乎是痊癒了,精神狀態也好了許多,此時站在殿上,又有了全盛時期的風姿。
    宮懷瑜道:“你又來做什麼。”他的語氣不好,只因這半月宮喻瑾都未搜尋到陸鬼臼的痕跡,再聯想到之前陸鬼臼碎裂的命牌,他的主子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張京墨淡淡道:“我要結嬰。”
    宮懷瑜眯起眼睛,顯然是覺的張京墨在說瘋話。
    張京墨道:“我知道你有法子。”
    宮懷瑜冷笑:“我為什麼要幫你。”
    張京墨道:“因為我能救陸鬼臼。”
    宮懷瑜聽到陸鬼臼三個字,終於沒有再和張京墨繼續唱反調,他沉默了一會兒後,道:“什麼辦法?”
    張京墨道:“什麼法子,我自然不會告訴你。”
    宮懷瑜道:“那我如何信你?”
    張京墨看著宮懷瑜的模樣,忽的笑了起來,他的笑容裡充滿了譏諷的味道,看起來刺眼極了,他說:“宮懷瑜,你除了信我,還有什麼法子?若是陸鬼臼真的死了,恐怕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宮懷瑜倒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富有攻擊性的張京墨,他道:“你想如何?”
    張京墨道:“待我結嬰之後,你便送我入魔界。”

    宮懷瑜一口拒絕:“不可能!”
    張京墨冷笑一聲。
    宮懷瑜道:“你以為魔界是什麼地方?你想去就去?就連陸鬼臼都死在裡面——”
    張京墨冷漠道:“若是我沒猜錯,你們若是離開昆侖巔,會實力大減吧。”
    宮懷瑜語塞,但卻說不出反駁的話,正如張京墨所說,他和宮喻瑾的力量太過強大,所以被天道法則囚於一地,若是他們離開了昆侖巔,他們的力量發揮不到萬分之一。不然不說一隻大蟲,就算是魔界之主在那兒,都別想把陸鬼臼帶走。
    他倒也沒料到,張京墨一語中的,竟是直接看出了他們此時尷尬狀況。
    張京墨道:“到了外面,你們連我都打不過。”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嘲諷的神色更甚,看的宮懷瑜一肚子的火,但又無法反駁張京墨的話。
    張京墨道:“助我結嬰,我去尋陸鬼臼。”
    宮懷瑜道:“你知道魔界可是——”
    他話還沒說完,便又被張京墨打斷了,張京墨道:“魔界是什麼地方?我恐怕比你還清楚,這一百二十多世裡,我可不像你這般一直龜縮在昆侖巔裡。”
    宮懷瑜被刺中了心中最痛的一點,氣的渾身發抖,他說:“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張京墨道:“這不是我在求你,是你們在求我。”
    宮懷瑜瞪著張京墨,許久都不曾說話,張京墨也耐心的等待著,他顯然是篤定了宮懷瑜的答案。
    果不其然,經過漫長的思考,宮懷瑜輕輕的道了一聲:“好。”
    張京墨神色不變,淡淡道:“事不宜遲,此事須得儘快。”
    宮懷瑜道:“你以為結嬰是結果子麼?說結就結?”
    張京墨冷笑:“若是你們可以等,那我倒也無所謂。”他說完這話,便甩袖而去,留在宮懷瑜對張京墨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張京墨離了大殿,也沒回自己的住所,而是去吃飯的地方,要了壺溫熱的酒。
    那老龜不知為何還是怕他的很,見到他來要酒,哆哆嗦嗦的給了他一壺,自己又縮回了烏龜殼裡。
    張京墨提著酒隨意尋了一處,便坐下開始淺酌。
    來到昆侖巔後,他已是許久沒有飲酒了。
    這裡的酒太過溫和,入口雖然靈氣充足,但卻和飲水沒有什麼兩樣,他嘗了幾口便覺的不喜,於是幾乎沒有碰。
    現在喝進口中,依舊是有些不滿足的感覺,但既然沒有代替品,張京墨也就不那麼挑了。
    喝著這酒,張京墨卻想起了之前和陸鬼臼在西南一隅的事。
    西南的酒極烈,入口便如燒刀子,割的喉嚨劇痛,但痛過之後,便是綿長甘甜的回味,張京墨甚至能想起那酒流過陸鬼臼嘴角,從他頸項上滑落的模樣。
    按理說,在發現自己的輪回或許是同陸鬼臼有些關係後,張京墨本該對陸鬼臼狠下心腸。
    但也不知是時間太久,還是他過得太累,張京墨竟是不想再去恨了。
    他指向溫一壺酒,坐石凳上,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做,就這麼一個人一直做下去。
    這酒溫和,卻格外的醉人,張京墨想的事情多了,莫名的想到了被觸手拉入魔界時,陸鬼臼那一個吻。
    帶著腥味的,並不甜美的吻。
    張京墨還記得起當時陸鬼臼的表情——幸福又絕望,他說,師父,我……話還未說完,人便已經不見了。
    只是不知道,他最後要說的話,是不是張京墨的腦子裡想的話。
    一壺酒盡了,張京墨長歎一聲,他從須彌戒裡,取出那塊已經被花了一百二十道紋路的竹簡,用手指輕輕的摩挲著上面的痕跡。
    這一世,是最後的一世麼?張京墨不知道,也沒有把握。
    身後傳來人沉穩的腳步聲,張京墨沒有回頭。
    來人的聲音同宮懷瑜一樣嘶啞,他說:“你說你要入魔界?”
    張京墨嗯了一聲。
    那人又道:“你可知下了這昆侖巔,我們便護不住你。”
    張京墨淡淡道:“我從未要別人護過。”
    那人道:“于天麓,廉君而言,你不過都是一隻隨時可以碾死的蟲子。”
    張京墨緩緩轉身,面色如冰,他道:“對,我是一隻蟲子,但就算是只蟲子,死前也能要他們一口,誰又知道,我這只蟲子有沒有劇毒呢,宮喻瑾。”
    宮喻瑾從宮懷瑜那裡知道消息後,便匆忙的趕了回來,他看著張京墨,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他說:“你變了。”
    張京墨不答。
    宮喻瑾說:“變得……有意思多了。”
    張京墨眼裡浮起一抹冷嘲,再也沒有回宮喻瑾一句話。他像宮家雙子厭惡他那般厭惡他們,如果給張京墨一個機會,他大概會毫不猶豫的取了兩人性命——就好像當初殺死陸鬼臼那樣。
    宮喻瑾看著張京墨離開,眼神最終落在了那壺空空如也的酒壺上……若是他記得沒錯,當年的張京墨,可是滴酒不沾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你們為什麼沒有想到另一種解讀文案的可能性呢?
    張京墨:我要關你小黑屋!
    陸鬼臼:別把我關進去,QAQ叔叔我錯了!
 第106章 結假嬰
    以張京墨最初的資質,用盡全力築起的也不過是六品靈台。
    後來歷經數次重生,機緣巧合之下入了上古戰場,又取了那塔頂上的靈珠,將自己原有的六品靈台生生的碎掉之後,才重新築起了八品靈台。
    這八品靈台來之不易,張京墨已是為此吃盡了苦頭。
    可靈台雖然變得寬廣,但張京墨的金丹卻依舊不足七轉,所以對他來說,結嬰也是一個極難邁過去的坎。
    結嬰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碎丹,張京墨在碎丹一事上,便死了足足有三四回,才好不容易掌握了訣竅,結下的也是最劣質的元嬰。而這期間他受過的折磨,已是不足言說。
    或許就是因為這些經歷,使得張京墨對疼痛的忍耐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他不怕痛,更不怕死,唯一怕的事情,卻是那別人羡慕的眼睛發紅的輪回。
    若要按照張京墨的自己的節奏,恐怕他結嬰已是千年後的事情了,然而陸鬼臼陷入魔界,現在由碎裂的命牌看來已是身死道消。時間不等人,無奈之下張京墨只能選擇走上捷徑的道路。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至少還有捷徑可以讓他走。
    宮家雙子之中,作為哥哥的宮喻瑾性子沉穩許多,他在宮懷瑜處聽了張京墨的提議之後,便開始認真的思考張京墨所言之事的可行性。
    在進行一番斟酌後,宮喻瑾不得不承認,張京墨說的話實在是很有道理。
    宮喻瑾可以說,目前在這天下之間,沒有人可以在昆侖巔上勝過他們兄弟二人。可是因為天道法則所限,一旦離開了昆侖巔,宮喻瑾就不得不盡力收斂自己的能力,儘量不讓自己被天道發現。
    陸鬼臼失蹤一事,讓他有些亂了心神,在魔界所行之事,已經引起了幾次天罰,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被天道發現他和宮懷瑜這兩隻漏網之魚,也是遲早的事。
    但現在,還不是同天道對抗的時候。
    所以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便是讓另外一個人去尋找陸鬼臼,那個人可以保守秘密,對陸鬼臼也無惡意,如此看來,張京墨是不二之選。
    事實上,宮喻瑾同張京墨在第一世的時候便有了不少交集,但他和宮懷瑜都對張京墨不甚在意,甚至可以說是在內心深處滿含輕蔑。
    畢竟在他二人看來,張京墨從頭到尾,都是配不上陸鬼臼的。至於張京墨個人的意願,卻被他們二人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了……修真界可是強者為尊,一隻螞蟻怎麼想,誰會去關心?
    張京墨知道宮喻瑾會答應他的提議,果不出他所料,在兩人分別後不到七日,宮喻瑾便找到了張京墨。
    張京墨當時正坐在屋內修煉,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面無表情的道了聲進來。
    宮喻瑾推門而入,他的第一句便是:“強行結嬰乃是逆天之事,所付出的代價巨大。”
    張京墨問非所答:“你們已經歷第幾世了?”
    宮喻瑾微微皺眉,卻不說話。
    張京墨從床上起身,走到桌前提起茶壺倒了杯水,放到唇邊喝了一口後,才道:“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又要重來?”
    宮喻瑾暗暗咬牙,他道:“你不要左右顧而言他。”
    張京墨“砰”的一下把手中的杯子砸到了桌子上,他道:“宮喻瑾,你求人的態度,就是這樣麼?若論急,你們恐怕比我上千倍萬倍把。”
    這說話的語氣極為挑釁,如果站在這裡的是宮懷瑜,恐怕又會跳腳和張京墨吵架了。
    宮喻瑾硬生生的忍下了胸中這口氣,他道:“是,是我們求你。”
    張京墨冷漠道:“知道就好,既然要做狗,那就當條好狗。”
    聽到這帶著侮辱的話,宮喻瑾垂在一側的手,緊緊的握了起來,他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強行壓下了浮起的怒氣:“所以……你想什麼時候開始?”
    張京墨扭頭看著宮喻瑾,一字一頓道:“既然是逆天之事,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那自然是要讓我好好考慮,待我想明白了到底值不值得,再開始吧。”
    宮喻瑾被自己剛才的話狠狠甩了一耳光,他本以為張京墨也急著救陸鬼臼,可是到了張京墨面前,卻發現他不但是一副面冷心冷的模樣,還仗著自己不敢傷他公然挑釁起來。
    宮喻瑾怎麼都無法想像,眼前這渾身都是刺人棱角的人,是當年那個軟糯可欺的小丹師……這一百二十多世裡,張京墨到底經歷了什麼?
    張京墨見宮喻瑾不答,冷漠道:“若是你沒想清楚,也可以回去想想,反正陸鬼臼都死了,早去晚去,都一個樣。”
    宮喻瑾被張京墨氣的肺疼,他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宮懷瑜一提起張京墨就是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骨肉的模樣了。
    張京墨又拿著手中的杯子,敲了敲桌面,重重的道了聲:“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我就不送你了。”
    宮喻瑾再也坐不下去,起身甩門而去。
    張京墨看著他的背影,笑容越冷——這兩兄弟,還以為他是以前那般好拿捏,看到他們二人還會瑟瑟發抖的張京墨?呵——那個該死的噩夢,早該醒了。
    雖然這一次交談又不歡而散,但就像張京墨所說的那般,急的從來都不是他,而是宮家雙子。
    只隔了三天,宮喻瑾再次來訪,這次他一改前一次那高高在上的態度,對張京墨恭敬了許多。
    張京墨態度還是同之前那般輕慢,偶爾出言挑釁。
    但宮喻瑾顯然已是做好了充足的心裡準備,完全無視了張京墨話裡話外的挑刺,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的怒意。
    張京墨說了幾句,見宮喻瑾不接話,也就收斂心思,開始同他探討正事。
    宮喻瑾道:“若是我沒看錯,你的根基本不穩固,結嬰之事上,恐怕會經受不少痛苦。”
    張京墨漫不經心的點頭:“這事你無需擔心,只要告訴我這事的大概過程,便可以了。”
    宮喻瑾沉吟片刻後,緩緩道:“這三日我苦思冥想,以你目前的狀態,要儘快結丹,也只有一個法子。”
    張京墨道:“說。”
    宮喻瑾道:“結假嬰。”
    張京墨聽到這二子,面上並沒有流露任何的表情,他以手摩挲著茶杯,道:“繼續。”
    宮喻瑾道:“以你的資質,即便是在昆侖巔上,百年之內,結下元嬰——即便是最劣質的元嬰,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們雖然有千萬種手段,但到底不是神仙,改變不了既定的之事。張京墨的資質太差,就算宮喻瑾用各種靈藥來改變張京墨的體質,那也絕對要花上百年的時間。
    現在一分一秒都如此珍貴,宮喻瑾自然想要選擇捷徑。
    只不過這捷徑對張京墨而言,卻是極不公平之事。
    假嬰也是元嬰中的一種,只不過這種元嬰同一般的元嬰有很大的差別,它不能與結嬰之人心靈相通,更不能在身死之後,奔逃出體外。
    可以說,假嬰有其形而無其神,雖然在前期與真元嬰相同,但一旦結成假嬰,這結了假嬰的修士,就再與飛升再也無緣。
    宮喻瑾能對張京墨說出假嬰這兩個字就代表他接下來所行之事,是要斷送了張京墨的未來。
    張京墨聽了宮喻瑾的提議,沉默了下來,就在宮喻瑾以為他會說出拒絕的話語時。張京墨卻是輕輕啟唇,神色平靜的道了一聲:“好。”
    宮喻瑾沒料到張京墨居然如此輕易的應下了此事,他似有些不信的確認了一遍:“你確定?”
    張京墨笑道:“你這人倒也好笑,我給你臉色看,你不高興,我不給你臉色看了,你還不信了。”
    宮喻瑾:“……”
    張京墨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他又重複了一次:“好。”
    宮喻瑾的表情一下子就複雜了起來,可惜面具將他的臉遮住了大半,張京墨倒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只是道:“事不宜遲,儘快開始吧。”
    宮喻瑾嗯了一聲,道:“我去準備,七日後,便應該可以開始了。”
    張京墨嗯了一句。
    宮喻瑾見張京墨不想多說,便起身告辭,但是在他邁出一步後,他卻忽的問道:“你可知結假嬰會有什麼後果?”
    張京墨冷漠道:“我可不是你那個嬌生慣養的弟弟,做起事來不管後果,假嬰如何,我自是清楚的很。”
    宮喻瑾:“……”他倒也沒想到,最後張京墨還要諷刺宮懷瑜一番,這話若是宮懷瑜聽見了,估計又要氣的砸爛一間屋子。
    張京墨直接道:“不送。”
    宮喻瑾嗯了一聲,不再多說轉身離去,這一次他關門,倒是十分的輕柔。
    張京墨看著門關上,心中暗暗思考起了其他事。
    自從那日鶴童說漏嘴暴露了宮家雙子的身份後,張京墨一連十幾天都沒有理鶴童,鶴童也在門外守了十幾天,只是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他才不見了蹤影。
    張京墨也沒去問他去哪裡了,他心裡清楚,鶴童就算再怎麼粘他,也是宮家雙子門下的人。既然如此,倒不如拉開距離,免得磨掉了最後一分情誼。
    宮喻瑾和張京墨再次見面,正好相隔七日。
    張京墨跟著宮喻瑾走出去的時候,見到了躲在旁邊的鶴童。那小肉團子還穿著白衣服,躲在一顆粗壯的樹後面,以為張京墨沒看到他,一邊偷瞅張京墨,一邊抹眼淚。
    然而張京墨自然是看到了,不但他看到了宮喻瑾也不可能沒注意到。
    但他們二人都十分的有默契,裝作沒有看到這小團子,直接朝著目的地走了過去。
    鶴童見到張京墨越走越遠,待看不到他身影之後,才放聲大哭起來,他坐在地上,用肉呼呼的小手拼命的擦著眼淚,口中道:“不哭,不哭,哭起來的話,墨墨又要難過了……”
    宮喻瑾走在張京墨的前面,狀似無意的說了句:“鶴童是個好孩子。”
    張京墨聽的好笑,他道:“自然是。”
    宮喻瑾有些欲言又止。
    張京墨補充了一句:“可惜跟了兩個壞主人。”
    宮喻瑾:“……”
    張京墨道:“有時候,走的太近了,不是什麼好事。”
    宮喻瑾聞言自嘲一笑,他道:“也是。”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二人便又沉默了下來。
    從張京墨的住所到藥房,二人行了半柱香的時間。十分默契的是,他們都沒有想要騰雲駕霧,而是就這麼緩慢的行進著。
    還未到藥房,張京墨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這藥味之中所含靈氣極為充足,他只是吸了幾口,便覺的神清氣爽起來。
    看來,宮喻瑾為他準備結丹的事,的確是下了血本。
    宮喻瑾推開沉重的石門,同張京墨一起了走了進去。
    藥房之內光線昏暗,張京墨看到一個巨鼎懸掛在大廳中央,底下燒著紫色的熊熊烈火,看著火焰的顏色和形狀,恐怕是可與朱焱一較高下的靈火。
    而懸浮在大鼎旁邊的,是宮喻瑾的弟弟宮懷瑜,他正以靈氣催生火焰,並且時不時的往大鼎之中加入一些藥材。
    見到張京墨和宮喻瑾而二人進屋,他也不說話,只是口中發出一聲不愉的冷哼。
    張京墨只當做沒聽到,他繞著鼎走了一圈,若有所思道:“這鼎……有些來頭啊。”
    宮喻瑾點頭道:“這是天地鼎,乃是一件玄器。”他沒告訴張京墨,這鼎……是陸鬼臼在張京墨死後,特意為他煉製的,而煉製它的材料,也格外的特別。
    張京墨眼睛一轉,作為一個丹師,見到如此好鼎,自然是有些心動,他道:“我助你們救陸鬼臼,總該是有些報酬的吧。”
    宮喻瑾:“……”這話也說的太直白了。
    還不等宮喻瑾回答,在空中的宮懷瑜就破口大駡了起來,他罵道:“張京墨你這個卑鄙小人,居然還來找我們要報酬,主子可是你的徒弟!徒弟!”
    張京墨瞅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我記得當初,我就和陸鬼臼斷絕了師徒關係,你可是親眼看見的啊。”
    宮懷瑜語塞,氣的差點沒岔氣。
    宮喻瑾聽到張京墨這話,卻皺了皺眉,他覺的張京墨這話不是在故意氣宮懷瑜,而是在試探他們,試探他們到底是不是第一世的那對雙子……而現在,對張京墨還不肯改變印象的宮懷瑜,卻是十分乾脆的給了張京墨一個肯定的答案。
    宮喻瑾冷冷道:“宮懷瑜,閉嘴。”
    宮懷瑜知道他哥如果以全名叫他,那定然是十分的生氣了,他嘴唇囁嚅兩句,還是閉了嘴。
    張京墨指了指這天地鼎,直言道:“我也不喜歡和人繞彎子了,到底送不送吧。”
    宮喻瑾歎了口氣,他道:“這鼎本就是屬於你的,哪有什麼送不送,如果你喜歡,拿去便好了。”
    張京墨直接無視了宮喻瑾的前一句話,他道:“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吃一樣的飯,也不知道你弟弟腦子怎麼長的,一句人話也不會說。”
    宮懷瑜:“!!!!”
    眼看宮懷瑜在張京墨的挑釁下又要爆炸了,宮喻瑾趕緊岔開了話題,給張京墨說起了眼前的大鼎。
    原來這天地鼎裡的藥材,全都為張京墨量身定做的,先是入其中泡上半月之後便可改變體質,再結假嬰。
    張京墨飛到鼎上看了看,發現這鼎十分巨大,其中的藥液正在不斷的翻滾冒泡,看起來很有幾分可怖,他瞅了眼旁邊憋著氣的宮懷瑜,故意高聲道:“到時控制火候的人不會是你弟弟吧,他這副模樣,我對自己很是擔心啊。”
    宮懷瑜:“——!!”雖然沒說出什麼話來,卻是將手裡本該投入鼎中的藥材硬生生的捏成粉末。
    宮喻瑾歎道:“也是……這事,便由我來吧。”看來他對自己這弟弟的脾氣,也是沒什麼信心。
    宮懷瑜這下再也忍不住了,他怒道:“哥,你是被他下了什麼蠱麼?你們才見面多久,你居然就說話向著他——他不信我,難道你也不信我?!”
    宮喻瑾聽了這話,皺起眉頭,道了一聲:“別鬧,此事非同小可,決不能大意。”
    宮懷瑜幾乎想從半空中跳下來和張京墨打一架了。
    張京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似笑非笑的說了句:“你不會想打我吧?”
    宮懷瑜:“……”
    張京墨道:“打了我,傷恐怕又要治上一個月,我倒是不急……”
    宮懷瑜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閉嘴。”
    宮喻瑾知道張京墨是故意在激怒宮懷瑜,他歎道:“罷了,你們二人,都少說兩句。”
    張京墨道:“我向來都是大度之人,不會同他斤斤計較,不過既然是我要入這鼎,你須得同我說這清楚,這鼎裡都裝了些什麼。”
    宮喻瑾也不私藏,便將鼎裡的藥材一一同張京墨說了。
    張京墨越聽眼睛越亮,聽到最後連呼了幾個妙字。
    宮喻瑾點頭:“這藥方已經經過他人檢驗,你無需擔心,只是入其中後會十分的痛苦,你可要做好準備。”
    疼痛于張京墨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飯,他點了點頭,淡淡道:“事不宜遲,這就開始吧。”
    宮喻瑾本以為張京墨還會猶豫幾分,沒想到他也是如此的雷厲風行,見到這鼎,便說要開始了。
    宮喻瑾道:“懷瑜,你去門外護法。”
    宮懷瑜怒道:“哥——你是真的不信我?”
    宮喻瑾皺眉:“你要是還當我是你哥哥,就聽我的話。”
    宮懷瑜此時可謂是恨極了張京墨,但宮喻瑾在場,他不敢再說什麼,便氣呼呼的收了靈氣轉身出去了。
    宮喻瑾一走,宮懷瑜立馬街上,繼續往火中注入靈氣,將鼎內的藥材煮沸。
    張京墨站在地上,直接開始解衣服,宮喻瑾愣了一下,才小聲的道了句:“不需要我回避一下麼?”
    張京墨懶懶道:“都是男人,有什麼可回避的。”
    話雖如此,可宮喻瑾還是自覺的閉上了眼睛——他可不想到時候陸鬼臼問起此時,知道他看見不該看的東西,最後被生生的廢掉了一雙眼睛。
    張京墨看著閉著眼睛的宮喻瑾有些好笑,他知道陸鬼臼在這二人心中積威已深,卻沒想到到了這種地步。
    張京墨脫光衣服後,便直接跳入了巨鼎之內。
    他入了藥水之後才發現,這水雖然在沸騰,卻一點都不熱,不但不熱,還有些冷。
    宮喻瑾見他疑惑,開口解釋:“這藥水之中放了玄冰,可以減少你的痛苦,不然我不怕你撐不下去。”
    張京墨聞言,笑道:“我痛苦,不也正合了你們兄弟二人的意麼?”
    宮喻瑾瞥眉。
    張京墨也不是什麼不識好歹之人,他嘲諷完後,還是對宮喻瑾道了聲謝。
    宮喻瑾點了點頭,他也不知為何,短短幾次交鋒,他對張京墨竟是改觀了不少,原本那個柔弱的丹師竟然也會富有如此攻擊性,倒也有趣。
    宮喻瑾道:“前幾日倒也還好,只是三日之後,藥水入骨,便開始疼了,你可千萬要做好心理準備。”
    張京墨淡淡的應了一聲,懸浮在藥水之中,開始運行體內的法決。
    這藥水是棕色的,雖然靈氣充足,但味道卻不好聞,宮喻瑾之前便囑咐張京墨切不可封閉五感,所以張京墨也只好聞著。
    比張京墨還要緊張的卻是宮喻瑾了,他的目光幾乎一刻也沒有張京墨的身上移開過,似乎十分害怕出現什麼閃失。
    張京墨面色平靜的渡過了三日,終於迎來了宮喻瑾口中的那會讓人癲狂的劇痛。
    雖然不願,但張京墨卻不得不承認——宮喻瑾的警告,還是有幾分的道理,因為這痛確實是賊他娘的折磨人。
 第107章 改資質
    過低的溫度,可以麻痹人的神經,讓痛覺不那麼的明顯。
    張京墨三日前還不明白為什麼宮喻瑾要如此興師動眾,直到三日到了——張京墨才真真切切的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那一鼎的藥水,好似變成了一根根的長針,紮入張京墨的身體之後,還不斷的在他身體血脈之中不斷地攪動。
    守護在旁的宮喻瑾一直在觀察張京墨的神色,他本以為三日之後,張京墨再怎麼也會有些反應,但讓他驚奇的是,張京墨只不過是嘴唇弧度崩的更緊了些,除了這之外,就沒有了其他的反應。
    看來張京墨之前說他已經習慣了疼痛,並不是在信口開河……
    宮喻瑾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多了些其他的情緒,他發現眼前這人和他記憶裡只會哭叫哀求的小丹師著實差了太多,若不是他見狀了這一切,恐怕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們兩個竟然是同一人。
    玄冰在靈氣的催動下不斷的散發著冷氣,為了減少張京墨的痛苦,宮喻瑾又將藥水的溫度降了不少,但十分奇怪的是,那天地鼎裡的藥水居然還在不斷的翻騰。
    張京墨除了一開始覺的疼的厲害,他咬著牙忍了一段時間,便覺的這疼痛減緩了一些。想來應是身體已經麻木了。
    但之前宮喻瑾便同他說過,這疼痛只是個開始。
    其實內心深處,宮喻瑾對張京墨能否熬過來還報了些許疑問,可見張京墨如此輕描淡寫的模樣,心下那些不安總算是放下了許多。
    藥水之中散發出的靈氣並不溫和,張京墨閉目浸泡其中,除了疼痛之外,很快就感到了身體之內的變化。
    他受資質所限,體內很多雜質在築基和結丹之時都無法祛除,也因如此,張京墨結出的金丹不足七品,品相十分平常。
    七品丹都不沒有結成,便意味著這修士已是同結嬰無緣。
    而現在這些藥水便是要將金丹裡的雜質剔除,為碎丹結嬰打下基礎。
    而要將金丹裡的雜質祛除,則是一件極為困難之事,疼痛只是一個十分平淡的附加品,之後的結嬰更是兇險萬分。
    只要一個不對,便是丹碎人亡。
    宮喻瑾沒有私藏,將整件事的過程都說與了張京墨,告訴他這件事中每一個關鍵之處,態度倒也算得上陳懇。
    張京墨也聽的仔細,並且不斷的詢問此中細節。
    事實上張京墨並非第一次結假嬰,所以在這件事也算得上有經驗了。
    於是就這麼疼了七日,就在張京墨都快要習慣這萬針穿身的疼痛後,藥水卻又發生了變化——宮喻瑾往鼎內加入了最為重要的一味藥材,漱魂露。
    漱魂露乃是一味改變資質的奇藥,若是孕婦在懷胎之時吃下,生出的嬰兒資質會極好,就算修習最為普通的功法,也能保證築成八品靈台。
    這樣的藥材向來都是為天下人爭奪,張京墨也只是在藥材書中見到過,卻沒想到宮家雙子手上,居然有這麼一味奇藥,而且還毫不吝嗇的用在了他的身上。
    漱魂露性極陽若是由女子特別是孕婦服下,那它的藥性則會同女子的陰氣結合,藥性變得十分溫和,甚至還有保胎安神之效。但若是此藥由男子吃下,那原本溫和的藥性則變得極為猛烈,食下此藥之人則要經歷一次幾乎是扒皮抽筋的痛苦。
    直到真的體會到漱魂露藥性的前一刻,張京墨都覺的宮喻瑾的擔憂是多餘的,但是當宮喻瑾在藥水之後投入了漱魂露後,張京墨才發現——宮喻瑾不但沒有誇張,還說的輕了。
    這哪裡是剝皮抽筋,這明明是就是把人的靈魂從肉體裡硬生生的抽出來,再亂七八糟的揉成一團——
    漱魂露入鼎之後,宮喻瑾便看見張京墨的臉色在一寸寸的灰敗了了下來,好似失去了生機一般。他坐在鼎內的身體也開始輕輕的顫動,顯然是受不住那劇烈的疼痛了。
    可即便是這樣張京墨也沒有叫出一聲痛,他的牙齒緊緊的咬著已經沒有血色的嘴唇,英挺的眉頭也因為疼痛死死的皺起——這副模樣若是被陸鬼臼看見了,恐怕會心疼的要死吧。不知怎麼的宮喻瑾有些走神的想到這麼一句。
    張京墨皮膚本就白皙,在漆黑的藥水之中更是顯眼,他懸浮在鼎內,黑色的長髮也被藥水浸濕,此時配上他因為疼痛瑟瑟發抖的模樣,看上去竟有幾分楚楚可人。
    當宮喻瑾察覺自己在想什麼之後,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居然會覺得張京墨楚楚可憐?還對他生出了幾分憐惜之心——難道真如陸鬼臼所說,他是中了什麼蠱?!
    宮喻瑾想到這裡,強行壓下了浮動的心緒,將注意力投到了靈火之上。
    降低靈火的溫度,的確是可以説明張京墨減少痛苦,但若是溫度降得太低,則會出現藥性無法發揮出來的情況。
    所以每一度的溫度都極端重要。
    張京墨也感覺到了自己周圍的溫度在下降,雖然藥水依舊在沸騰,但卻可以隱隱看見藥水原本冒出的水蒸氣竟是變成了寒氣。
    寒冷凍結了部分的神經,也減緩了疼痛,可張京墨還是覺的自己被一雙大手不斷的拉扯,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他腹中金丹,也開始痛了。
    若說靈台碎裂的疼痛可以讓人發狂,那金丹碎裂的疼痛足足有靈台碎裂的百倍有餘,張京墨開始壓抑不住口中的呻丨吟,發出小聲的痛呼。
    宮喻瑾見到張京墨的情況,眉頭也皺了起來,他重重的喚了聲:“張京墨!”
    張京墨被這聲音一喚,才恢復了幾分神智,但這不過是刹那間的事情,張京墨很快又被疼痛奪取了意識。
    宮喻瑾見狀不妙,他知道以張京墨的狀態強行改換體質的確十分的勉強,一個不慎就極易出岔子。現在看來,要張京墨熬過這一關,的確是有些牽強了……
    就在宮喻瑾以為張京墨會神智失守的時候,沒想到張京墨閉著的眼睛卻忽的睜開了,雖然裡面依舊是一片黯淡,但卻依稀可見星光般黯淡的神采。
    宮喻瑾忙道:“張京墨——撐住。”
    張京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好似要用吸氣,將漂浮在半空中的靈魂給喚回來。
    他的睫毛猛烈的顫抖了幾下,一直咬著下唇的牙齒輕輕鬆開。
    宮喻瑾見狀本以為張京墨是要要求不再繼續,卻不想張京墨嘴唇一動,竟是罵出一句髒話:“真他娘的痛。”
    宮喻瑾聽著這有氣無力的罵聲,心中一松,他道:“撐下去——還有十三日,便結束了。”
    原來,他已經熬過了一半了,張京墨揚起頭,雙眼無神的看向虛空之中,他的耳朵因為疼痛甚至開始發出嗡嗡的耳鳴,這耳鳴讓他幾乎聽不清宮喻瑾要說些什麼了。
    但好在……他還是聽到了那一句“十三日”。
    其實若是想要縮短時間,宮喻瑾只需要將靈火燒的更旺,強行逼出藥材中的藥性便可,但這樣一來卻有一個弊端,便是絕豔顧會更加迅速的改造張京墨的身體,會使得他承受的疼痛翻倍增長。
    看張京墨目前的狀態,恐怕他是受不起其他的刺激了。
    就這麼艱難的又熬過了三日,被宮喻瑾趕走的宮懷瑜卻去而複返,他推開了丹房的門後,第一句話便是:“怎麼樣,哥,他是不是疼的求饒了?”
    宮喻瑾沒想到他弟弟如此不懂事,居然在這種時候還想著找回面子。
    他怒道:“宮懷瑜,滾出去!”
    宮懷瑜道:“哥,你罵我做什麼,我又不會打擾你,只是來看看他狼狽的模樣。”按照宮懷瑜所想,此時的張京墨恐怕早就被疼痛折磨的神志不清,苦苦求饒了,哪裡還可能留下一點神智!
    宮喻瑾快被自己這個弟弟氣死了,他咬牙道:“宮懷瑜——我若是再在這裡嚼舌頭,我就親手撕爛你的嘴!”
    宮懷瑜張了張嘴,到底是安靜了,但雖然安靜了可他卻沒有出去的打算,他的眼睛在那大鼎上轉了一圈,然後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
    他現在還能聽到張京墨輕微□□的聲音,那聲音雖然微弱,卻並不如他想的那般尊嚴盡失。
    宮懷瑜心中疑惑便直接騰空而起,在半空中看向了大鼎之中的張京墨。
    讓宮懷瑜萬萬沒想到的是,張京墨竟是依舊牢牢坐在大鼎之中,並沒有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生出任何逃走的心思——他還以為,宮喻瑾使了些手段,才將張京墨留下了呢。
    宮喻瑾見宮懷瑜不肯甘休,冷冷道:“宮懷瑜,我看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分不清輕重緩急——”他此時並不能動彈,若是可以動彈,恐怕早就把宮喻瑾拉出去痛揍一頓了。
    宮懷瑜疑惑道:“哥……你沒有對張京墨使出手段?他是……自己坐在裡面的?”
    當初他也試過著漱魂露,只不過只用了一半,因為他實在是受不了那好似要把靈魂也撕碎的疼痛——與其承受著這般痛苦,他倒不如去死!
    宮懷瑜向來都是個崇敬強者的人,他當初跟著陸鬼臼,就是因為陸鬼臼那逆天的資質,後來同陸鬼臼相處久了,才真的認了陸鬼臼這個主子成為了陸鬼臼門下一員大將。
    在宮懷瑜看來陸鬼臼的一切都十分完美,除了一點……他喜歡張京墨。
    在宮懷瑜的眼裡,若以天上的真龍喻陸鬼臼,那麼張京墨這個要什麼沒什麼的丹師就只是地上的一捧泥土,誰會將泥土看在眼裡?而若是龍身上被泥黏了,所有人都會覺的是那坨可惡的爛泥硬是要黏上去。
    宮懷瑜的看法同當時的眾人沒什麼不同,可以說他比其他人更厭惡張京墨。
    如果沒有張京墨,陸鬼臼早就飛升仙界成了一代大能,哪裡還會在天道之下苟且求生,過的甚是狼狽。
    然而雖然厭惡張京墨,宮懷瑜卻知道張京墨絕對動不得——當年他只是和張京墨的死亡扯上了那麼一丁點的關係,便被陸鬼臼廢掉了一條腿,更不用說之後苦苦掙扎的歲月。
    而導致張京墨死亡的罪魁禍首——宮懷瑜一想到那人的下場,即便是鐵石心腸的他,也會露出一個不忍睹卒的神色。
    總而言之,宮懷瑜是極為看不起張京墨的,覺的是張京墨耽誤了陸鬼臼的前程。而從頭到尾,他都忽略了一個事實——張京墨是否是自願的,他到底願不願意,去“耽誤”他的徒弟。
    弱者的意願被直接忽略,宮懷瑜只關心陸鬼臼的未來如何。
    後來……張京墨死亡,陸鬼臼一怒之下幾乎毀掉了整個世界……
    宮懷瑜想到這裡,被疼痛拉回了神,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身上竟是燃起了熊熊的靈火,他愣了片刻:“哥……”
    宮喻瑾冷冷的看著他弟弟,道:“滾。”
    宮懷瑜知道這火種肯定是他哥搞到他身上的,他露出些許委屈的神色,但到底是沒有說出辯駁的話。
    可即便如此,宮懷瑜卻還是不願從丹房離開,他看著大鼎中的張京墨,完全不相信他居然是靠著自己的毅力坐在其中。
    宮喻瑾道:“宮懷瑜——你是不是要我把你打出去?”
    宮懷瑜抿了抿唇,灰溜溜的回到了石門旁邊,他的衣服被火燒的七零八落,整個人看起來都格外的狼狽。
    宮喻瑾看著宮懷瑜垂著腦袋的模樣,歎了口氣,他這個弟弟……始終是沒有長大。即便是付出了當初那般慘痛的代價,可卻依舊是不知收斂性格。
    宮懷瑜出去之後,便看到了門外鶴童期待的目光,鶴童眨著眼睛道:“墨墨,墨墨怎麼樣啦?”
    宮懷瑜看著鶴童那關切的模樣,惡聲惡氣道:“死啦!”
    鶴童瞪著眼睛看了宮懷瑜一會兒,居然笑了,他道:“墨墨肯定過的不錯。”
    宮懷瑜道:“為什麼?”
    鶴童道:“你那麼不喜歡墨墨,若是他死了你定然很高興,可是現在居然氣成了這副模樣,肯定是被大主人罵了!”
    宮懷瑜:“……”這小兔崽子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
    鶴童說完這話,對著石門露出渴望的神色,他道:“墨墨什麼時候才出來啊……我、我好想他。”
    宮懷瑜沒好氣道:“再也出不來了。”
    鶴童聽到這話又狠狠的瞪了宮懷瑜一眼,一句話也沒說,轉身扭著屁股一顛一顛的跑掉了。
    宮懷瑜看著鶴童的動作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這孩子自從同張京墨相處之後,脾氣就一直見長,笑的是即便是他脾氣大了,也是這幅可愛的模樣。
    鶴童跑走後,原本應該離開的宮懷瑜卻又想起了在大鼎之中張京墨的模樣,這樣的張京墨在他看來格外的陌生,若不是他這條腿還瘸著,他都要懷疑之前對於張京墨的認識是不是記憶出了錯……
    張京墨模模糊糊知道宮懷瑜來過,似乎還和宮喻瑾吵過一架。
    但他現在被疼痛折磨的什麼都不願意去想,腦子已經是徹底的罷工。
    宮喻瑾害怕張京墨撐不住,期間又給張京墨送了幾次護命的丹藥,他送藥之時,是飛到張京墨的身邊,親手將那藥遞到了張京墨的口邊。
    張京墨整個人都迷迷糊糊,見到宮喻瑾遞來東西,想也沒想是什麼東西,就張開嘴一口咽下了。
    宮喻瑾看見張京墨這沒有防備的模樣,心中微微一動,莫名的覺出了幾分有趣。
    宮喻瑾護命的丹藥果然有用,張京墨在吃下後,原本被疼痛奪取了力氣的身體,恢復了幾分元氣,他有氣無力的問了句:“幾日了。”
    宮喻瑾沒想到張京墨還有力氣說話,他道:“還有四日,再撐一下。”
    張京墨氣若遊絲,他道:“你說的倒也輕巧,怎麼不自己來試試。”
    宮喻瑾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沒試過?”
    張京墨哪裡會信宮喻瑾的鬼話,宮家雙子均都天資過人,哪裡還用得著吃他的這個苦。
    宮喻瑾看見張京墨那不以為然的神色,也不解釋,他道:“撐下去,就快了。”
    張京墨除了答應,還能說什麼呢,他半眯著的眼睛再次閉上,又開始咬牙硬撐了。
    這日天對於張京墨來說,用度日如年來形容都太過輕鬆,那霸道無比的藥性由皮膚浸入了張京墨的張京墨,硬是將那顆金丹中的雜質,一絲絲的抽離了出來。
    其間痛苦不足言語,張京墨覺的抽魂煉魄,大概也不過如此。
    他到最後已是疼的渾身痙攣,幾次暈厥過去。
    宮喻瑾不得不出手——他若是再不動,恐怕張京墨會溺死在那藥池裡。
    但讓宮喻瑾感到驚奇的是,無論張京墨表現的有麼痛苦,他都不曾說出一句要放棄的話,甚至連一個哀求的眼神都不曾有。
    就連宮喻瑾自己入這藥湯最後的幾日,也曾萌生過退意,想讓宮懷瑜將他從藥湯之中撈出來。
    那張京墨,他又是以什麼樣的信念在抵擋著這疼痛呢,宮喻瑾照看張京墨越久,就越對眼前的人充滿了好奇心。
    張京墨又暈過去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痛暈了多少次,又痛醒了多少次,總之他人在這暈暈醒醒之間,感官對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開始記不得自己到底是誰。
    疼痛若是太過劇烈,時間太長,對頭腦也會有一定的損傷,當張京墨被宮喻瑾從藥湯之中撈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像是沒了骨頭,軟趴趴的靠在宮喻瑾的懷裡。
    宮喻瑾用一張毯子將張京墨嚴實的包裹起來,然後直接將他放到了丹房後面的玉床上。
    那玉床對於療傷有奇效,就算是重傷將死之人,在這床上躺個幾十天,也都能活蹦亂跳了。
    張京墨被一張毯子裹著,露出蒼白的臉,他閉著眼睛,睫毛卻還在不停的顫抖,顯然是疼痛給他造成的後遺症。
    宮喻瑾伸出手,探了探張京墨的額頭,毫不意外的感到上面一片冰涼。他想了想,伸手打了個響指,而下一刻,張京墨身下的玉床便開始散發淡淡的熱度。
    張京墨呼吸十分的虛弱,好似一根隨時可能斷掉的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了,總之腦袋裡面一片空白,幾乎什麼都無法思考。
    宮喻瑾看了張京墨一眼,然後轉身出去處理那一鼎廢掉的藥湯。
    藥湯和張京墨初入其中之時,變得渾濁了很多,而且從一開始十分濃郁的藥香味中,也參雜了一些血的腥味,宮喻瑾處理掉藥湯,又清理乾淨了天地鼎,這才返身又回到了玉床所在的石屋。
    張京墨躺在玉床上,宮喻瑾盤坐在玉床下,二人的氣氛一時間倒也顯得十分的和諧,不似之前那般劍拔弩張。
    玉床散發出的溫潤氣息,一點點修復了張京墨虛弱的身體,其實他並沒有受傷,只是疼痛給他帶來的後遺症,讓他一時間很難緩過來。
    就這麼足足的睡個半個月,張京墨才好像終於睡醒了似得,睜開眼的第一句話便是:“什麼時候能開始結嬰?”
    宮喻瑾瞪眼,他道:“你不問問你睡了多久了?”
    張京墨打了個哈欠,他道:“……好吧,我睡了多久了。”
    宮喻瑾道:“快要二十天了。”
    張京墨嗯了一聲,道:“也沒多久嘛。”他說完這話,忽的聞到了什麼似得嗅了嗅鼻子,“我怎麼這麼臭?”
    宮喻瑾沉默了一會兒,道:“因為你沒洗澡。”
    張京墨:“……”你為什麼不幫我洗?
    宮喻瑾:“……”因為我怕陸鬼臼揍死我。
    雖然沒有交談,但二人的對話在眼神的交流下順暢的進行了,張京墨無奈道:“好吧,我先去洗個澡……再說其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造孽的師父哦,我都心疼他了,抹淚。
 第108章 張影帝
    張京墨沐浴之時,從身上洗下了不少髒汙之物。
    這些髒東西都是他在築基之時未能從身體內逼出,以至於結丹後便留在了金丹內。
    現在用了宮喻瑾特意準備的藥方,張京墨的身體像是經過了一次徹徹底底的清洗——雖然依舊有不足之處,但結嬰已是足夠了。
    張京墨洗完澡,換了身乾淨衣服,又回到了丹房。
    他從天地鼎裡出來的事,宮懷瑜顯然已是知道了,他站在丹房裡,看著張京墨走進來,眉目之間依舊是一派的不屑。但若仔細看去,會發現那不屑之色,比初見張京墨時少了不少。
    宮喻瑾並不理會站在一旁的宮懷瑜,只當他是空氣,而是扭頭對著張京墨道:“你休憩幾日,便開始結嬰。”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道:“五日就夠了。”
    宮喻瑾皺眉,他道:“五日會不會太短?”
    張京墨淡淡道:“夠了。”
    宮喻瑾見張京墨似乎很有自信,便沒有再多勸,他點頭道:“你說五日,便五日吧,那我也不打擾你了。”
    他說完這話,就遞給了張京墨一個須彌袋,然後對著宮懷瑜道了一聲走。
    宮懷瑜居然也沒有對張京墨再說什麼挑釁的話,十分聽話的跟著宮喻瑾一起走了出去。
    張京墨接過宮喻瑾遞來的袋子,看到裡面有不少恢復原氣的珍貴靈藥,他取出一些放入了中口,便又坐上了那玉床上繼續打坐。
    宮喻瑾出門後,對宮懷瑜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不要再以從前的態度對待張京墨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是少有的嚴肅。
    宮懷瑜也察覺了宮喻瑾對張京墨態度上的轉變,他有些不滿道:“哥……”
    宮喻瑾打斷了宮懷瑜想說的話,他冷冷道:“你自己也看到了,他可是一個人在那漱魂露裡撐下來的,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求饒的話——宮懷瑜,這件事就連你自己都沒做到。”
    宮懷瑜抿了抿唇。
    宮喻瑾道:“我不管你現在腦子裡是在想些什麼,總之,把你那些小心思全都收起來!”
    宮懷瑜出人意料的沒有反駁。
    宮喻瑾叮囑完這些話,沉默片刻後,補充了一句,他道:“若是鶴童還這麼親近張京墨,就由他去吧,這……或許不是壞事。”
    宮懷瑜聽著宮喻瑾訓導的話,嘴唇崩出一個不太情願的弧度。
    宮家雙子走後,張京墨便抓緊時間恢復身體。
    他丹田之內金丹的雜質被藥水抽出後,整個丹身都大了一圈,此時懸浮在張京墨的靈台之上,發出皓月一般銀白色的光芒。
    張京墨閉著眼睛運行發決,便感到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靈氣——這種感覺,唯有金丹後期即將結嬰的人才有。
    如果說靈台是靈氣的來源,那金丹就是使用靈氣的容器,靈台越大體內可以儲存的靈氣則越多,金丹品質越好,則在抽去靈氣時的速度越快。
    陸鬼臼是十品靈台,更是十轉靈丹,所以他即使是剛剛結丹,但只要掌握了竅門,其能力甚至可以同張京墨媲美。
    有些人的天資,讓人連嫉妒之心都生不出,因為他是上天的寵兒,而自己只是個在天道之下苦苦掙扎求生的螻蟻。
    休憩的五日之間,張京墨沒有從玉床上下來一刻,法決在體內不斷的運轉,盡全力修補著被疼痛折磨的虛弱的身體。
    待五日一過,宮喻瑾準時來此同張京墨探討結嬰事宜。
    張京墨知道宮喻瑾進來了,睜開眼睛直言道:“我準備好了。”
    宮喻瑾觀察張京墨的臉色不錯,道:“確定?”
    張京墨點點頭。
    宮喻瑾道:“那你同我來吧。”
    張京墨起身跟在了宮喻瑾身後,走出了丹房。
    丹房之外,只見宮懷瑜不太耐煩的站著,他見到張京墨,口中冷哼一聲,倒也沒有再出言挑釁。
    張京墨只當做沒看到他,目不斜視的從宮懷瑜面前走過,眼睛的餘光卻注意到了躲在一旁樹叢裡的鶴童。幾日不見,鶴童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的依賴思念之色更甚,但他知道張京墨在生他的氣,所以也不敢上前,只敢縮在草叢裡,一邊偷瞟張京墨,一邊露出可憐兮兮的神色。
    張京墨看見了到底是心中一軟,可他還是裝作沒有看到鶴童,跟著宮喻瑾一起離開了。
    宮喻瑾帶著張京墨行了半個時辰,這期間二人均是沒有說一句話,直到到了一片斷崖之上——
    宮喻瑾道:“這裡,是整個昆侖巔靈氣最為充裕的地方。”他說完這話,便揮了揮手撤開了進制。
    禁制撤開的那一刹那,張京墨便感到了一股充裕至極的靈氣撲面而來,這靈氣甚至已經化為了實質的霧氣,飄蕩在眼前的斷崖之上。
    宮喻瑾道:“接下來,便要看你自己了。”
    體質已改,丹藥也備好,有了如此充裕的靈氣,若是再無法結嬰,那就真是別無他法了。
    張京墨點點頭,算是應下了宮喻瑾的話。
    宮喻瑾見張京墨神色平淡,就好似這結嬰一事如同家常便飯一般,他還想再說幾句,卻見張京墨直接擺了擺手,他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宮喻瑾眉頭微微瞥起,最後道出了一句:“量力而行。”
    張京墨似笑非笑:“你竟是在擔心我?”
    宮喻瑾冷冷道:“若是你出了什麼事,主子定然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張京墨聽到這話,灑脫一笑,眉眼之中含著的情緒,竟是讓宮喻瑾覺的有些看不透,他本以為張京墨還會說什麼,卻見張京墨緩緩搖頭,看樣子已是不願多說。
    見到此景,宮喻瑾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斷崖,當然,他再離開之時,不忘將禁制再次封上。
    張京墨見宮喻瑾消失在了斷崖,這才席地坐下,看著面前厚重的雲海開始參悟起來。
    這不是張京墨第一次結嬰,或許……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金丹之內蘊含的靈氣已達極致,張京墨從宮喻瑾給他的須彌袋裡,取出了一枚丹藥,放入口中後含在了舌根之下。
    這丹藥也是極好的結嬰丹,食下之後體內的靈氣會達到一個峰值,之後金丹便會在靈氣的衝擊下逐漸碎裂,然後化丹成嬰。
    結嬰路上最危險也是最關鍵的第一步,便是碎丹。
    在丹田內將金丹擊碎,幾乎是等於在體內引爆了一枚炸彈,若是身體素質不夠強悍,會被直接被炸成碎片。
    爆丹而亡,和碎丹成因嬰不過一步之遙。
    張京墨已是碎過很多次金丹了所以也是格外的有經驗,他待到身體裡的靈氣到達最為充裕的極點時,便以一絲靈氣浸入了金丹之中,然後開始小心翼翼的將金丹由內而外的細細撐開。
    因為靈氣太多,金丹已是無法容納,其表面之上便開始出現一絲絲的裂紋。
    張京墨眉頭微微瞥起,露出嚴肅的神色——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刻要到來了。
    隨著靈氣繼續往其中湧入,金丹的細紋開始越來越粗,也越來越多,最後猶如蛛網一般密佈了整個金丹。
    而金丹之下的靈台,也因為金丹的變化開始細微的抖動。
    張京墨深吸口氣,又取出一顆丹藥,再次放入了口中。
    丹藥入口再次帶來了濃烈的靈氣,張京墨丹田內的金丹,此時已是離碎裂只有最後一步,張京墨一直閉著的眼睛忽的睜開,口中輕喝一聲——下一霎那,那金丹便發出了一聲金屬斷裂般的脆響。
    丹碎!
    一股濃烈至極的靈氣瞬間從碎裂的金丹裡噴湧而出,充斥了張京墨的丹田,他喉頭沖出一口鮮血,渾身上下的皮膚也都溢出了鮮紅的血液。
    金丹碎裂,靈台之內便是一片震動,猶如地動山搖一般,靈台之內的建築物不斷的跌落毀壞,眼見就要在丹田之內徹底崩塌。
    張京墨眉頭緊皺,硬是咽下了喉頭裡的那口血。
    金丹碎裂後爆發出的強大靈氣,將張京墨的身體衝擊的七零八落,但好在他早已準備充足,這裡又靈氣充裕,所以在承受下了第一波的衝擊後身體沒有徹底的崩潰,便算是熬過了最難的一關。
    張京墨閉目凝神,將碎裂的金丹碎片聚集在了一起,然後以靈氣進行不斷的擠壓融合。
    在靈氣對碎裂的金丹進行融合之後,被融合的金丹開始隱隱的浮現出一個小人的模樣。
    這小人和張京墨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尺寸小了許多,他在張京墨的丹田裡逐漸成型,身姿輪廓越發的清晰。
    張京墨逐漸生出了一種與這元嬰血脈相連的感覺。
    隨著靈氣越聚越濃,那小人逐漸由模糊的雛形,有了屬於自己的身體,甚至生出同人類一般肉呼呼的身體和四肢,只是依舊緊緊的閉著眼。
    張京墨見到此景,卻是低低的歎了口氣——他果然只能結成假嬰。
    果然如張京墨所料那般,這元嬰的睫毛微微顫動,似乎想要睜開眼睛,然而因為靈氣不夠充足,他卻始終無法徹底的睜眼,一番掙扎之後,元嬰小人的口中發出一聲如孩童啼哭似得悲鳴,眼睛之中竟是開始流出鮮紅的血液……
    假嬰,指的便是丹田之內元嬰沒有屬於自己的生命。
    張京墨知道結真嬰的感覺,所以當感到那元嬰一寸寸的失去生機的時候,若是說他心中沒有失望之感,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真嬰同修真者血脈相連,擁有屬於自己的生命,修真者的神魂可以寄託其中……而假嬰,不過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
    嬰兒的啼哭之聲越發的刺耳,張京墨口中低低歎出一口氣,他道:“去吧……”
    那元嬰哭聲即可止住,眼角再次滑出幾滴血淚,就這樣斷絕了生機。
    張京墨再也壓抑不住,喉頭咳出幾口鮮血,他抬起手隨手將鮮血擦淨,便又塞了第三枚靈藥入口。
    元嬰既結,接下來所行之事便是鞏固修為,修補受損的靈台。
    張京墨以靈氣注入其中,先是將用靈氣將元嬰包裹起來,然後一點點的將靈台之內受損的建築重新構建起來。
    元嬰失去生氣,代替金丹懸浮半空之中,張京墨身上的氣息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由一個金丹後期修士,徹底的步入了元嬰一途。
    待張京墨睜開眼睛,卻見眼前的雲海浮動,形成了旋渦狀的模樣,天空中響起了巨大的雷聲……顯然便是劫雲。
    只不過這劫雲還未落下,就被禁制一一攔住,一道也未曾落到張京墨的身上。
    元嬰修成,靈台開明,目光所及之處更加的開闊清晰,五感也是十分的靈敏,張京墨眼神中一片平靜之色,他聽到不遠處有宮喻瑾的聲音傳來:“恭喜。”
    張京墨起身,衣衫被剛勁的風刮的簌簌作響,他道:“同喜。”
    宮喻瑾揮手撤下進制,幾步上前走到張京墨的身旁,他的眼神在張京墨身上打量了一番,在確定張京墨卻是已經結嬰成功後,眼裡浮現出一縷笑意。
    張京墨點了點頭:“同喜。”
    宮喻瑾道:“需要鞏固幾日?”
    張京墨思索一番後,給出了半月的答案。
    半月對於鞏固元嬰並不算太久,甚至可以說得上一個非常短暫的時間了,宮喻瑾心中也清楚,境界每進一步都是千難萬難,若在提升後不鞏固一番,極有可能境界跌落。於是他一口應下,叫張京墨不用太著急。
    張京墨聽了宮喻瑾的話,倒覺的有些好笑,現在最急的本該是宮家雙子二人,到他們口裡,最急的人卻好似變成了自己。
    二人邊說邊走,很快就走出了斷崖的範圍,周圍的靈氣也變得相對的稀薄了起來,張京墨正說完一句話,耳邊卻忽的響起了尖利的鶴鳴,他一抬頭,便看見一隻巨大的白鶴正在天空之上翱翔。它身姿輕盈飄逸,圍著張京墨張京墨的頭頂上不斷的盤旋,像是在慶祝張京墨的突破。
    張京墨眼神裡浮現出些許笑意,他道:“下來吧。”
    他話語一落,便見哪只白鶴朝著他所在之處俯衝過來,然後羽毛一抖,便變成了一隻小小的穿著羽翼的鶴童,正是那一直黏著張京墨不肯放開的白月半。
    “墨墨,墨墨。”鶴童沖上去就抱住了張京墨的一隻腳,他的眼裡又含上了滿滿的淚水,哽咽著道:“我、我好擔心你。”
    張京墨的眉目柔和下來,他嗯了一聲,彎腰抱起了鶴童。
    宮喻瑾見狀,沉默片刻,莫名的道了一聲:“鶴童是個好孩子。”
    這話已不是張京墨第一次聽了,他偏過頭,道了句:“是又如何?”
    宮喻瑾沉聲道:“他沒有對不起你。”
    張京墨聽到這話,半晌後才回了一句:“我不記得了。”
    宮喻瑾一愣。
    張京墨看了眼還在他懷裡哭的鼻子發紅的鶴童,又重複了一遍:“我不記得鶴童了。”
    宮喻瑾的表情變得複雜了起來,他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
    往事不可追,即便是知道了當初發生的事,又能如何呢?第一世那個什麼都害怕的清遠,早就已經死了。
    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千錘百煉之後,心硬如鐵的張京墨。
    鶴童一直在哭倒也沒聽清張京墨在說什麼,他哭累之後便在張京墨的懷裡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待二人走到張京墨住所,宮喻瑾朝著張京墨伸出了手,他道:“給我吧,你好好休息。”
    張京墨看了鶴童的睡顏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將鶴童遞給了宮喻瑾。
    宮喻瑾抱著鶴童,轉身痛快的離去了,張京墨看著二人的背影,眼神沉了下來。
    在結嬰之後,本該至少花個幾月時間來鞏固修為,但因為時間緊迫,張京墨不得不將這幾個月縮短成了半月。
    因為時間緊迫所以張京墨也是片刻不敢耽誤,他回去之後,幾乎是一刻也沒有休憩,便開始沒日沒夜的運行功法鞏固修為。
    這段時間,宮喻瑾來過兩趟,第一趟的時候是給張京墨送了不少珍貴的丹藥,第二趟則是來同他探討一些魔界事宜。
    他來的時候,鶴童都是跟著宮喻瑾一起,他倒是變得乖巧了不少,看到張京墨不理他也不鬧騰,乖乖的呆在宮喻瑾身邊,眼巴巴的看著張京墨。
    張京墨也就讓他看著,偶爾伸出手摸摸他的腦袋,卻沒有同之前那般哄鶴童了。
    十分幸運的是,張京墨並不是第一次結嬰,所以鞏固修為也是格外的有經驗,雖然只有半月是時間,但氣息卻也穩定了下來。
    當張京墨說差不多可以出發了時,宮喻瑾還有些驚訝,他道:“本月就已足夠?”
    張京墨點頭。
    宮喻瑾皺眉道:“我們可以再等半個月……”
    張京墨搖了搖頭,他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你無須擔心。”
    宮喻瑾又探查了張京墨身上的氣息一番,在確定他的確是鞏固好了修為後,終於松了口,他說,好吧,我們明日便出發。
    張京墨又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轉身離去了。
    第二天,宮喻瑾一大早便到了張京墨住處。張京墨出門後便看到了站在宮喻瑾身邊表情怯生生的鶴童,他很快就收回了眼神,道了聲:“走吧。”
    鶴童聽到這聲走,重重的哽咽了一聲,但到底是沒有哭出來。
    宮喻瑾沒想到張京墨居然如此果決,他歎了一聲,拍了拍鶴童的背,道:“去吧,等我們回來。”
    鶴童眼淚婆娑望著張京墨,眼神無比的幽怨,他道:“墨墨,墨墨,你一定要回來啊。”
    張京墨看著鶴童,隔了片刻後,才道了一聲好。
    此時魔界和人界的通道還未打開,有了大陣相隔,進入魔界並不是一件特別輕鬆的事。
    但宮喻瑾早就開好了後門,所以在準備好了之後,便同張京墨直接穿過了大陣嗎,入了魔界。
    離張京墨上一次入魔界,已經幾千年了。
    鼻間帶著腥味的風還是如此熟悉,張京墨踏入魔界之後,心中生出一絲熟悉之感。
    同人界比起來,魔界格外的荒涼,抬目望去,幾乎全是沙漠戈壁和枯萎的草叢,路邊的一堆堆枯骨,也在昭示著這個世界的殘酷。
    魔界分為七城,上三城,下四城,每一城都有一個城主,曾經有段時間,這些城主幾乎是月月更換,直到近年來有大魔確定了其地位,才沒有如同當初那般混亂。
    如果魔界一直混亂下去,或許人類就避免了一場劫難,但世事非所願,有大魔統一魔界,加上大陣的削弱,便預示著人界劫難將至。
    張京墨所在之地十分的荒涼,想來離七城其中任意一城都很遠。
    宮喻瑾道:“我帶你去陸鬼臼失蹤之處。”
    張京墨嗯了一聲。
    他說完就禦風而行,張京墨跟著他飛了半日,便到了一片十分狼藉的荒原。
    從鏡子裡看的時候倒還沒有直觀的感受,待張京墨親眼見到了地上的巨坑,才看出那卷走陸鬼臼的大蟲有多大。
    這坑直徑便有幾百米,黑漆漆的泥土還在散發出一種蟲類特有的腥氣。
    宮喻瑾道:“我回去查了典籍,這蟲的名字叫做幻天,據說十分的罕見……”
    張京墨皺眉,他也聽過幻天這個名字,但卻從來沒有見過。
    宮喻瑾道:“幻天入土即融,想要找到它極難。”
    張京墨正欲說話,卻息了聲,然後抬頭望向了某個方向,他道:“有人過來了。”
    宮喻瑾皺起眉頭:“怎麼辦?”
    張京墨眼神在宮喻瑾身上轉了一圈,忽的笑了。宮喻瑾被他笑的渾身發毛,正想問他在笑什麼,就聽見張京墨溫和的聲音,他說:“宮喻瑾,你演過戲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結嬰了噢耶
 第109章 魔族遭遇
    陸鬼臼失蹤的地方,乃是下四城中的梵城管轄之地。
    張京墨和宮喻瑾剛隱去身形,便聽大地震顫之聲越近,遙遙望去,才發現是一批人馬騎著坐騎到了飛奔而至。
    那批人馬到了此處,一眼便看到了這顯眼的巨大深坑。
    領頭人見到這坑洞後,似乎十分的生氣,他大聲對著周圍的人咒駡起來,還時不時揚起了手中的長鞭,甩在了跟隨著他的屬下身上。
    張京墨仔細看去,才發現領頭人是一個魔族之人,他烏黑的皮膚暴露了他的身份,額頭上長著的犄角,則是表明了其貴族的身份。
    看那角的長度,似乎在魔族之中也算的上有些身份。
    領頭人對著屬下一頓臭駡之後,便下了坐騎走到了坑洞旁邊,他蹲下仔細觀察了黑色的土壤,發現土壤之上幻天蟲留下的粘液已經是幹的差不多了……顯然,幻天已經離開這裡有些日子了。
    領頭人在發現這個情況之後,明顯更加生氣了,他轉身就沖著站在他身後的人狠狠的打了個耳光,怒駡道:“你不是說你能找到幻天麼?這都跑了這麼久了,你還告訴我能找到它?”
    被打耳光的人,脖子上衣衫襤褸,脖子上系著一根粗大的鎖鏈,他被領頭人一耳光打的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眼神之中露濃濃的怨恨。然而待他再次抬頭,他臉上的表情則變成了諂媚,他道:“大人,不是我找不到啊,您知道這幻天並不喜歡移動,這次定是出了什麼意外,才引得它出了洞穴。”
    被稱為大人的領頭魔族,聽到這話抬起腳又對地上的人狠踹了幾下,直到趴在地上的人瑟縮成一團才停下了動作,他冷冷道:“你最好不要給我耍什麼花樣,城主的生辰就快到了,若是你找不到幻天,我就把你和你妹妹一刀一刀的刮了。”
    那人聞言連聲稱是,不斷的對眼前人磕著頭。
    領頭人冷哼一聲,對著手下吩咐道:“去給我收集些粘液。”
    他說完這話,身後便走出幾人,拿出小瓶開始收集幻天留下的粘液。
    張京墨和宮喻瑾隱匿在暗處,聽完幾人的對話之後,兩人十分有默契的對視了一下,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神色。
    這群人來的真是巧,簡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他們正不知道該如何尋覓失蹤的幻天,這就有人送上了前。
    不過目前情況未明,暫時還是再觀察一番為妙。
    魔族手下好幾人都在用小瓶收集粘液,他們收集粘液的動作格外小心,好似那粘液是什麼極為恐怖之物。
    張京墨雖然大致知道幻天是魔界特有的蟲子,但並不清楚幻天到底有什麼用,他眼裡剛冒出幾分疑色,便聽到身旁宮喻瑾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宮喻瑾道:“這幻天的粘液對人族無害,但對魔族來說,卻是劇毒之物,觸之即死。”
    他話語剛說完,便有一個低等魔族不小心碰到了一點粘液,那魔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竟是頃刻之間便化為了一團青煙消失在了眾人面前。唯有掉落在地上的衣物和收集到一半的粘液小瓶,才證明了這人存在過。
    其他人似乎都已經對死亡麻木了,看到同伴突然死去,竟沒有一人有反應,神色表情均都十分的淡漠。
    領頭人自然也不會說什麼關心下屬的話,他甚至罵了一聲蠢貨,然後一腳將那掉落在地上的小瓶踹下了深坑之中。
    張京墨眯起眼睛,道了聲:“這人可以利用。”
    宮喻瑾皺眉道:“你想如何?”
    張京墨道:“我們跟著他們。”
    宮喻瑾道:“何必那麼麻煩,這些人的實力敵不過我們二人,只要我們把他們全都殺了,再將那個可以尋到幻天的人搶過來不就行了?”
    張京墨道:“你難道沒聽到,那人有個妹妹?”
    宮喻瑾不語。
    張京墨道:“你是可以將他搶過來,但是若他不配合,將我們帶去魔族的地盤……”
    宮喻瑾沉吟片刻,道:“但若是他們回了魔城,我們怕是不好跟進去。”
    張京墨笑了:“所以我剛才問你,會不會演戲。”
    宮喻瑾瞥眉看了張京墨一眼。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面前的隊伍已是打算打道回城了,頸項上被套著鎖鏈的人,沒有同其他人那般擁有自己的坐騎,那根鎖鏈被領頭人牽在手中,領頭人身下的坐騎一開始奔跑,那人便不得不自己跑了起來。
    看他踉踉蹌蹌隨時可能摔倒在地的模樣,真是讓人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張京墨待眾人走遠了,才忽的問了宮喻瑾一句:“你沒有覺的這人有些眼熟?”
    宮喻瑾道:“哪裡眼熟。”
    張京墨看向宮喻瑾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但他沒有告訴宮喻瑾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若有所思的道了聲:“哦,那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宮喻瑾只覺的張京墨有些奇怪。
    張京墨道:“走吧,跟上去,看看他們,是哪一城的人。”
    宮喻瑾點了點頭,二人便尋著痕跡贅在了那隊人馬的後面。
    陸鬼臼失蹤之處,果然是有些偏僻,這對人馬行了足足七日都沒有到達目的地。
    而跟在他們身後的張京墨和宮喻瑾,卻是已經完全的換了個形象。
    只見張京墨的皮膚也變成了帶著淺紫黑色,臉頰之上還有著細細的紋路,他的頭上化出了兩隻彎彎的角,從那角上看來顯然是一個身份較高的魔族。
    而宮喻瑾的形象和張京墨差不多,只是他的身形比張京墨要龐大不少,從外表看來,便覺的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這兩個形象,純粹是兩人運氣好撿來的,張京墨在跟了這對人馬幾日後,便發現跟著他們的居然不止自己,還有另外兩個高級的妖魔。
    從頭上的角來判斷,這兩個妖魔的身份,甚至比那對人馬的身份還要高出許多。
    張京墨見到這兩個魔族的瞬間,便和宮喻瑾達成了共識,二人對視一眼,隨後就偷襲了這兩個魔族。在悄無聲息的將二人擊殺之後,揪出了他們的魂魄,
    這兩個魔族死的莫名其妙,還未搞清楚敵人到底是誰,就丟了性命,之後更是被揪住靈魂,硬生生的讀取了記憶。
    讀取完了記憶,張京墨便將這兩隻快要消散的魂魄放入了陰魔窟裡。待把靈魂放了進去,張京墨才忽的想起,天菀的靈魂也在陰魔窟裡待了些日子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不過這念頭只是轉瞬即逝,張京墨很快就把這想法拋到了腦後,他流覽了魔族的記憶,更加明確眼前的一幫人馬是在做什麼。
    原來是上三城最厲害的那個城主千年壽辰要到了,底下的人則開始為他準備賀壽的禮物。
    幻天作為一種可以幫助魔族進階的魔獸,自然是賀壽的好禮,只不過這幻天數量極少又神出鬼沒,想要抓住一隻,簡直就是難如登天。
    可十分湊巧的是,就在這時候,一個城主卻找到了一隻據說是可以找到幻天蹤跡的妖獸……之後的事,便都被張京墨看在了眼裡。
    幻天是好東西,想要爭奪的人自然也多,於是在這些人帶著妖獸尋找幻天的途中,其他勢力也想在其中參上一腳——這就是張京墨和宮喻瑾身份的來由。
    這隊人馬又行了幾日,終於到達了附近的梵城,張京墨和宮喻瑾看著這些人先進了城,之後便也跟了進去。
    進城的過程倒也十分簡單,守城的魔族在看到張京墨和宮喻瑾的模樣後,連證明身份的牌子都沒有要,便點頭哈腰的說歡迎大人。
    張京墨對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守衛,態度十分的輕慢。
    守衛也不惱,依舊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無法,這就是魔族的現況,每個人在出生的第一刻,一生的命運幾乎便已被決定。頭上的角越長,臉上的花紋越多,便說明資質越高,是上等的魔族,而若是角短又沒有花紋,這魔族就算予他再好的功法和資源,也是無用。
    殘酷之地,適用的自然也是殘酷的法則。
    二人剛入城,因其特殊的身份,便很快被人注意到了。上三城城主的生辰之日是博取大魔好感的最佳時期,下三城的城主們自然是要想盡方法,去取得令人眼前一亮的寶物。幻天只是其中之一,但已是足夠讓人眼紅了。
    張京墨故意大張旗鼓的進城,他知道以他現在的外形出現在梵城裡,必然是要引起各方勢力警惕的,而這反倒讓他方便行事。
    宮喻瑾也隱約猜出了張京墨想要幹什麼,所以倒也還算配合。
    果不其然,在張京墨入城第二天,就有人找上了門。
    那人也是個高等魔族,和張京墨所扮演的魔族似乎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舊識,見到張京墨的第一句話便是:“奇人,沒想到能在梵城裡見到你啊。”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哼了聲。
    那人道:“你的脾氣還是這麼怪。”
    張京墨正在同宮喻瑾吃肉食,聽到這話,把手裡的肉重重往桌子上一砸,冷冷道:“辛山,我如何,同你沒關係吧。”
    辛山和張京墨見過面,只不過二人各事其主,所以關係也算不得太好。
    張京墨奪取記憶的這個名喚奇人的魔族,性格十分乖戾,說話做事從來都不是不給人面子。但因為他有些實力,腦子又好使,所以才被他們城主派來監視梵城的人。卻沒想到被張京墨鑽了空子。
    而宮喻瑾扮演的魔族名喚畢火騰,身形巨大,但有幾分癡傻,平日裡很少說話。
    此時張京墨和辛山交談,宮喻瑾則是默默的垂頭解決面前的魔獸肉——說實話,這肉的味道,糟糕透了。
    那辛山道:“嗨,奇人,我這不是關心你麼,不過話說回來,這裡可是梵城不是郾城……你說話做事,可要考慮清楚啊。”他這語氣之中,已是含了淡淡的威脅之意。
    張京墨聽到這話,斜眼瞅過去冷笑道:“我當然是會考慮清楚,你這麼閑,是已經幫城主準備好東西了?”
    辛山笑了笑,並不理會張京墨的挑釁。
    張京墨眼神一轉,忽的壓低了聲音,道了句:“你們的幻天,可找到了?”
    辛山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找幻天?”
    張京墨道:“這麼大的事,你們還想瞞下來。”他說完這話,又啃了口肉,道,“恐怕也就你們自己以為瞞的很好了。”
    辛山皺眉。
    張京墨繼續道:“要我說啊,你們城主門下,也就你這麼一個聰明人。那個帶著妖獸找幻天的是哪裡冒出來的無名小卒?我跟了他那麼久,他居然都沒發現。”
    辛山聞言,眼裡冒出隱隱的火氣,但這火氣並不是在針對張京墨,而是在針對那個辦事不力的魔族。
    張京墨又道:“我也不怕你知道,同你直說吧,我已經知道給城主的禮物了,只是還想錦上添花,所以這才來了梵城。”
    辛山笑了笑,並不答話,他明顯並不信張京墨所說之言。
    張京墨見他不信,詭異一笑,從懷中摸出了一塊小小的木頭,放到了桌子上。
    辛山起初還很不在意,然而待他看清楚眼前的木頭到底是什麼品種後,眼神一下子就直了。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伸出手將那塊木頭捏到了手中,感受著木頭之中充裕的靈氣,他道:“這——”
    張京墨道:“如何?”
    辛山直接揮手布下禁制,他道:“這木頭你哪裡得來的?”
    張京墨擺了擺手:“哪裡得的我怎麼可能告訴你,我就明白的同你說,這木頭,我還有不少。”
    辛山咽了咽口水,他道:“多少?”
    張京墨眯起眼睛笑了,他說:“不多,也就一個床板那麼大吧。”
    辛山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頭,十分戀戀不捨的放了下來,然後錯了措手,道:“你想如何?”
    張京墨道:“我要幻天。”
    辛山聽到幻天,沉默了片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還未尋到幻天。”
    張京墨道:“把那妖□□予我,我自己來尋。”
    辛山聽到張京墨這句話,露出不信的表情,他道:“你確定?”這木頭可是實打實的好東西,就算當做生辰禮物交予城主,也絕對撐得起面子,而那幻天卻是水中的月亮,好看是好看,是否能找得到還不一定呢。
    張京墨冷笑道:“我若是不確定,也不會提出來了,你就答我一句,行還是不行吧。”
    辛山自然是想一口應下,但他好歹忍住了心中的欲望,道:“此事我需要回去同他們商議一番……你……能等我幾日麼?”
    張京墨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他說:“半日,不行就算了。”
    辛山點頭,起身便走,連告別的話都忘了說了。
    待辛山走後,一直低頭吃肉的宮喻瑾突然冒出一句話:“這木頭怎麼看起來這麼熟悉?”
    張京墨沉默了一會兒,冒出一句:“床板。”
    宮喻瑾:“……”
    張京墨看了宮喻瑾一眼,重複了一句:“我屋子裡的床板。”
    宮喻瑾:“……”
    張京墨長歎一聲:“你們都是有錢人啊。”整個昆侖巔上,所有傢俱使用的都是極為難得的靈木,且這些靈木的年歲還很長,放到人界已是是稀奇的東西,而對於靈氣極為缺乏的魔界來說,更是珍寶。
    宮喻瑾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還帶了什麼。”
    張京墨坦然道:“一屋子的傢俱我都帶上了。”
    宮喻瑾:“……”也不知道宮懷瑜看到那空空如也的屋子,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對於辛山是否會接受這筆交易,張京墨很有信心,一個可能尋得幻天的機會來換已經切實到手的寶物,怎麼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果不出張京墨所料,還不到一個時辰,辛山就匆匆的趕了回來,他手里拉著一條鎖鏈,鎖鏈那頭是化作了人形的妖獸,看到張京墨的第一句話便是:“奇人,妖獸我給你帶來了,木頭給我吧。”
    張京墨見他這副急吼吼的模樣看,有些好笑,他道:“人是給我帶來了,只是我聽說這妖獸還有個妹妹,你沒有一起給我帶過來?”
    辛山臉上一變,沒料到張京墨還知道這件事,他強笑道:“哪裡會不給你帶過來,人就在門外……”他說完,朝門外喚了一聲,邊有人牽著一隻拳頭大的小老鼠從門外走了進來。
    辛山道:“這下便行了吧?”
    張京墨卻還是搖了搖頭。
    辛山怒道:“你在玩我?”
    張京墨冷下聲音,他道:“我玩你?辛山,明明就是你想玩我吧。”他說完這話,重重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將那桌子直接拍的粉碎。
    辛山臉上陰晴不定。
    張京墨指著神色憔悴的妖獸道:“我敢說,我要是收下他,不出三天,他必死。”
    辛山聽到這話,乾笑了一聲。
    張京墨道:“辛山,雖然我們不熟,但各自的底細都清楚,你真的會將他完好無損的交給我?”
    辛山長歎一聲,他道:“我就同他們說了,這事情肯定是瞞不過你的,哪知他們還要堅持,唉!”
    張京墨嗤笑一聲,做出懶得接話的模樣。
    辛山道:“我的確是對他下了毒……”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放到了桌子上,“解藥在裡面。”
    張京墨見狀,卻沒有伸手接下瓷瓶,他道:“我不信。”
    辛山的臉上難看了起來。
    張京墨道:“我不信,你只給他下了一種毒。”
    辛山道:“那你想如何?”
    張京墨道:“定下契約吧。”他站起來,將臉探到了辛山的面前,輕飄飄的道,“定下契約,這一年之內,你不可生出害他的心思。”
    辛山冷冷道:“不可能,我怎麼可能同這低等的妖獸定下這契約?”
    張京墨聞言,也不多勸,直接道:“那你待他走吧。”
    辛山:“……”
    張京墨露出嘲笑的表情:“祝你們早日找到幻天。”
    辛山死死的盯著張京墨,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走。”說完便領著靈獸和手下走了出去。
    宮喻瑾認真的扮演著自己酣傻的角色,從頭到尾都不曾說一個字,直到人都後,才懶懶的道了聲:“他們走了。”
    張京墨坐回椅子上,整個人都靠在上面,也是同樣懶洋洋的語氣:“會回來的。”
    宮喻瑾又不說話了。
    張京墨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宮喻瑾發表什麼看法,他嘖了一聲,道:“宮喻瑾,我們兩個的角色是不是反過來了?著急的應該是你啊。”
    宮喻瑾抬起頭看了張京墨一眼,莫名其妙的道了聲:“你先選的。”
    張京墨:“……”當初抓住這兩人的時候,並不知道這兩人的性格如何,所以張京墨先選了奇人的靈魂,而宮喻瑾則是選了畢火騰的。
    結果到頭來張京墨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奇人身為主導,行動做事,自然是要靠他撐起來……
    而宮喻瑾選的畢火騰,從頭到尾吃飯喝酒,低頭看桌面便是完美的發揮了。
    張京墨:“……能換麼?”
    宮喻瑾認真道:“不能。”
    張京墨:“……”
    宮喻瑾又道:“來賭麼?”
    張京墨道:“賭什麼?”
    宮喻瑾道:“賭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張京墨想了想,覺的有些意思,他道:“賭注呢?”
    宮喻瑾道:“一個條件。”
    張京墨眯起眼睛,笑了:“好啊,你先猜。”
    宮喻瑾道:“半個時辰。”
    張京墨手撐著下巴,語氣漫不經心,他說:“要不了那麼久,我看啊,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
 第109章 魔族遭遇
    陸鬼臼失蹤的地方,乃是下四城中的梵城管轄之地。
    張京墨和宮喻瑾剛隱去身形,便聽大地震顫之聲越近,遙遙望去,才發現是一批人馬騎著坐騎到了飛奔而至。
    那批人馬到了此處,一眼便看到了這顯眼的巨大深坑。
    領頭人見到這坑洞後,似乎十分的生氣,他大聲對著周圍的人咒駡起來,還時不時揚起了手中的長鞭,甩在了跟隨著他的屬下身上。
    張京墨仔細看去,才發現領頭人是一個魔族之人,他烏黑的皮膚暴露了他的身份,額頭上長著的犄角,則是表明了其貴族的身份。
    看那角的長度,似乎在魔族之中也算的上有些身份。
    領頭人對著屬下一頓臭駡之後,便下了坐騎走到了坑洞旁邊,他蹲下仔細觀察了黑色的土壤,發現土壤之上幻天蟲留下的粘液已經是幹的差不多了……顯然,幻天已經離開這裡有些日子了。
    領頭人在發現這個情況之後,明顯更加生氣了,他轉身就沖著站在他身後的人狠狠的打了個耳光,怒駡道:“你不是說你能找到幻天麼?這都跑了這麼久了,你還告訴我能找到它?”
    被打耳光的人,脖子上衣衫襤褸,脖子上系著一根粗大的鎖鏈,他被領頭人一耳光打的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眼神之中露濃濃的怨恨。然而待他再次抬頭,他臉上的表情則變成了諂媚,他道:“大人,不是我找不到啊,您知道這幻天並不喜歡移動,這次定是出了什麼意外,才引得它出了洞穴。”
    被稱為大人的領頭魔族,聽到這話抬起腳又對地上的人狠踹了幾下,直到趴在地上的人瑟縮成一團才停下了動作,他冷冷道:“你最好不要給我耍什麼花樣,城主的生辰就快到了,若是你找不到幻天,我就把你和你妹妹一刀一刀的刮了。”
    那人聞言連聲稱是,不斷的對眼前人磕著頭。
    領頭人冷哼一聲,對著手下吩咐道:“去給我收集些粘液。”
    他說完這話,身後便走出幾人,拿出小瓶開始收集幻天留下的粘液。
    張京墨和宮喻瑾隱匿在暗處,聽完幾人的對話之後,兩人十分有默契的對視了一下,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神色。
    這群人來的真是巧,簡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他們正不知道該如何尋覓失蹤的幻天,這就有人送上了前。
    不過目前情況未明,暫時還是再觀察一番為妙。
    魔族手下好幾人都在用小瓶收集粘液,他們收集粘液的動作格外小心,好似那粘液是什麼極為恐怖之物。
    張京墨雖然大致知道幻天是魔界特有的蟲子,但並不清楚幻天到底有什麼用,他眼裡剛冒出幾分疑色,便聽到身旁宮喻瑾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宮喻瑾道:“這幻天的粘液對人族無害,但對魔族來說,卻是劇毒之物,觸之即死。”
    他話語剛說完,便有一個低等魔族不小心碰到了一點粘液,那魔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竟是頃刻之間便化為了一團青煙消失在了眾人面前。唯有掉落在地上的衣物和收集到一半的粘液小瓶,才證明了這人存在過。
    其他人似乎都已經對死亡麻木了,看到同伴突然死去,竟沒有一人有反應,神色表情均都十分的淡漠。
    領頭人自然也不會說什麼關心下屬的話,他甚至罵了一聲蠢貨,然後一腳將那掉落在地上的小瓶踹下了深坑之中。
    張京墨眯起眼睛,道了聲:“這人可以利用。”
    宮喻瑾皺眉道:“你想如何?”
    張京墨道:“我們跟著他們。”
    宮喻瑾道:“何必那麼麻煩,這些人的實力敵不過我們二人,只要我們把他們全都殺了,再將那個可以尋到幻天的人搶過來不就行了?”
    張京墨道:“你難道沒聽到,那人有個妹妹?”
    宮喻瑾不語。
    張京墨道:“你是可以將他搶過來,但是若他不配合,將我們帶去魔族的地盤……”
    宮喻瑾沉吟片刻,道:“但若是他們回了魔城,我們怕是不好跟進去。”
    張京墨笑了:“所以我剛才問你,會不會演戲。”
    宮喻瑾瞥眉看了張京墨一眼。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面前的隊伍已是打算打道回城了,頸項上被套著鎖鏈的人,沒有同其他人那般擁有自己的坐騎,那根鎖鏈被領頭人牽在手中,領頭人身下的坐騎一開始奔跑,那人便不得不自己跑了起來。
    看他踉踉蹌蹌隨時可能摔倒在地的模樣,真是讓人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張京墨待眾人走遠了,才忽的問了宮喻瑾一句:“你沒有覺的這人有些眼熟?”

    宮喻瑾道:“哪裡眼熟。”
    張京墨看向宮喻瑾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但他沒有告訴宮喻瑾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若有所思的道了聲:“哦,那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宮喻瑾只覺的張京墨有些奇怪。
    張京墨道:“走吧,跟上去,看看他們,是哪一城的人。”
    宮喻瑾點了點頭,二人便尋著痕跡贅在了那隊人馬的後面。
    陸鬼臼失蹤之處,果然是有些偏僻,這對人馬行了足足七日都沒有到達目的地。
    而跟在他們身後的張京墨和宮喻瑾,卻是已經完全的換了個形象。
    只見張京墨的皮膚也變成了帶著淺紫黑色,臉頰之上還有著細細的紋路,他的頭上化出了兩隻彎彎的角,從那角上看來顯然是一個身份較高的魔族。
    而宮喻瑾的形象和張京墨差不多,只是他的身形比張京墨要龐大不少,從外表看來,便覺的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這兩個形象,純粹是兩人運氣好撿來的,張京墨在跟了這對人馬幾日後,便發現跟著他們的居然不止自己,還有另外兩個高級的妖魔。
    從頭上的角來判斷,這兩個妖魔的身份,甚至比那對人馬的身份還要高出許多。
    張京墨見到這兩個魔族的瞬間,便和宮喻瑾達成了共識,二人對視一眼,隨後就偷襲了這兩個魔族。在悄無聲息的將二人擊殺之後,揪出了他們的魂魄,
    這兩個魔族死的莫名其妙,還未搞清楚敵人到底是誰,就丟了性命,之後更是被揪住靈魂,硬生生的讀取了記憶。
    讀取完了記憶,張京墨便將這兩隻快要消散的魂魄放入了陰魔窟裡。待把靈魂放了進去,張京墨才忽的想起,天菀的靈魂也在陰魔窟裡待了些日子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不過這念頭只是轉瞬即逝,張京墨很快就把這想法拋到了腦後,他流覽了魔族的記憶,更加明確眼前的一幫人馬是在做什麼。
    原來是上三城最厲害的那個城主千年壽辰要到了,底下的人則開始為他準備賀壽的禮物。
    幻天作為一種可以幫助魔族進階的魔獸,自然是賀壽的好禮,只不過這幻天數量極少又神出鬼沒,想要抓住一隻,簡直就是難如登天。
    可十分湊巧的是,就在這時候,一個城主卻找到了一隻據說是可以找到幻天蹤跡的妖獸……之後的事,便都被張京墨看在了眼裡。
    幻天是好東西,想要爭奪的人自然也多,於是在這些人帶著妖獸尋找幻天的途中,其他勢力也想在其中參上一腳——這就是張京墨和宮喻瑾身份的來由。
    這隊人馬又行了幾日,終於到達了附近的梵城,張京墨和宮喻瑾看著這些人先進了城,之後便也跟了進去。
    進城的過程倒也十分簡單,守城的魔族在看到張京墨和宮喻瑾的模樣後,連證明身份的牌子都沒有要,便點頭哈腰的說歡迎大人。
    張京墨對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守衛,態度十分的輕慢。
    守衛也不惱,依舊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無法,這就是魔族的現況,每個人在出生的第一刻,一生的命運幾乎便已被決定。頭上的角越長,臉上的花紋越多,便說明資質越高,是上等的魔族,而若是角短又沒有花紋,這魔族就算予他再好的功法和資源,也是無用。
    殘酷之地,適用的自然也是殘酷的法則。
    二人剛入城,因其特殊的身份,便很快被人注意到了。上三城城主的生辰之日是博取大魔好感的最佳時期,下三城的城主們自然是要想盡方法,去取得令人眼前一亮的寶物。幻天只是其中之一,但已是足夠讓人眼紅了。
    張京墨故意大張旗鼓的進城,他知道以他現在的外形出現在梵城裡,必然是要引起各方勢力警惕的,而這反倒讓他方便行事。
    宮喻瑾也隱約猜出了張京墨想要幹什麼,所以倒也還算配合。
    果不其然,在張京墨入城第二天,就有人找上了門。
    那人也是個高等魔族,和張京墨所扮演的魔族似乎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舊識,見到張京墨的第一句話便是:“奇人,沒想到能在梵城裡見到你啊。”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哼了聲。
    那人道:“你的脾氣還是這麼怪。”
    張京墨正在同宮喻瑾吃肉食,聽到這話,把手裡的肉重重往桌子上一砸,冷冷道:“辛山,我如何,同你沒關係吧。”
    辛山和張京墨見過面,只不過二人各事其主,所以關係也算不得太好。
    張京墨奪取記憶的這個名喚奇人的魔族,性格十分乖戾,說話做事從來都不是不給人面子。但因為他有些實力,腦子又好使,所以才被他們城主派來監視梵城的人。卻沒想到被張京墨鑽了空子。
    而宮喻瑾扮演的魔族名喚畢火騰,身形巨大,但有幾分癡傻,平日裡很少說話。
    此時張京墨和辛山交談,宮喻瑾則是默默的垂頭解決面前的魔獸肉——說實話,這肉的味道,糟糕透了。
    那辛山道:“嗨,奇人,我這不是關心你麼,不過話說回來,這裡可是梵城不是郾城……你說話做事,可要考慮清楚啊。”他這語氣之中,已是含了淡淡的威脅之意。
    張京墨聽到這話,斜眼瞅過去冷笑道:“我當然是會考慮清楚,你這麼閑,是已經幫城主準備好東西了?”
    辛山笑了笑,並不理會張京墨的挑釁。
    張京墨眼神一轉,忽的壓低了聲音,道了句:“你們的幻天,可找到了?”
    辛山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找幻天?”
    張京墨道:“這麼大的事,你們還想瞞下來。”他說完這話,又啃了口肉,道,“恐怕也就你們自己以為瞞的很好了。”
    辛山皺眉。
    張京墨繼續道:“要我說啊,你們城主門下,也就你這麼一個聰明人。那個帶著妖獸找幻天的是哪裡冒出來的無名小卒?我跟了他那麼久,他居然都沒發現。”
    辛山聞言,眼裡冒出隱隱的火氣,但這火氣並不是在針對張京墨,而是在針對那個辦事不力的魔族。
    張京墨又道:“我也不怕你知道,同你直說吧,我已經知道給城主的禮物了,只是還想錦上添花,所以這才來了梵城。”
    辛山笑了笑,並不答話,他明顯並不信張京墨所說之言。
    張京墨見他不信,詭異一笑,從懷中摸出了一塊小小的木頭,放到了桌子上。
    辛山起初還很不在意,然而待他看清楚眼前的木頭到底是什麼品種後,眼神一下子就直了。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伸出手將那塊木頭捏到了手中,感受著木頭之中充裕的靈氣,他道:“這——”
    張京墨道:“如何?”
    辛山直接揮手布下禁制,他道:“這木頭你哪裡得來的?”
    張京墨擺了擺手:“哪裡得的我怎麼可能告訴你,我就明白的同你說,這木頭,我還有不少。”
    辛山咽了咽口水,他道:“多少?”
    張京墨眯起眼睛笑了,他說:“不多,也就一個床板那麼大吧。”
    辛山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頭,十分戀戀不捨的放了下來,然後錯了措手,道:“你想如何?”
    張京墨道:“我要幻天。”
    辛山聽到幻天,沉默了片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還未尋到幻天。”
    張京墨道:“把那妖□□予我,我自己來尋。”
    辛山聽到張京墨這句話,露出不信的表情,他道:“你確定?”這木頭可是實打實的好東西,就算當做生辰禮物交予城主,也絕對撐得起面子,而那幻天卻是水中的月亮,好看是好看,是否能找得到還不一定呢。
    張京墨冷笑道:“我若是不確定,也不會提出來了,你就答我一句,行還是不行吧。”
    辛山自然是想一口應下,但他好歹忍住了心中的欲望,道:“此事我需要回去同他們商議一番……你……能等我幾日麼?”
    張京墨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他說:“半日,不行就算了。”
    辛山點頭,起身便走,連告別的話都忘了說了。
    待辛山走後,一直低頭吃肉的宮喻瑾突然冒出一句話:“這木頭怎麼看起來這麼熟悉?”
    張京墨沉默了一會兒,冒出一句:“床板。”
    宮喻瑾:“……”
    張京墨看了宮喻瑾一眼,重複了一句:“我屋子裡的床板。”
    宮喻瑾:“……”
    張京墨長歎一聲:“你們都是有錢人啊。”整個昆侖巔上,所有傢俱使用的都是極為難得的靈木,且這些靈木的年歲還很長,放到人界已是是稀奇的東西,而對於靈氣極為缺乏的魔界來說,更是珍寶。
    宮喻瑾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還帶了什麼。”
    張京墨坦然道:“一屋子的傢俱我都帶上了。”
    宮喻瑾:“……”也不知道宮懷瑜看到那空空如也的屋子,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對於辛山是否會接受這筆交易,張京墨很有信心,一個可能尋得幻天的機會來換已經切實到手的寶物,怎麼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果不出張京墨所料,還不到一個時辰,辛山就匆匆的趕了回來,他手里拉著一條鎖鏈,鎖鏈那頭是化作了人形的妖獸,看到張京墨的第一句話便是:“奇人,妖獸我給你帶來了,木頭給我吧。”
    張京墨見他這副急吼吼的模樣看,有些好笑,他道:“人是給我帶來了,只是我聽說這妖獸還有個妹妹,你沒有一起給我帶過來?”
    辛山臉上一變,沒料到張京墨還知道這件事,他強笑道:“哪裡會不給你帶過來,人就在門外……”他說完,朝門外喚了一聲,邊有人牽著一隻拳頭大的小老鼠從門外走了進來。
    辛山道:“這下便行了吧?”
    張京墨卻還是搖了搖頭。
    辛山怒道:“你在玩我?”
    張京墨冷下聲音,他道:“我玩你?辛山,明明就是你想玩我吧。”他說完這話,重重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將那桌子直接拍的粉碎。
    辛山臉上陰晴不定。
    張京墨指著神色憔悴的妖獸道:“我敢說,我要是收下他,不出三天,他必死。”
    辛山聽到這話,乾笑了一聲。
    張京墨道:“辛山,雖然我們不熟,但各自的底細都清楚,你真的會將他完好無損的交給我?”
    辛山長歎一聲,他道:“我就同他們說了,這事情肯定是瞞不過你的,哪知他們還要堅持,唉!”
    張京墨嗤笑一聲,做出懶得接話的模樣。
    辛山道:“我的確是對他下了毒……”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放到了桌子上,“解藥在裡面。”
    張京墨見狀,卻沒有伸手接下瓷瓶,他道:“我不信。”
    辛山的臉上難看了起來。
    張京墨道:“我不信,你只給他下了一種毒。”
    辛山道:“那你想如何?”
    張京墨道:“定下契約吧。”他站起來,將臉探到了辛山的面前,輕飄飄的道,“定下契約,這一年之內,你不可生出害他的心思。”
    辛山冷冷道:“不可能,我怎麼可能同這低等的妖獸定下這契約?”
    張京墨聞言,也不多勸,直接道:“那你待他走吧。”
    辛山:“……”
    張京墨露出嘲笑的表情:“祝你們早日找到幻天。”
    辛山死死的盯著張京墨,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走。”說完便領著靈獸和手下走了出去。
    宮喻瑾認真的扮演著自己酣傻的角色,從頭到尾都不曾說一個字,直到人都後,才懶懶的道了聲:“他們走了。”
    張京墨坐回椅子上,整個人都靠在上面,也是同樣懶洋洋的語氣:“會回來的。”
    宮喻瑾又不說話了。
    張京墨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宮喻瑾發表什麼看法,他嘖了一聲,道:“宮喻瑾,我們兩個的角色是不是反過來了?著急的應該是你啊。”
    宮喻瑾抬起頭看了張京墨一眼,莫名其妙的道了聲:“你先選的。”
    張京墨:“……”當初抓住這兩人的時候,並不知道這兩人的性格如何,所以張京墨先選了奇人的靈魂,而宮喻瑾則是選了畢火騰的。
    結果到頭來張京墨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奇人身為主導,行動做事,自然是要靠他撐起來……
    而宮喻瑾選的畢火騰,從頭到尾吃飯喝酒,低頭看桌面便是完美的發揮了。
    張京墨:“……能換麼?”
    宮喻瑾認真道:“不能。”
    張京墨:“……”
    宮喻瑾又道:“來賭麼?”
    張京墨道:“賭什麼?”
    宮喻瑾道:“賭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張京墨想了想,覺的有些意思,他道:“賭注呢?”
    宮喻瑾道:“一個條件。”
    張京墨眯起眼睛,笑了:“好啊,你先猜。”
    宮喻瑾道:“半個時辰。”
    張京墨手撐著下巴,語氣漫不經心,他說:“要不了那麼久,我看啊,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越來越少了,難過QAQ,天使們呢,都冬眠去了嗎
 第110章 幻天蟲
    對於張京墨所說的一盞茶的時間,宮喻瑾卻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對於魔族而言,立下契約算不得小事,所以怎麼想都不可能只花一盞茶便同意張京墨提出的交易。
    然而讓宮喻瑾沒想到的是,他手中的水都還熱著,帶著妖獸離去的辛山竟是又回來了。
    辛山也不知是去請示了誰,回來之後臉上帶了些許急切的神色,他道:“契約我立,但我要先看看那木頭。”
    張京墨道:“自然可以。”他說完便從須彌戒指裡取出了一塊二米左右長的木板——就是床板的模樣。
    東西一拿出來,辛山便嗅了嗅鼻子,這木頭上濃郁的靈氣是如此的濃郁,讓他不由的露出興奮之色。
    看到了實貨,辛山僅剩的警惕也放下了,他道:“我可以和你立契約,但若是沒找到幻天,你不得要回這靈木。”
    張京墨道:“自然,不過若是我找到了——你可別想來分一杯羹。”
    辛山點了點頭,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張黃色的紙張,咬破手指便將精血滴在了上面。精血滴上之後,一個血紅色的圖騰出現在了黃紙的下方,張京墨拿起這黃紙看了一眼,在確定圖騰和契約的內容沒有問題後,就痛快的將那靈木交給了辛山。
    辛山取了靈木,轉身便走,留下了那只可以尋得幻天的妖獸和他的妹妹。
    那妖獸見辛山走了,依舊是跪在地上不敢起來,他身上的傷痕無一不在表明他悲慘的處境,被像貨物一樣四處交易,卻毫無反抗之力,只求下一個新主人能對他稍微好些。
    張京墨由他這麼跪著,也沒叫他起來。
    宮喻瑾依舊是低著頭喝酒吃肉,看模樣大概是不準備開口說話了。
    張京墨把面前的東西吃的差不多了,才說了聲:“你可以找到幻天?”
    那妖獸急忙道:“是大人,我可以嗅出幻天的氣味。”
    張京墨道:“你叫什麼名字。”
    妖獸道:“小的名喚七鼠。”
    張京墨道:“七鼠?你妹妹難道叫六鼠?”
    那妖獸乾笑一聲,道:“我妹妹叫八鼠。”
    張京墨:“……”
    宮喻瑾聽到這話,也是悶聲笑了起來。
    張京墨瞅了宮喻瑾一眼,很有些不滿,他道:“我給你半月時間,若是你尋不到那幻天……”
    七鼠眼巴巴的看著張京墨。
    張京墨也笑了,只是說出的話卻讓七鼠冷了心,他道:“我就當著你的面,親手扒了你妹妹的皮。”
    七鼠聞言露出驚怒絕望之色,他早該知道,這群魔族,從來都沒有什麼憐憫之心,也個個都是毒辣之輩。
    於是第二天,幾人便踏上了尋找幻天的路。
    七鼠的妹妹八鼠因為受傷太重的緣故,一直都不能化作人形,於是被七鼠小心翼翼的抱在懷中,害怕她再受什麼傷害。
    張京墨在城裡買了坐騎,便帶著七鼠上路了。
    他倒也沒有像辛山那幫人一樣,故意折騰這只妖獸,強迫他跟在坐騎後面奔跑。
    魔界的坐騎千奇百怪,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都有,張京墨記得當年同他對戰的紅衣人,身下的坐騎便是一頭可以化形的黑豹。
    七鼠沒想到張京墨也給他買了坐騎,眼神裡流露出些許驚訝。
    張京墨只當做沒看見,三人從城裡面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三人離去後,辛山的手下便同他回報了此事,辛山聽後,思索了許久,最後還是下了命令——讓手下的人跟著張京墨一行,雖然他定下了不能傷害七鼠的契約,可這契約裡,卻沒寫他不能傷害張京墨。
    出城不久,宮喻瑾便對著張京墨說了聲:“有人跟著。”
    張京墨嗯了一聲,道:“你去還是我去。”
    宮喻瑾想了想,說:“我去吧。”
    張京墨直接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宮喻瑾的提議。
    宮喻瑾身下騎得是一匹白狼,他牽了牽韁繩,便回身而去。
    七鼠見到宮喻瑾走了,眼神滴溜溜的轉了圈,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聽到張京墨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來:“不會他一走,你就發現了幻天的蹤跡吧。”
    七鼠語塞,他乾笑兩聲,道:“沒有沒有……我可不敢騙大人您。”
    張京墨道:“好好找,找到了我便放了你,若是找不到——”
    七鼠暗暗咬了咬牙,又伸出手撫了撫懷中瑟瑟發抖的妹妹。
    宮喻瑾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回來的時候雖然身上依舊乾淨,可卻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顯然已經解決掉了跟著他們的幾個魔族。
    張京墨也沒問他情況如何,便又啟程了。
    七鼠說他聞到了幻天的味道,只是味道非常的淡,恐怕幻天已經逃到了幾百裡外。
    張京墨聽到這話,直接捨棄了坐騎,然後拎起了七鼠的,道:“你指方向。”
    七鼠哪敢說不,即使臉色煞白,也還是乖乖的說著方位。
    宮喻瑾跟在張京墨和七鼠身後,隨時注意著周圍的動向。
    魔界主城之外,最具有威脅性的並不是魔族,而是那一隻只實力強悍的魔獸,和妖獸不同,魔獸大多都靈智十分低下,但實力卻絕對不容小覷。
    三人趕了十幾天的路,離七鼠說的地方越來越近。
    然而當他們到達目的地後,看到的卻是一個巨大的坑洞——同陸鬼臼失蹤的地方,幾乎是一模一樣。
    七鼠看到坑洞臉上就白了,他抖著嘴唇,半晌都不曾說出一句話來。
    張京墨冷冷道:“解釋。”
    七鼠哭喪著臉,他說:“大人,我真的是不知道啊,您也知道這幻天喜靜,幾乎是很少會挪動地方,可這、這——這種情況,我從來不曾見過!”
    張京墨道:“你以前可有捉住過幻天?”
    七鼠聞言急忙點頭,他道:“梵城城主進階時用的那只歡迎,便是我找到的,平日裡只要出現幻天的氣味,我便能聞的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這次為什麼不靈了。”
    因為這次久久找不到幻天,城主遷怒於他,直接對他妹妹動了手,導致他妹妹只能維持妖獸的形態……而這件事,也讓七鼠對這群忘恩負義的魔族徹底的失去了信任。
    他曾經是城主的座上賓,現在卻成了一個可憐的階下囚。
    張京墨觀察了坑洞片刻,道:“這裡的粘液,還很濕潤。”
    七鼠聞言,急忙上前查看,他瞪眼道:“對對對,這粘液如此濕潤,幻天肯定還沒有走遠,大人您別急,讓小的再聞聞!”
    張京墨便又等著他。
    七鼠看來也是有些急了,他直接化回了原型,開始東聞聞,西嗅嗅。張京墨也不催,就在一旁安靜的等著。
    七鼠聞了許久,好似終於找到了什麼線索,他的眼前一亮,道:“找到了!”
    張京墨心中微動,道:“在哪?”
    七鼠道:“北邊——雖然這裡幻天的氣味都很濃郁,但那邊的卻是最新鮮的。”
    張京墨點了點頭,道了聲走吧。
    於是三人便又上了路,宮喻瑾還是跟在張京墨的後面,只是卻忽的的開口,他說:“不是說幻天很少見麼?為什麼感覺這裡到處都是幻天的巢穴。”
    張京墨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沒想到宮喻瑾卻比他先一步問了出來。
    七鼠聞言,無奈道:“大人,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平日裡,這幻天幾千年都覓不到蹤影……這一次一出來,卻好像紮了堆似得。”
    張京墨道:“那你為什麼沒找到?”
    七鼠聽到這話,嘴巴發苦,他道:“不是小的不想找,是真的找不到啊,按照我祖上留下來的古法,只要找到一個幻天的巢穴便必定能看到幻天——可是、可是……”
    張京墨哦了一聲,卻是想到幻天異常的情況,會不會同陸鬼臼有關係。
    不過此時的猜測都無法得到證實,唯有見到了幻天蟲,才能知道怎麼回事。只是不知道陸鬼臼的屍體還能不能尋到……就算只留下了一根手指頭也好啊。
    張京墨想到這裡,輕輕的歎了口氣。
    七鼠帶著張京墨和宮喻瑾又行了幾十裡,說幻天的氣味越發濃郁了,這次肯定是找到了,還問張京墨和宮喻瑾要不要回去請幫手,來捉這只幻天蟲。
    張京墨淡淡道:“先看到蟲再說吧。”
    七鼠覺的張京墨有些奇怪,他身為妖獸直覺自然是非常敏感,雖然只相處的一個月,卻隱隱約約的覺的張京墨有哪裡不對勁。但他可不說將這種感覺說出來——這不是找死麼。
    跟著七鼠又行了一段路程,就連張京墨就聞到了那股濃郁的土腥味。
    這土腥味對於低等魔族來說也是致命之物,七鼠的修為不高,聞久了覺的胸悶的難受,但張京墨不叫他回去,他也不敢提出要走。
    張京墨結嬰已成,目光所及之處十分的寬廣,在這一望無際的荒原之上,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不遠處矗立在大地之上的一隻白色蟲繭。
    那蟲繭十分的巨大,目測已有千米之高,頂端伸入雲霄,底下的部分則是埋在土裡。
    七鼠還沒看到這東西,臉上就慘白無比,他是修為不算太高的妖獸,面對幻天有種被天地盯上的恐懼感。
    張京墨看著那巨大的蟲繭,道了聲:“那就是幻天?”
    七鼠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張京墨的遠,但直覺是不會騙人的,他不住的點著頭,渾身上下抖如篩糠,怎麼都不敢再進一步了。
    張京墨也不難為他,他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同他一起過去看看。”
    七鼠求之不得,趕緊說好。
    張京墨從懷中掏出一枚藥丸,叫七鼠吃下。
    七鼠看見藥丸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也不敢反駁什麼,於是便只好心不甘性不願的將藥吃了下去。
    張京墨道:“這藥每一年需要吃一次解藥,否則會直接爆體而亡,你不要走太遠了。”
    七鼠除了應下,還能說什麼呢。他吃下藥丸之後,帶著自己的妹妹便朝著遠離幻天的地方狂奔而去,只求早點脫離這恐怖的感覺。
    張京墨看著這巨大的蟲繭,忽的冒出一句:“你說陸鬼臼還活著麼?”
    宮喻瑾道:“自然。”
    張京墨道:“你們這麼相信他?”
    宮喻瑾神情有些嚴肅,他說:“我們必須信。”
    張京墨聞言笑了笑,狀似不經意的轉開了話題,他說:“你們臉上為什麼要戴著面具?還有這身紅衣服,不像你們的風格啊。”
    也不知是宮喻瑾察覺出了張京墨的試探,還是覺的這個問題的確是沒有什麼好回答的,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道了句:“並無特殊含義。”
    沒有特殊含義?同樣的紅衣,同樣的面具,殺死了自己那麼多次,卻告訴自己沒有特殊含義?張京墨笑了,他的笑容溫和如初,好似並沒有因為宮喻瑾敷衍的回答,而生出丁點的怒意。
    幻天就在眼前,卻不知是不是擄走陸鬼臼的那只幻天。
    宮喻瑾在旁介紹著幻天的習性,說這蟲於魔族而言是非常珍貴的寶物,喜歡居住在底下,吃的是泥土,和蚯蚓的習性有些相似,只是性情更加的暴戾,也更兇殘。它雖然每一個部位都是製藥的極品材料,但如果沒有經過特殊的處理,那對魔族人而言,乃是劇毒之物。
    張京墨道:“既然它不吃肉,為什麼要帶走陸鬼臼?”
    宮喻瑾道:“它平常是不吃肉的,但是如果面臨進階或者受傷的特殊的情況,也是會捕食一些蘊含著靈氣的生物。”
    張京墨:“……”所以陸鬼臼就被它當做補藥吞下去了?
    宮喻瑾又道:“而且我之前看它,身形還沒有這麼巨大……恐怕。”
    恐怕是已經進階成功了,至於是吃掉了什麼東西,才使得眼前的幻天蟲進階成功,宮喻瑾雖然沒有說出來,卻和張京墨都心知肚明。
    知道陸鬼臼大概是真的凶多吉少,張京墨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他說:“能殺?”
    宮喻瑾道:“可以。”
    張京墨道:“你先還是我先?”
    宮喻瑾思托片刻,他道:“這幻天應該是進階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不如我們一起。”
    這話說的有意思,說白了他不好意思叫張京墨先上,可是又不放心將自己的後背留給張京墨。
    宮喻瑾是對的,因為如果張京墨有機會,他一定會毫不猶如的將手中的劍捅入宮喻瑾的後背——就像當初他斬殺陸鬼臼的那樣。
    張京墨抽出了手中的劍,遙遙的指了指那巨大的蟲繭,對著宮喻瑾吐出一個字:“請。”
    “請。”宮喻瑾應下了這一聲。
    說完,二人便拔劍而起,朝著那矗立在不遠處的幻天蟲飛了過去。
    幻天蟲雖然是在進階之中,可對周圍依舊有著感應力,在發現朝他飛來的張京墨和宮喻瑾後,便發出低低的嘶鳴聲。
    嘶鳴聲一起,便見底下冒出了無數根細細的絲線,這些絲線奔著半空中的張京墨和宮喻瑾而去,顯然是要將二人在到達幻天蟲之前攔下來。
    張京墨不躲不閃,渾身覆蓋著鋒利的劍氣,這些絲線一靠近他,便被直接削了個七零八落。
    見不能近身,幻天蟲立刻另尋他法,那些絲線瞬息之間,便凝結成了一股粗壯的洪流,朝著張京墨直接撲了過來。
    張京墨右手在懷中一掏,將一直在休憩的朱焱取了出來,朱焱展開翅膀,對著面前的絲線猛地噴出一口火焰。那絲線倒也算得上強悍,被火焰碰觸之後,還堅持的幾息,但幾息之後,還是化成了一團團的灰燼。
    見不能攔下張京墨和宮喻瑾,幻天蟲巨大的蟲身開始緩緩的震動,眼見就要破繭而出。
    張京墨低喝一聲,將手上的朱焱放了出去,那朱焱地鳴一聲,化作幾長大鳳凰般華麗的大鳥,根據張京墨的命令朝著幻天蟲所在之處便噴出了灼熱的火焰。
    宮喻瑾站在張京墨的旁邊,差點被這火焰燒著,好在他躲閃及時。
    朱焱的火焰正好是這類絲線的剋星,它又喜歡吃蟲子,被張京墨放出來,感受到了幻天蟲的氣息,就更是不願意回去了。
    張京墨也沒打算讓朱焱回去,但他可不敢讓朱焱一口吞了幻天蟲——萬一幻天蟲裡肚子裡還有陸鬼臼沒消化完的物件呢,這可說不定。
    宮喻瑾見到朱焱,眼裡露出驚豔之色。
    張京墨不理宮喻瑾,叫朱焱控制火焰,燒了那還在蠢蠢欲動的幻天蟲。
    朱焱乃是至陽之鳥,是幻天蟲的天敵。
    幻天蟲也知道事情不妙,但他進階正在關鍵時刻,根本無法從蟲繭裡逃脫出來,於是它奮力抖動著身體,片刻之後,散發出一種腥氣十足的味道。
    宮喻瑾皺眉提醒:“你且小心些,這幻天蟲的氣息可以至幻。”他雖然能力被限制了,但身體素質卻沒變,所以幻天蟲的毒氣對他來說完全沒有用。
    張京墨嗅到這氣息之後,便感到眼前一花,宮喻瑾的聲音就在耳旁,但他卻是看不見宮喻瑾的人類。
    還真是……中毒了。
    張京墨有些無奈,他對朱焱囑咐道:“速戰速決。”
    朱焱鳴叫一聲,帶著興奮的神色,扇動著翅膀便沖著那幻天蟲去了。
    張京墨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表情非常平靜,任誰也不能從他的神色之中看出一點端倪。而事實上呢……張京墨眼前的畫面,早就變了個樣。
    宮喻瑾不見了,原本的荒野變成了煉獄,幻天蟲倒下之後,便有成千上萬的枯骨由幻天蟲的身體裡爬出來,而爬的最快的那個人,和陸鬼臼長的一模一樣。
    已是許久沒有見到陸鬼臼了,張京墨睜著眼睛,看著陸鬼臼的屍骨爬到了自己的面前,這屍骨被幻天蟲消化的差不多了,只能從衣物上分辨出人的身份。
    那幻覺爬到他的面前,唉唉的叫著,他說師父我好疼,他說師父我好愛你,他說師父我好想你,他說師父,我要你在這輪回之中,永不超生。
    張京墨不動,也不說話,看著眼前的畫面,眼神之中透出無趣的味道。
    宮懷瑜正在認真的看著攻擊幻天蟲的朱焱,沒有和張京墨說話,自然也是沒有覺察張京墨的異樣。
    張京墨看幻覺看的有些煩了,那陸鬼臼的屍骨就會在他身邊碎碎叨叨,叨的他恨不得一刀剁了,於是他叫了一聲宮喻瑾。
    宮喻瑾聽到張京墨叫他,扭頭問怎麼了。
    張京墨道:“幻天蟲的毒有解藥麼?”
    宮喻瑾道:“什麼解藥?”
    張京墨道:“你剛才不是說他有毒,中毒之後會看到幻覺麼?”
    宮喻瑾見張京墨眼神平靜的直視著前方,一點也不像中了毒的模樣,他疑道:“沒錯,你難道中了毒?”
    張京墨點了點頭。
    宮喻瑾:“……”
    張京墨道:“你有解藥沒有?”
    宮喻瑾無奈道:“這毒沒有解,等你的靈火殺掉了幻天蟲,毒就解開了。”
    張京墨淡淡的哦了一聲,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宮喻瑾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看到什麼了?”
    張京墨聽著宮喻瑾的聲音,緩緩的說:“不是什麼好東西。”
    宮喻瑾:“……”這不是廢話麼。
    張京墨說:“我看到我死了。”
    宮喻瑾:“……”
    張京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裡帶了點笑意,他說:“然後……輪回又開始了。”
    宮喻瑾磨了磨牙。就在二人對話之際,朱焱和幻天蟲的對抗也到了關鍵時刻,幻天蟲緩緩扭動身軀想要從蟲繭裡爬出來,可他剛爬出一個頭,便被朱焱的爪子死死的抓住,完全動彈不能。
    幻天蟲又喚出絲線,可這些絲線都被朱焱的火焰一一燎盡。
    見狀不妙,幻天蟲便轉身欲逃,一直在旁邊觀看的宮喻瑾這才道了聲:“它要跑了,我去攔一下。”
    張京墨道:“去吧。”反正他估計是幫不上什麼忙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線的鬼啾就要上線了,也不知道是還剩下點什麼沒被消化=L=
 第111章 殘骸
    宮喻瑾是怎麼攔下幻天蟲的,張京墨是看不到了。
    他只能看見一具具腐爛的屍體不斷的爬到他的身上,有的屍體還是張京墨的舊識。
    若是一般人,看到這樣的場景恐怕早就嚇的魂不守舍了,然而張京墨見過的環境沒有以前也有八百,對於眼前的這些東西,完全可以能做到視而不見。
    唯一有點麻煩的是,他看不見幻天蟲和宮喻瑾鬥的怎麼樣了,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好在宮喻瑾是個喜歡速戰速決的人,見朱焱逼的幻天蟲想要遁地而逃,宮喻瑾甩出一張符籙,直接封住了幻天蟲的去處。
    幻天蟲不斷的扭曲著身體,發出嘶嘶的叫聲,此時的它無比的狼狽,原本可以起到巨大作用的絲線被火焰燒的一乾二淨,想要逃跑,卻被宮喻瑾攔住了去處。
    宮喻瑾手上的劍刃幻化出千萬刀劍芒,朝著幻天蟲剛剛脫離蟲繭的身體刺了過去。
    說來幻天蟲也是運氣不好,它的身體雖然柔軟,但外殼卻十分的堅硬,再加上它身上會溢出一種對魔族來說是劇毒的液體,所以魔族圍獵它的時候,根本不敢近身,於是殺起來也格外的困難。
    可是無論是宮喻瑾還是張京墨的朱焱,都和魔族一點關係都扯不上,所以絲毫不害怕那幻天皮膚上的粘液。
    而因為幻天剛剛進階完畢,身上那層硬殼還沒有完全形成,也讓宮喻瑾鑽了個空子。
    被劍氣擊中身體,幻天蟲發出淒厲的嘶鳴,它似乎知道今天自己是逃不掉了,於是瘋狂的擺動著身體,看模樣竟是想和宮喻瑾同歸於盡。
    宮喻瑾怎麼可能讓它如願,他一邊躲閃,一邊看準時機,猛地靠近幻天蟲,然後直接一劍刺中了幻天蟲的眼睛。
    這一劍爆發出的劍芒,直接將幻天蟲的腦袋捅了個對穿。
    幻天蟲又是慘叫一聲,巨大的身體重重的砸到了地上,黑色的液體由宮喻瑾刺出的那一個窟窿裡不斷的溢了出來。
    這應該就是幻天蟲的血液了。
    宮喻瑾躲開了黑色的液體,看著這只巨大的幻天蟲逐漸失去了生機。
    朱焱口中發出一聲高昂的鳴叫,像是在炫耀自己捕獵的食物。
    宮喻瑾收回了自己的劍,轉身走向了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的張京墨,他道:“好了麼?”
    幻天蟲死後,張京墨眼前的畫面開始逐漸消失,宮喻瑾的聲音好似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他安靜了一會兒,開口道了聲:“好了。”
    宮喻瑾伸出手在張京墨的面前晃了晃,見張京墨依舊是不眨眼,他無奈道:“這哪裡是好了。”
    張京墨道:“快好了。”
    宮喻瑾:“……”
    他只好在張京墨身邊又等了一會兒。
    好在那毒性來的快去的也快,沒有過多久,張京墨眼前的幻想就消失殆盡了,他眨了眨眼,看著不遠處幻天蟲那巨大的屍體,道:“這次是真好了。”
    宮喻瑾又想伸手在張京墨的面前晃一晃,卻被張京墨直接抓住了手腕,張京墨看了他一眼,道:“沒騙你。”
    宮喻瑾這才信了,他道:“走吧。”
    張京墨點點頭,跟在宮喻瑾身後朝著幻天蟲的屍體走去。
    張京墨看到這屍體上橫七豎八的傷痕,想了想問了句:“你這劍氣是已經穿透了幻天蟲的身體?”
    宮喻瑾自傲道:“那是自然。”
    張京墨道:“你不怕穿過它身體的時候順便也把陸鬼臼留下的那點東西也切了?”
    宮喻瑾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道:“……主子,也不一定被這蟲子吞了吧。”
    張京墨點了點頭:“也對。”
    雖然張京墨贊同了他的話,但宮喻瑾看起來還是顯得有些不安,他道:“我來吧。”
    張京墨也沒和宮喻瑾爭,反正他是覺的陸鬼臼可能是已經被消化的差不多了,宮喻瑾雖然不肯承認,但從他的表情裡能看出……是覺張京墨說的很有道理。
    於是張京墨就站在旁邊,看著宮喻瑾小心翼翼的提著劍,把這只巨大的幻天蟲給剖了。
    朱焱變回了小巧的模樣,站在張京墨的肩頭蹭著他的臉,還在啾啾的叫著,顯然是對宮喻瑾破壞他食物的行為不怎麼高興。
    張京墨安慰他:“沒事,切碎了一樣吃,碎些還容易吞。”
    朱焱還是不大高興,它不高興就喜歡噴火玩,好在它每次都很有分寸,不然張京墨早就禿了無數回了。
    宮喻瑾破開了幻天蟲的肚子,找到了它的胃。
    幻天蟲以泥土為食,所以裡面無論多了點什麼,都格外的顯眼,宮喻瑾陰沉著臉色將幻天蟲的胃袋剖開,然後開始翻找裡面的東西。
    胃袋之中,幾乎全都是黑黑的泥土,這些泥土混雜了幻天蟲特有的味道,很是噁心。
    但宮喻瑾卻翻找的十分仔細,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張京墨在旁邊看了半晌,心中歎道:陸鬼臼,遇到這麼個下屬,你也是運氣好啊。
    宮喻瑾翻找了很久都沒能找到什麼東西,他見張京墨站在一旁一動不動,開口問道:“你一點都不著急?”
    張京墨莫名道:“我為什麼要著急?”
    宮喻瑾道:“他可是為了你才被卷入魔界的。”
    張京墨眯起眼睛笑了,他說:“我可是因為他才會站在這裡——”
    宮喻瑾只覺的張京墨的笑容刺眼,他發現自從張京墨看出了他們兄弟二人的身份,並且知道自己的輪回同陸鬼臼可能有關後,張京墨的態度就變得有些微妙。雖然宮喻瑾一時間也找不出到底是哪裡怪異,但終究是讓他有些不舒服。
    不過張京墨會關心宮喻瑾舒不舒服?他不一刀捅死宮喻瑾,就已經很好了。
    張京墨重生之後,在報復陸鬼臼之後,自然也報復過這對雙子,但他很快就覺的這種復仇沒什麼意思,因為當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事,也不會生出任何的悔恨之意。
    現在第一世的雙子就在眼前,張京墨在內心深處,生出了一種怪異的興奮感。
    就在張京墨以為宮喻瑾一無所獲的時候,宮喻瑾忽的道:“劍!”
    他說完,便從泥土裡拔出了一把黑色的長劍,那長劍上印著七枚星辰狀的花紋——顯然就是陸鬼臼的那把星辰。
    星辰乃是頭籌所鑄成,幻天蟲根本無法消化,於是這才被宮喻瑾找了出來。
    宮喻瑾找到劍後,只是露出了片刻的喜色,顯然他是想明白,在幻天蟲的胃裡找到這把劍,可不是什麼好的徵兆。
    張京墨把手伸進懷裡,摸了摸陸鬼臼碎掉的命牌碎片,他道:“這已經過了幾個月了吧。”
    宮喻瑾暗暗咬牙。
    張京墨道:“以幻天蟲的消化能力,或許陸鬼臼已經變成了……”
    宮喻瑾冷冷的瞪向了張京墨,他說:“閉嘴。”
    張京墨無所謂的笑道:“不然你乾脆殺了我,讓這一切重新開始?”
    宮喻瑾看著張京墨,慢慢的握緊了手中的劍——他是在認真的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性。但這念頭轉瞬即逝,宮喻瑾很快便又冷靜了下來,他說:“你不要激我。”
    張京墨斂起笑容。
    宮喻瑾看了張京墨一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回頭之後,又開始繼續在那些黑黢黢的泥土之中尋找陸鬼臼那可能已經被消化的差不多的殘骸。
    張京墨沒說話,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就這麼一臉冷漠的看著。
    尋了大半個時辰,宮喻瑾都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道:“我去洞穴裡面看看。”
    張京墨淡淡道:“我去吧,你繼續找。”
    宮喻瑾沒想到張京墨居然願意幫忙,他道:“你確定?”
    張京墨道:“當然,你若是不放心我,自然也可以自己去。”
    宮喻瑾放心張京墨麼?他當然不放心,但眼下並沒有其他好辦法了,於是宮喻瑾點了點頭。
    張京墨也不管宮喻瑾到底在想什麼,他提著劍便直接飛入眼前的深坑之中。
    宮喻瑾見張京墨走了,便又繼續在泥土之中搜尋了起來。
    那坑洞是幻天的巢穴,非常的深,張京墨以最快的速度飛入其中,也飛了半個時辰,才到達了最底下。
    朱焱也跟著來了,它似乎很是喜歡這裡的陰氣,身上散發出明亮的火光。
    張京墨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四周,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應該是幻天休息的地方。那裡的泥土同周圍有些不同,已是變成了一塊塊猶如石板狀的東西,四周還散亂著一些白色骨頭——看來幻天食素這件事,還是有待商榷嘛。
    按照七鼠的說法,幻天數量極少,幾乎很難出現多隻同時出現的情況,之前那些痕跡都應該是這只幻天蟲製造出來的,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出現反常的情況。
    張京墨現實查看了地下的一些骸骨,發現這些骸骨均都是動物的骨頭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就在張京墨四處觀察的時候,他耳邊忽的響起了嘰嘰的叫聲。
    張京墨轉頭便朝著牆壁裡射出一道靈氣。
    那靈氣穿透牆壁,嘰嘰聲變成了一聲慘叫,張京墨幾步朝前,直接將手插丨入了發出聲響的牆壁之中。
    片刻之後,張京墨便從牆壁裡抓住了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
    那小動物毛髮雪白,不過手指大小,卻是一隻貓兒的模樣,它被張京墨抓在手中,黑色的鼻間嗅了嗅,在確定味道十分熟悉後,便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了舔張京墨的手指。
    張京墨看到這小動物,立馬想起了這動物似乎是在靈脈之內,他送給陸鬼臼的那只蜃怪。
    蜃怪在張京墨的手中嘰嘰的叫著,張京墨也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便鬆開了手掌,他道:“陸鬼臼人呢?”
    蜃怪瞪著濕漉漉的大眼睛,楚楚可憐的看著張京墨,聽到他這麼問,朝著牆壁指了指。
    張京墨看了那牆壁片刻,直接拔劍一刀劈了過去。
    劍氣整碎了牆壁的偽裝,一個腦袋大的坑洞出現在了張京墨的眼前,他鼻間動了動,嗅到了一縷腥氣。
    蜃怪看到洞穴露出,便從張京墨的手裡跳了下來,幾步跳到了牆壁之上,然後沒過一會兒,竟是從牆壁之中搬出了一個被泥土裹滿的物件。
    張京墨看到那東西,臉上微微一變——那是一顆本該鮮紅,此時卻沾滿了泥土的心臟。
    那蜃怪見張京墨不動,歪了歪頭,嘰嘰叫了聲。
    張京墨盯著那心臟看了一會兒,緩緩的伸出手,將那心臟抓回了手中。
    冰冷粘膩的觸感,讓人覺的十分不舒服,張京墨看著手中之物,輕輕的歎了歎氣。
    他捏著心臟,道了一聲:“走吧。”
    然而那蜃怪聽到張京墨的話,卻沒動,而是繼續的嘰嘰叫著,並不願意離開。
    張京墨道:“還有什麼東西?”
    蜃怪瞅了張京墨一眼,跑進了那個小洞裡,不一會兒,懷裡竟是又抱著一樣東西,慢吞吞的爬了出來。
    張京墨見到那東西眉頭一皺——這居然又是一顆心臟。
    蜃怪嘰嘰的叫著,用爪子輕輕的拍了拍那東西,顯然是在叫張京墨將這物一同帶走。
    張京墨歎道:“陸鬼臼啊陸鬼臼,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若是他猜的沒錯,這顆心臟是他當時入靈脈,獻祭了自己的身體後,被陸鬼臼留下的物件。

    二人的心臟都擺在面前,張京墨垂著眼睛,將那顆心臟也收進了懷裡。
    蜃怪這才高興了,跳到了張京墨的身上——還好朱焱覬覦幻天蟲的屍體沒有跟著張京墨一起進來,不然這蜃怪占了朱焱的位置,又要被朱焱揍一頓。
    張京墨帶著兩顆心臟,很快便回到了地面上。
    宮喻瑾還在不停的翻找,他渾身上下都掛滿了泥土,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和之前乾淨整潔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見到張京墨回來,宮喻瑾朝著他投來期待的目光,哪知張京墨直接長歎一聲,然後搖了搖頭。
    宮喻瑾的臉上難看極了,他道:“這裡我也……差不多找遍了,難不成……”
    張京墨故意歎道:“盡人事聽天命,我們也盡力了。”
    宮喻瑾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道:“不可能,主子不可能死。”
    張京墨冷漠道:“為什麼不可能,他也是人,怎麼就不能死了。”
    宮喻瑾看著張京墨的表情,神色也同樣冷了下來,他說:“張京墨,你可知道,你輪回裡,主子只死過三次。”
    張京墨微微抬目。
    宮喻瑾道:“這三次,都是你親手殺了他。”
    張京墨的確是殺過陸鬼臼三次,在他初入淩虛派的時候……
    宮喻瑾道:“這一世他又同你扯上了關係,這下好,又死了。”
    張京墨面無表情道:“所以說怪我?”
    宮喻瑾沒說話,但他的表情已經給了張京墨答案。
    張京墨看著眼前之人,只覺的內心深處的殺意在不斷的沸騰,他多想將眼前的人一劍一劍的砍成碎塊,聽著他求饒,聽著他悔過,聽著他淒慘的叫聲。
    宮喻瑾感受到了張京墨的殺意,他拋下了手裡的泥土,直接站了起來。
    張京墨說:“宮喻瑾,你們教會了我第一個道理。”
    宮喻瑾不語。
    張京墨說:“你們教會我,這個世上的沒有對錯,只有強和弱,弱便是錯。”
    宮喻瑾冷漠道:“難道不是?”
    張京墨道:“是。”
    宮喻瑾說:“你要對我動手?”
    張京墨沒說話,就這麼沉默的看著宮喻瑾,就在宮喻瑾以為他會點頭稱是的時候,張京墨卻搖了搖頭,他說:“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宮喻瑾呵笑一聲,他說:“張京墨,你比第一世那個丹師,有意思多了。”
    張京墨也笑了,他說:“宮喻瑾,你還是同第一世那般無趣。”
    就在二人對話之際,周圍卻傳來其他人靠近的聲音,宮喻瑾和張京墨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幻化回了魔族的樣子。
    原本藏在張京墨袖口裡的蜃怪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似乎緩和了下來,便從張京墨的袖子裡慢慢的爬了出來,它眨著眼睛,看著不遠處剛剛吞食完幻天蟲屍體的正在休憩的朱焱,打了個哆嗦立馬又縮了回去。
    宮喻瑾看著那蜃怪,眼睛一亮,他說:“你找到主子了?”
    張京墨看了宮喻瑾一眼,沒說是,也沒有否認。
    宮喻瑾還欲說什麼,卻被張京墨直接打斷了,他道:“有人來了。”
    宮喻瑾自然也是知道有人來了,但那人離他們還很遠,張京墨說這話,顯然是想堵住他的嘴。
    但既然蜃怪出現,且看張京墨一副淡然的模樣,那陸鬼臼這事,應該便是穩了。宮喻瑾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此時他雖然幻化成了魔族的形象,可依舊是滿身的泥土。
    朝這裡靠過來的人,顯然是因為注意到了這裡巨大的動靜。
    幻天的屍體已經被朱焱吃的差不多,剩下的只是一個胃袋和裡面黑黢黢的泥土。
    張京墨讓朱焱吐出一口火焰,直接將殘骸燒了,隨即便將朱焱收回了須彌戒指裡。
    蜃怪見朱焱回了戒指,便又跳到了張京墨的肩膀上,然後開始用臉蹭張京墨的頭髮,張京墨伸手在他腦袋上輕拍了一下,示意它停下來。
    蜃怪嘰嘰叫了聲,還是不情不願的住了口。
    待聽到動靜的人到了這裡,該處理的東西全都已經被處理的差不多,張京墨冷冷的瞪過去:“有事?”
    那人是個修為比張京墨低上許多的魔族,他乾笑一聲,道:“奇人大人……我是梵城辛山大人的手下。”
    張京墨蔑視道:“辛山的狗?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那人被如此嘲諷也不生氣,低聲道:“辛山大人說……若是您找到了幻天蟲……”
    張京墨冷冷的接話:“找到了如何?”
    那人道:“戮城、城主大人有請……”他說話的聲音被張京墨越瞪越小,到後面幾乎已經是微不可聞了。
    聽到戮城二字,張京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那人低著頭,並沒有看到張京墨眼神中的異樣。
    張京墨道:“就算是戮城城主,也同我沒什麼關係,憑什麼他叫我去,我就得去?”
    那人聽到張京墨這話,瞬間愣了,似乎是完全沒想到張京墨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句。
    也對,張京墨扮演的奇人所侍奉的是下四城的城主之一,就算是他的主子,在上城城主面前,也絕對不敢說出這麼一句。
    那人趕緊道:“奇人大人,您不要為難小的啊。”
    張京墨笑道:“我自然不會為難你。”他話語落下,便抬手揮出一道鋒利的劍氣,竟是直接取了眼前人的性命。
    宮喻瑾道:“為何?”
    張京墨冷冷道:“那戮城城主我認識。”
    宮喻瑾皺眉。
    張京墨歎道:“我來這裡之前,還殺了他一次——你不會不知道這事吧。”
    宮喻瑾道:“廉君?”
    張京墨點了點頭只覺的有些頭疼,他原本是想陰天麓一把,卻沒想到天麓還沒有陰到,先把自己給丟進坑裡了。
    這廉君為人狡猾,即便是如此多次交手,張京墨還是沒有將他摸透,因此如非必要,他絕對不想出現在這人的面前。
    宮喻瑾歎道:“若是如此,你就不該殺了他。”
    張京墨疑惑道:“為何?”
    宮喻瑾又歎一口:“廉君那人最不喜歡別人拒絕他。”
    他說完這話,便抬頭看向了梵城的方向,只見一片烏雲竟是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這邊蔓延過來。
    張京墨心中一跳。
    宮喻瑾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就算被他發現了,也不過是又一次輪回罷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了些似笑非笑的表情,顯然是在反擊之前張京墨對他說的同樣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猜丁丁的你們好下流哈哈哈
 第112章 心臟復活
    張京墨倒由此看出了宮喻瑾是個極為記仇的人。
    不過記仇有什麼用,只要陸鬼臼還有一線生機,宮喻瑾和宮懷瑜這對雙子就絕不敢取他的性命,張京墨輕哼一聲,道:“你準備怎麼辦?”
    宮喻瑾瞅了張京墨一眼,他本以為在張京墨臉上會看到驚慌之色,再不濟也該露出一絲緊張,可那片烏雲越來越近,張京墨卻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宮喻瑾奇道:“你不害怕?”
    張京墨道:“怕什麼?”
    宮喻瑾想說自然是怕死,但話到了嘴邊,卻又拐了個彎,他怎麼忘了,第一世的張京墨都不怕死,現在他的怎麼會怕。
    宮喻瑾道:“你可記得之前你問過我的話?”
    張京墨道:“什麼。”
    宮喻瑾道:“你問我,會不會演戲。”
    張京墨聞言,眼神裡浮出笑意,他說:“宮喻瑾,我倒也沒發現,你原來也有點有意思。”
    宮喻瑾反而覺的此刻張京墨笑的有幾分假,不過他不太在乎,抬頭看向天空,見到廉君的烏雲瞬息之間便到了二人的頭頂。
    接著一陣帶著腥味的罡風猛地刮過,張京墨和宮喻瑾,出現了一個身穿白骨戰甲的俊美男人。
    這男人儼然就是之前在天元教裡,張京墨設計擊殺的廉君。只不過同那個傀儡比起,他身上散發出的強大魔氣,足以讓人界最強大的修者也心生警惕。
    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廉君交手了,張京墨也不害怕,他幾步上前走到廉君面前,朝著他行了個禮,道了聲:“廉君大人。”
    廉君輕輕的嗯了聲,眼神從張京墨和宮喻瑾二人身上滑過,那種目光十分的冰冷,好似冷血動物一般,讓人後背不由的生出一股涼意,他說:“你們找到了幻天蟲?”
    張京墨點頭稱是。
    廉君道:“拿來我看看。”
    按理說,廉君如此要求,以張京墨現在是身份根本是無法拒絕的,但他卻不得不拒絕——因為那幻天蟲的屍體,早就被朱焱吃的差不多了。
    張京墨道:“廉君大人,不是小的不給您看,實在是城主有命……”他一邊說著一邊瑟瑟發抖,額頭頸項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廉君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莫名的道了句:“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張京墨強笑道:“小、小的的確是見過廉君大人一面,是、是在當年廉君大人的婚禮上……”
    聽到婚禮二字,廉君就沒有了繼續問下去的欲望。
    他和他夫人不合的事,魔界皆知,但礙於某些原因,兩人又不得不在一起。
    廉君看了眼張京墨身後呆傻站著的宮喻瑾,那人似乎並不能勾起他的興趣,於是他又將注意力放到了張京墨身上,道:“幻天蟲是你給大城主準備的禮物?”
    張京墨忙點頭稱是。
    廉君又道:“你用來換取幻天蟲消息的靈木,是怎麼得來的?”
    原來問題出在這裡,的確,一個魔族身上出現如此多的靈木,著實是件讓人懷疑的事,但張京墨早已想好了說辭,他道:“廉君大人,您可還記得西嵐海上的那個大陣漏洞……”
    西嵐海並不是張京墨所在的這塊大陸的海洋,所以即便是他想補起那破損之處,目前也是有心無力。
    他記得當年那塊大陸之上,魔族便是由西嵐海入侵的。
    廉君點了點頭。
    張京墨道:“小的去了那裡一趟,恰巧遇到了一個帶著大量靈木的修士……”
    廉君哦了一聲,眼神在張京墨的身上轉了一圈,他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話,我倒問問你。”說到這裡,他的語氣忽的尖銳起來,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威壓讓張京墨白了臉色,他說“你為何要殺我的人?是我太久沒對你們動過手,都覺的我脾氣太好?”
    張京墨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他跪下之後抖如篩糠,口中忙道:“廉君大人,冤枉啊,這人不是我殺的,都是我這兄弟——那人指著我兄弟罵了一聲蠢貨,您不知道,我的兄弟腦子不太好使,平日裡最恨的就是別人罵他蠢貨!”
    宮喻瑾:“……”張京墨,你夠狠。
    廉君瞅了瞅宮喻瑾那無比呆滯的神色,露出不喜之色,他平日裡最不喜歡的便是這類酣傻之人,道:“既然如此蠢笨,為何還能幫你們城主做事?”
    張京墨苦笑:“他、他是我們城主的妻弟……”
    廉君聞言越發的厭煩此人,若是在平日裡,他下一件做的事大概便是揮手直接劈死眼前之人,但現在魔族形勢緊張,卻也不必因為一時舒坦壞了大計。
    廉君道:“既然是你們找到的幻天蟲,我也不來爭奪,我這次前來,只是想問問,你們予辛山的靈木可還有剩?”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轉變的格外輕柔,那眉眼溫柔的模樣,讓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他的脾氣有多好呢。可惜張京墨卻非常清楚,若是他真的說沒有了,那廉君的下一個動作大概就是一劍劈了他。
    張京墨露出複雜的糾結之色,顯然十分為難,廉君也不催,就這麼微笑著看著他。
    到後面,張京墨似乎終於是扛不住了,他苦笑道:“廉君大人,我也不瞞您忘了,我手裡的確還有些靈木,本來是想著拿回去孝敬城主……不過既然您看得上,給您也無妨。”
    廉君點了點頭,他此次前來,本就不是沖著幻天蟲來的,那幻天蟲是張京墨獻給大城主的壽禮,若是他下手奪了去,若是被大城主知道了,反而會引起大城主的反感。
    在身後宮喻瑾依舊呆滯目光的凝視下,張京墨十分不舍的將靈木取出來給了廉君,廉君拿到靈木,道了聲:“你沒有私藏吧?”
    張京墨苦笑:“小的哪裡敢。”
    廉君點點頭,笑眯眯道:“你有沒有興趣,到我手下做事。”他說完這話,看了眼張京墨身後站著的人高馬大的宮喻瑾,又補了句:“我那裡定然是不會有這樣的手下的。”
    張京墨道“謝廉君好意,但主子對我有恩……”
    廉君道:“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他說完這話,就起身離去了。
    張京墨見廉君一走,立馬對著宮喻瑾道:“我們快走。”
    宮喻瑾見張京墨臉色如此難看,問道:“怎麼了?”
    張京墨道:“我不過是瞞了他一時,不出一盞茶,他定然會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到時候,我們想走的走不了了。”
    宮喻瑾聞言,點了點頭,二人直接朝著離去的通道直直飛去。
    張京墨所料之事果然不假,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廉君就再次去而複返,不過這一次他的臉上卻沒了笑容,全是滿滿的煞氣。
    張京墨予他的靈木,被他捏在手裡,寸寸的化為了灰燼。
    廉君回到原地,已是空無一人,他以強大的神識掃視了四周,卻都沒有發現張京墨和宮喻瑾的蹤跡。
    “有意思,真有意思。”廉君聲冷如冰。
    張京墨感到了廉君掃過來的神識,但在之前那一百多次重生裡,他早就學會了如何躲過大魔神識探索的方法。
    只是這種方法,唯有元嬰修士才能使用,這也是為什麼張京墨一定要結嬰之後,才敢入魔界的一大緣由。
    以他金丹期的修為,入魔界簡直就是一隻手無寸鐵的羔羊,遇到廉君這樣的大魔,估計連演戲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看破偽裝直接擊殺。
    張京墨其他不敢說,逃跑的技術絕對是一流,宮喻瑾有些奇怪張京墨為什麼沒被廉君發現,張京墨看著宮喻瑾的表情,直接說了一句:“若是這樣都會被發現,那我就不止輪回一百多回了。”
    宮喻瑾直接息聲,繼續同張京墨趕路。
    二人日也不敢停歇,害怕廉君追上來,但好在他們運氣似乎不錯,直到到達出口,都沒有廉君的氣息。
    出口就在眼前,張京墨也不囉嗦,第一個走了進去,宮喻瑾緊隨其後,在進去之後,便又將通道封閉了起來。
    宮懷瑜已是在外等候許久,見到張京墨和宮喻瑾二人的身影,急忙上前,問道:“如何?”
    張京墨沒理宮懷瑜,宮喻瑾則是點了點頭。
    張京墨並不想浪費時間,他直接道:“給我準備一池子靈液,靈氣越濃越好。”
    宮喻瑾說了聲好,轉身就走。
    宮懷瑜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依舊帶著些懷疑,他道:“你真的可以救回主子?”
    張京墨冷冷的瞅了宮懷瑜一眼,他道:“若是你有你哥哥一半的腦子,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說完便輕蔑的看眼宮懷瑜瘸掉的那條腿,轉身也走了。
    宮懷瑜被張京墨的目光刺激的腦子嗡的一聲就炸了,他吼道:“站住!”
    張京墨理也沒理宮懷瑜,依舊繼續往前。
    宮懷瑜道:“張京墨!若不是你,陸鬼臼早就淩駕于天道之上,你就是個早該被除掉的禍害!”
    張京墨聞言笑了,沖著宮懷瑜擺了擺手,他說:“可惜啊,你心心念念的主子,現在不過是一灘爛泥。”
    宮懷瑜的表情扭曲到了極點,毫無疑問,他現在恨極了張京墨。
    張京墨在乎麼?他怎麼可能在乎,他將手伸出懷中,摸了摸那坨軟軟的心臟,自言自語了句:“陸鬼臼,你倒也對自己,下得去狠手。”
    親手將自己的心臟剖出來,交給蜃怪,捨棄了身軀,最終留下了一線生機。
    只是不知為什麼,他會將張京墨的心臟也留了下來。
    同宮懷瑜相比,宮喻瑾要冷靜許多,他雖然對張京墨也有些看法,但也知道此時當務之急是救活陸鬼臼。
    一池靈水很快就備好,宮喻瑾轉身便看到張京墨站在門口處,目光淡淡,就好似即將要做的事,對他毫無影響似得。
    宮喻瑾目光閃了閃,到底是沒說什麼,他道:“準備好了。”
    張京墨嗯了一聲,他道:“你出去吧。”
    宮喻瑾站起來,朝著門外走去,在同張京墨錯身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主子一直很喜歡你。”
    張京墨目光冷漠,好似沒聽到一般。
    宮喻瑾以為張京墨不會說什麼了,便低歎一聲,繼續往外走。
    然而在他即將要出門的時候,卻聽到了張京墨不冷不熱的聲音,張京墨說:“若喜歡一個人便是折磨他,那我倒也挺喜歡陸鬼臼。”
    宮喻瑾聞言微微瞥眉,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宮喻瑾出去,關上了大門,便留下了張京墨人,和那一池靈液。
    張京墨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從懷中掏出那枚眼神已經灰白的心臟。
    陸鬼臼的心臟長的很漂亮,張京墨剛好可以一隻手捏住,他看著手中的這心臟,輕輕道了聲:“陸鬼臼,我該如何對你?”
    恨?他恨厭了。愛?他愛不起來。
    他想只將陸鬼臼當做自己的徒弟,可問題是,陸鬼臼根本不願意做他的徒弟。
    在陸鬼臼被觸手拉入魔界時的那個吻,便已告訴了張京墨最後的答案。
    “我到底哪裡吸引了你。”張京墨對著手中的心臟,疑惑道:“第一世的張京墨,讓你覺的軟弱可欺……那麼這一世呢,為什麼,這一世你還是……”喜歡上了我。
    且不說心臟無法給張京墨答案,恐怕就是陸鬼臼自己站在這裡,都沒辦法回答張京墨的問題。
    張京墨說了這些話,便又沉默下來,他將手中的心臟拋入了眼前的一池靈水中。然後又從須彌戒指裡,取出了另一個關鍵之物——也是一顆心臟。
    那心臟痛陸鬼臼的心臟不同,竟是在張京墨的手中緩慢的跳動,張京墨即便不看它,也能從其中感受到洶湧澎湃的生命之力。
    張京墨朝前走了幾步,捏著心臟的手微微用力,將一滴滴血水,從心臟之中擠了出來。
    血水低落在灌滿了靈液的池中,漸漸的暈染開來,張京墨鼻間嗅到一種十分特別的清淡香氣後,他便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將那顆心臟,放回了須彌戒中。
    血水入池後,一池子的靈液像是被煮沸了一般,不斷的沸騰起來,而在池子裡浸泡著的心臟,則逐漸褪去了灰敗的模樣,恢復了鮮紅的色彩。
    接著,心臟的周圍,便開始有血管狀的東西逐漸蔓延開來,最後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先是血管經脈,接著是骨骼臟器,最後是血肉皮膚,一個完整的人,就這樣慢慢的呈現在了張京墨的面前。
    張京墨在一旁安靜的看著,全程都沒有變過一個表情。
    在肌理恢復完成,皮膚還在緩緩形成的時候,池中的人胸膛之上開始有了欺負,張京墨也感到了生的氣息。
    皮膚一寸寸的在肌理上星辰,張京墨看到了陸鬼臼的臉一點點的變回了他記憶中的模樣。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陸鬼臼,又禿了。
    這一個過程一直持續了十幾天,在這十幾天裡,張京墨沒有動過一步,也沒有移開過一次目光。
    他好似變成了一尊石頭人,只會沉默看著眼前即將復活的人,做不出其他任何的動作。
    眼見著皮膚變成了原來的模樣,陸鬼臼的呼吸也平穩了下來,張京墨這才動身走入了靈池之中,然後彎腰將陸鬼臼抱了起來。
    或許是剛恢復好,張京墨抱起陸鬼臼後,便覺的他的身體格外的輕,好像是一根羽毛,只要一撒手,便不知道被吹到哪裡去了。
    他找了張毯子,裹起了陸鬼臼的身體,然後走出了屋子。
    宮喻瑾和宮懷瑜也在外面等了十幾天,宮喻瑾倒也還好,宮懷瑜的情緒一直都十分的焦躁,他覺的張京墨張京墨說要救陸鬼臼是個陰謀,是個為了報復他們而設下的陰謀。這種想法持續到看著張京墨抱著復原的陸鬼臼走出來時,都沒有消散。
    陸鬼臼的身體被毯子裹著,臉露在外面,宮喻瑾見狀,表情終於鬆動了下來,他道:“活了?”
    張京墨點了點頭。
    宮喻瑾道:“房間已經準備好了……”
    張京墨本來在往前走,突然停下腳步,說了一句:“他知道你們麼?”
    宮喻瑾沉默了一會兒,道:“不知道。”
    張京墨道:“哦?”
    宮喻瑾長歎一聲,他道:“……這一百多世裡,他都不知道。”
    張京墨道:“那我的輪回,到底是為了什麼?”
    宮喻瑾卻是岔開了話題,他說:“你先帶他去休息吧。”

    張京墨沒有繼續問下去,他抱著陸鬼臼,走向了宮喻瑾準備好的房間。
    將陸鬼臼放到了床上,看著他平穩起伏的胸膛,不知怎麼的,張京墨又有些想喝酒了。
    XXXXXXXXXXXXXXX
    陸鬼臼覺的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門中的他被掩埋在黑色的泥土之中,一動也不能動。然後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上長出了蛆蟲,腐爛的肉一塊塊的往下掉落,他甚至能聽到粘膩的肉塊落地的聲音。
    然而就在他如此狼狽的時候,身旁卻傳來了張京墨的聲音。
    張京墨的聲音很輕,很柔,同他記憶裡的那般好聽,他聽到張京墨說:“這裡有什麼,怎麼那麼臭。”
    陸鬼臼動不了,於是他只能在心中嘶喊……師父,是我啊,師父,是我啊。
    張京墨的腳步並沒有因為他的嘶喊而減緩一步,陸鬼臼聽著張京墨的聲音逐漸遠去,最後徹底的消失了。
    接著,陸鬼臼就醒了。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高高的屋樑,接著一個在他夢中出現的聲音從身邊傳了過來。
    陸鬼臼聽到那個聲音說:“你醒了?”
    陸鬼臼很難以言語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嘴裡冒出一句:“師父,我不是死了麼。”
    張京墨的手觸上了陸鬼臼的額頭,在感到額頭上的溫度沒並沒有什麼異樣後,他道:“是死了。”
    陸鬼臼啞聲道:“那我現在是在地獄麼?”
    張京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對,你就是地獄。”
    陸鬼臼低低的笑了起來,他說:“地獄裡也有師父,倒也……不錯”他說這話的時候,露出的是無比幸福的神情。
    張京墨把自己的手從陸鬼臼的額頭上緩緩的移開,摸了摸陸鬼臼那禿掉的圓腦袋,他說:“陸鬼臼,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腦袋這麼圓。”
    陸鬼臼聽到張京墨說他已經死了,便有些自暴自棄,他道:“師父都不喜歡我,自然是不知道了。”
    張京墨慢吞吞的把目光移到了陸鬼臼的臉上,更慢吞吞的說:“我怎麼不喜歡你了。”
    陸鬼臼道:“你都不知道我腦袋圓。”他說的又是委屈,又是理直氣壯。
    張京墨聽了有些好笑,直接彎起手指在陸鬼臼的腦門兒上敲了敲,他道:“現在知道還算晚麼?”
    陸鬼臼道:“你再摸摸就不晚了。”
    他本來是胡亂說的,卻沒想到張京墨居然真的摸了摸。陸鬼臼絕望的想,這人果然不是他的師父……但他居然一點也不想醒來。
    張京墨道:“開心了嗎?”
    陸鬼臼一邊點頭,一邊露出幸福的表情。
    張京墨道:”開心了就別給清醒點。”
    陸鬼臼一愣,他道:“師父,你再敲我一下?”
    張京墨瞥眉。
    陸鬼臼道:“重點,重點。”
    張京墨聽到陸鬼臼如此要求,也沒有留情,又往陸鬼臼的腦袋上敲了敲。
    陸鬼臼感到腦袋上傳來的疼痛,呆滯道:“我原來沒死啊?”
    張京墨:“……”
    陸鬼臼在意識到這件事後,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他大聲道:“我真的沒死?”
    張京墨坐在床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陸鬼臼瞪著張京墨,像是在瞪著一個奇跡,他結結巴巴的說:“師父,我、我回來了。”
    張京墨慢慢的嗯了聲,道:“回來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陸鬼臼:我變強了,我也……禿了。
 第113章 三百年之約
    陸鬼臼知道張京墨手中有起死回生之物。
    也正因如此,他才選擇在被幻天蟲吞下肚子之前親手挖出自己的心臟,交予蜃怪手中,讓它帶著心臟逃離。
    陸鬼臼的這個行為是個十分危險的賭博,因為他不能確定蜃怪能不能帶著他的心臟逃出去,更不能確定張京墨是否能找到這只將他身體吞下的幻天蟲。
    但已經精疲力竭的陸鬼臼,被幻天蟲捲入地下的那一刻便沒有了選擇的機會,唯有使用出此法,才能勉強搏得一線生機。
    好在最後的結果證明了宮喻瑾說的是對的——只要張京墨不取了陸鬼臼的性命,那陸鬼臼依舊是被天命眷顧的命運之子。就算在這般險惡的處境之下,還是最終活了下來。
    張京墨取得陸鬼臼的心臟,又將他復活,看著原本了無生息的人再次活靈活現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在看到張京墨的那一刻,陸鬼臼的心情激動又惶恐,激動的是他終於又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師父,惶恐的是他害怕這只是他的一個夢。
    但眼前淡淡笑著的人是如此的真實,真實的讓陸鬼臼快要抑制不住衝破心臟的情感,想要將他擁入懷中。
    陸鬼臼說:“師父,我好想你。”
    張京墨的情緒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太大的波動,他看著陸鬼臼圓圓的腦袋,眼裡只有一些淺淡的笑意,他說:“都這麼大了,還撒什麼嬌。”
    陸鬼臼哼了聲,然後委屈道:“師父,那魔界太可怕了……”
    張京墨說:“真有那麼可怕?”
    陸鬼臼不住的點頭,然後挑選一些印象深刻的經歷同張京墨說了,一邊說一邊觀察張京墨的表情,深怕他不信自己。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的臉,聽著他活靈活現的敘述,神情卻莫名的有些恍惚。
    眼前的這個會撒嬌,會委屈,會哭會笑的陸鬼臼,同他第一世記憶裡那個冷卻無情的的陸鬼臼,差別實在是太大了。除了這張臉,張京墨在他們二人身上找不到任何相似之處——哦,對了,除了那逆天的運氣。
    陸鬼臼見張京墨半晌都不曾說話,聲音逐漸的小了起來,他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低低歎息,他說:“鬼臼,你受苦了。”
    陸鬼臼聽到這句受苦了,眼圈居然一下子就紅了,他說:“師父,我真的好想你,我被那只大蟲子吞下去的時候,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陸鬼臼不怕死,他怕的是死在張京墨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師父連他的屍骨也尋不到。
    張京墨拍了拍陸鬼臼光禿禿的圓腦袋,道:“說什麼胡話。”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從閻王的手裡搶回來。
    陸鬼臼聞言有些哽咽,卻聽到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張京墨知道肯定是門外宮氏雙子等不下去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才道了聲:“進來吧。”
    木門被緩緩的推開,宮喻瑾先走了進來,他的個子比宮懷瑜要高一些,所以雖然都戴著面具張京墨倒也不會認錯人。
    宮懷瑜跟在宮喻瑾身後,懷裡抱著瞪著大眼的鶴童。
    按理說許久不曾見到張京墨,鶴童本該是十分激動的,但他臉上的喜色不過是持續了片刻,在他看清楚張京墨身後的人後,他臉上的笑容就變成了驚恐。
    張京墨看得出,這種驚恐絕不是裝出來的,鶴童甚至不敢再朝他這裡看一眼,縮在宮喻瑾的懷中不斷的發著抖。
    陸鬼臼見到走進來的戴著面具的兩人,立刻面露警惕之色,他道:“師父,他們是——”
    張京墨瞅了宮家雙子一眼,不鹹不淡道:“你應該感謝他們,若不是他們助我結嬰,我們相聚之日恐怕還要推遲幾百年。”
    聽到張京墨這麼說,可陸鬼臼卻沒有露出喜色,看向二人的目光裡反而充滿了警惕,他道:“師父……他們為什麼要幫你。”
    張京墨並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陸鬼臼見張京墨不答,心中越發的擔憂,看向宮家雙子的眼神格外的不善。
    宮喻瑾被陸鬼臼警惕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舒服,心中感歎,這個張京墨,還真是睚眥必報。
    張京墨起身,故意朝著宮喻瑾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像是在說:看,是他不認識你了,和我沒關係啊。
    宮喻瑾暗暗的咬牙,然後忍下了怒氣,他道:“你可想過讓你徒兒在這裡結嬰?”
    陸鬼臼聽到這話,立馬道:“師父,我們回去吧,我不要在這裡結嬰。”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兩人是誰幫了他什麼忙,但他怎麼看都覺的眼前的面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為了救下他師父肯定是付出了什麼代價,只是不知道那代價到底是什麼……
    哪知聽到面具人的提議,張京墨竟是立馬說了一聲:“好。”
    “師父!”陸鬼臼還想再說什麼,卻見張京墨擺了擺手。
    張京墨道:“此事就這麼定下了,你不必多說。”
    陸鬼臼咬牙道:“師父,我已經承了你太多的恩德,現在若是你還要為我付出什麼,我、我做不到。”
    他這話剛一出口,便聽到屋子裡的木桌碎成了幾塊,卻是那站在宮喻晉身後的宮懷瑜按捺不住怒氣直接拍碎了屋裡的木桌,他怒道:“張京墨,你不要欺人太甚!”
    張京墨故意露出莫名的表情,道:“什麼叫我欺人太甚?”
    宮懷瑜還想說什麼,卻聽到宮喻瑾冷冷喝道:“閉嘴,出去!”
    宮懷瑜懷裡的鶴童也是再也壓抑不住哭聲,大聲的哭嚷起來,他一邊哭一邊朝著張京墨哭叫:“墨墨,不要和他在一起,不要和他在一起,他是壞人,他是壞人。”
    宮懷瑜被宮喻瑾吼了一通,再聽到鶴童的哭叫聲,心情越發的糟糕起來,他知道自己在張京墨手上是討不到什麼便宜的,於是便陰沉著臉色抱著哭鬧不止的鶴童甩門而去。
    陸鬼臼看著幾人的互動,只覺得有些異樣,但他剛剛醒來,腦子裡全是張京墨,哪裡會關心別人如何。
    宮喻瑾看了眼陸鬼臼,終究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他道:“此事,便這麼定下了。”他說完這話,也跟著宮懷瑜走了出去,顯然不願再和張京墨多說。
    陸鬼臼見二人突兀的進來,又突兀的出去,疑惑道:“師父,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張京墨朝著門外冷冷的瞅了眼,然後道:“他們不是人,只是兩條惡狗而已。”還是被主人拋棄的惡狗。
    陸鬼臼聽的懵懂,但也不難看出張京墨和這兩個面具人的關係不太好。
    張京墨看向陸鬼臼的眼神又變得柔和了起來,他說:“鬼臼,你一定不會負我的對不對?”
    被張京墨以這樣的眼神看著,陸鬼臼本該是覺的高興的,可不知為什麼,他卻覺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竟是覺的眼前的師父有些陌生。
    好在這感覺不過是轉瞬即逝,待陸鬼臼再定神看去,張京墨又變成了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
    陸鬼臼心中惴惴,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淡淡道:“穿好衣服,同我出去。”
    陸鬼臼嗯了一聲,穿上張京墨給他準備好的衣服,然後一件件的穿了起來。
    復活之後,不光是頭上的頭髮沒了,連身上也沒有了一根毛發,陸鬼臼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張京墨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咬了咬牙硬是在張京墨面前穿上了。
    張京墨見陸鬼臼隱隱有些發紅的耳根,笑道:“你是我從小養到大的,該看的地方都看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
    陸鬼臼無奈道:“師父……”
    張京墨道:“好了,別扭扭捏捏的,快點穿好衣服,同我一起出去,我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說。”
    陸鬼臼點頭稱是,很快便衣著整齊的站在了張京墨面前。
    張京墨道:“走吧。”
    陸鬼臼跟在張京墨身後走出了屋子。
    在離開屋子前,陸鬼臼本以為自己在淩虛派內,待出了門他才發現這裡環境十分特別,四周雲霧繚繞,他們似乎是在一座浮島之上,而這浮島空氣之中充斥的靈氣,甚至比靈脈裡還要濃郁,簡直就是結嬰之地的最佳選擇。
    張京墨背對著陸鬼臼,聲音輕輕的,他說:“陸鬼臼,我給你三百年的時間。”
    陸鬼臼聽著。
    張京墨道:“若是三百年後,你還沒有結嬰,我便不要你了。”
    陸鬼臼呆了片刻,他似乎有些不信張京墨口裡說出來的話,他說:“師父,你說什麼?”
    張京墨重重的重複,他說:“三百年,結嬰,否則我們就不必再相見了。”
    陸鬼臼在魔族歷練了五十年,修為從金丹初期到了金丹中期,但離結丹還有一段距離,若是按照常理,陸鬼臼就算花上一千年結嬰都算不得晚。
    這要求在別人聽來極為苛刻,但張京墨卻很清楚——第一世的陸鬼臼只花了五百年便結嬰成功,這一世的他沒有理由做不到。
    見陸鬼臼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之中有些倉皇的味道,張京墨緩步走到他的面前,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陸鬼臼,我相信你做到的。”
    陸鬼臼的視線同張京墨的目光交匯在一起,在許久的沉默後,他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說:“師父,若是你想,我便會去做。”
    張京墨聞言,露出滿意的神色。
    陸鬼臼癡迷的看著張京墨的面容,心臟深處卻有一絲絲抽痛的感覺……他的師父,似乎根本不願意提起,二人分別之時的那個吻……
    鹿書自從陸鬼臼被幻天吞進肚子裡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會兒陸鬼臼總算是被張京墨救了性命,他也重新恢復了意識。
    然而他恢復意識後,聽到的第一句話竟是就是張京墨的那句:三百年結嬰。
    鹿書在陸鬼臼的腦海裡憋了半晌還是沒憋住,他嚷道:“陸鬼臼,你師父瘋啦。”
    陸鬼臼已是許久沒有聽過鹿書的聲音了,此時他的聲音忽的響起,陸鬼臼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
    他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鹿書怒道:“別逗了,你死了我都不會死,我可比你活的久多了。”
    陸鬼臼嗯了一聲。
    鹿書自然也知道為什麼陸鬼臼的興致不高,他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驚到:“陸鬼臼,這裡是哪?靈氣如此的充裕。”
    陸鬼臼隨便敷衍了幾句。
    張京墨見陸鬼臼垂著眼睛,半晌都不說話,料想是不是自己話說的太重了些,他叫了聲陸鬼臼,見陸鬼臼抬起頭來,才又道:“不是我一定要逼你,而是有些事情,你必須要去做。”
    陸鬼臼又嗯了聲。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覺的自己想要說的話還有很多很多,可是一時間卻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於是最終他只是伸手摸了摸陸鬼臼的腦袋,便轉身離去,留下陸鬼臼一個人站在山崖邊,看著那無邊無際的雲海沉默的發著呆。
    陸鬼臼說:“鹿書,師父到底想要什麼。”
    鹿書很想說一句,你師父想要你死啊,但礙于張京墨才把陸鬼臼救活,他總覺的自己說這話似乎沒什麼可信度,於是他隨口說了句:“你師父想折磨你。”
    陸鬼臼這次只回了兩個字:是麼。
    鹿書莫名的就生出些惴惴不安的感覺。
    張京墨做事向來都是雷厲風行,他要陸鬼臼三百年內結嬰,就絕不是說來玩玩。
    就在陸鬼臼醒來的第二天,張京墨便將陸鬼臼領到了他結嬰的斷崖上。
    這片斷崖上的靈氣之濃郁簡直就是前所未見,陸鬼臼一踏入其中,就感到精神一振。
    張京墨說:“我已經結嬰了。”
    陸鬼臼愣了片刻。
    張京墨:“就在這片斷崖。”
    張京墨一襲白衣,站在陸鬼臼的面前,頭髮被風吹的在身後飄散開來,他的表情和眼神都極為冷漠,讓陸鬼臼生出一種他會在自己面前羽化登仙的錯覺。
    好在張京墨並沒有隨著大風飛走,他依舊站在那裡,甚至朝著陸鬼臼露出了笑容,他說:“你就在這裡修煉。”
    陸鬼臼說了聲好。
    張京墨道:“鬼臼,不要讓我失望。”
    陸鬼臼聽到這句話,身上輕輕的抖了一下,他很想對張京墨說,師父,我要怎麼樣你才不會失望。
    原本由死亡獲得新生,陸鬼臼本該極為高興,然而看著眼前的張京墨,他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是覺的他的師父……好像有些煩他。
    張京墨說完這話,就下了山崖,看到了站在山崖下等待的宮喻瑾。
    宮喻瑾看見張京墨,第一句話便是:“你不要遷怒。”
    張京墨眼神涼涼的瞟了過去:“我遷怒?”
    宮喻瑾隱忍道:“他……”
    張京墨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宮喻瑾:“……”
    張京墨道:“這一世的陸鬼臼,不是第一世的陸鬼臼,對吧?”
    宮喻瑾抿了抿唇。
    張京墨臉上泛起一種讓宮喻瑾很不舒服的笑容,他說:“我都清楚。”他說的這句話,很輕,可卻像是重錘一樣,砸在了宮喻瑾的心頭。
    宮喻瑾一直覺的,就算張京墨歷經了一百多次輪回,可骨子裡依舊甩不掉第一世的某些性格弱點。
    但他直到看到眼前的張京墨,他才明白,他的想法實在是錯的離譜。
    張京墨是矛盾的結合體,他是軟弱的,但他又是強大的,他的軟弱是因為他沒有強大的力量,他的強大是因為他性格中那固執的一部分。
    若是換了其他人,恐怕早就在這無盡的輪回中瘋了傻了,可張京墨沒有。
    他不但沒有瘋傻,還站在宮喻瑾的面前談笑風生,尋找著一線生機。
    而現在,那一線生機竟像是被張京墨找到了。
    宮喻瑾說:“不要傷害他。”
    張京墨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若是我非要傷呢?”
    說完就走,沒有再理會宮喻瑾。
    《血獄天書》的修煉速度,的確可以稱得上逆天,但三百歲結嬰,未免也太過聳人聽聞,即便是鹿書也不能確定陸鬼臼到底行不行。
    然而張京墨的話放在那裡,這件事于陸鬼臼而言,是不行也得行。
    他開始日日夜夜的苦練,就像在魔界裡的那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害怕浪費任何一刻時間。
    如果是旁人,剛從死亡裡掙扎出來,那大概是需要緩和一段時間的,但陸鬼臼卻沒有,他根本沒有休憩的資本。
    和張京墨的三百年之約就像是一根不斷引燃的炸彈引線,在時刻提醒陸鬼臼,若是他遲了一步,或許會後悔一生。
    張京墨也開始修煉,但他既結了假嬰那便是飛升無望,所以此時看來,他修不修煉似乎都沒有什麼影響了。可張京墨還沒有放棄,他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還有一線生機,而那一線生機,便系在陸鬼臼的身上。
    因為陸鬼臼開始苦修,雙子們在陸鬼臼醒來後竟也只見過他一面。
    不過就算他們二人多見陸鬼臼幾次,也不敢提起關於他們身份和前世的事——就算是張京墨認出了他們的身份,他們還不得不要求張京墨保密。
    張京墨願意保密麼?他自然是要保密,陸鬼臼有了第一世的記憶於他而言絕非什麼好事,他需要的是一個聽話的徒弟,而不是一個閱歷豐富的修真大能。
    在將陸鬼臼送上斷崖後,張京墨想起了鶴童那天看到陸鬼臼時異常的表現,他很想詢問鶴童為什麼會哭成那副模樣,但宮懷瑜卻把鶴童藏了起來,根本不給他們見面的機會。
    宮懷瑜對張京墨的厭惡已到達了頂點,他看到張京墨把陸鬼臼送上了斷崖便不再關心,他說:“張京墨,你到底把主子當做了什麼?”
    張京墨笑眯眯的看著他,說:“你覺的呢?”
    宮懷瑜道:“你難道就沒有對他動過一分情念?”
    張京墨聽到情字,就笑的更燦爛了,他說:“宮懷瑜,看來你被打瘸的不是腿,而是腦子。”
    宮懷瑜的胸膛急促的起伏了一下,但讓張京墨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壓下了自己的火氣,他低低的說:“張京墨,當年是我們對不起你。”
    張京墨從來沒想過宮懷瑜會對他道歉——宮喻瑾都有可能,可如此驕傲任性的宮懷瑜,怎麼可能說出那三個字。
    所以在聽到對不起三個字的時候,張京墨甚至都覺的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宮懷瑜低聲說:“但主子……他就算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也都還清了。”
    張京墨說:“還清了?”
    宮懷瑜咬緊了牙根,他說:“這一世的他,什麼都還沒做,你……”
    張京墨等著他繼續說。
    宮懷瑜說:“你不要傷他。”這句話倒和宮喻瑾說的一模一樣。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
    見張京墨沒有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宮懷瑜一把拉住了張京墨的手臂,他說:“張京墨——”
    還未等他的話說出口,張京墨冷冷的道了聲:“放手。”
    宮懷瑜一愣。
    張京墨道:“我傷了陸鬼臼有你們打抱不平,當年我被陸鬼臼那般羞辱的時候,有誰為我打抱不平呢?”
    宮懷瑜心頭一跳,他看著一種詭秘的笑容在張京墨的臉上浮起,然後聽到張京墨柔和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說:“宮懷瑜,你說陸鬼臼是願意傷他自己,還是傷我。”
    宮懷瑜臉上難看下來——這個問題早已不是問題,因為陸鬼臼已經用行動給予了答案,可惜……張京墨不知道,而他們,也不能說。
    張京墨說:“遇到你們,我很高興。”
    因為,你們的存在讓我的報復,終於有了意義,讓我知道,不止我一人,在這輪回裡苦苦掙扎。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用戶端好像出了問題,買了看不到章節內容,可以試試電腦和手機流覽器_(:з」∠)_
    墨墨很矛盾啊,他很想疼陸鬼臼可是又厭恨他,本該厭恨陸鬼臼,可又忍不住心軟……嘖嘖=L=
    說要墨墨摸陸鬼臼另一個頭的下流哈哈哈,不過我喜歡(。
 第114章 重傷
    陸鬼臼復活之後,身上的毛髮都沒有了。
    頭髮倒也還好,可眉毛也不見了,陸鬼臼整個人看起來都有點奇怪。遠遠的看去,他就像一個剛煮熟剝掉殼的白煮蛋。
    張京墨看習慣了倒也還好,可放在別人的眼裡,就有些好笑了。
    昆侖巔上就那麼幾個人,這個別人,指的就是張京墨許久未曾看見的鶴童。
    宮懷瑜將鶴童藏起來了一段時間,不讓他出現在張京墨和陸鬼臼的面前,但藏的了一時卻藏不了一世,他哪有時間時時刻刻的守著鶴童,於是鶴童趁著宮懷瑜不注意,便偷偷跑去找了張京墨。
    張京墨在斷崖上守著陸鬼臼修煉,很敏銳的感到離斷崖禁制不遠的地方,有人正在朝著這邊看。
    陸鬼臼自然也是感覺到了,他睜開眼,看了看張京墨。
    張京墨道:“我去看看。”
    陸鬼臼嗯了一聲,又開始運轉功法。
    張京墨起身,緩步走出斷崖上的禁制後,便注意到了躲在大樹後面的某個小身影。
    張京墨叫了聲:“月半?”
    大樹後面的身影沒有動,直到張京墨又喚了幾聲,才見到白月半邁著小短腿跑到了張京墨的面前。
    他到了張京墨面前第一個動作就是抱住了張京墨的大腿,嘴裡細細的嘟囔:“墨墨,墨墨,不要和白雞蛋在一起,他不是個好人,他不是個好人!”
    張京墨聽到白雞蛋這個稱呼愣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鶴童是在說陸鬼臼,他忍住笑意道:“那白雞蛋為什麼不是個好人?”
    鶴童呆呆的看著張京墨,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他不好看。”
    張京墨聞言,再也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輕輕的摸著鶴童的腦袋,他說:“月半乖,不鬧了。”
    鶴童見張京墨不信他,露出焦急的神色,雖然他沒辦法告訴張京墨那個白雞蛋到底哪裡不好,但他的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囂,在告訴他那個白雞蛋到底有多危險,告訴他要離那個白雞蛋越遠越好。
    鶴童道:“墨墨,墨墨……你信我。”
    張京墨看著鶴童,他說:“我信你。”
    鶴童聽到張京墨說信他,伸手牽住了張京墨的手,他道:“那墨墨,我們走……不同他一起修煉了好不好?我還知道其他地方,那裡不比這裡差。”
    張京墨被鶴童軟軟的小手牽著,卻沒被他拉動,他又摸了摸鶴童的腦袋,聞聲說:“月半,我信你,可是有些事情,是大人必須去做的。”
    鶴童聽不懂張京墨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他的墨墨,不會同他一起走了。
    在明白張京墨的意思後,鶴童哇的一聲便哭開了,他放開了張京墨的手,直接躺到地上開始打滾,一邊打滾一邊叫:“我不管,我不管——墨墨,墨墨——”
    張京墨:“……”
    張京墨真正接觸過的小孩子,其實也就是只有陸鬼臼,但陸鬼臼小時雖然愛哭,但也沒有這般的鬧過,他看著在地上打滾苦惱的鶴童,一時間竟是有些手足無措。
    鶴童哇哇大哭,好似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張京墨無奈,只能彎下腰將鶴童抱進了懷裡,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乖,不哭了。”
    鶴童死死的揪著張京墨的衣服,依舊是一副哭的不能自已的模樣。
    以陸鬼臼金丹中期的修為,五感本就十分靈敏,他遠遠的便聽到了斷崖不遠處傳來的隱隱哭泣聲。
    待他朝那邊看去,卻見張京墨懷裡似乎抱著一個衣著雪白的胖娃娃,正在細聲安慰。
    這一幕正好被陸鬼臼看在眼裡,他的內心深處,一股名為嫉妒的陰暗火焰,瞬間燃燒了起來。
    鹿書還在添油加醋,他道:“嘖嘖嘖,陸鬼臼,你看看,你師父已經有了新歡了……”
    陸鬼臼知道張京墨向來是拿孩子沒什麼辦法,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忍受張京墨對其他的孩子也像對他那般。
    於是陸鬼臼停下了運轉的功法,沉著臉色站了起來。
    且說鶴童正哭的起勁,就見遠遠有一個反光的東西朝著他緩緩的移動過來,待他用朦朧的淚眼看清楚那反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鶴童的哭聲一下子就停下來了,整張小臉都憋的通紅……
    張京墨知道陸鬼臼朝這邊走來,卻沒想打陸鬼臼一來,鶴童的聲音就像是被一隻手直接掐住了似得,居然不哭了。
    不但不哭了,還又開始瑟瑟發抖。
    陸鬼臼站到了張京墨身邊,眼神語氣都十分溫柔,他目光真摯的看著鶴童,問道:“師父,這孩子是……”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道:“是我舊識的孩子。”
    陸鬼臼的臉上笑眯眯的,他說:“是麼?真可愛啊。”
    鶴童被陸鬼臼誇的簡直快要厥過去了,他把臉埋在張京墨的肩膀裡,用屁股對著陸鬼臼,一句話也不敢說。
    張京墨無奈道:“你去繼續修煉吧,他有些怕你。”
    陸鬼臼在心中暗暗的磨了磨牙,但還是一副慈眉善目,溫柔長輩的模樣,他說:“這孩子真可愛,讓我來抱抱?”
    鶴童:“……QAQ”
    張京墨還沒說話,便聽到鶴童開始一個勁的打嗝——這孩子還真是被嚇狠了。
    張京墨無奈道:“你先過去吧,我同這孩子再說幾句話。”
    陸鬼臼:“……”他居然覺的有點委屈。
    但張京墨都如此說了,陸鬼臼也只能轉身離開,哪知他剛走兩步,便聽到那孩子的嘴裡冒出一句:“討厭白雞蛋。”
    張京墨:“……”
    陸鬼臼:“……QAQ”
    張京墨眼睜睜的看著陸鬼臼的腦袋垂了下來,好像一個被霜打焉了的茄子,他步伐沉重的模樣,讓張京墨很有些哭笑不得。
    鶴童似乎隱隱約約察覺到眼前的白雞蛋似乎有些不同,他一邊打嗝,一邊偷偷的瞅著陸鬼臼,然後嘴裡嘟嘟囔囔的。
    張京墨沒辦法,只好先將鶴童送了回去,鶴童哭的累了,卻還是死死的抓著張京墨的衣服,迷迷糊糊的在張京墨的懷裡睡了過去。
    張京墨把鶴童送到了住所,這才轉身回了山崖上,結果剛到山崖上,就看見本該在修煉的陸鬼臼在生悶氣,雖然他沒說什麼,但張京墨哪裡會看不出來。
    鹿書突然幽幽的冒出來一句:“我就說你師父不喜歡你了,你還不信我的話,看看,看看!什麼舊識的孩子,我看別是你師父想收一個關門弟子吧。”
    陸鬼臼冷冷道:“閉嘴。”
    鹿書還委屈了,他道:“我這是為了你好,你居然叫我閉嘴,陸鬼臼,你這個負心漢。”
    陸鬼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死的那段時間鹿書憋的狠了,這段時間鹿書的話特別的多,就算陸鬼臼不去理會他,他一個人也能說得十分來勁。搞得陸鬼臼頭疼欲裂。
    見到張京墨回來了,陸鬼臼抿著嘴唇不發一語。
    張京墨在他一旁坐定,叫了聲:鬼臼。
    陸鬼臼悶悶的嗯了一聲,卻不扭頭去看張京墨。
    張京墨道:“怎麼了?”
    陸鬼臼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他說:“師父,無論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
    張京墨:“……”
    見張京墨不說話,陸鬼臼又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說:“陸鬼臼,我說的話,從來都不會食言。”
    陸鬼臼目光定定的看著張京墨。
    張京墨說:“我說我不會離開你,就真的不會離開你,但就像你之前答應我的那般,若是你三百年後沒有結嬰——”他說話的聲音冷了下來,“我便沒有你這個徒弟。”
    陸鬼臼說了聲好,緩緩的移開了目光,他實在是不明白在他死亡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張京墨的身上出現如此大的變化。
    鶴童的事,本該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至少張京墨是這麼以為的。
    但他卻很快就發現,他錯了……因為鶴童經過那天那麼一鬧,居然好像不怕陸鬼臼了。
    也不能說是完全不怕,只是不像一開始見到陸鬼臼那般瑟瑟發抖。
    他開始每天守在斷崖外面,望眼欲穿的看著張京墨,簡直好比望夫石一般。
    張京墨有時候不理會他,有時候卻會過去抱著他說一會兒話。
    每到這時候,陸鬼臼身上的氣壓就變得極低,幾個月過去,他的頭上也不像開始那般光禿禿的,而是長出了短短的發茬。
    而因為這個,他在鶴童那裡,則有了一個新的稱呼:發黴的雞蛋。
    張京墨在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他說:“你怎麼不怕他了?”
    鶴童小聲的說:“還是怕的。”
    張京墨道:“真的?”
    鶴童道:“但是有你在,我就沒那麼怕了……”他說完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張京墨摸了摸他的腦袋,心也跟著軟了軟。他原本以為鶴童是和宮家雙子是一夥的,同他的輪回也有些關係,但是根據宮加雙子的反應,和鶴童的表現看來,這孩子對他的確是沒有什麼惡意。
    而且若是真的痛宮喻瑾所說那般,他不記得鶴童,是因為丟失了一部分的記憶——張京墨卻有些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會丟失這部分的記憶了。
    除了鶴童這個意外因素,沒有任何人來打擾陸鬼臼的修煉。
    因為陸鬼臼一看到鶴童就生悶氣,很是影響修煉速度,所以張京墨只好叫鶴童不要來的那麼頻繁。
    鶴童嘴上應著可是該來還是來,搞得張京墨只好去找了宮懷瑜。
    宮懷瑜先開始還幸災樂禍,結果聽到張京墨說:“我看陸鬼臼越來越不喜歡鶴童了。”
    宮懷瑜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
    張京墨道:“他還給陸鬼臼新取了個名字……發黴的雞蛋。”
    宮懷瑜這下更是面色如土。
    張京墨道:“鶴童之前同我有什麼關係?”
    宮懷瑜沒有回答張京墨的問題,他甚至都沒有在張京墨面前多待一刻,就火急火燎的沖出去——顯然是去尋鶴童去了。
    張京墨知道宮懷瑜是真的關心鶴童,此時見他急成這樣,心中越發的好奇了起來——他那段丟失的記憶,似乎很有意思。
    從那天之後,鶴童出現的時間幾乎是減少了一大半,半個月裡能出現一次已經是宮懷瑜大發慈悲了。
    就這一次都還有宮懷瑜守在他身邊,深怕他再說出什麼刺激陸鬼臼的話來。
    陸鬼臼不喜歡鶴童,也不喜歡站在鶴童身邊的宮懷瑜,但他知道自己目前所有的精力都應放到結嬰一事上,所有也只好暫時忽略了心中的那一絲絲不快。
    張京墨將陸鬼臼復活,便使得陸鬼臼的身體恢復到了最好的狀態,再加上斷崖之上濃郁的靈氣,陸鬼臼修煉起來幾乎是事半功倍。
    甚至於鹿書對於三百年結嬰一事,都有些那麼丁點的信心。
    和陸鬼臼的苦修比起來,張京墨就輕鬆多了,他大多時候都在陪著陸鬼臼修煉,偶爾卻會去提上一兩壺的酒,在陸鬼臼的身邊慢慢小酌。
    經過魔界的歷練,陸鬼臼身上原本外露的戾氣卻收斂起來了,就好像是一把劍終於有了可以護住劍刃的劍鞘。
    而他們兩人,都十分默契的沒有提起陸鬼臼被卷入魔界時,那個帶著腥味的吻。
    陸鬼臼害怕提,張京墨不想提,於是二人又錯過了一個敞開心扉的機會。
    雖然三百年的期限,像是一把劍選在陸鬼臼的頭頂上,但張京墨的陪伴卻讓緩解了許多陸鬼臼心中的焦躁,他看著張京墨,那顆躁動的心便靜了下來,嗅著張京墨的氣息,才能沉下心繼續修煉。
    陸鬼臼乖乖的聽話,對張京墨來說的確是件好事。
    可是近來卻出現了另一件讓他煩惱的事,張京墨開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
    而這些夢……通常都和陸鬼臼有關係。從前,于張京墨而言,夢境只要和陸鬼臼掛上關係,那必定會讓他覺的痛苦。
    夢裡的他只是一個沒有尊嚴的囚徒,陸鬼臼只需要動一動手指,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然而那個冷厲的陸鬼臼並不會要了他的命,他只會沖著他露出冷笑,然後用盡手段折辱他,逼他哭泣,逼他求饒,逼他一次次的失去尊嚴。
    這樣的夢境,對張京墨來說,絕對是噩夢。
    但這次的夢,卻出現了一些變化。
    張京墨依舊是看到了陸鬼臼,只不過這次夢裡出現的陸鬼臼,卻是這一世的陸鬼臼。這個陸鬼臼的眼裡沒有那些讓張京墨厭惡的欲望,他靜靜的看著張京墨,眼神之中全是滿滿的濡慕和溫柔,他輕輕的開口,叫了他一聲師父。
    張京墨聽到自己回應了陸鬼臼的呼喚。
    陸鬼臼得到了張京墨的呼喚,臉上的濡慕之色愈濃,他緩步走到張京墨的面前,然後低下頭,緩緩的吻住了張京墨的唇。
    這個吻同陸鬼臼被幻天蟲卷入魔界時的吻是如此的相似,小心翼翼,帶著試探的味道,但又可以從中察覺出親吻者那壓抑不住的情感。
    張京墨感到自己的心臟狂跳了起來,這是他從未感受到的滋味,就好像靈魂一下子就從身體裡蹦出來了一般。
    吻開始變得深入了起來,張京墨感到柔軟的舌頭輕輕的撬開了自己的唇,然後……然後他醒了。
    他醒來後便看到了坐在他身邊朝著他投來擔憂目光的陸鬼臼,陸鬼臼說:“師父,你怎麼了?是做噩夢了麼?”
    張京墨語氣生硬的說了一聲無事。
    陸鬼臼還想再問,卻見張京墨臉色極為難看的起身,竟是直接走了。
    陸鬼臼神色惶然,終是沒有將口中的師父二字叫出來。他剛才正在修煉,忽的聽到了張京墨沉重的喘息聲,原本以為張京墨是做了什麼噩夢,卻不想他師父在醒來之後,朝他投來的竟是無比厭惡的目光——簡直就好像在看著什麼骯髒之物。
    陸鬼臼心臟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重重的紮了一下,他喘息幾口,才勉強穩住了心神。
    為什麼他的師父總是對他忽冷忽熱呢,有時候好像能容忍他所有的錯誤,有時候看向他的眼神卻好似恨不得他立馬死去。
    陸鬼臼從復活的那一刻就生在一種難以描述的惶恐之中,他總覺的自己好像隨時都會被張京墨拋棄。
    鹿書道:“陸鬼臼,你怎麼了?”
    陸鬼臼安靜了一會兒,才艱澀道:“我不知道師父怎麼了。”
    鹿書心道豈止你不知道,連我也搞不懂啊,他說:“你師父的心簡直比海底針還難猜,不過看他這副被刺激過度的模樣,應該是和那面具人有些關係吧。”
    陸鬼臼想起了他只見過一面的面具人,他沉默了。
    鹿書又道:“你師父為了救你,定然是付出了不少的代價,那兩個面具人,也肯定是關鍵人物,不過陸鬼臼,你現在的實力還太低,好好修煉……待你結嬰之後,再做計較。”
    陸鬼臼重重的咬了咬牙,心中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淒涼之感。
    張京墨也對自己的反復無常有些厭倦了,他很想一心一意的對陸鬼臼好,可總有外力來干擾他。
    眼見著他似乎快要忘記第一世那些屈辱的經歷,突然出現的宮加雙子,卻像是兩個巴掌重重的甩到了他的臉上,打的他幾乎要靈魂出竅。
    宮懷瑜和宮喻瑾,他們二人便是在不斷的提醒張京墨,已經發生的事,無論你再怎麼想要忘記,也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張京墨也知道這一世的陸鬼臼是無辜的,可是他卻少有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在從夢中清醒,發現自己到底夢到了些什麼後,張京墨的心更亂了,他一言不發的從陸鬼臼身邊離開,甚至不敢再多和他說一句話。
    張京墨本就是欲望淡薄的人,第一世的那些糟糕經歷,更是讓他的內心深處對於□□暗含畏懼,他的身份也有起反應的時候,但大多時候,他都會硬生生的將那欲望壓下。
    按理說結嬰之後,便無需再壓抑自己,張京墨卻並不想找人解決欲丨望。
    他從陸鬼臼的身邊狼狽逃開之後,就一個人去洗了冷水澡,十月末的天氣,已是微涼,不用靈氣護體,張京墨硬是將自己的欲望壓抑了下來。
    低歎一口氣,張京墨一時間居然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了。
    張京墨一個人獨自待了三天,待他三天后回到斷崖上,看到的卻是沒有在修煉的陸鬼臼。
    看到張京墨歸來,陸鬼臼的臉上浮起牽強的笑意。
    張京墨沒有錯過陸鬼臼眼裡的不安,他知道這孩子一直很害怕被自己丟掉,也對,自己這忽冷忽熱態度……是個人都該是受不了吧。
    陸鬼臼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張京墨的表情,他試探性的說了句:“師父,你回來了。”
    張京墨點了點頭。
    見張京墨不接話,陸鬼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本該抓緊時間修煉,可他此時心虛浮動,怎麼都靜不下來。
    但張京墨回來了,那他也不能繼續浪費時間,陸鬼臼勉強笑了笑,便就地坐下,繼續開始運功。
    然而心思紊亂,強行運行功法顯然不是明智之舉,那靈氣滯納於胸口處,讓陸鬼臼生出一種昏沉之感。
    鹿書第一個察覺不對,他立馬道:“陸鬼臼,停下!”
    陸鬼臼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張京墨的聲音也在他的耳旁響起,這次張京墨的語氣也帶上了焦急和憤怒,他說:“陸鬼臼,你在做什麼!快停下!”
    陸鬼臼來不及反應,就覺的胸口陣劇痛,他喉頭一動,大股的鮮血從他口中噴湧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忽冷忽熱易感冒
 第115章 比命重要
    陸鬼臼連吐幾口鮮血,原本挺直坐著的身軀頓時委頓了下來。
    張京墨察覺陸鬼臼情況不對卻已太晚,此時陸鬼臼氣息紊亂,臉色慘白,顯然已是走火入魔。
    張京墨再次怒聲高喝:“陸鬼臼!停下!”
    然而他的呼聲陸鬼臼已經聽不到了,他只覺的靈氣由丹田朝著經脈之中四處亂竄,那暴烈的至陽靈氣激的他渾身都劇痛起來,陸鬼臼朝後倒下,被已經有了準備的張京墨穩穩扶住。在張京墨的懷中,陸鬼臼在不停的著吐血,神智已是模糊不堪。
    張京墨急忙自己的靈氣注入陸鬼臼的身體,靈氣入體,他瞬間就感到了陸鬼臼體內無比混亂的靈氣,張京墨伸手重重的在陸鬼臼的天靈蓋上拍了一下,沉聲道:“陸鬼臼!撐住!”
    陸鬼臼被張京墨的氣息包圍,意識完全模糊,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只能不斷的吐出鮮血。
    張京墨知道陸鬼臼在喊什麼,他在喊兩個字:師父——
    張京墨心中一痛,看著陸鬼臼淒慘的模樣竟是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逼陸鬼臼逼的太狠,然而此時的他實在是不敢分神去想其他的事,他將自己的靈氣不斷的注入陸鬼臼體內,強行幫他壓下了那股亂竄的靈氣。
    陸鬼臼倒在張京墨的懷裡一動不動,氣息也逐漸微弱下來,張京墨額頭上溢出些許冷汗,他道:“陸鬼臼——撐下去。”
    走火入魔于修真者而言是最為險惡的狀況,張京墨也遇到過,不過只要一遇到……便已確定他已是斷絕了生機。
    陸鬼臼身前的衣襟已被鮮血染紅,他的表情有些茫然,眼神也逐漸的失去了焦距,眼看就要不行了。
    張京墨見狀心知不妙,他知道若是陸鬼臼徹底失去意識,恐怕就真的危險了。張京墨暗暗咬牙,不再猶豫,直接靠近了陸鬼臼的臉,然後重重的吻在了他的唇上。
    這吻只是淺嘗輒止,張京墨的嘴唇邊也粘上了些許的鮮血,他吻完後在陸鬼臼的耳邊一字一頓道:“陸鬼臼,你去死吧,你若是死了,我就立馬收下一個徒弟。”
    陸鬼臼恍惚之間,只覺的一個柔軟的東西貼上了自己的嘴唇,還未等他想明白這東西是什麼,便聽到了張京墨低低的聲音,陸鬼臼立刻意識到——剛才是張京墨吻了他!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陸鬼臼的眼神瞬間有了神彩,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張京墨,嘴裡還在叫著那兩個字:師父……
    張京墨見到陸鬼臼如此快的有了意識,心中卻是生出些無奈之感,他道:“陸鬼臼——我在幫你捋順體內氣息,你同我一起。”
    陸鬼臼此時渾身的經脈疼痛欲裂,但在恢復意識聽到張京墨的話後,他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張京墨冰冷的靈氣及進入陸鬼臼的體內,緩和了他的疼痛,但《血獄天書》走火入魔,是件極為危險之事,即便是有張京墨在身旁,陸鬼臼還是在死亡的邊緣上徘徊。
    萬幸的是這裡靈氣極為充裕,陸鬼臼體內的《水延經》運轉到了極致,他的經脈不斷的被《血獄天書》破壞,又不斷的被修復,生機總算是沒有繼續衰弱下去。
    張京墨眉頭皺的死緊,臉上甚至生出不少些冷汗,他道:“陸鬼臼,不要胡思亂想!”
    陸鬼臼輕輕的嗯了聲,他口中的鮮血已經止住,原本無比混亂的經脈在張京墨的梳理下,也漸漸的順暢了起來。
    陸鬼臼現在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爆炸的火爐,火星到處亂竄,險些將陸鬼臼的身體徹底燒毀。張京墨只能盡自己的全力,用靈氣去幫助陸鬼臼壓住這些火星。
    陸鬼臼氣息十分的虛弱,他甚至無法自己坐直,整個人都靠在張京墨的懷裡。他口中吐出的鮮血將張京墨白色的衣衫也染紅了大半,此時看去甚是狼狽。
    張京墨從須彌戒指裡取出靈藥,放入陸鬼臼的口中叫他吃下。
    靈藥入口,更加緩和了陸鬼臼體內的焦灼之感,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有些疲憊的想要閉上眼睛。
    張京墨見狀卻是有些生氣,他道:“陸鬼臼,不准睡。”
    或許是因為走火入魔,陸鬼臼變得脆弱了許多,他聽到張京墨的話,心中生出些許委屈的感覺,軟軟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很想給陸鬼臼一巴掌,但看著他的眼神又有些下不去手,他壓低了聲音道:“陸鬼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陸鬼臼虛弱的眨了眨眼。
    張京墨道:“練功走火入魔——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雖然他還有一次可以救下陸鬼臼的機會,但他也而不想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陸鬼臼直直的看著張京墨,把張京墨看的心裡火更大了,他正想說什麼,卻聽到陸鬼臼以一種無比虛弱,卻無比堅定的語氣說了句:“師父,你親了我。”
    張京墨:“……”這個小混蛋,重點是這個麼?
    陸鬼臼哽咽了一下,他說:“師父,你親了我。”
    他說話的語氣,眼神,無一不讓張京墨生出一種自己剛才玷污了一個黃花大閨女的錯覺,張京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飄飄的嗯了一聲。
    陸鬼臼又叫了一聲師父。
    張京墨歎道:“陸鬼臼,我們是師徒……”
    陸鬼臼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他用一種讓張京墨很受不了的眼神瞪著張京墨,嘴唇哆嗦了兩下,終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如果陸鬼臼的表現很強硬,那張京墨可以肯定自己也能強硬的拒絕,可是從小到大,張京墨都受不了陸鬼臼紅著眼圈的模樣——面對這樣的陸鬼臼,張京墨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陸鬼臼的頭髮上有些短短發茬,摸上去有點刺手,張京墨見陸鬼臼垂下頭,繼續露出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表情。
    張京墨:“……”眼前的陸鬼臼,和第一世的那個,差別也太大了點吧,難道是因為自己把他養的太嬌氣了?
    兩人之間沉默良久,陸鬼臼體內因為走火入魔而導致的暗傷還在隱隱作痛,他見張京墨似乎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勉強露出個笑容,牽強的對著張京墨道:“師父,我開玩笑呢……”張京墨歎了口氣。
    陸鬼臼垂下頭不肯說話了,他想說的太多,但看見張京墨的神色,陸鬼臼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張京墨也有些煩,他道:“陸鬼臼……你……”他話到這裡便停下,只因他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鬼臼苦笑:“師父,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張京墨聞言瞥眉,陸鬼臼剛走火入魔,防著他一個人,他自然是不放心的,可他在這裡,卻又似乎真的沒什麼益處。
    張京墨又歎了口氣,到底他什麼都沒有說,便想要起身離開。
    哪知他剛走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
    張京墨:“……”這熊孩子還真的哭了。
    聽到陸鬼臼的哭聲,張京墨腳下就有些移不動步子了,他覺的自己就像是就像一個撩撥姑娘的負心漢,親了人家還不想負責任。
    但這個責任,張京墨怎麼都覺的自己負不起。
    身後的哭聲越來越大,張京墨往前又走了兩步,最後還是頓住了身形,轉身走了回去。
    陸鬼臼哭的慘極了,他的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鹿書在陸鬼臼的腦海裡幽幽道:“陸鬼臼,你小子真的可以啊。”
    陸鬼臼:“不然怎麼辦?”
    鹿書道:“……你師父愛演戲,你更愛演,哭成這樣,你的臉還要不要了?”
    陸鬼臼冷冷道:“師父重要還是臉重要?”
    鹿書想了想,覺的這個問題的答案放到陸鬼臼身上完全無需回答,因為和張京墨比起來,陸鬼臼連自己的命都能不要……
    眼見著原本打算離開的張京墨真的因為陸鬼臼的哭聲停下的腳步,鹿書徹底服了,他說:“陸鬼臼,我佩服你。”
    陸鬼臼:“客氣。”
    張京墨自然是不知道陸鬼臼和鹿書兩人的對話,在他的眼裡,陸鬼臼簡直就是哭的不成人形了,他一邊哭,一邊摸眼淚,看著張京墨回來了,還啞聲道:“你回來做什麼,你走。”
    張京墨:“……”這氣氛總覺的哪裡不對。
    陸鬼臼淚眼朦朧的抬起頭,一字一頓道:“師父,你還有東西沒還給我。”
    張京墨:“……什麼。”
    陸鬼臼道:“心。”
    張京墨:“……”
    陸鬼臼重複了一遍:“你的心。”
    張京墨這才恍然,陸鬼臼說的是那顆被蜃怪藏起來的屬於他的心臟,不過雖然這東西還在,張京墨總覺的若是給陸鬼臼貼身放著有些奇怪,他猶豫了片刻,道:“那是我的。”
    陸鬼臼簡直就想在地上打滾了——如果他知道打滾有用的話,他道:“師父,那是我的,你還給我!”
    張京墨:“……”拿眼前這個賴皮撒嬌的陸鬼臼,他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陸鬼臼道:“離三百年還有那麼久,至少這三百年裡,你還是我的師父。”
    張京墨看著坐在地上,淚眼婆娑的陸鬼臼,無奈道:“陸鬼臼,你已經幾百歲了。”
    陸鬼臼不說話。
    張京墨繼續勸道:“都是大男人了,怎麼可以哭成這副模樣?”
    陸鬼臼還是不說話。
    張京墨見他垂著頭,一言不發,只好席地坐下,他道:“我從小是如何教導你的?”
    陸鬼臼眼淚又開始往下掉了,這次他沒有出聲,而是就這麼默默的掉著眼淚。
    張京墨覺的自己真的是要瘋了,他道:“你別哭了行不行?”
    陸鬼臼說:“師父,我在魔界的時候,特別想你。”
    張京墨胸口一窒。
    陸鬼臼說:“每次我以為我會死,我就會想,我不能死在師父找不到地方,至少……至少要讓師父找到我的屍骨。”
    陸鬼臼的這些想法,是張京墨所不知道的。
    陸鬼臼說著這些話,臉上卻浮起了笑容,這笑容在張京墨看來,卻有些心酸的味道,他說:“我喜歡你,喜歡的想把自己的心掏給你。”
    張京墨覺的自己的喉嚨被什麼哽住了似得。
    陸鬼臼說:“師父,你想要我做什麼,便同我說吧。”
    張京墨很想說,我想要你不再喜歡我,但話到了嘴邊,被陸鬼臼以那般眼神注視著,他卻發現自己是說不出口的。
    陸鬼臼期待的看著張京墨,然而他的期待,卻好像是註定要落空的。
    張京墨說:“陸鬼臼,我當你是徒弟。”
    陸鬼臼眼睛裡閃爍著的星辰黯淡了下來,他的胸口再次抽痛了一下——這一下的痛覺比剛才經脈逆行還要痛上百倍。
    張京墨說:“你……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陸鬼臼說:“為什麼?”
    張京墨咬牙道:“師徒相戀本就是亂丨倫,你我還均是男子。”
    陸鬼臼:“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難道我們所行之事不早已違背天意了麼?”
    張京墨心裡有些亂,他本可以完全不理會陸鬼臼的胡攪蠻纏,可卻又不忍心將陸鬼臼一個人放在這裡。
    陸鬼臼又叫了一聲師父。
    張京墨歎道:“鬼臼,你容我想想。”
    陸鬼臼原本已經黯淡的眼神再次亮了起來,張京墨的這個回答,已經同一開始堅定的拒絕有很大的進步了。
    張京墨道:“你剛走火入魔,先不要胡思亂想,待養好了傷……”
    陸鬼臼接話道:“師父便同我在一起?”
    張京墨瞪了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這答案已經讓陸鬼臼雀躍不已了,他猛烈的點頭,看那動作簡直就像要把腦袋直接甩掉。
    張京墨說:“我去找些藥。”
    陸鬼臼嗯了一聲。
    張京墨說:“你且暫時不要運功了,待你身體裡的舊傷好了,再做計較。”
    陸鬼臼說了聲好。
    說完這些,張京墨起身下了斷崖,直接去了藥房。
    昆侖巔的藥房裡珍貴的靈藥不計其數,只要人沒有死透,在這裡肯定都能救回一條命。
    張京墨去藥房的時候,宮喻瑾正好也在裡面。
    鶴童坐在宮喻瑾的旁邊,正低著頭將新鮮靈藥放入罐子裡搗碎,他沒想到張京墨會來藥房,見到張京墨推門而入,驚喜道:“墨墨,你怎麼來這裡啦?”
    張京墨摸了摸他的腦袋,轉身對著宮喻瑾道:“陸鬼臼受傷了。”
    宮喻瑾一聽到這話,眉頭就挑了起來,他說:“受傷?”這二人就在斷崖上修煉,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受傷。
    張京墨淡淡的說了聲:“走火入魔。”
    宮懷瑜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身看向張京墨,像是在同他確認這件事。
    張京墨輕輕的嗯了一聲。
    宮喻瑾眼神有些陰沉,他說:“張京墨——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張京墨道:“給我藥。”
    宮喻瑾該說的已經說了,該勸的也都勸了,可張京墨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這才多久竟是過來告訴他陸鬼臼走火入魔了?!
    若是可以,宮喻瑾真想將張京墨和陸鬼臼永遠的分開——但他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宮喻瑾胸口憋著一團火,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將藥扔給了張京墨。
    張京墨拿了藥,放在懷裡,又拍了拍鶴童的腦袋就轉身欲走。
    宮喻瑾看著張京墨的背影,垂在一側的手,重重的握起,他有種預感,張京墨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肯定是在謀劃著什麼。
    張京墨拿了藥,便回到了斷崖之上。
    陸鬼臼沒有修煉,就這麼躺在光禿禿的石頭上發呆,聽到張京墨的聲音,他起身叫了句師父。
    張京墨看著他毛茸茸的頭髮,沒忍住又摸了一把。
    都說男人的頭摸不得,可放在陸鬼臼身上,他真是恨不得把張京墨的手黏在自己頭上。
    摸完後,張京墨又將藥遞給了陸鬼臼。
    陸鬼臼吃下這藥,感到渾身都生出一股暖意,這藥顯然不是普通的傷藥,效果非常的好。
    張京墨在陸鬼臼的面前坐定,先開了口,他說:“陸鬼臼,你可知為什麼我要你三百年結嬰?”
    陸鬼臼茫然搖頭。
    張京墨說:“因為護著大陸的大陣,要破了。”
    陸鬼臼道:“破了?”
    張京墨點頭:“我之前同你去西南一隅,便是為了修補大陣,卻不想你被魔物拖入了魔界之中。”
    陸鬼臼道:“那若是大陣破了?”
    張京墨說:“魔族便會入侵。”
    陸鬼臼想起自己在魔族的遭遇,他咬牙道:“師父,這就是我逼我結嬰的原因?”
    張京墨道:“只是其中一個。”
    陸鬼臼道:“那還有什麼原因?”
    張京墨之前臉上一直沒有什麼表情,可在他說出接下來的話的時候,他的整張臉都冷了下來,他說:“陸鬼臼,我要你去殺一個人。”
    陸鬼臼道:“誰?”
    張京墨道:“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只知道,他一定會出現。”他說完這話,臉上冰冷的線條又柔和了下來,接著,他說了一句陸鬼臼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話,他說:“陸鬼臼,若是你幫我殺掉他,我便同你在一起。”
    陸鬼臼只覺的一團火焰由心中猛地燃燒了起來,燒的他胸口生疼,但他卻寧願這疼痛更加猛烈一些——讓他想要發出激動的吼聲。
    陸鬼臼的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顫抖,他說:“師父,此話當真?”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平靜道:“自然當真。”
    陸鬼臼咽了一口口水,又咽了一口,他有些發飄的說:“師父……你打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
    張京墨聽到這話,手下絲毫沒有留情,對著陸鬼臼的腦袋上就來了一下。
    陸鬼臼被打的生疼,臉上卻掛起了幸福的笑容,他說:“師父……我、我好開心啊。”
    張京墨也笑了,他的笑容雖然有些淡,但終究是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陸鬼臼撓了撓頭,他道:“師父,我還想問你……”
    張京墨道:“問。”
    陸鬼臼道:“那個小胖子,不會是你想收關門弟子吧?”
    小胖子……聽到這三個字,張京墨不由的想起了鶴童的名字——白月半,合起來就是白胖二字。
    他道:“不收他。”
    陸鬼臼這才滿意了,他道:“嗯……師父有我就夠了。”
    張京墨無奈道:“你去收拾一下你自己,然後好好療傷。”
    陸鬼臼這才發現自己滿身都是剛才吐出來的鮮血,整張臉也都滿是血跡。
    陸鬼臼嗯了聲,小步跑著離開了斷崖。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的背影,又是輕歎一聲,他發現自從收了陸鬼臼這個徒弟,他歎氣的次數就高了不少……
    陸鬼臼離開了張京墨的視線,腳步便慢了下來,他低低喘息幾聲,捂住了胸口。
    鹿書遲疑道:“陸鬼臼……我怎麼覺的,你師父不大對勁。”
    陸鬼臼道:“怎麼不對勁?”
    鹿書道:“他……唉,我說不出來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在算計著什麼。”
    陸鬼臼胸口其實疼的厲害,但他並不想在張京墨面前表現出來,此時聽到鹿書的話,他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他說:“能算計我什麼?”
    鹿書歎道:“陸鬼臼,為什麼一遇到張京墨的事情,你就腦子不夠用呢?”他心中焦急,但看陸鬼臼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陸鬼臼說:“如果沒有師父,我早死了。”
    鹿書不吭聲了。
    陸鬼臼說:“他不想要我的命,那麼其他的東西,若是他想要,給他又何妨呢?”
    鹿書心中道,陸鬼臼那是你不知道,有些東西,比命還要重要……
 第116章 天道劫
    即便是陸鬼臼,想要三百年結嬰也不是易事。
    也正因如此,張京墨的逼迫在他人看來就帶上了不近人情的味道。
    但在陸鬼臼知道了張京墨為什麼要逼著他結嬰後,他心中的結便解開了。原本險惡的走火入魔,放到陸鬼臼身上卻變成了一種契機——他向張京墨表明了心跡,並且奇跡般的得到了張京墨的回應。
    張京墨說:“若是你幫我殺一個人,我便同你在一起。”
    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殺掉,陸鬼臼的心中卻有一種詭異的信心——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做到,只要張京墨想,即便是上天入地,他也實現張京墨的目標。
    於是陸鬼臼開始竭力結嬰。
    走火入魔之事,對於別的修士而言是十分嚴重的事,就算是恢復內傷也最起碼要花上十幾年,但陸鬼臼體質特殊,《水延經》充裕的水靈氣,不眠不休的修補著陸鬼臼的內傷,再加上張京墨的疏導和昆侖巔智商珍貴的靈藥,陸鬼臼的傷很快就恢復了。
    《血獄天書》這部功法被陸鬼臼運轉到了極致,其中孕育出的至陽靈氣以使得陸鬼臼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提升著修為。
    當這灼熱的靈氣運轉到極致之時,陸鬼臼卻莫名的感到有些冷。
    鹿書在修煉一事上從來不會放鬆對陸鬼臼的看管,他每隔十幾天,便會和陸鬼臼溝通功法,並且解釋陸鬼臼的一些疑惑。
    當陸鬼臼告訴鹿書感到了體內莫名的有些寒冷時,鹿書驚訝道:“小子,你可以啊。”
    陸鬼臼道:“什麼意思?”
    鹿書道:“我之前便同你說過,《血獄天書》之中的靈氣是一個由陽轉陰的過程,前期的靈氣極烈,極陽,後期的靈氣則是極柔,極陰,你能感到體內的寒冷,便說明《血獄天書》你已是快要跨過那個坎了。”
    陸鬼臼哦了一聲。
    鹿書道:“我通常的宿主,想要達到至陰一道,幾乎都是元嬰中期的修為,卻沒想到你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陸鬼臼道:“若是練到了後期,可有什麼好處?”
    鹿書笑道:“好處?好處自然是大大的有,尋常功法,越到後期修為進展便會越慢,可是《血獄天書》卻是恰恰相反,越是到後期,修煉的速度反而會越快,從結嬰到飛升,或是只需要千年……”
    飛升一事對陸鬼臼來說已是太過遙遠,他現在只關心自己什麼時候能結嬰。
    既然鹿書如此說,便說明這寒冷的靈氣對陸鬼臼來說應該是件好事,他就放下了心。
    陸鬼臼入魔界歷練了五十年,之後慘死幻天蟲之口,這本是極慘的經歷,他卻因此因禍得福。
    張京墨的那顆心臟,修復了陸鬼臼身上的所有暗傷,將他的身體,恢復成了最好的狀態。
    陸鬼臼潛心修煉,同張京墨的交流變少了許多。
    張京墨開始經常進出昆侖巔的藥房,尋找適合陸鬼臼修煉的藥材。
    鶴童在張京墨沒有來昆侖巔的之前,經常幫著宮瑜瑾碾磨藥材,之後張京墨來了,他便開始整日粘著張京墨。
    但因為陸鬼臼也來了昆侖巔,鶴童粘著張京墨的時間少了許多,又整日待在藥房裡幫宮瑜瑾的忙。
    現在張京墨時不時的往藥房裡跑,他自是十分的高興,經常就是搬個小凳子坐在張京墨的身邊,一邊處理藥材,一邊碎碎叨叨。
    張京墨也就聽著他念,倒也不覺的煩。
    宮瑜瑾沒有再強迫鶴童遠離張京墨,他內心之中,已是對當初自己做出的選擇,生出些懷疑——到底什麼才是對陸鬼臼最好的,從他們外人看來,似乎很有偏頗。
    陸鬼臼一心修煉,張京墨的日子變得平淡了許多。但張京墨也不覺的無聊,他平日裡陪在陸鬼臼的身邊,隔段時間則去藥房幾日,或著提一壺小酒自酌自飲一番,日子倒是過的有滋有味的。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當陸鬼臼將體內最後一股至陽靈氣轉化成了至陰靈氣時,他的修為已到了金丹後期。
    而此時距他和張京墨約定的時間,過去了百年有餘。
    對於修真者來說,百年不過彈指之間,張京墨察覺到了陸鬼臼氣息的變化,他在陸鬼臼突破的那天對他道了一聲恭喜。
    陸鬼臼聽到張京墨的生意,睜開了眼,他看著張京墨的臉,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他說:“師父,我突破了。”
    張京墨也笑了,這一百年,陸鬼臼的頭髮早就長起來不似白雞蛋的模樣,但不知怎麼的,一看到陸鬼臼這幅表情,張京墨就想起了光頭的他。
    陸鬼臼腆著臉,他說:“師父,我這麼努力,你都不獎勵一下我嗎?”
    張京墨說怎麼獎勵。
    陸鬼臼露出個羞澀的眼神,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在陸鬼臼腦海裡的鹿書已然是受不住陸鬼臼這模樣了,他見鬼似得叫著:“陸鬼臼——陸鬼臼,你敢不敢更不要臉一些,這是什麼表情,太噁心了!”
    陸鬼臼冷冷的回了句:“就你話多。”隨即把鹿書的視野直接封閉了起來。
    張京墨歎道:“你啊。”
    陸鬼臼低著頭,輕輕道:“師父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師父的。”
    張京墨說:“不會強迫我?”
    陸鬼臼點頭。
    張京墨的眼神在陸鬼臼的嘴唇上掃過,許久都不曾回話,就在陸鬼臼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張京墨居然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說出了一聲好字。
    還未等陸鬼臼反應過來,便感到一個柔軟的微涼的東西貼上了自己的嘴唇,陸鬼臼愣在原地,抬目卻看到了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神。
    張京墨見陸鬼臼呆呆的模樣,少有的調笑道:“你乖乖的,以後師父還會獎勵你。”
    眼前的張京墨的表情和話語,讓陸鬼臼的心臟狂跳了起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就這麼呆愣在了原地,整個樣子看起來傻極了。
    張京墨說:“好好修煉。”
    陸鬼臼重重的點頭。
    或許是兩人的坦誠,張京墨和陸鬼臼之間的氣氛可以說是好得不得了,就算作為外人的宮瑜瑾也能看出二人關係不同之前。
    但他作為一個旁觀者,並不能置喙亦或者插手——當年陸鬼臼將他們留下,給他們立下法則的第一條,便是不能干預張京墨的人生。
    好也罷,壞也罷,想殺了陸鬼臼也罷,想收陸鬼臼為徒也罷——這一切的一切,主導的都只能是張京墨的意願,他人並不能改變一二。
    陸鬼臼到底有多愛張京墨,宮瑜瑾是想像不出來的,他活到現在,都不明白,這種讓人癲狂的感情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好在,他也不想明白。
    陸鬼臼修為飛漲早就在張京墨的預料之中。
    當年第一世的陸鬼臼並沒有得到這一世張京墨的這般悉心照料,可依舊是僅僅花了五百年便結嬰成功,雖然並不是最頂級的靈嬰,但這速度已經夠驚人了。
    陸鬼臼的進步張京墨看在眼裡,他也絲毫不介意,給陸鬼臼一些小獎勵。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下去,在五月的某一天裡,張京墨忽的感到身邊溢出了一股冰寒之氣,他睜開眼,看到坐在他不遠處的陸鬼臼身邊居然開始漂浮大片大片的雪花——這不是最讓張京墨驚訝的,最讓驚訝的是,陸鬼臼頭上那朵開始逐漸形成的劫雲。
    劫雲由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其中心就在陸鬼臼的頭頂之上。
    陸鬼臼身上開始散發出越來越多的寒冷氣息,張京墨也是結過元嬰的人,看到這雲,便知道陸鬼臼恐怕是快要結嬰了。
    而此時距他們相約的三百年,才過了不到三分之二。
    陸鬼臼的修煉速度,果真逆天。
    張京墨結嬰不過花了幾天的時間,可陸鬼臼顯然是和張京墨有很大的不同,隨著他身上的冰寒之氣越發的濃重,他頭頂上的劫雲也越開越厚,其間有紫色的閃電環繞,張京墨看到那閃電的模樣和雲層的寬廣,這劫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天道劫——連天道也發現了渡劫之人的非同凡響,要將其直接扼殺。
    這劫雲,恐怕就是張京墨舍了全身的修為,也只能擋下一半不到,剩下的那部分還得陸鬼臼自己挨過去,至於他能不能熬過這一關,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但張京墨運氣不錯,他和陸鬼臼都被昆侖巔上奇特的陣法護在其中,雷劫一關,顯然輕鬆了許多。
    劫雲盤旋在陸鬼臼的上空,好似一隻覓食的巨獸,正四處搜尋引起它注意的獵物。
    陸鬼臼身上也冒出了一種濃重的威脅之感,但他心中最多的,卻是難以言喻的興奮——他居然,真的要結嬰了。
    鹿書在陸鬼臼的腦袋裡嘖嘖稱奇,他說:“陸鬼臼,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天道之劫。”
    陸鬼臼道:“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鹿書道:“太久遠了,我已經記不得了,不過我倒是清楚的記得,那一任的宿主直接被最後一個雷劈死了……”
    陸鬼臼:“……”
    劫雲一直聚集了三十幾日
    這天,張京墨正在觀察頭頂之上的劫雲,卻感到身旁有目光投來,他朝陸鬼臼的方向看去,見他不知何時睜開眼睛,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張京墨還以為他是害怕劫雲,便道:“你只管自己,其他的事無需擔心。”
    陸鬼臼輕輕的嗯了一聲。
    張京墨知道結嬰之時,最難的便是靈台破碎之後的重築,他本該對陸鬼臼充滿了信心,可是或許是得失心太重,張京墨竟是生出幾分擔憂。
    但他的面上不露聲色,依舊是平靜的想要安撫陸鬼臼的情緒。
    陸鬼臼道:“師父,你也是在這裡結嬰的麼?”
    張京墨微微皺眉,他道:“陸鬼臼,你不要胡思亂想。”
    陸鬼臼又說:“師父,在那兩個面具人那裡,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張京墨這才察覺陸鬼臼不對勁,他仔細一看,才發現陸鬼臼的眼神之中居然有紫光閃現,整個人的表情都有些異樣。
    天道劫張京墨從未經歷,也從未見過,所以面對這樣的陸鬼臼,他並不能快速找出原因。
    張京墨遲疑的叫了聲鬼臼。
    陸鬼臼應了一句,但他眼神之中的紫色越發濃郁,眼見就要蓋住瞳孔。
    張京墨心中一驚,靈魂深處莫名的冒出幾分恐懼——在他面前面無表情看著他的陸鬼臼,像極了第一世的那個人。
    陸鬼臼說:“師父,我喜歡你。”
    張京墨不語,暗中卻是已經生出防備之心。
    不到片刻,陸鬼臼原本黑色的瞳孔已經是完全看不見了,他眼睛裡是一片濃郁的紫色,周身的風雪透出一股冷冽的氣味。
    張京墨慢慢的站起來,又試探性的叫了一聲陸鬼臼。
    陸鬼臼平靜的看著張京墨,他說:“師父,你怕我嗎?”這話一出,天空中的劫雲竟是直接劈下了第一道,那一道雷劫劈在昆侖巔的陣法上瞬間消逝,但那恐怖的巨響,卻讓人不由的心生懼意。
    若不是結嬰之時並無心魔一說,張京墨都要懷疑陸鬼臼是不是被心魔蠱惑了,他被陸鬼臼的眼神盯的有些後背發毛,腳下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
    陸鬼臼說:“你怕我。”他似乎有些失望。
    張京墨並不知道陸鬼臼是怎麼回事,但這也不妨礙他感覺到眼前的陸鬼臼充滿了威脅,張京墨抿了抿唇,叫了聲:“鬼臼。”
    陸鬼臼沒有理會張京墨,他緩緩的抬頭,看著天空中密佈的劫雲。
    這劫雲面積之大,幾乎是蓋住了整個昆侖巔,四周均是在一片漆黑之中。
    二人之間的氣氛極為凝滯,張京墨想走,移不開步子,想留,又不敢上前。
    接著第二道雷劫劈下,這雷劫比之前的雷劫粗了一倍,重重的劈在陣法之上,引起了大地的一陣震顫。
    張京墨深深的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覺的頭頂上好似有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正在冷冷的掃視大地,想要將那個與天道正威的異數清除掉。
    天道之下,均為螻蟻,張京墨不例外,陸鬼臼本該也不例外——
    但被這樣的感覺威脅著,陸鬼臼卻笑了,他坐在張京墨的面前,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中充滿了輕蔑的味道,他說:“天道?什麼是天道?我便是天道!”
    第三道雷劫劈下,隨時而來的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張京墨被那雪花一碰,便覺的皮膚疼痛難忍,待他仔細看去,才發現皮膚上被雪花劃上了一條條傷口。這傷口之上暗含天道之力,被劃上一道,恐怕就要癒合數月。
    張京墨立馬在陸鬼臼和自己身上布下一道淡淡的靈光,攔下了暗含天道之力的雪花。
    因為陸鬼臼是天道攻擊的中心,所以他身上的傷痕比張京墨還要多上許多,可是他卻好似感覺不到這疼痛一般,依舊是坐在原地,看著黑壓壓的天空。
    陸鬼臼雖然沒有看著自己,但張京墨感到的不舒服的氣息,卻是越來越重了。
    漆黑的天空之中,雲層如沸騰一般不斷的翻滾,張京墨抬頭看了眼,便微微的瞪大了眼。
    只見原本在黑雲之中微微閃爍的紫色雷電,不知何時居然變成了一條紫色的巨龍,此時正在雲層之中不斷的來回穿梭。
    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條龍了,張京墨自然也是知道這條龍定然是和陸鬼臼有關係,他正欲轉身看一眼陸鬼臼,身上卻猛地僵住了。
    本該坐在張京墨不遠處的陸鬼臼,正面無表情的站在張京墨的身後,他的眸子裡紫光隱隱閃爍,臉上看不見一點表情。
    張京墨身體只是僵了刹那,便恢復了原狀,他叫了一聲:“陸鬼臼?”
    陸鬼臼的紫色眼睛靜靜的凝視著張京墨,半晌也不曾說話。
    張京墨的喉頭輕輕的動了動,一動也不敢動。
    就在二人對峙之時,第四道雷劫劈了下來,大地再次猛烈的搖晃,就好像整個昆侖浮島都要被劈沉了。
    陸鬼臼說:“師父。”他緩緩的伸出手,撫上了張京墨的臉頰。
    陸鬼臼的手很冰,上面還有被雪花劃出的傷口,只不過傷口中流出的血液已經凝結。
    張京墨嗯了一聲。
    陸鬼臼比張京墨略微高一些,他站在張京墨的面前,俯視張京墨模樣,讓張京墨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威脅感。
    被這種強烈的威脅感驅使,張京墨幾乎是想要對眼前的人動手——他僅剩的理智,阻止了他的動作,他又叫了聲:“鬼臼。”
    陸鬼臼微微低頭,吻上了張京墨的唇。
    張京墨混身一僵,抬手想要推開陸鬼臼,卻被陸鬼臼死死的按住了肩膀,動也不能動。
    張京墨倒是第一次知道,陸鬼臼的力氣也能如此的大……
    陸鬼臼吻的很認真,他先是舔了舔張京墨薄薄的嘴唇,隨後試探性的用舌頭緩緩的探入了張京墨的口中。
    這個吻並不讓張京墨覺的難受,或許是之前便有了心理準備,張京墨甚至覺的陸鬼臼口中冰雪的味道有些讓他失身。
    陸鬼臼渾身都冰透了,他體內的《血獄天書》已是運轉到了極致,原本結成的金丹也在一寸寸的碎裂,碎丹之痛讓人發狂,但張京墨的吻,卻像是一劑止痛的良藥,完美的止住了那劇烈的疼痛。
    兩人的唇丨舌,交纏在一起,陸鬼臼並沒有經驗,幾乎完全是憑的本能,他嘗遍了張京墨口中每一寸,甚至輕輕的吮吸著張京墨的舌頭。
    張京墨低低的唔了一聲,氣息變得急促了起來。
    陸鬼臼吻的投入,待一吻結束,雷劫已是劈下了第五道。
    五道雷劫劈下時,其巨大的聲音震的張京墨耳膜發疼,腦袋也跟著嗡嗡作響,但好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陸鬼臼身上,所以並未有太多感覺。
    唇舌分離,張京墨微微垂眸,氣息有些紊亂。
    陸鬼臼盯著張京墨被他吻的發腫的唇瓣,伸出大拇指,輕輕的按在了上面。
    張京墨只覺的嘴唇發幹,條件反射的想要舔一舔,卻直接舔到了陸鬼臼的手指。
    陸鬼臼的身體瞬間就有了反應,好在衣物寬大,遮掩住了某個部位。
    張京墨腦子有些亂,他對這副模樣的陸鬼臼,本該是打心底恐懼,但是不知為什麼,在被陸鬼臼親吻後,在這恐懼之中,又暗含了些興奮的味道——他的心在告訴他,眼前這人,是不會傷害他的。
    張京墨是對的,即便是陸鬼臼有了反應,但他也沒有打算再進一步,他捨不得看著張京墨難過,更捨不得強迫他。
    陸鬼臼緩緩收回了手指,他紫色的眸子裡依舊沒有任何的感情,但張京墨卻覺的這雙眼睛,奇異的柔和起來。
    張京墨從來沒有這麼清楚的意識到,這一次的陸鬼臼,和第一世的陸鬼臼,是完全不同的人了。
    就在二人對視之時,第六道雷劫劈下,這一次大陣沒有完全攔下雷劫,好在張京墨反應及時,在雷劫降下時,便用靈氣撐起了□□。
    張京墨低低道:“陸鬼臼,你給我清醒些,搞清楚你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麼。”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緩緩道:“師父,你走吧。”
    張京墨愣了。
    陸鬼臼說:“你在這裡,我會分心。”
    張京墨怒道:“你小子不要不識好歹——”
    陸鬼臼說:“你走吧。”
    他的語氣是冷漠的,眼神是決絕的,說完這話,便重重的推了一把張京墨。
    張京墨終於感覺到了什麼事委屈,他胸膛起伏一下,正欲說什麼,卻聽見陸鬼臼說了句:“你還不走,是嫉妒我的天資,想留下來干擾我,讓我就這麼死掉麼?”
    張京墨聞言,身上的氣息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他說:“陸鬼臼,你好自為之。”他說完這話,便甩袖而去。
 第117章 結嬰成功
    張京墨嫉妒過陸鬼臼麼?這個問題根本無需回答。
    作為一個不斷在輪回之中掙扎,卻苦苦得不到解脫的人,張京墨怎麼可能不嫉妒陸鬼臼那逆天的資質和運氣。
    張京墨做了這麼多,掙扎了那麼久,卻比不上陸鬼臼一世的努力。
    這種感覺,放在誰的身上都不好受。
    所以即便張京墨是心性坦蕩之人,也很難不對陸鬼臼生出一絲嫉妒之心。
    但同陸鬼臼師徒這麼多年,張京墨卻也早已習慣了陸鬼臼身上發生的奇跡,那曾經出現的名為嫉妒的情緒,幾乎消失了。
    剛才二人的那一吻是如此的纏綿,張京墨並未想到,這一吻結束後,陸鬼臼的話語便像一把尖刀似得插入了張京墨的心臟,刺的他心口血淋淋的疼。
    被指出了內心深處最陰暗的情緒,張京墨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他看著陸鬼臼嘲諷的眼神,仿佛在看著最骯髒的自己。
    張京墨的步伐同以往的穩健相比,變得有些淩亂,明顯是真的被陸鬼臼的話傷到了。
    陸鬼臼目光定定的看著張京墨,不願意移開一刻。
    鹿書的聲音響起,他說:“陸鬼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陸鬼臼抬頭看了眼天,語氣平淡:“我怎麼會不知道。”
    鹿書焦急道:“那你為什麼要激走張京墨?這陣法是萬萬攔不下最後一道雷劫的。”
    陸鬼臼說:“若是師傅在這裡,就能攔得住?”
    鹿書語塞,當年那個天道寵兒渡劫的時候,甚至有元嬰後期的修士為其護法,但最後一道雷劫落下,那元嬰修士卻是陪著那人直接化為了齏粉。
    陸鬼臼道:“師父還要為我受多少傷?”
    他從小便有記憶,所以張京墨對他的好,他都記得格外清楚,當年張京墨屠掉大蟒為他製作鱗甲,後來獻祭身體帶他進入靈脈,接著險入禁地,替他找齊魂魄,在發現他魂魄受損後,又帶著他去了雪山……
    他們師徒幾百年,張京墨身上的傷就沒好過。
    陸鬼臼有時甚至會害怕,害怕自己償還不了張京墨待他的恩情。
    鹿書道:“所以你故意氣走他?”
    陸鬼臼道:“你沒發現師父已經被天道雷劫影響了麼?”
    鹿書疑惑:“什麼意思?”
    陸鬼臼道:“你覺的平日裡的他,會這麼容易的被我激走?”
    鹿書一想,發現也是這麼個道理,按照張京墨的性子,即便是聽到了陸鬼臼如此說,估計瞬間就會發現陸鬼臼的目的——但張京墨沒有,不但沒有,甚至於心神都被陸鬼臼的話擾亂了。
    劫雲劈下五道後,雷劫便停下了,但這並不是結束,而是天道已經開始醞釀更大的力量,想要碾死陸鬼臼這只不聽話的蟲子。
    天空之中,恐怖的氣息越發的濃重,陸鬼臼身上的紫氣更甚,瞳孔之中已是看不到一點黑色的痕跡。
    鹿書歎道:“陸鬼臼,你想好怎麼辦了麼?”
    陸鬼臼坦然道:“沒有。”在結嬰之前,他根本沒想到自己在結嬰時遇到的居然是天道劫,幾乎可以說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鹿書對陸鬼臼算是徹底的服了,其他的修士遇到幾乎等於死劫的天道劫,恐怕早就慌的不行了,但看陸鬼臼的樣子,簡直要讓鹿書覺的自己頭上那片又黑又弄的雲層是他的錯覺了……鹿書絕望道:“陸鬼臼,看來我又要換一個宿主了。”
    陸鬼臼哦了一聲,顯然是不把鹿書的話放在心上。
    鹿書無奈道:“你都要死了,就不能給我點反應麼?”
    陸鬼臼說:“誰說我要死了?”
    鹿書道:“自然是你啊!”
    陸鬼臼淡漠道:“我不但會活還會活的好好的。”
    鹿書:“……”陸鬼臼是不是被嚇傻了開始說胡話了。
    張京墨心神混亂的離開斷崖沒多久,便察覺了自己的異樣,待他強行壓抑下了心中的憤怒和委屈時,仔細思考了這件事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罵了陸鬼臼一聲混帳。
    陸鬼臼顯然是想激怒他,讓他離開斷崖,如此幼稚的伎倆,居然還真的讓他得逞了,張京墨想到這裡,臉色變了好幾次。
    宮懷瑜和宮喻瑾都站在斷崖之外,看著頭頂上的雷劫,二人似乎沒有想到張京墨會在這時候從斷崖上出來。
    宮懷瑜疑道:“張京墨,你怎麼出來了,不陪著陸鬼臼?”
    張京墨冷冷的瞅了宮懷瑜一眼,一句話也沒說。
    宮懷瑜的眼神在張京墨身上轉了一圈,道:“不會是你怕那雷劈到你,所以才跑出來了?”
    張京墨口中吐出兩個字:“滾開。”
    宮懷瑜卻好似心情不錯,被張京墨如此說也不生氣,語氣裡甚至還有些讓人不舒服的笑意,他說:“張京墨,你看看這劫雲,就該知道我們為什麼服了陸鬼臼了。”
    天道劫,傳說中只有上古大能才會遇到的死劫,卻出現在了陸鬼臼的身上——這已經是對他實力最極致的證明,一個天道想要抹殺的人,他的強大已經沒有人可以質疑。
    宮懷瑜道:“再看看你……這麼多輪回有什麼用?老鼠……”他話說到這裡,被宮喻瑾冷冷的打斷了,宮喻瑾上前一步按住了宮懷瑜的肩膀,道:“別說了。”
    “哥,你讓我說啊。”宮懷瑜完全不理解宮喻瑾對張京墨的保護,他說:“這人本來……”
    “閉嘴!宮懷瑜!”宮喻瑾惱了,他說:“我之前讓你同他道歉,你道完歉就是這般態度?宮懷瑜,我是不是太寵著你了?”
    見宮喻瑾的確是生氣了,宮懷瑜才不甘願的息了聲,但他的眼神之中,依舊在透出對張京墨的輕蔑之意。
    宮喻瑾制止完宮懷瑜,才帶著歉意看向了張京墨,他說:“張京墨,我弟弟……”
    “不用說了。”張京墨面無表情的看著宮喻瑾,他說:“我才沒有和一條斷腿狗計較的興趣。”
    宮懷瑜聞言表情扭曲了。
    就在三人對話之際,天空中劈下了第六道雷劫,這雷劫散發出的紫光包裹住了整個大陣,它落到陣法上,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是附著其上,開始緩緩的侵蝕護著陣法。
    “不愧是天道劫。”宮懷瑜見到此幕,便把他和張京墨的口舌之爭拋到了腦後,眼裡全是興奮之意,他說:“每一次見到,都覺的自己好渺小……”
    張京墨眯了眯眼,他發現宮懷瑜話語中的漏洞——第一世的陸鬼臼並沒有結成最好的元嬰,自然也不會遇到天道劫,那宮懷瑜口中所說的每一次,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說……從他復活的那一刻起,這對雙子也在同他一起輪回,並且,其中還有陸鬼臼參與?
    張京墨眼神沉了沉。
    宮喻瑾不像宮懷瑜輕鬆,他觀察了頭頂之上的劫雲後,便道:“宮懷瑜,準備好了?”
    宮懷瑜點了點頭,他張口還想說什麼,卻被宮喻瑾的眼神直接瞪了回去。
    張京墨也從他們二人的互動之中,隱約察覺出了二人為什麼一定要他留在昆侖巔上……大約,還是為了陸鬼臼。
    第六道劫雲落下,在雲層之中穿梭的紫龍發出陣陣的龍吟,這龍吟被張京墨聽著,竟是覺的腦袋有些眩暈。
    宮喻瑾提醒道:“你離這裡遠些,天道劫同尋常的渡劫不同,會對你產生不小的影響。”他和宮懷瑜倒是不怕,只是萬一張京墨被禍及,陸鬼臼絕不會放過他們二人。
    張京墨也不才程強,他料斷有宮家雙子在此,就絕不會讓陸鬼臼出事。以他結嬰初期的修為留在這兒,不但幫不上忙或許反而還要惹些麻煩。
    張京墨又朝斷崖之處望了一眼,便起身離去了。
    他離開後,宮喻瑾冷冷的說了句:“張京墨離開斷崖,還不是因為怕死……哥……”
    宮喻瑾卻有些不耐煩了,他道:“宮懷瑜,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張京墨若是出了事,陸鬼臼會放過你我?他惜命是好事,就怕他不想要自己的命,若是這一世的他死了,萬一下一世的他又對陸鬼臼沒了興趣怎麼辦?”
    宮懷瑜抖了抖嘴唇,到底是沒說出話來。
    頭頂上的劫雲越來越厚,周圍已是漆黑的不見五指,此時雲層裡閃爍的紫色閃電,則變得格外的醒目起來。
    第七道劫雲在緩慢的醞釀,前一道雷劫卻還沒有消散。
    在陣法中的陸鬼臼,已是祭出了所有的法器,雖然從理論上來說,他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但陸鬼臼卻有一種莫名的自信——他知道自己不會死在這裡,他知道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的師父還在等著他,等著給他又一個吻。
    陸鬼臼舔了舔嘴唇,紫眸之中透出堅定的信心。
    第七道雷劫劈下,陸鬼臼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輕響,他看到一道紫色的光芒直接蓋住了他的身體,隨即便是讓人發狂的劇痛。
    這雷劫的威力已是被大陣消減了大半,卻還是劈傷了陸鬼臼的身體,他聞到一股東西糊掉的味道,待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的頭髮又沒了。
    陸鬼臼:“……”
    鹿書看著陸鬼臼被劈焦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說:“陸鬼臼,你這是因禍得福啊,你沒發現你沒頭髮的時候你師父特別喜歡摸你麼?”只不過是摸的腦袋。
    陸鬼臼:“……”
    鹿書道:“你也快笑兩聲,這才第七道雷劫,大陣就已經破了——最後一道雷劫的威力是之前雷劫威力之和,就算是《血獄天書》恐怕也只有練到後期,才能抵擋住。”
    陸鬼臼並不理會鹿書,他知道鹿書說的句句在理,沒了大陣護著,第九道雷劫劈下,他幾乎就不可能活下來。
    但陸鬼臼的心中卻有一股執念,他知道自己不想死,也不能死。
    第八道雷劫開始緩緩的聚集,鹿書的笑聲淡了下來,他說:“陸鬼臼,若是你沒有倒楣到遇到這天道劫,你大概會是我宿主裡修為最高的一個。”哦,還要改掉喜歡自己師父這件事……
    陸鬼臼還是不理鹿書,他利用充裕的靈氣將體內的兩種功法不斷的運轉,以《血獄天書》中的靈氣護體,以《水延經》中的靈氣療傷傷。
    陸鬼臼周圍的風雪愈濃,開始形成了一堵巨大的冰牆,這冰牆上紫光環繞,顯然是以靈力構築,而陸鬼臼身上的那些傷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恢復。
    斷崖外的宮懷瑜道:“你說主子能熬過第八道麼?”
    宮喻瑾看了宮懷瑜一眼,不鹹不淡道:“若是他熬不過第八道,便不配做我們的主子。”
    宮懷瑜點了點,笑道:“我已是迫不及待了。”
    宮喻瑾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些許笑意。
    風中寒意甚濃,陸鬼臼他盤坐之地,結起了厚厚的冰霜,但原本可以落到他身上的雪花,卻被靈氣直接隔開,只能在他的四周不斷的打轉。
    鹿書道:“陸鬼臼,你還有一個時辰準備……”
    陸鬼臼微微點頭,不再說話。
    離開了斷崖的張京墨,看著頭頂上的劫雲,面色十分平靜。雖然渡劫一事極為險惡,但張京墨對陸鬼臼就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他知道他的徒弟道路不止于此,絕不會死在本該是死劫的天道劫底下。
    若說張京墨是陸鬼臼最初的機緣,那麼此時,陸鬼臼的機緣則變成了宮家雙子。以他們二人在昆侖巔上的實力,絕對足以護住陸鬼臼的安全。
    張京墨低頭看了眼自己被雪花割破的手,腦子裡又想到了剛才陸鬼臼的那個吻,於是眼神變得越發的複雜起來。
    第八道雷劫,足足醞釀了十日。
    這十日對陸鬼臼來說,是最後的機會,他只能盡力重築體內的金丹——原本只有在元嬰形成之時,才會降下雷劫,但這天道劫卻很不一般,在結嬰過程之中,便會一道道的落下。
    金丹碎裂,靈台動盪,陸鬼臼屏息凝神,以至陰靈氣不斷的聚集體內靈氣,不過五日左右,便在金丹碎裂之處,出現了一尊同他一模一樣的小人。
    這小人就是一個小時的陸鬼臼,他的眼睛閉著,以打坐的姿勢,逐漸浮現在了陸鬼臼的靈台上空。
    元嬰已出,剩下的事便是幫他鞏固神形,陸鬼臼不敢托大,每一分靈氣都運用的格外小心。
    又過了三日,元嬰總算是有了自己的身體,他一直閉著的眼睛,開始緩緩的抖動,顯然是要睜開了。
    在元嬰睜眼的那一刻,陸鬼臼瘋狂的吸收著周圍的靈氣,不到片刻,居然就將整個斷崖上的靈氣吸得一乾二淨。
    他的十品靈台,就是一個宇宙洪荒,再多的靈氣,也能輕易的納入體內。
    好在昆侖巔上最不差的就是優質靈氣,站在斷崖外的宮家雙子,也是察覺了周遭靈氣的變化,二人眼裡均是閃過驚愕之色。
    宮懷瑜道:“哥,你有沒有感覺到……”
    宮喻瑾點了點頭,他道:“張京墨是陸鬼臼機緣一事,果真不假。”在這一百二十多世裡,他們二人已是看到了無數次陸鬼臼,只是沒有一次陸鬼臼築成了十品靈台。
    二這一世,在張京墨的幫助下,陸鬼臼不但築成了十品靈台,還結了十轉靈台,如此一來,雖然結嬰之時都是天道劫,但也會出現不小的變化。
    他們二人軍事感到周圍的靈氣稀薄了起來,想來也是被陸鬼臼吸入了體內。
    陸鬼臼的丹田就像一個無底洞,好似吸取再多的靈氣,也填不滿似得。
    大量的靈氣,讓陸鬼臼的元嬰眉目抖動的更加厲害,陸鬼臼輕輕歎了聲:“睜眼吧。”
    便聽到一聲嬰兒的哭啼——接著,元嬰睜開了眼,露出了一雙如同紫水晶般的眸子。
    而與此同時,陸鬼臼也生出自己與之血脈相連的感覺。
    元嬰雖成,但陸鬼臼體內的靈台依舊是動盪不安,但離第七道雷劫落下時已是過了八日,顯然第八道雷劫就要落下來了。
    陸鬼臼眉頭微微瞥起,心神並沒有因為死亡的靠近而生出一絲的動搖。
    在雲層中不斷翻滾的巨龍隨著陸鬼臼結成元嬰,身形變大了一圈,口中低嘯的龍吟之聲,也越發的震耳,張京墨已是遠離了雷劫之處,可依舊是再次生出眩暈之感。
    兩日之後,一直沒有打擾陸鬼臼渡劫的鹿書輕輕開了口,他說:“陸鬼臼,要來了,準備好了麼?”
    陸鬼臼睜眼,眸子裡一片氤氳的紫色,他說:“好了。”
    天空之中,傳來轟隆隆的巨響,紫色的巨龍從雲層裡朝著陸鬼臼緩緩遊來。
    陸鬼臼本以為這就是第八道雷劫,卻不想那游龍在靠近他後,不但沒有攻擊他,還在他的頭頂上盤旋起來,看它的姿態,竟是想要保護陸鬼臼。
    陸鬼臼道:“怎麼回事?”
    鹿書道:“這龍……好像不是天道劫的產物啊。”
    陸鬼臼看著那龍,疑道:“不是天道劫,那是什麼?”
    鹿書想了想,腦子裡冒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想法,他說:“陸鬼臼,你小子其實是上古大能轉世吧?!”
    陸鬼臼皺眉:“你在胡說什麼?”
    鹿書也覺的不對,上古大能若是修煉到陸鬼臼這個地步,恐怕早就恢復記憶了,但陸鬼臼已經結嬰,不應如此呀……但如果他不是上古大能,怎麼會將心神幻化成龍形……
    鹿書越想越糾結,整個腦子都快要炸了,他哀歎道:“陸鬼臼啊陸鬼臼,我遇到你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陸鬼臼冷淡道:“若是覺的不是好事,需不需要我把你又放回幽洞裡?”

    鹿書聞言,乾笑幾聲,不說話了。
    有了龍形在頭頂上護著,陸鬼臼的勝算又多了幾分。
    而原本覺的陸鬼臼是必死的鹿書,此時卻有些拿捏不准了,他發現自己幾遍是以命運之子的運道來猜測陸鬼臼,也實在是不太准的,每次他以為陸鬼臼死定了……或者說已經死透了的時候,陸鬼臼就會給他帶來些驚喜。
    龍形降下,第八道雷劫眼見就要來臨,看著頭頂上翻滾的紫雲,陸鬼臼輕輕吸了口氣,然後道了聲:“來吧。”
    話語落下,便有巨響響起。
    張京墨是沒有見過天道劫的,所以當他看到幾百道雷同時降下的時候,不由的微微瞪大了眼睛。
    第八道雷劫根本不止一道,它們像是天道刺下的一道道劍光,直接覆蓋了整個斷崖。張京墨的眼中,只餘下了一片紫光。
    紫光所及之處,便是一個個巨大的坑洞,張京墨雖然靠的遠,卻還是聞到了一股熔岩的氣味——那紫光是直接擊穿了地面,到達了地心之中。
    張京墨看到這樣一幕,即便是他對陸鬼臼很有信心,可內心深處還是生出一種模模糊糊的恐懼,他無法去想像,若是陸鬼臼沒能熬過來……他會如何。
    也不知道是不是張京墨的錯覺,他總覺的那些紫光在地面上停留了很久,待紫光消失後,張京墨再也顧不得其他,再次回到了斷崖附近。然而他在看到宮家雙子並沒有出手,而是依舊站在原地時,張京墨的心中冒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
    宮家雙子似乎沒有想到張京墨還會去而複返,宮喻瑾道:“你快些離開吧,第九道雷就要降下來了。”
    張京墨冷冷道:“你們就由著陸鬼臼去死?”
    宮喻瑾皺眉。
    張京墨道:“這雷……他怎麼可能擋得下來。”
    宮喻瑾正想問張京墨難道沒有看到天空中盤旋的巨龍,但他見張京墨深色不似作偽,眼神一轉,卻忽的笑了,他說:“他自然是擋不下來。”
    張京墨握緊了拳頭。
    宮喻瑾說:“不過他死了,不正合你意麼?”
    張京墨氣的渾身發抖,他一句話也不說,直接朝著斷崖飛了過去。
    宮懷瑜疑惑道:“哥……”
    宮喻瑾神色淡淡:“最危險的第八道已經落下,由他去吧。”賣陸鬼臼一個人情,倒也不錯。
 第118章 離山
    有了黑龍替陸鬼臼擋下了大部分天道之力,陸鬼臼總算是熬過了第八道雷劫。
    不過雖然熬過,他卻也不好受,被雷劫劈中的他渾身上下靜脈斷的七七八八,卻根本來不及修復。
    天道之力附著在雷劫之上,不斷的侵蝕陸鬼臼的身體,他躺在地上,神智已是模糊,失神的眼睛凝視著漆黑的天空,腦子卻只剩下了三個字——張京墨。
    若他是真的要死在這裡,那他最不舍的人,也還是他的師父。
    鹿書不斷的在陸鬼臼的腦海裡說話,想要喚起他的意志,但陸鬼臼實在是傷得太重,即便是鹿書不斷的提張京墨的名字,還是無濟於事。
    見到此景,無能為力的鹿書在心中重重歎息,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天道劫就是死劫。即便是陸鬼臼這樣的天才也只能挺過第八道雷劫,而威力最大的第九道……還遲遲沒有落下。
    不過八道雷劫,便已讓陸鬼臼處於死亡邊緣。
    看來陸鬼臼的道路,也就是止於此了。
    看著陸鬼臼虛弱的模樣,鹿書也說不出此時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心情,陸鬼臼的天資過人,運勢極好,可還逃不過天道之手,最終還是要在這裡隕落。
    陸鬼臼心中不甘,然而他的身體已是一動不能動,他嘴唇翕動,輕輕的喚著張京墨的名字,就好像要將這三個字,刻入靈魂之中,就算魂飛魄散,也不捨得忘記一刻。
    就在陸鬼臼躺在地上等死之時,恍惚間卻看到了張京墨的臉,他看到張京墨臉龐的那一刻,第一個反應卻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居然出現了幻覺。
    然而待他被張京墨抱入懷中,呼喚著名字時,陸鬼臼原本已經快要失去焦距的眼睛猛地瞪大。他聲音嘶啞,其中帶著不可抑制的恐慌,他說:“師父……你為什麼在這裡……”
    張京墨咬牙,他說:“蠢東西,你難道不想看見我?”
    陸鬼臼很想說我想啊,我真的想看到你,但他一想到張京墨會陪著他一起死去,便覺的心中酸澀難忍,只能強撐道:“我不是叫你走麼,你還回來做什麼。”
    張京墨聽到這話,又是低低的喚了一聲:“蠢東西。”
    陸鬼臼此時渾身上下經脈盡斷,全身的皮膚都在不停的冒出血液,幾乎是變成了個血人。但張京墨一點都不在乎,他把陸鬼臼抱在懷中,摸了摸他黑乎乎的臉,語氣平靜的問:“陸鬼臼,你不想我陪你一起死麼?”
    陸鬼臼哪裡捨得,他連看到張京墨身上出現一個傷口都會難過,更不用說讓張京墨陪著他一起死了。
    於是陸鬼臼眨了眨眼睛,認真道:“我不要你陪我一起死。”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確定他說的是實話後,便淡淡道:“好,我不陪你一起死,等你死了之後,我就給你收幾個師弟,也像照顧你這般好好照顧他們。”
    陸鬼臼聞言,微微瞪大了眼,他嘴唇抖道:“師父!我不准!”
    張京墨見陸鬼臼急了,才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他說:“蠢東西。”
    陸鬼臼被這一聲蠢東西,叫的眼睛發紅,他說:“師父,你再叫叫我。”
    張京墨又摸了摸陸鬼臼,他歎息:“罷了,是我害了你。”
    若不是他將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陸鬼臼面前,恐怕陸鬼臼也不會再結嬰之時遇到如此恐怖的天道劫。
    福兮禍所以禍兮福所禍……待陸鬼臼如此好,到底是好事壞,張京墨卻也說不清楚了。
    在接下第八道雷劫之後,那條在天空中盤旋的黑龍便消失了,陸鬼臼也身受重傷,以張京墨的假嬰修為,無論如何都接不下第九道雷劫的。
    張京墨本以為宮家雙子會早早的出手,卻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只是在斷崖邊上看著。張京墨並不知道黑龍一事,所以他還以為是陸鬼臼獨自接下了第八道雷劫。
    雖然眼前的陸鬼臼還活著,但看他的狀態,卻是怎麼都不可能在第九道雷劫之下活下來了。
    張京墨並不知道宮家雙子會不會在九道雷劫時出手,但他已經做好了打算,若是宮家雙子真的不出手,自己便同陸鬼臼一起死了,再將這一切重新來過吧。
    張京墨心裡想什麼,陸鬼臼完全猜不到,雖然他非常高興師父願意同他共生死,但他更不想讓他的師父陪著他一起被雷劈的魂飛魄散。
    糾結之下,陸鬼臼還是迅速做出了決定,他說:“師父,你走吧,我不要你陪。”
    張京墨不說話。
    陸鬼臼見張京墨不動,心中焦急,他注意到天空之上,雲層開始不斷的翻滾,顯然第九道雷劫就要接連降下,他甚至感覺到了天道那恐怖的威脅感。陸鬼臼慢慢的握住了張京墨的手,他說:“師父,我不要你陪我死在這裡,你若是真的疼我,就離開這裡好不好。”
    張京墨還是不說話,隔了好一會兒,他那只握著陸鬼臼的手才微微的用了力,他說:“你不是答應我,要結嬰幫我殺人麼?”
    陸鬼臼咬著牙,並不能應和。
    張京墨說:“我答應你的事都辦到了,可你呢?你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陸鬼臼越聽心裡越是難受,他此時只想吼叫——他不想死,不想死,他永遠的陪在他師父身邊,一刻也不想離開,但生死一事,並非他能掌控……
    二人頭頂之上,開始發出轟隆隆的雷聲,張京墨垂目看著滿目狼狽的陸鬼臼,心中忽的一動,還未等陸鬼臼反應過來,便見他微微彎下腰,在陸鬼臼的嘴唇上點了一下。
    雖然陸鬼臼此時已是燈枯油盡,可被張京墨如此一吻,他居然莫名的覺原本無力的身體又生出了力量,以至於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些。
    只是輕微的碰觸,張京墨便迅速的離開了,他在吻完後,感受到胸膛裡的心臟跳動變得有些雜亂無章,這話感覺,之前便有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陸鬼臼背著他在雪山中前行,還是陸鬼臼為了他被觸手捲入了魔界?
    張京墨歎道:“罷了罷了,這一世就這樣吧。”他在這一刻,居然有些慶倖,自己有著無盡的輪回。
    不然,他與陸鬼臼一事,恐怕會留下極大的遺憾。
    陸鬼臼懵懵懂懂,但被張京墨親到底是件好事,他眼神裡的痛苦中夾雜了不明顯的快活,他說:“師父,你喜歡我麼?”
    張京墨的目光和陸鬼臼交匯在一起,他張開口,回答了陸鬼臼的問題,他說:“陸鬼臼,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陸鬼臼說:“那你再親我一下。”
    張京墨不動。
    陸鬼臼握著張京墨的手微微用力,認真道:“師父,你再親我一下。”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的臉,最終還是應了陸鬼臼的要求,低下頭去,又在陸鬼臼的唇上輕輕的碰了碰。
    陸鬼臼在張京墨吻上他唇的那一刻,將張京墨的手放到了他的胸膛之上。
    他說:“這就是喜歡。”
    張京墨的手貼在陸鬼臼的胸口,感到陸鬼臼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好似下一刻就要從胸膛裡直接蹦出。
    陸鬼臼的力氣並不大,張京墨的手被他按著,卻完全挪不動了……
    陸鬼臼紫色的眸子裡,投出點點的暖意,他說:“師父,我喜歡你,所以……你答應我,你離開這裡好不好?”
    張京墨緩緩的搖頭,他說,不好。
    陸鬼臼抿了抿唇,他的眸子裡有水光閃過,但到底還是沒有流淚。
    張京墨說:“不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陸鬼臼的目光根本捨不得從張京墨臉上移開,他愛張京墨,愛的發狂,被張京墨陪著,便會覺的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可是如果此時他還有一絲的力氣,他要做的事,卻是將張京墨從他身邊推開——他捨不得,捨不得張京墨陪他死。
    陸鬼臼忽的想起了什麼,他說:“師父,那顆心臟不是還可以救我一次麼?你帶走我的心臟……”
    他話還未說完,便見張京墨搖了搖頭,張京墨道:“那顆心臟不能復原被天道之力破壞的人。”不然,他早就帶著陸鬼臼的某個部位離開這裡了。
    既然最後的辦法也被否決,那麼眼前之事,似乎就變成了死局。
    陸鬼臼眼中流露出失望痛苦之色,張京墨將他懷裡的陸鬼臼抱緊了些,他又歎了一聲:“蠢東西。”
    卻是再也不肯將陸鬼臼放開。
    第九道雷劫是緊跟著第八道雷劫降下的,根本不會給修者任何喘息的機會。
    雲層翻滾,雷聲回蕩。
    站在斷崖外的宮家雙子,早已做好了準備。
    眼見紫光凝聚,二人齊身禦劍,朝著陸鬼臼頭頂上的那雲層飛了過去。
    就在二人剛好到達陸鬼臼頭頂時,一道黑色的,泛著微光的光束,直接從天空之中落下,目標便是底下的張京墨和陸鬼臼。
    陸鬼臼並不知道有宮家雙子的存在,所以完全以為自己死定了,他將頭靠在張京墨的胸膛上,嗅著張京墨特有的清淡香氣,平靜的迎接著死亡的到來。
    宮家雙子見到黑光,便祭出了手中的法器,迎著黑光飛了過去。
    黑光速度極快,但宮家雙子卻早已有了經驗,二人懸浮空中,手中法器已是結成了陣法,硬生生的將那黑光攔下。
    在黑光和陣法相觸的刹那,猶如盤古的巨斧劈開了天地一般,爆發出猶如天塌地陷版的巨響,隨即整個昆侖巔,都被白光覆蓋。
    張京墨只覺的腦袋一暈,眼前也是一片煞白,雖然他及時閉上了眼,但眼睛還是刺痛不堪,瞬間不能視物。
    宮家雙子接下黑光時,雙雙吐血,但二人卻沒有後退一步,硬是將那黑光阻攔在了半空。
    宮喻瑾長髮飛舞,重重的歎了句:“痛快!”
    宮懷瑜也在笑,他的笑容中充滿了爽快的味道,好似一頭出了籠子的野獸,他道:“是啊……我們在這裡,多少年了。”
    二人對視一眼,十分默契的運起體內靈力,將那陣法的範圍又擴大了一些。
    張京墨聽到第一聲巨響時,眼睛便已暫時失明,接著他聽到了第二聲,第三聲。一開始他還能數著巨響的數量,但到後面,他卻發現自己神智已經模糊,幾乎是喪失了五感。
    雖然人還醒著,可卻聽不到,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了。
    這被關進黑屋子似得感覺讓張京墨有些難受,但他最擔心的還是受傷的陸鬼臼。
    不過很快張京墨便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了,隨著巨響不斷的回蕩耳邊,他整個人都好似漂浮在空氣之中,根本無法著力,意識也逐漸的陷入了昏迷……
    宮家雙子在這昆侖巔上苦等幾百年,最期待的便是這天道劫的第九道,也只有這雷劫才能讓他們體會到勢均力敵之感,才能讓他們真的覺的,自己還活著。
    第九道雷劫威力乃事前八道的總和,這世間除了昆侖巔上的宮家雙子之外,其他修士恐怕都會觸之即死,更不用說安然渡劫了。
    陸鬼臼將他們留於此地,一是為了懲罰宮懷瑜欺瞞他之事,二便是為了讓他們為之後的自己攔下這天道劫的第九道。
    宮懷瑜和宮喻瑾都受了傷,然而表情之中,卻是滿滿的興奮之色。贏了天道,大概是每個修者最高的目標。
    當年的陸鬼臼做到了,可卻也……罷了,已經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第九道雷劫這毀天滅地之威,若是沒有被宮家雙子攔下,恐怕昆侖巔這座浮空島都會不復存在。
    不過雖然二人攔了大半,卻還是有餘威,待塵埃落定後,懸浮空中的二人朝地面望去,毫不意外的看到昆侖巔上的建築幾乎是被移平了大半。
    而在斷崖上的張京墨和陸鬼臼,身上則是蓋著一團小小的光暈,顯然是宮喻瑾害怕九道雷劫的餘威將二人抹殺特意布下的。
    雷劫過後,天空中厚厚的黑雲開始緩慢的散開,宮懷瑜受傷要重些,此時臉色不大好看。宮喻瑾直接道:“你去休息吧,我給他們療傷。”
    宮懷瑜嗯了一聲,他遲疑片刻後,道:“哥,你說這一次,能成麼?”
    宮喻瑾眉目間透出淡淡的倦意,在和宮懷瑜接下這件事前,他本以為很簡單,但卻沒想到過了如此久,都沒能完成。聽到宮懷瑜這麼問,他抬目朝著斷崖處望了眼,然後緩緩的搖頭。
    宮懷瑜歎了口氣,什麼也沒有說,直接離開了。
    宮懷瑜離開後,宮喻瑾便去斷崖上看了正在昏迷中的張京墨和奄奄一息的陸鬼臼。
    陸鬼臼本就已經重傷,又被九道雷劫的餘威波及,幾乎就只剩下一口氣了。
    宮喻瑾先是給陸鬼臼喂下了靈藥,見他氣息平穩了不少,才準備將二人移至屋內。但在看到二人無比親昵的姿勢後,宮喻瑾轉念一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接轉身離開,將二人單獨留在了斷崖上。
    張京墨這一暈,就足足暈了十幾日,待他醒來後才發現周圍一片狼藉,幾乎可以用山崩地裂來形容。
    他和陸鬼臼躺在一塊不大的石頭上面,原本是他抱著陸鬼臼的姿勢,卻不知為何變成了他的靠在陸鬼臼的懷裡。
    張京墨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探了探陸鬼臼的鼻息,在確認他還活著後,心中的大石才落了地。
    陸鬼臼從外表看來依舊是十分的狼狽,他頭髮沒了,皮膚焦黑,手一摸上去,就能刮下幾層灰來。張京墨身上沒什麼力氣,於是也沒有急著動,他伸出手在陸鬼臼的臉上摸了摸,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手指上全是黑色的灰燼。
    陸鬼臼結嬰後,體內法決運轉速度幾乎比之前快了一倍,於是原本算得上重的傷居然在短短十幾日裡就自行恢復了,他朦朦朧朧的感到臉上有些癢,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張京墨溫柔的眸子。
    張京墨說:“醒了?”
    陸鬼臼觀察了一下張京墨,他道:“師父,我們沒死?”
    張京墨懶懶的應了聲。
    陸鬼臼完全沒有料到自己能活下來,所以在他睜眼看到張京墨的刹那,心中便被狂喜充滿,他壓抑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一把抱住了他面前的張京墨,那力道簡直恨不得把張京墨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張京墨也就有著陸鬼臼抱著,他沒有陸鬼臼那麼好的復原能力,身上還有些傷,但也無關緊要。
    陸鬼臼抱了張京墨好一會兒,才鬆開他,他低低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恩了聲,然後眼神凝視著陸鬼臼,他說:“成了麼?”
    陸鬼臼重重的點頭,他說:“我還以為,我會死呢……”
    張京墨眯起眼睛笑了笑,他的眼睛那樣的好看,讓陸鬼臼不由自主的想要親一親,但他忍住了內心的渴望,只是道:“師父,你是不是受傷了?”
    張京墨說:“小傷。”
    陸鬼臼顯然不太放心,他道:“師父,我結嬰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這裡了。”
    張京墨說:“自然可以。”
    他在昆侖巔上,已經近四百年,也不知道凡間此時情況如何。既然陸鬼臼已經結嬰,那離開這裡倒也不錯。
    陸鬼臼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師父,你為了救我,到底付出了什麼代價……”他心中不安,助張京墨入魔界在前,幫他抵擋天道劫在後,只是不知那兩個面具人,到底求的是什麼。
    “沒什麼。”張京墨現在並不想告訴陸鬼臼,他說:“去清理一下身體,便離開這裡吧。”
    陸鬼臼見張京墨還是不願說,雖然有些難過,但到底是沒有多問。這次輪到他抱起張京墨,離開了一片狼藉的斷崖。
    沐浴更衣後,二人又恢復了原本潔淨的模樣。只是陸鬼臼身上的氣息發生巨大的變化——若是不知道的人,看到他身上那澎湃的靈氣,恐怕會以為他是元嬰中期的修者。
    張京墨和陸鬼臼的差距,再一次完整的體現了出現。
    知道張京墨和陸鬼臼要走,宮喻瑾也沒有攔,他甚至沒有告訴鶴童和宮懷瑜這件事,便淡淡的開口同意了。
    離開這裡,陸鬼臼自是欣喜若狂,他走在前面,張京墨跟在後面。
    就在二人要踏出殿門的時候,宮喻瑾卻說了一句在陸鬼臼聽到十分莫名其妙的話,他對著張京墨說:“你……可對他有絲毫情誼?”
    張京墨沒回頭,平靜的說了句有。
    宮喻瑾聽到這句有,心卻好似被什麼東西捏住了——他只能祈禱,自己的猜測是錯的,張京墨……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狠。
    鹿書和宮喻瑾都猜測張京墨想要做什麼,只是宮喻瑾已經是猜到了邊角,鹿書卻還不得其門。
    陸鬼臼聽到情誼二字,眼裡露出狐疑之色,他除了殿門後,便試探著問:“師父,你同這人,是舊識?”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點了點頭。
    陸鬼臼心裡越發的不舒服,他道:“師父你,喜歡他?”
    張京墨聞言似笑非笑,他說:“其實我更喜歡你。”
    陸鬼臼聽到這話,總算是滿意了,他很想去牽住張京墨的手,但又害怕張京墨拒絕他,於是猶豫之間,二人已是準備下橋。
    張京墨剛塔到橋上,便聽到身後傳來鶴童的哭嚷聲,他叫著:“墨墨,墨墨——你不要走啊,你不要走啊。”
    這哭聲聲嘶力竭,好似要把魂都哭出來。
    但張京墨只是腳步微微一頓,卻始終沒有停下,他與鶴童到底有什麼淵源,他已是不在乎了,就像宮喻瑾說的那般,前塵往事,就由他去吧。
    唯有此時此刻,才是最為重要的。
    想到這裡,張京墨微微偏頭,瞟了眼身旁笑著的陸鬼臼,也是露出一個笑容。
 第119章 回門派
    三百年於凡人而言已是滄海桑田,然而在修真者眼中卻不過是瞬息罷了。
    或許只是一次並不重要的閉關,便要花上四五百年的時間。
    之前掌門同張京墨一起入了昆侖巔,雖是得了魔族入侵和幾根靈柱的事情,卻沒能把張京墨從昆侖巔上帶走。
    掌門回到派內,將這事告之了百淩霄後,百淩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要上昆侖巔上將張京墨尋回去。
    掌門見狀急忙勸說,且將面具人輕易的擊殺幾個元嬰修士的事同百淩霄說了,讓他切莫衝動,此事絕需從長計議。
    百淩霄也不是有勇無謀之輩,在聽到掌門的敘述後,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並且在掌門處再三確認了昆侖巔上的修者是否真的輕易擊殺了幾個元嬰修士。
    掌門其實也對此事抱有疑心,甚至有些懷疑這是不是那個面具人設下的局。但那被擊殺的元嬰卻是掌門相識之人,在離開昆侖巔後掌門也去打探了消息,確定這元嬰修士擺放在門派裡的命牌的確是碎了……
    百淩霄聽著掌門的話,臉上表情陰晴不定,許久後,才問了句:“他們留下清遠是為何?”
    掌門心中有些不堪的猜測,但並不敢在百淩霄面前說出來,於是隨意找了個藉口敷衍了一下。
    百淩霄哪會聽不出這是掌門的藉口,他怒道:“我們師門一脈就只剩下了我和清遠,清遠是最小的弟子,師父向來疼他,現如今居然讓他陷入這般境地。”
    掌門也有些灰心,他想帶走張京墨,卻有心無力,心中不由的生出幾分對自己的厭惡。
    百淩霄見掌門臉色難看,只能在心中歎息,他知道以掌門的為人,若是能將張京墨帶走,那定然會竭盡全力。
    百淩霄和掌門兩人相顧無言,過了許久後,百淩霄才道了聲:“那昆侖巔上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能夠輕易的擊殺數個元嬰修士,實力已是稱得上可怖。
    掌門搖了搖頭,他道:“他們的身份……實在是說不好啊。”既知道魔族入侵,又知曉上古大能佈陣一事,怎麼想都不可能太簡單。
    接著,掌門又把靈柱一事同百淩霄說了。
    百淩霄邊聽邊皺眉,當聽到眾人同昆侖巔結契時,表情一動,他說:“你將契約予我看看。”
    掌門將契約拿出遞給了百淩霄。
    百淩霄接過契約後,面色微變,口中吐出四個字:“天道之力。”
    掌門一愣道:“你確定?”
    百淩霄點頭。只有結嬰的修士才知道天道之力的可怕之處,他也是萬萬沒想到,這契約之上居然附著著天道之力。
    掌門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本以為昆侖巔上的修士只是實力超群,卻沒想到他們居然和天道掛上了關係……這樣一來,想要幫張京墨離開昆侖巔,便成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百淩霄也想到了這裡,他目光微沉,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在昆侖巔上的人眼裡,他們不過是一隻只螻蟻罷了,而張京墨,也不過是一隻稍微有意思些的蟲子,玩弄還是抹殺,都得看那些人的心情。
    百淩霄重重歎氣,最終是甩袖而去,雖然是掌門將張京墨帶到昆侖巔。可這件事到底怪不得掌門。
    畢竟一開始去昆侖巔是張京墨自己要求的,而之後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計。
    百淩霄似乎是被張京墨被強留昆侖巔一事刺激的狠了,在離開掌門處的第二天就開始閉關修煉。
    掌門聽聞此事,也唯有歎息。
    去昆侖巔上回來後,各門派最頂端的人都知道了魔族和靈柱之事。為了抵禦魔族尋找靈柱,便以淩虛派為首的三大門派起頭,建起了一個名為退魔盟的組織。
    這組織在張京墨的前幾世都有,只不過成立之時,魔族早就占了半壁江山,幾乎是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而經過面具人的提示,修真者們也很快發現在他們大陸之上的靈柱竟是位於淩虛派的禁地之內。
    找到了靈柱,接下來之事就是將之擊碎,但是在修士們入了禁地後,才發現這件事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那般簡單。
    張京墨回到淩虛派的時候,便正好是這麼一個尷尬的時機。
    找到了靈柱,卻無人能夠將之擊碎,於是只能幹瞪著眼睛。
    只花了兩百年便確認了靈柱的位置,可現如今一百年過去了,眾人卻連靈柱的邊也沒有碰到,這種情況不由的讓人生出幾分焦躁的情緒。
    張京墨一陣風似得從山門處飛過時,守門的弟子還以為是自己眼睛花了,他重重的揉了揉眼睛,疑惑的問著旁人:“哎?我是不是看錯了,怎麼好像看見張長老了?”
    旁邊一個弟子並沒看到張京墨,他道:“哪個張長老?”
    弟子道:“自然是……昆侖巔上的那個張長老了。”張京墨被留在昆侖巔一事,掌門雖然並不想宣揚,但奈何在場那麼多人,於是這消息還是被眾人知道了。
    被留在昆侖巔上,大家都覺的張京墨凶多吉少,而且就算活著……恐怕還不如死了呢。
    因此倒也沒人能想到這張京墨還有回來的一天。
    一旁的弟子道:“張長老怎麼可能回來,我看你是看花眼了吧。”
    那弟子認真想想,也覺的是自己花眼了。
    張京墨帶著結嬰的陸鬼臼回到淩虛派,很有一點衣錦還鄉的味道,他回來之後便直奔掌門處,想給掌門一個驚喜。
    掌門也正巧沒有出門,他的童子激動不已的說有貴客前來時,他隨口問了句是誰。
    童子搖著腦袋,說貴客不肯說。
    掌門想了想,道:“叫他進來吧。”
    他完全沒有想到前來的竟是張京墨,因此在看到屋外走進來的人時,掌門整個人都呆住了。
    張京墨一襲白衣,形容同幾百年前相比身上並無明顯變化,他朝著掌門行了個禮後,才道:“清遠回來了。”
    “清遠!!!”掌門驚道:“你回來了?”他一邊說,一邊繞著張京墨看了一圈,在確定眼前人的確是那個被留在昆侖巔的張京墨後,他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想要問張京墨這幾百年過得如何,想要問張京墨怎麼回來的,想要問昆侖巔上那面具修士的身份——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張京墨一直面帶笑意,他說:“你且冷靜些。”
    掌門好一會兒才徹底的冷靜下來,待他冷靜下來後,才注意到站在掌門身後一直都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陸鬼臼。
    掌門起先還未發現陸鬼臼身上的異樣,然而待察覺自己竟是無法探查陸鬼臼修為後,他的眼神中不由的再次流露出驚愕之色,他道:“清遠……你徒弟難道……”
    陸鬼臼結嬰一事,張京墨並不打算隱瞞,他微微點頭,道:“沒錯,鬼臼已經結嬰了。”
    掌門眼睛猛地瞪大,好似陸鬼臼結嬰這件事,比張京墨回歸對他的刺激還要大,他道:“若是我沒記錯,你徒弟還不到五百歲?”
    張京墨又點了點頭。
    掌門見自己的確是沒有記錯陸鬼臼的歲數,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五百歲內結嬰,這等事情,他幾乎是從未聽過!
    張京墨還欲說什麼,卻看掌門伸手擺了擺,他歎道:“清遠,你等會兒再說,讓我緩緩……”
    張京墨眼含笑意,嗯了一聲。
    掌門便開始在張京墨的面前圍著屋子繞圈,一邊繞圈一邊念清心咒,一直饒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停下腳步,恢復了平日沉穩的模樣,站到了張京墨的面前,他說:“你說吧。”
    張京墨笑道:“我只是想問問這百年間淩虛派可有發生什麼事……”
    掌門瞪眼:“沒有其他消息同我說了?”
    張京墨搖了搖頭。
    掌門又確認了一遍:“真的沒有了?”
    張京墨再次搖了搖頭。
    掌門咬牙道:“你不打算說一下你結嬰的事?”
    張京墨這才想起,自己也結嬰了,只不過他好像一直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所有注意力都在陸鬼臼那裡,竟是忘了把這事告訴掌門。
    張京墨道:“對……我結嬰了。”
    掌門長歎一聲,他道:“那昆侖巔的面具人其實是你的熟人吧?清遠,你可得好好的同我說說,那昆侖巔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京墨見掌門一副你不說我絕對不放過你的模樣,只好將他在昆侖巔上結嬰的事同掌門說了一遍,只不過內容卻是省去了不少,只是說那兩個面具人幫他在魔界找回了陸鬼臼,且助他們師徒二人成功結嬰。
    掌門之前本以為陸鬼臼恐怕是凶多吉少,卻沒想到二人竟是因禍得福。
    不過最重要的是,張京墨安全的回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接著張京墨詢問了一下門派這幾百年來發生的各種事情,掌門也都挑著重要的給張京墨說了,當他說到百淩霄閉關,在淩虛派內發現靈柱時,張京墨微微的瞥了瞥眉,他道:“難道那靈柱還沒有打破?”
    掌門搖頭歎息:“哪裡打的破,雖然我們已經找到了靈柱……只是卻連可以靠近的人都沒有。”說到這個,掌門不由的露出憂色。
    張京墨道:“怎麼會連可以靠近的人都沒有?”
    掌門只是搖頭,這間情況太過複雜,並非一兩句話能夠說清。
    張京墨想了想,道:“你且帶我去禁地看看?”
    掌門自然說可以。
    於是張京墨腳還沒停熱,便又和掌門去了趟禁地。
    這已經不是張京墨第一次去禁地了,只是這次十分的光明正大,還由掌門陪同著。
    既然禁地裡發現了靈柱,那禁地之前便被破開一事就再也瞞不住了,不過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禁地裡的靈柱之上,倒也沒有去注意其他的事。
    禁地入口處,站著不少弟子,這些弟子有的穿的卻不是淩虛派的道服,顯然是其他門派之人。
    見張京墨目露疑色,掌門便將結盟一事簡單的同張京墨說了。
    張京墨沒想到這一世在結盟一事上竟有如此變化,不過他只是微微驚訝便斂起了目光,倒也沒有讓掌門注意到異樣。
    守在門口的弟子見到掌門來了,均都對他行了個禮。
    掌門微微頷首,回了禮後,對著張京墨道:“走吧。”
    陸鬼臼一直跟在張京墨身後,在踏入禁地後,他忽的開口:“師父,這裡的天道之力好濃郁。”
    張京墨點了點頭。
    掌門接話道:“唉,我的修為在金丹後期恐怕是再無精進的機會了,只是不知道讓門派裡的人知曉你徒弟結嬰一事,得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唯有結嬰之人,才能感受天道之力,而且從陸鬼臼身上透露的氣息看來,他結的嬰絕不是下品。
    五百歲結嬰一事已是足以讓人驚訝,卻不知陸鬼臼到底結了什麼品質的元嬰。張京墨沒有打算將陸鬼臼結嬰時經歷的是天道劫一事告之他人,陸鬼臼的天子已是足夠讓人羡慕,如果真的讓其他人知道陸鬼臼渡過了天道劫,恐怕有不少門派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想要擊殺陸鬼臼。
    而這次陸鬼臼同張京墨,兩個元嬰修者一齊回到淩虛派內,卻也足以讓淩虛派內的勢力重新洗牌了。
    張京墨也感到了天道之力,但是他結的是假嬰,所以並未能像陸鬼臼那般敏銳。
    三人順著石子小路緩步朝上,約莫走了半盞茶的時間,張京墨隱約聽到了一聲野獸的嘶吼。

    掌門道:“禁地裡有不少大妖,這些地方都有是重兵把手,我們也不要走的太近,看看那靈柱便出去吧。”
    張京墨說了聲好。
    到了小路的盡頭,再拐過一個彎,張京墨便見到掌門口中的靈柱。
    那靈柱在離他們非常遠的地方,此時以張京墨的眼力望去,也不過只能看見一個大致的輪廓。
    靈柱周遭全是茂密的樹林,想來其中的妖獸恐怕是數不勝數。
    果不其然,掌門道:“這片林子裡有不少妖獸,幾乎每月我們的弟子都要因此受傷。”
    張京墨道:“有人靠近過靈柱麼?”
    掌門思索片刻後,道:“之前有過元嬰後期的修士靠近過靈柱,只是……”
    張京墨道:“只是什麼?”
    掌門道:“只是他說那靈柱周圍附著著天道之力,以他的修為也不能靠近。”掌門說這話的時候,眉間充斥著淡淡的愁意。那修士修為已在大陸之上排的上頂尖,突破了樹林卻只能止步於此,這讓眾人心中均是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千年之期雖然看似久遠,但現在已經過去三百年,卻依舊是沒有任何的法子……
    張京墨看著那靈柱,扭頭對著站在他身後的陸鬼臼說了句:“你去試試?”
    陸鬼臼乾脆的說了聲好。
    掌門知道張京墨向來是疼愛陸鬼臼這個徒弟,他道:“清遠,這事切不可魯莽,鬼臼雖已結嬰,但恐怕也是元嬰初期,之前有過元嬰初期的修士入這林子,卻是折在了妖獸的手裡。”他可是清楚的記得當年張京墨來找他要陸鬼臼命牌時的表情,現在陸鬼臼沒有死在魔界實乃萬幸,若是在這林子裡出了事,他很難想像張京墨會是什麼反應。
    張京墨想了想,道:“那便過幾日再去吧。”
    “好。”陸鬼臼乖乖的應下。
    掌門看著師徒二人的互動,只覺的他們之間的互動有些奇怪,但他也並未多想什麼,道:“既然看了,就出去吧,於焚之前一直很擔心你,現在你回來了,可要去看看他?”
    說到于焚,張京墨冷淡的面容上浮出幾分暖意。
    三人便離開了禁地,張京墨帶著陸鬼臼找於焚去了。
    剛到於焚的洞府,張京墨便聽到了他這位百年不見的好友的聲音,於焚在洞府扯著嗓子喊:“五萬,胡了!”
    接著便是一聲嘰嘰的叫聲,張京墨聽來倒覺的有些像狐狸叫。
    等到他走到洞府院中,才發現於焚正在打牌——和一隻狐狸兩個人。
    那只狐狸似乎剛點炮,嘴裡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張京墨聽不懂的話,於焚倒聽懂了,他直接伸手敲了敲桌子道:“願賭服輸啊,快點快點。”
    狐狸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於焚不耐道:“快點啊,不然不帶你玩了。“
    狐狸:“……”它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摸出了一塊牌子,遞給了於焚。
    於焚接過牌子嘿嘿一笑,頭也不回道:“哪位道友來訪?”
    張京墨想了無數次和於焚重逢的情形,卻是萬萬沒想到眼前這麼一幕,他那個原本仙風道骨的道友,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眼前這副模樣……
    於焚只是感到了身後有來人,並不知道是誰,和他一起打牌的其他人在看到張京墨的面容後均是露出了愕然之色。
    於焚也察覺了不對,他一扭頭,就看到張京墨了站在院中,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的張京墨。
    於焚當即呆立在原地。
    張京墨說:“好久不見。”
    於焚呆立了許久,才從震驚之中緩和過來,他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張京墨的眼神從於焚旁邊坐著的狐狸身上飄過,他道:“你經常夢到我?”
    於焚這才反應過來,他確實不是在做夢,原本被留在昆侖巔上,凶多吉少的張京墨——是真的回來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於焚面露狂喜之色,他道:“張京墨——張京墨!”他只顧著叫張京墨的名字,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張京墨表情倒是十分平淡,他說:“於焚,幾百年不見,我看你閑了不少啊。”
    於焚扭頭瞅了眼自己的還放著牌的桌子,乾笑兩聲:“這不是沒事做麼……”
    張京墨似笑非笑:“於焚,百年不見,你的修為可有進展?”
    於焚又笑了兩聲,表情越發的虛了。
    張京墨歎氣:“我已是結嬰了。”雖然是假嬰。
    於焚苦笑:“清遠,你不要一回來,就打擊我啊。”
    張京墨哼了聲,他道:“打牌也就算了,怎麼還有只狐狸?”
    那狐狸本就不喜歡張京墨,聽到張京墨的話又嘰嘰的叫了起來,爪子還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幾下,顯然是十分的不滿。
    於焚無奈道:“這不是差人麼……”
    張京墨理也不理狐狸,他道:“這三百年來,你的修為都沒有一點長勁?”
    於焚沉默片刻,才道:“清遠,我想通了。”
    張京墨皺眉。
    於焚道:“我本就不適合修道,在這條道上走的越遠反而越發茫然。”
    張京墨已經隱隱猜到他想要說什麼。
    果然,於焚下一句話便是:“我此生已是無望結嬰,壽元幾乎已是定下,剩下的日子與其去追求那縹緲之事,倒不如好好過剩下的日子。”
    張京墨面色轉冷,他道:“你真是如此想的?”
    於焚點頭:“你去昆侖巔之前,我還有些迷茫,但自從知道你可能回不來了後,我便徹徹底底的想明白了。”
    話已至此,張京墨再苛求什麼卻已無益,他道:“我知道了。”他說完轉身便走,竟是沒有給於焚再說話的機會。
    于焚看著張京墨的背影,幾次動了動嘴,卻沒能把那句張京墨喊出來,他看出了張京墨眼神裡的失望,甚至能隱約感受到張京墨的心情。
    張京墨有些心煩意亂,於焚的選擇,他並不能全然理解。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心中生出澎湃的怒氣,簡直就像是怒於焚不爭。
    陸鬼臼看出張京墨在生氣,他只是思索片刻,就想明白了張京墨在氣什麼,待二人回到府邸後,陸鬼臼才輕輕的說了句:“師父莫氣。”
    張京墨忽的神色凝重的問了句:“陸鬼臼,你修道是為了什麼?”
    陸鬼臼直言道:“不死不滅,隨心所欲。”——這一句,和他初入門時的回答一模一樣。
    但他最後又補上了一句,他道:“然而徒兒最想的,卻是和師父永遠在一起。”
    這,便是支撐陸鬼臼修行的所有動力了。
    作者有話要說:  0.0耶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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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京墨並不能完全理解於焚的心情。
    但既然是踏上了修仙一途,那定然是心中有渴望之事。現在於焚既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就註定已是斷絕仙途。
    張京墨回到門派後,思緒依舊是有些亂。
    陸鬼臼一直守在張京墨的身邊,無論張京墨問他什麼,都會回上一兩句。
    張京墨想了幾日,口中冒出一句:“你說是不是那狐狸蠱惑了於焚?讓他沉迷於外物,不想修仙?”
    陸鬼臼和於焚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張京墨對狐狸充滿了敵意,但他卻知道,張京墨這般想法,定是在鑽牛角尖。
    一隻狐狸而已,還是不能化形的小妖,魅力再大也不過是只寵物,怎麼肯能會影響到一個修士如此重要的抉擇?在陸鬼臼看來,于焚不想修行的原因,大多都是在他自己身上。陸鬼臼一直陪在張京墨身邊,自然也是知道張京墨對於焚這個朋友完全稱得上盡心盡力了。
    然而人各有志,總不能強行改變他人所想。
    在於焚這件事上,張京墨是註定要失望了。
    陸鬼臼心裡有了如此想法,卻也不說,只是細聲安慰張京墨。
    好在張京墨只是消沉了幾日,便緩和過來,又去找掌門商討靈柱事宜。
    在尋到靈柱後,退魔盟裡的人想出了不少的法子,但都沒什麼用處。現在眾人知曉張京墨從昆侖巔上下來,並且已經成功結嬰,自是有些人將希望放到了張京墨身上。
    張京墨到掌門處時,掌門正在和幾個門派的人商討此事。
    他見張京墨到來,起身迎接道:“清遠,你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張京墨的眼神從眾人身上掃過,從這些人身上穿的道服看來,他們大多是一些大派之人,並且身份不低。
    其中還有顧念滄所在的大衍幫。
    有人開口問道:“掌門,這便是貴派中的張京墨張長老?”
    掌門點了點頭,其實在張京墨剛回來的時候,他還有些擔心張京墨實力不足被人欺辱。但後來見到他已結嬰這份擔心便放下了,只是他卻不知,張京墨結的是假嬰。
    掌門是金丹後期修為,看不出張京墨的虛實,在場的結嬰卻之人能看出來。
    於是便有一他門的元嬰修士陰陽怪氣的說了句:“三百年結嬰,你們淩虛派還真是好運氣啊,只是可惜……”
    張京墨依舊神色淡淡,好似沒有聽到,他對掌門直言道:“掌門,關於靈柱一事,你們可已想有了法子?”
    掌門搖頭:“暫時沒有。”
    張京墨道:“那我是否能先帶我徒兒去那林中一探?”
    掌門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切記注意安全。”
    張京墨點了點頭,又詢問了一些細節。
    掌門沒有私藏,均都在眾人面前對張京墨一一說清楚了。
    這些門派裡的人,有的是同掌門一齊上昆侖巔的修士,他們聽到張京墨從昆侖巔上歸來的消息都十分驚訝,現在見到張京墨真人,自然是想探聽一二。
    待張京墨和掌門說完話,就有人又開了口,毫不意外詢問的是昆侖巔上的情況。
    張京墨簡略的說了幾句,並未深講。
    若此時張京墨還是金丹修為,恐怕會被在場的修士拿捏一番,但他已經結嬰,雖然是假嬰,但也不必再看他人臉色。
    其餘人雖然不滿,可礙于在淩虛派內,也不好發作。
    掌門肯定是站在張京墨這邊,他聽到張京墨說的差不多了,便道:“清遠,你剛回來,先休息幾天再入禁地吧。”
    張京墨知道掌門說這話是好意,他點了點頭,帶著陸鬼臼就走了出去。
    張京墨一出去,屋內就又起了嘈雜之聲,顯然是眾人對掌門給出的答案並不滿意。
    可掌門作為淩虛大派的掌門人,對這些事已是很有經驗,他同眾人打了一番太極,到底是暫時安撫住了這些人。
    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靈柱一日不破,他人的目光就必定會彙聚在張京墨身上,想從他這裡尋到一線生機。
    張京墨和陸鬼臼出門後,張京墨隨口說了幾句話,陸鬼臼都沒有接下,張京墨心中有些奇怪,扭頭看向陸鬼臼,卻見陸鬼臼目光沉沉,那表情讓張京墨稍微愣了愣。
    陸鬼臼叫了聲:“師父。”
    回派後,陸鬼臼的話一直不多,幾乎都是在張京墨的身後乖乖跟著。
    此時見到陸鬼臼這副表情,張京墨道:“怎麼了?”
    陸鬼臼道:“你……結嬰……”
    張京墨這才想到陸鬼臼應是知道了,他道:“沒錯。”
    得到了答案,陸鬼臼的心臟像是被一隻手重重的捏了一下,之前他沒有見過昆侖巔下結嬰的修士,所以並未發現張京墨身上的異樣,然而今日在掌門處看到了元嬰修飾後,陸鬼臼一下子就看出了張京墨同他們的不同。
    結嬰之後,眾人身上便會環繞天道之力,結嬰的品質越好,天道之力則會越濃。若說結成真嬰的修士身上天道之力是呈現的霧狀,那張京墨身上的天道之力就只有淡淡的幾條。
    這種不同,讓陸鬼臼一下子便想到了什麼,也因此同張京墨求證……卻沒想到,張京墨居然如此坦然的承認了。
    陸鬼臼也知道假嬰,但他從未想過,他的師父結的便是假嬰。
    結假嬰之人,就註定斷絕了天道之路,此生飛升無望,陸鬼臼在意識到這件事後,腦子不由的嗡嗡作響起來。
    張京墨依舊眉目淡淡,他輕輕喚了聲:“鬼臼。”
    陸鬼臼重重的咬牙,他說:“師父,是不是因為我。”
    張京墨搖頭,他說:“我資質本就不好,短時間內結假嬰已是勉強行事,能夠結成還靠的是運氣。”
    這倒也是實話。
    陸鬼臼卻明顯不信,他凝視著張京墨的眼睛,又問了一遍:“師父,是不是因為我?”他之前一直在想到底張京墨是付出了什麼才救回了他,現如今這個問題終於有了答案——他的師父,他的師父,竟是因為他斷絕了仙途!
    在意識到這件事後,陸鬼臼竟是生出一種自己靈魂被死死扼住的錯覺…
    然而和陸鬼臼驚惶的表現比起來,張京墨卻是格外的淡定,就好似這件事並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陸鬼臼說:“師父,還有辦法的對不對……師父……”
    張京墨沒說話,只是平靜的看著陸鬼臼。
    陸鬼臼一把抓緊了張京墨的臂膀,將他整個人轉了過來,他的語氣帶著些許哽咽,道:“師父,你為什麼不同我說,師父——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面對失態的陸鬼臼,張京墨抬手拍了拍陸鬼臼的肩膀,他道:“鬼臼,冷靜些。”
    陸鬼臼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他一想到幾千年之後,師父壽元耗盡,獨留自己於世,腦子便好似一鍋沸水。
    張京墨見陸鬼臼情緒異常激動,只能道:“先回去再說吧。”
    陸鬼臼抓著張京墨的手這才緩緩放開,但從他粗重的呼吸重依舊可以看出他的情緒依舊無法平靜。
    從掌門住處到張京墨的洞府,短短一段路陸鬼臼卻走了格外的久。
    張京墨的表情依舊平靜無波,絲毫沒有被陸鬼臼的情緒感染。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沒用!!”雖然外表看起來還勉強能維持平靜,但識海之中的陸鬼臼卻已幾近癲狂了,鹿書甚至都看到有紫氣在陸鬼臼的眸子裡點點充斥,眼見就要覆蓋整個瞳孔。
    鹿書看的膽戰心驚,急忙勸到:“陸鬼臼,你快冷靜下來,這世間法子有千萬種,你師父雖然結了假嬰,但也並非沒有補救之法。”
    陸鬼臼道:“什麼法子?”
    鹿書支吾道:“我不知道……但、但總該是有的。”
    陸鬼臼心中極亂,並沒有聽出鹿書的掩飾之意,他跟在張京墨的身後,握著的拳頭滴出點點鮮血。
    張京墨嗅到了淡淡的腥氣,也知道陸鬼臼肯定是在竭力抑制情緒。他早就料到若讓陸鬼臼知道他結了假嬰一時,陸鬼臼定然會十分的激動,但並未料到陸鬼臼的反應居然如此的大。
    二人沉默著回了洞府,洞府裡童子也看出了這師徒二人間的氣氛十分奇怪,竟是十分敏銳的沒有湊上前去。
    到了張京墨的住所,張京墨先是推門而入,跟在後面的陸鬼臼則是順手關上了門。
    張京墨走到屋內,坐到桌旁,還神態淡然的倒了杯茶,輕輕抿了抿,他道:“問吧。”
    從前陸鬼臼有多喜歡張京墨這副淡然的表情,現在他就有多恨,陸鬼臼不明白為什麼張京墨真的可以做到一點都不在乎自己……他竟是真的為了自己結了假嬰。
    若要因為自己讓張京墨斷了仙途,那陸鬼臼寧可不要自己這條命。
    陸鬼臼胸中鬱結,想說的話有千言萬語,但當他對上了張京墨的眸子,這些話卻都硬生生的堵在了胸口。
    最終,他只說出一句:“師父,值得麼。”
    張京墨平靜的看著陸鬼臼,他說:“世上只要是想做的事,就沒有不值得的。”
    陸鬼臼凝視著張京墨的眸子,竟真的沒有在張京墨的眸子裡發現其他的情緒,就好似他的師父真的不介意結下假嬰一事——那怎麼可能!作為一個修者,陸鬼臼即便是想想也覺的難以忍受……斷絕仙途,對於如此努力的張京墨來說,該是件多麼可怖的事!
    那為什麼呢,為什麼他的師父硬要做出不在意的模樣?是為了讓他不愧疚麼?是為了讓他不傷心麼?陸鬼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幾步上前,便死死的抱住了張京墨。
    張京墨被陸鬼臼抱的突然,他正欲說什麼,卻感到陸鬼臼彎下腰將臉貼在了自己的頸項上,隨即張京墨就感到了一陣冰冷——陸鬼臼這小子,又哭了。
    張京墨心中輕歎,到底是沒有推開陸鬼臼。

    陸鬼臼微微聳動著肩膀,眼裡流出的淚水順著張京墨的頸項一點點的滑落,讓張京墨覺的有些癢,他伸出手,摸了摸陸鬼臼的腦袋,歎道:“都多大了,還哭。”
    陸鬼臼不說話。
    張京墨道:“我自己身體的情況,自己清楚,結下假嬰,已是上天恩賜了。”——這話倒不是真的,因為若是再過個幾百年,張京墨也有信心結下真嬰,只是這真嬰也只能下是下品。
    陸鬼臼還是不肯回應,他完全不信張京墨所說的話,他的師父在這條路上到底受了多少苦他都看在眼裡——為什麼,為什麼天道如此如此不公?!
    張京墨又細聲安慰了幾句,但見陸鬼臼依舊不肯說話,便停下了,原本摸著陸鬼臼腦袋的手開始輕輕的拍陸鬼臼的後背,想要緩和他的情緒。
    陸鬼臼哭了許久才停下,他停下後,也沒有鬆開張京墨,而是語氣沙啞的說了句:“師父,我想親親你。”
    張京墨皺眉:“……胡鬧。”
    陸鬼臼用臉在張京墨的臉頰上蹭了蹭,又重複了一遍:“師父,我想親親你。”
    他的聲音十分好聽,此時在張京墨耳旁低低的說,吐出的氣息讓張京墨覺的頸項有些癢。
    張京墨抿了抿唇,沒說話。
    陸鬼臼見張京墨不答,便自顧自的道:”師父若是不說話,我便當師父同意了。”
    說著他轉過臉,輕輕地用唇碰了碰張京墨的唇。
    兩唇相接,張京墨卻嘗到了一點鹹味,想來是陸鬼臼的淚水落到了嘴唇上。
    陸鬼臼生的好看,劍目修眉,瞳若星辰,此時他的眸子變成了濃郁的紫色,看起來更是添了幾分神秘的氣息,他認認真真的親著張京墨的唇的模樣,倒有些像個悲傷的小孩子,似乎下一刻他的眸子裡,便會再次溢出眼淚。
    張京墨由他吻著,這種感覺並不太壞,他微微垂目,拍著陸鬼臼後背的手也停了下來。
    陸鬼臼說:“師父,我好喜歡你,可是我有什麼資格來喜歡你呢。”在他看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了張京墨,如果沒有張京墨領著他,他或許早已泯然眾人。
    張京墨看著近在咫尺的陸鬼臼的面容,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在感情一事上向來沒什麼經驗,即便是這一世,也幾乎是被陸鬼臼攆著走。
    見陸鬼臼的情緒冷靜了下來,張京墨道:“不哭了?”
    陸鬼臼也覺的不好意思,他低低的唔了,還是抱著張京墨不肯放手。
    張京墨道:“這下可以放開了吧。”
    陸鬼臼似乎有些糾結,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厚著臉皮道:“師父,我還沒親夠。”
    張京墨:“……”熊孩子幾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啊。
    陸鬼臼一邊觀察張京墨的表情,一邊又偷偷的把臉湊了過去。
    張京墨一把拍在了陸鬼臼的臉上,他怒道:“快滾去修煉,還有幾日就要入禁地,到時候若是通不過林子,丟的還不是你師父的臉!”
    陸鬼臼被拍的像只焉了的黃瓜,耷拉著肩膀,聳著腦袋出去了。
    待他出去之後,張京墨伸出手指輕輕的按了按自己的唇,眸子裡的神色越發複雜起來。
    鹿書對陸鬼臼的敬佩之意,連五體投地都不能形容了,他眼睜睜的看著陸鬼臼說哭就哭,一邊哭還一邊占張京墨的便宜,而且最重要的是——張京墨居然也沒有拒絕!
    陸鬼臼出門後,整張臉就冷了下來,紫意開始褪去的眸子裡全是冷靜之色,哪裡還有之前在屋子裡那一派癡迷,他說:“鹿書,這世間可有辦法讓假嬰活過來?”
    鹿書道:“肯定是有的,只是我們不知道……”
    陸鬼臼重重的握拳,眉宇之間全是陰霾,他道:“此時最重要的事是提升我的修為——鹿書,你之前不就說過,禁地裡面,有一件可以提升我實力的寶物麼?”
    鹿書說:“你是想……”
    陸鬼臼冷漠道:“既然我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去,那便將它取了來吧。”他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提升實力,只有站在這大陸的頂峰,才能更快的尋得為張京墨逆天改命之法。
    之前陸鬼臼誤入禁地,丟失了一魂一魄,卻也見到了禁地裡的寶物,只可惜當時他實力低微,並沒有能力將之取出。
    現在陸鬼臼以元嬰修為重返淩虛派,並且還有了入禁地的機會,他自然是要將那寶物收入囊中。能讓鹿書都驚歎的東西,定然不會是凡物。
    張京墨和陸鬼臼以元嬰修為回到門派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修真界,因為要鎮守禁地,淩虛派裡多了許多外門的弟子,這些弟子在看到張京墨和陸鬼臼時,幾乎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有的性子跳脫的,還竊竊私語起來。
    張京墨同陸鬼臼到了禁地入口,看到了等待在那裡的掌門和一干修士。
    掌門見到二人準時前來,上前道:“清遠,可是準備好了?”
    張京墨點點頭說差不多了,其實也沒什麼特別要準備的,只是備上一些常規的丹藥和靈石罷了。
    掌門遲疑片刻,道:“清遠,這次入林,你可要同你徒弟一起?”
    張京墨道:“自然是要一起的 。”
    掌門道:“那……你可介意有人同行?”
    張京墨道:“誰?”
    他剛一問完,便見掌門身後走出一個綠衣女子,那綠衣女子也是元嬰修為,一頭長髮松松的挽了個流雲鬢,言笑晏晏的看著張京墨,柔聲道了聲:“張道長,好久不見。”
    張京墨看到女子模樣,片刻就想起了女子的身份,這女子名喚雲姝柳,是他年少游離時偶遇過的舊識,只是她和張京墨不過是點頭之交,卻不知為何今日會想要同張京墨一齊入林。
    張京墨道了聲好久不見。
    雲姝柳道:“我休息的乃是萬物之道,入林後可以幫上張長老不少忙,不知張長老可願帶帶在下。”
    張京墨掃視了雲姝柳一番,又思索片刻,最後居然出乎陸鬼臼意料的同意了。
    雲姝柳見張京墨同意下來,臉上掛上了溫柔的笑意,她說:“謝謝張長老了。”
    張京墨道:“客氣。”
    掌門見狀,也是松了口氣,這雲姝柳非要跟著張京墨如林,他委婉的勸了幾次都不見她鬆口。如果張京墨一口拒絕,恐怕會直接打了雲姝柳的臉,倒是若她對張京墨懷恨在心,就不好辦了,畢竟花束流修的可是萬物道。
    陸鬼臼雖然沒有說話,但表情卻有些陰沉。
    鹿書抓緊機會幸災樂禍:“你瞅瞅,二人世界沒了吧!”
    陸鬼臼回了一聲冷哼。
    這雲姝柳顯然是沖張京墨來了,眼神幾乎就沒有從張京墨身上移開過,她柔柔的道了聲:“請。”第一個踏入了林中的小路。
    張京墨和陸鬼臼緊隨其後,也入了林子。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茂密的樹林中後,掌門才同眾人散去。
    同當初張京墨入禁地時並無太大的差別,禁地裡的樹木均都長得十分高大,且生命力極其旺盛,若有樹木在妖獸的爭鬥中被折斷,不到片刻就會長出新的樹木,這也是為什麼即便是一干元嬰修士不斷的開闊,這一片林木也絲毫不見減少。
    越往其中,光線越是昏暗,花束流走在最前面,她不愧是修的萬物道,旁的植物見到她均都不斷的朝後退去。
    張京墨道:“雲姑娘,我記得,我們已是千年沒見了吧。”
    雲姝柳輕輕的應了聲,她道:“對啊,我還記得,當年我們分別時,是在柳橋的亭子裡呢。”
    張京墨道:“你同那時一樣,還穿的一身綠衣。”
    雲姝柳目光流轉,嬌嗔一聲:“你還說你記得,那時候我明明穿的是同你一樣的白衣。”
    張京墨笑了笑,不說話了。
    陸鬼臼跟在後面,簡直想要把自己的牙齒咬碎,若不是怕他師父生氣,他簡直想將眼前的女子,就地擊殺!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師父為什麼會同意呢,是因為愛情嗎(不
 第121章 滅派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為何要同意帶上雲姝柳。
    但這也不妨礙他對雲姝柳充滿了敵意。
    雲姝柳長得秀美,一雙翦水秋瞳幾乎就是定在了張京墨的身上,張京墨說什麼她都笑聲應和,
    這麼看去,倒還真是男才女貌十分登對。
    陸鬼臼又默默的將一段枝椏捏了個粉碎。
    鹿書歎道:“陸鬼臼啊陸鬼臼,連我都看不下去了……你看你師父,沒女人的時候對你那麼好,現在來了個不錯的,態度直下啊——”
    陸鬼臼牙齒咬的更緊了。
    鹿書繼續道:“不過你還有機會的,這女人雖然和你師父是舊識,但似乎一直沒有聯繫,你快去表現一下,拉回你師父的注意力。”
    陸鬼臼:“……”
    就在陸鬼臼和鹿書說話之際,那原本站在張京墨一旁的女子卻忽的踮起腳尖,伸手向張京墨頭上探去。
    陸鬼臼本以為張京墨會躲開,卻不想他竟是站在原地,任由那女子的手觸上了他的頭。
    雲姝柳的手在張京墨的頭上輕輕一撚,從張京墨的發梢間拿下了一根小小的枝椏,她溫柔的笑了笑,將那枝椏在手指之家轉了轉。
    陸鬼臼:“……”好想把那雙手直接拗斷!
    陸鬼臼本以為張京墨會冷淡相對,但張京墨的表現,卻出乎了陸鬼臼的預料,他不但沒有生氣,臉上甚至也沒有出現什麼不愉的表情——這對於張京墨來說,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了!
    雲姝柳道:“張道長……”
    張京墨抬目看著她。
    雲姝柳卻只是嬌笑一聲,又不說話了。
    鹿書見狀深深感歎:“陸鬼臼看看,你看看啊,人家是怎麼撩你師父的!”
    陸鬼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閉嘴。”
    看著兩人的互動,陸鬼臼的指甲已是陷入了肉裡,他此時竟是生出一種恨自己不是女子的想法!
    張京墨感到了陸鬼臼情緒上的變化,他的腳步微頓,扭頭朝著陸鬼臼投來一個目光。那目光似有深意,陸鬼臼看了,瞬間冷靜了下來。
    這對師徒間的默契,已是到達了極致,只是張京墨的一個眼神,便讓陸鬼臼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個女人……有問題。
    陸鬼臼冷靜下來後,也隱隱發現了一些疑點。
    雲姝柳並不知道張京墨和陸鬼臼間的互動,她依舊是和張京墨並排走在一起,時不時的對張京墨做出些親昵的舉動。
    三人越入越深,很快就到達了叢林深處,腳下的小路也逐漸被藤蔓和各種植物掩蓋。
    好在雲姝柳習的萬物道,可以輕易的在叢林之間開出一條小道,所以三人走的也算不得艱辛。
    跟在二人身後的陸鬼臼,隱約嗅到了妖獸的氣息,這氣息時淡時濃,並且各種味道都混雜在一起,現在並不知有一種妖獸。
    禁地裡並不能飛行,所以三人只能在叢林中行走,這一走就走了十幾日,幸運的是這期間竟是沒有遇到什麼大型的妖獸,只看到了一些還未化形的小妖。
    在這些小妖面前,雲姝柳並沒有出手的機會,站在身後邊看著張京墨和陸鬼臼將之處理掉了。
    陸鬼臼雖然越看雲姝柳越是不滿,但礙于張京墨,他到底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只是悶著頭走路。
    張京墨也沒去安撫陸鬼臼,他心中對雲姝柳有些猜測,還未完全證實。
    “走了十幾日,不如我們在此休息一晚吧。”雲姝柳忽的向張京墨提議,她道:“我嗅到了水汽的味道,這密林中的水,想來也是滿含靈氣,我們倒能補充一番靈氣。”
    張京墨直接同意了。
    又行了一段路,果然如雲姝柳所說那般在路旁發現了水源。
    這水源是條不大的小溪,水質清澈,靈氣在凡間倒也算得上濃郁,但在張京墨和陸鬼臼這種從昆侖巔上才下來的人眼裡,卻是毫無可取之處了。
    雲姝柳笑道:“這裡的靈氣還真是充裕,若是可以在此間修行,還真是不錯。”
    張京墨淡淡的接了句:“是啊。”
    雲姝柳眼神在張京墨的身上輕輕一撩,她笑道:“之前一直想問,張長老是已經結嬰了吧?可是已有雙修的道侶?”
    張京墨道了聲沒有。
    陸鬼臼在後面聽著,心中恨恨的想——這女人果然是對他的師父有所企圖,什麼雙修的道侶,就她這副模樣,憑什麼來找他師父當道侶!要當,也得由他來!
    陸鬼臼的心聲沒人知道,那雲姝柳也好似只隨口問了句,隨即便岔開了話題。
    在小溪邊裝了不少靈水,打坐了一晚,這十幾日消耗的靈氣便已是恢復差不多。
    雲姝柳又說要上路。
    張京墨對雲姝柳的要求十分的縱容,無論她要求什麼,幾乎都應下了。
    陸鬼臼雖然知道這女人有問題,但看著張京墨折態度卻還是不由的有些心酸,他對鹿書道:“師父為什麼對她那般好。”
    鹿書道:“……哪裡好了?我只是看出你師父又要算計別人了。”
    陸鬼臼道:“總之是看著不開心。”
    鹿書道:“那是你心眼太小了。”
    陸鬼臼咬牙道:“我心眼小?若是我心眼真的小,就該將那女子擊殺在入口處。”
    鹿書道:“你確定你師父不會揍你?”
    陸鬼臼:“……”他的表情瞬間焉了。
    上路後,張京墨對雲姝柳的態度依舊十分的好,無論雲姝柳說都會輕聲的應和——至少由陸鬼臼看來,是比對他好多了。
    在離開小溪後,三人遇到了一隻中型妖獸,那妖獸還未化形算不得什麼大妖,所以只有陸鬼臼一人出手。
    陸鬼臼完全就是把自己的怒氣撒在了妖獸上面,在對戰妖獸之時幾乎是完全沒有留手。
    雲姝柳見狀,若有所思的道了句:“你這個徒弟,脾氣不太好啊。”
    張京墨笑了笑,道了聲陸鬼臼年紀小,脾氣自然是要大些。
    雲姝柳對陸鬼臼好似生出些興趣,直到陸鬼臼徹底的殺死妖獸,掏出了妖丹,才笑道:“張道長,有這麼個徒弟,實乃大幸呀。”
    張京墨沒回話,臉上掛著淡然的笑容。
    沒過多久,陸鬼臼陰沉著臉色回來了,他把妖丹遞到張京墨面前,也沒說話,就轉身十分自覺的回到了二人身後。
    雲姝柳看著陸鬼臼的模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來這對師徒,也不像外面傳言的那般好嘛,不然為何從入林到現在,張京墨徒弟的情緒似乎都不太好,幾乎是天天沉著臉。
    有些奇怪的是,從三人入林到現在,幾乎都沒有遇到過什麼大型的妖獸,雖然經常嗅到妖獸的氣息,卻也是只聞其味不得其形。
    直到路程已是走了一半,他們才終於遇到了一隻大妖。
    那大妖是只巨大的蜘蛛。
    張京墨發現那蜘蛛的時候,它正靜靜的趴在茂密的樹叢之間,原本十幾米長的身體同樹林完美的融合起來。
    若不是張京墨發現氣息不對,恐怕三人都走入了它織出的幻網之中。
    那大妖見沒能埋伏到張京墨一行人,下一刻行動居然是往後撤去,看模樣竟是不打算同他們硬來了。
    雲姝柳十分訝異,她道:“我之前還以為遇不到妖獸是我們運氣好,原來竟是張道友身上有異寶才讓這些妖獸知難而退?”
    張京墨看了雲姝柳一眼,道:“何出此言。”
    雲姝柳道:“不然那妖獸為什麼會直接退去。”
    張京墨淡淡道:“我身上並無異寶,倒是覺的那妖獸朝後退去,說不定是怕了雲道友身上萬物道的氣息。”
    雲姝柳見張京墨不承認,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說。
    陸鬼臼已是看夠了二人的互動,臉上的表情黑的不能再黑,這幾日雲姝柳同他說話,他都懶得再加以掩飾,乾脆是理也不理。
    雲姝柳去問張京墨陸鬼臼怎麼了。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直接說這孩子脾氣大,本就是被他逼著入林,這幾日還未到靈柱,想來是在鬧脾氣。
    雲姝柳聽到這些話,又笑著說了句張道友好脾氣。
    張京墨搖了搖頭,還歎了口氣。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原本險惡的叢林之旅由三人走來居然變得格外的輕鬆,幾次張京墨甚至都看到了大妖的身影,卻都不見它們攻擊自己。於是直到快要達到靈柱,三人經歷過的戰鬥幾乎是屈指可數。
    這事情放在別人身上,怎麼看都是幸運之事,可一次兩次,甚至於此次都遇不到妖獸,卻讓雲姝柳的情緒有些煩躁起來,雖然她並未有任何的表現,面上依舊是言笑晏晏的模樣,但張京墨卻清楚的感覺到了她的焦躁。
    想來是因為無數次設想中的動手時機,都莫名其妙的沒有了吧。
    和雲姝柳情緒一樣糟糕的是陸鬼臼,他十幾天都沒有笑過了,除了和張京墨說話的時候神色會稍微緩和一點,平日裡幾乎都是一副別人欠了他幾百萬的表情——特別是雲姝柳主動和他說話的時候。
    本該險惡的旅程,因為莫名的原因變成了一次輕鬆的郊遊,雖然偶爾有不長眼的妖獸撲上來,可大多數林中的活物,都是繞著他們三人走。

    就這麼足足走了幾十日。
    眼見遙不可及的靈柱就在眼前,張京墨的興致不由高了一些。
    雲姝柳好似也格外的高興,她笑著提議:“既然已是快到靈柱,那我們不如再休憩一晚,補充一番體力再上路?”
    這已是雲姝柳第二次提議要休息,張京墨看了她一眼,毫不意外的應下了。
    陸鬼臼對張京墨的提議向來都是無條件服從,所以便定下這晚三人再休息一晚。
    而張京墨在應下雲姝柳要求的時候,朝著陸鬼臼拋去了一個眼神。
    陸鬼臼心領神會的沖著張京墨點了點頭。
    雲姝柳並不知這師徒二人的互動,她原本的計畫被完全的打亂,只能被迫用上最後的手段。
    入夜。
    天色暗下後,叢林裡更是一片漆黑,周遭的昆蟲發出細微的聲音,更是襯得氣氛格外靜謐。
    張京墨和雲姝柳均是盤坐在地上,陸鬼臼則是懷中抱著劍,靠在離張京墨不遠的一顆大樹上。
    三人的面前燃燒著一團熊熊烈火,火光之中發出劈啪輕響。
    雲姝柳輕輕的睜開了眼,目光凝視著自己面前的火光,她的臉被火光照的閃爍不清,多了分詭秘的味道。
    她身側均的張京墨和陸鬼臼都是元嬰修士,她的一個動作甚至於一個眼神,都有可能將他們二人驚醒。
    但雲姝柳早已有了準備,她舔了舔嘴唇,然後輕輕的咬破了藏在口中的香囊……
    張京墨聽到了一種奇異的嗡嗡聲,他睜開眼,卻見雲姝柳朝著他投來驚恐的目光。
    張京墨輕輕的問了句:“怎麼了?”
    雲姝柳臉上煞白,像見了鬼似得,她顫抖著聲音道:“是、是金蜂群……”
    金蜂群也是一種妖獸,只是和其他厲害的妖獸不同,這類妖獸喜歡群居,幾乎是惹了一隻便會出現一群。
    而金蜂尾刺極其鋒利,幾乎就沒有刺不穿的東西,再加上其上含有劇毒,幾乎遇到這種妖獸的修士都是無比的淒慘。
    嗡嗡聲越發的靠近,張京墨神色不變從須彌戒裡取出幾張符籙,布下了一個簡易的陣法。
    張京墨道:“有多少?”
    雲姝柳道:“至少有幾百隻……”
    通常金尾蜂一個蜂巢不過是幾十隻,若真如雲姝柳所說有幾百隻,那被惹到的就絕不止一個蜂巢。
    嗡嗡聲由遠及近,速度極快,眼見就要到面前。
    雲姝柳臉色蒼白,一副驚慌之狀,顯然是怕極了這種妖獸。

    張京墨道:“你怕?”
    雲姝柳苦笑:“我最怕這些蟲子了,要是換上其他妖獸我倒還能幫你們一二。”
    張京墨道:“不要離開陣法。”
    雲姝柳了然的點點頭。
    金尾蜂速度極快,不過是幾句話時間就已經可以看到鋪天蓋地的飛了過來,張京墨目測一番,卻發現這些金尾蜂並不止上百隻,恐怕數目已是上千。
    雲姝柳輕輕咬著嘴唇,好似一朵被驚到的嬌花。
    張京墨輕輕道:“來了。”
    雲姝柳目光微微浮動。
    一隻金尾蜂就有小兒手臂大小,如此大一群朝著三人飛來,倒還真是有些可怖。
    然而那些金尾蜂就在準備朝著張京墨和陸鬼臼撲來之時,卻被張京墨布下的符籙直接攔了下來。
    雲姝柳見狀微微一喜,正欲說話,卻是瞬間臉色大變——原來張京墨布下的符籙陣法,居然沒將她囊括其中。
    雲姝柳身上本就有金尾蜂喜愛的香料,這下直接被張京墨拋棄更是成了攻擊目標,只不過片刻之間,她整個人都被金尾蜂掩蓋住了。
    陸鬼臼也沒想到這茬,他朝著張京墨看去,卻見張京墨面上掛著點點嘲諷之色,正看著被金尾蜂包裹起來的雲姝柳。
    張京墨冷冷道:“好久不見啊,枯蟬谷的少穀主,天麓大人。”
    雲姝柳原本在發出淒慘的叫聲,聽到張京墨這話,口中的慘叫頓時停了下來,片刻後變成了一個低沉且熟悉的男音:“是啊,好久不見。”
    他身上爆發出靈氣,將附著在他身上的金尾蜂全都震開了。
    見到這個許久不見的“故人”,張京墨淡淡道:“本以為你能耐得下性子,卻沒想到還是忍不住了。”
    天麓神色冰冷,同那時比起來,他的身上多了些狠厲的味道,看向張京墨的眼神中,厭惡之中還含著些許嘲諷,他道:“呵,幾百年不見,卻沒想到你收了這麼個徒弟。”
    張京墨面無表情。
    天麓也是敏感之人,這一路以來,幾乎是將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的關係看了個七七八八,他一開始還以為真如張京墨所說那般他和陸鬼臼的關係不怎麼好,可後來卻從陸鬼臼的舉動中看出端倪。
    陸鬼臼哪裡是不喜歡這個師父,明明就是喜歡得不得了——只是身邊多出一個人,便完全無法忍受了。
    天麓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張京墨竟是看出了他的身份。
    無數的金尾蜂將天麓掩蓋的密密麻麻,他站在張京墨面前,目光陰鬱的盯著張京墨,他道:“你是如何發現我的身份的?”
    張京墨不鹹不淡道:“我可不會覺的,我有這麼大的吸引力……況且修習萬物道的人,這世間著實沒幾個。”
    在張京墨的試探中,知道真正的雲姝柳恐怕是已經遇害了,不然天麓也不會有她的記憶。雲姝柳雖然也是修習的萬物道,但她的實力肯定是沒有天麓這般強悍,根本做不到讓林中植物自行退讓。
    張京墨稍微一思考,腦海裡便有了人選,很快猜出了到底是誰在假扮雲姝柳。而之所以他一開始沒有將其拆穿,實是想利用天麓萬物道的能力在林中開路。不過走到叢林深處後,張京墨才發現,到後面占了便宜的人反而是天麓……陸鬼臼身上不知是有什麼東西,竟是讓周圍的妖獸都不敢靠近。
    天麓聽到張京墨的分析,哈哈大笑起來,他雖然在被金尾蜂攻擊,卻絲毫沒有露出狼狽之色,甚至表現的頗有餘力——這便是元嬰修士之威,若換做金丹期的修士,這時恐怕只剩下一具枯骨了。
    天麓冷笑道:“只是不知,若是你和你徒弟相戀之事輩外人知道,會如何?”
    張京墨哂笑:“相戀?呵……我張京墨同誰相戀,還用得著你來置喙。”
    天麓面色微冷,渾身一震,竟是直接將原本圍著他想要攻擊的金尾蜂震死了一片,他道:“張京墨,你果然有意思。”
    張京墨聲音懶懶:“與其和我爭個高下,倒不如先想想你怎麼脫身吧。”
    這些金尾蜂,於天麓而言,的確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給他些時間,他確能從中脫身,但他的身份既然被張京墨發現,就肯定會趁火打劫。
    不過片刻,天麓便已做出暫時先離開的決定。
    但他想離開,卻要看張京墨肯不肯了,他聲音依舊慵懶,這次卻是對著張京墨身後的陸鬼臼說的,他道:“鬼臼,去吧,這便是為師為你準備的第一塊磨刀石。”
    天麓早聞陸鬼臼之名,見他一步跨到張京墨面前,譏諷道:“膽小鼠輩張京墨,自己不敢上卻要讓自己的徒弟來送死。”
    張京墨嗤笑一聲,手一抖將陰魔窟從袖中取了出來,天麓見到陰魔窟面色大變,他怒道:“張京墨你敢!”
    張京墨面色如冰,將手探入陰魔窟,隨即從中取出了一個正在掙扎哀嚎的魂魄——看那魂魄的模樣,顯然就是之前死在張京墨手上的天菀。
    “哥哥救我,哥哥救我!”在陰魔窟裡受盡了折磨,天菀的魂魄已是無比的虛弱,她在張京墨的手中淒厲的慘叫起來,那叫聲讓天麓胸中燃氣了熊熊怒火。
    “如何?”張京墨冷漠的笑了。
    陸鬼臼是第一次見到這副模樣的張京墨,他雖然在笑,但在笑容裡沒有一點溫度,眼神之中甚至多了睥睨之感,他道:“天麓,我告訴你,不光是天菀的性命,就連你那個可憐的弟弟天奉,都是死在我的手中。”
    天麓已是怒極。
    張京墨繼續道:“而今日,也是你的死期。”他話語落下,便朝著陸鬼臼做了個手勢。
    陸鬼臼見狀,持著劍便朝著天麓直接沖了上去!
    天麓拔身後退,以手中之劍接下了陸鬼臼的全力一劈,二人登時混戰在了蜂群之中。
    張京墨看著纏鬥在一起的二人,手卻輕輕的撫了撫那冰冷的陰魔窟,心中輕輕念了句,顧沉扇,陳白滄……這便為你報仇。
    殺了天菀,殺了天麓——滅了枯蟬穀一派!
    作者有話要說:  =L=
 第122章 殺天麓
    因為天麓身上特有的香氣,金尾蜂幾乎就是只盯著他一人攻擊。和天麓纏鬥的陸鬼臼雖然偶有被波及,但總體上來說金尾蜂反而成了他的助力。
    陸鬼臼雖然才結嬰,但結的卻是天道劫下元嬰,品質即便是同天麓相比,也強上了許多。此種元嬰提供的澎湃靈氣,讓陸鬼臼在一對一打鬥時很難出現力竭的情況。
    二人從林中打到天上,從天上打到地下,周遭的樹木在靈氣的攻擊下不斷的倒塌,地上因為二人的劍氣也出現了數個神坑。
    若此時張京墨加入其中,同陸鬼臼一起圍攻天麓,戰鬥恐怕會結束的更快一些,但張京墨卻並沒有這個打算。
    他站在離二人不遠的地方,並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天麓本還在擔憂被這師徒二人圍攻之事,可現在卻見張京墨沒有出手,反而選擇了袖手旁觀,他心中一喜,直接改變了先撤退的想法,而是想著直接在張京墨面前將陸鬼臼直接斬殺,讓他也嘗嘗失去至親的味道。
    天麓不退反進,攻勢越猛,他為了截殺張京墨一事,早已做了完全的準備,靈藥靈石全都齊備,根本不用害怕靈氣耗盡。
    在天麓眼中,陸鬼臼一個結嬰不到百年的修士,再怎麼也不可能在他手下占了便宜,而從戰鬥經驗上來說,他更是占得先機,陸鬼臼一個毛都沒長齊,看起來喜怒都表現在臉上的人,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見天麓不逃,張京墨面容上浮現出些許不屑之色,他已然是猜到了天麓的下場。
    二人纏鬥多時,天麓卻漸漸發現了不對勁之處,他法寶齊出看似占了上風,甚至幾次似乎都快要傷到陸鬼臼,可最終都被陸鬼臼堪堪躲過。
    陸鬼臼狀似神形狼狽,但其實一點傷都沒有受,反觀他,已是被陸鬼臼刺了幾劍。
    這樣一次兩次,還讓天麓覺的陸鬼臼不是他的對手,可是次數多了,卻讓他心中生出一種或悚然的念頭——他竟然不是這個元嬰初期陸鬼臼的對手!
    這怎麼可能!眼前的人不過是剛剛結嬰而已,天麓心中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火氣和隱隱憤怒,此時正好一個不察,那一直圍著他的金尾蜂,又在他的身上添上了一處傷痕。
    枯蟬穀的天麓,本就是聞名天下的天才,他問道之時,枯蟬谷的金蓮足足開了十二朵。如果沒有陸鬼臼,以張京墨現在的修為,恐怕還在被天麓追殺,哪裡有眼前這悠閒的模樣。
    天麓也是個聰明人,他很快就察覺了陸鬼臼的計畫,若是此時他想要奔逃,張京墨和陸鬼臼恐怕也無法在這林子裡追上修習萬物道的他。
    但天麓的驕傲,根本不允許他做出這般選擇,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打不過一個元嬰初期的修士,甚至於他的靈氣都在逐漸消耗殆盡,陸鬼臼卻依舊顯得遊刃有餘。
    這裡本是在林中,天麓又習得是萬物道,周遭的花草樹木均可為他所用,光是將陸鬼臼囚在藤蔓裡,就已經做了四五次。
    然而每次陸鬼臼被藤蔓捲入其中,不消片刻便可以從其中破出,根本不給天麓下手的機會。
    天麓越打心中火氣越大,動作之間,含了幾分暴躁。
    事實上陸鬼臼想殺死天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天麓比他早幾百年結嬰,同樣也是個修習劍術的天才,他雖然在天麓手下遊刃有餘,但若是想直接擊殺他,恐怕也絕非一件容易的事。卻不想天麓的動作卻逐漸暴躁了起來,失去了之前的冷靜。
    張京墨就在旁看著,即便是陸鬼臼險象環生的時候,他也沒有要出手的意思,若是陸鬼臼此時轉頭去看看張京墨,便會發現,張京墨看他的表情,不但毫無關切之意,反而還顯得格外的冷淡。
    在天麓手下,陸鬼臼並不敢分心,也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張京墨表情中的異樣。
    天麓失去冷靜後,正好給了陸鬼臼機會,他故意身形一滯,表現出一副靈氣不濟的模樣。
    天麓見狀,攻勢更厲,顯然是趁機想要直接將陸鬼臼斬殺於劍下。
    陸鬼臼做出躲閃不及的動作,肩上也被刺了一劍,他慘叫一聲,轉身欲逃,天麓哪會放棄這個機會,直接追上,便想要一舉了結陸鬼臼的性命。
    哪想他趟朝著陸鬼臼沖了去,原本轉身欲逃的陸鬼臼竟是回身一劍九朝他刺了過來。
    這一劍上滿含《血獄天書》之中的至陰靈氣,直接突破了天麓護體靈氣,刺中了他的要害之處。
    天麓腹中要害中劍,慘叫一聲,想要拔身急退。
    陸鬼臼怎麼會給他離開的機會,他口中低喝,身形愈快,居然跟上了天麓的速度。
    到了這時天麓才發現,陸鬼臼根本沒有靈氣耗盡的徵兆,之前那副氣力不濟的模樣,根本就是在引他上鉤。天麓目呲欲裂,口中喊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以陸鬼臼丹田裡的靈氣如此之多,怎麼可能是個才結嬰的修士!

    張京墨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他道:“天麓,在我徒兒面前,你也是配不上天驕之子這個稱呼的。”
    天麓知道張京墨想要擾亂他的心神,他捂著傷口怒道:“胡言亂語!”
    張京墨聲音依舊輕輕的,卻像是重錘砸在天麓的耳膜之上,他道:“我徒兒百歲築基,三百歲結丹,築的是十品靈台,結的是十轉靈台。”
    天麓露出愕然之色,他道:“不可能——”
    張京墨還在繼續說,他的語氣裡充滿了滿意的味道,他道:“他不到五百歲,便成功結嬰,你猜猜,結嬰之時,他遇到的雷劫時哪種劫?”

    天麓已是猜到了張京墨要說什麼,他口中念著不可能,心中卻是生出絲絲絕望之感……他感覺得到,張京墨說的,是真的。
    隨著張京墨的話語,陸鬼臼的攻勢愈厲,在天麓身上又添了幾分傷口。
    張京墨道:“沒錯,他渡的是天道劫。”他說完冷笑起來,“天麓啊天麓,你在你們枯蟬穀或許算得上個天才,但在我徒兒這裡,卻是地上的泥沫——”
    天麓心神巨震。
    而張京墨說出這一句話後,陸鬼臼又在天麓身上添了幾道傷痕。
    星辰劍上含著的靈氣,不斷的腐蝕著天麓的身體,他自知恐怕不敵,嘶聲道:“張京墨——你不過是在利用你的徒弟,若是你真的想殺我,為何不自己來?!”
    張京墨冷漠道:“有自知之明,也是件好事。”
    天麓咬牙,不再猶豫轉身欲逃,張京墨怎麼會讓他逃走,在看到天麓背過身後,便將手中拿著的陰魔窟祭了出來。
    陰魔窟一出,頓時陰風怒號,四周的天色都暗了下來。
    張京墨淡淡道:“你妹妹用十萬人命煉化的法器,讓你嘗嘗是什麼滋味可好?”
    天麓心中恨極怒極,可卻已是拿張京墨沒什麼辦法,都怪他期初看輕了陸鬼臼,以為他不過是個普通的結嬰修士,卻不想……
    天麓看著那陰魔窟朝著他蓋了過來,他咬牙道:“張京墨——我來日定要取你性命。”說完,他居然丟下了身軀,以元嬰的姿態奔逃出去。
    那元嬰去的極快,不過刹那間便消失在師徒二人面前,陸鬼臼起身追去,卻見張京墨面不改色的將手中的陰魔窟投了出去——
    陰魔窟本就是至陰法器,在面對元嬰這類靈魄之物時更會顯出奇效,當初天菀為了煉製陰魔窟費了不少功夫,也不知道能否想到今日這東西會用到她哥哥身上。
    果然不出張京墨所料,不消片刻林子不遠處便傳來一聲孩童的哭啼,張京墨喝了一聲:“回來。”
    拿陰魔窟便從林子裡搖搖晃晃的飛了回來,同之前飛去的輕盈之感倒是顯出了十足的差別——簡直就像是吃撐了的小孩一般。
    張京墨拿到陰魔窟後,便探查其中,看到了被抓住的天麓元嬰。
    天麓已是困獸,見張京墨投來目光,便恨恨的瞪了過去,看模樣恨不得吞食張京墨的血肉。
    張京墨笑了笑,他說:“如何?”
    天麓啞聲道:“張京墨——你和你徒弟——”
    張京墨才懶得聽他胡言亂語,只待他說了一半,便將陰魔窟合上了,然後對著身邊的陸鬼臼微微笑了笑,道了聲做的好。
    畢竟是元嬰級的修士,陸鬼臼和天麓這一鬥就鬥了足足三十多日,直到二人其中有一個靈氣不濟,才逐漸顯露敗象。
    此時天麓元嬰被擒,陸鬼臼卻也受了不少的傷。
    他劍上被刺了一劍,還被金尾蜂叮了幾下,被叮的部位是腿部,此時已經腫的不成樣子。
    但他似乎一點也不覺的痛,在天麓逃跑之後,便回到了張京墨的身邊,眼巴巴的看著他,道:“師父,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張京墨看了他一眼,道:“還能怎麼辦,這靈柱就在眼前,你休憩幾日養好傷,我們便去探查一番。”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又取出了一些丹藥遞給陸鬼臼,陸鬼臼接過丹藥,席地坐下開始恢復傷口。
    鹿書在陸鬼臼打鬥之時並不敢說話怕惹陸鬼臼分神,現在見到戰鬥結束,才幽幽的說了句:“陸鬼臼,我真的覺的你師父問題很大啊……”
    陸鬼臼道:“什麼問題?”
    鹿書道:“說不好,說不好。”張京墨這個人,他實在是看不透,說他心腸硬,幹出的事情怎麼都覺的稱不上心硬如鐵四個字,可唯獨在對陸鬼臼的事上,他卻下得狠手……
    陸鬼臼道:“說不好,就別說。”他現在聽不得別人說他師父的壞話,他師父受了那麼多的苦,不都是為了他麼。
    鹿書歎息,他早該知道,一遇到和張京墨有關的事情,陸鬼臼的智商幾乎就完全不線上上……
    陸鬼臼休息恢復的時候,張京墨就坐在一旁為他護法。
    這林中的樹木在陸鬼臼和天麓爭鬥之時被毀去了大半,一眼望去便能看到那近在眼前的靈柱。
    但爭鬥分出了勝負後,原本倒塌的樹木又蹭蹭蹭的長了起來,不過一晚上的時間,張京墨和陸鬼臼身邊又變成了貓咪的樹林。
    不過三天時間,原地打坐的陸鬼臼邊睜開了眼,開口道“師父,我好了。”
    張京墨道:“真的好了?”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微微皺眉,他道:“你把上衣脫了。”
    陸鬼臼不太樂意,他道:“師父,我真的好了。”
    張京墨道:“脫了。”
    陸鬼臼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在張京墨的瞪視下把上衣褪去了一半,張京墨毫不意外的在陸鬼臼肩膀上看到了一個十分明顯的劍傷,他眉頭一挑,伸手按在了傷口之上,微微的用力:“這叫好了?”
    陸鬼臼輕輕的吸氣,不說話了。
    張京墨道:“天麓那萬物道的靈氣可有這麼容易好的?陸鬼臼,我是不是待你太縱容,你都開始對我撒謊了?”
    見張京墨似乎真的生氣了,陸鬼臼有些心虛看,他道:“師父,這傷口之時皮外傷,我、我真是好的差不多了。”
    張京墨道:“坐下。”
    陸鬼臼知道他是混不過去了,他垂著腦袋,像是鬥敗了的大狗,又乖乖的坐在了張京墨面前。
    張京墨冷冷道:“陸鬼臼,我不需要你給我節約這麼一點時間。”
    陸鬼臼悶著聲不說話,表情看起來可憐極了。
    張京墨看見他的模樣,本來還想說他幾句,現在卻有些開不了口,最終他歎息一聲,道:“鬼臼,我說什麼,你便做什麼乖乖聽我的話,不好麼?”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道:“之後的道路還艱險無比,你帶著一身傷上路,若是遇到了什麼,該如何幫我?”
    陸鬼臼低低道:“我是怕師父等太久了。”
    張京墨無言,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陸鬼臼總是沒有安全感,即便是他已經盡力去安撫陸鬼臼,可這孩子卻總是覺的自己會拋下他。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陸鬼臼的感覺,倒也挺敏銳的……
    被張京墨發現傷並沒有養好,陸鬼臼只好又坐下開始養傷。
    這一次,足足夠了二十多日,他才道了聲:“師父,我好了。”
    張京墨睜開眼睛,上下掃視了一下陸鬼臼,他還未說什麼,就聽到陸鬼臼委屈道:“這次是真的好了。”
    張京墨點了點頭,算是贊同了陸鬼臼的這句話,他道:“既然好了,就走吧。”
    陸鬼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靈柱顧名思義還真是一根巨大的柱子,由地下直通天際,因為無法在禁地裡飛行也不知道這柱子到底有高。
    張京墨和陸鬼臼又花了十幾日,才終於到了柱子的旁邊,那柱子附近附著一層淡淡的金光,張京墨只是觀察了片刻,便皺起眉頭。
    陸鬼臼道:“師父,怎麼了?”
    張京墨道:“這天道之力怎麼會如此濃郁。”
    陸鬼臼倒也覺的還好,因為度過了天道劫,他身上的天道之力也格外的濃郁,若是說普通元嬰修士身上的天道之力是小溪,那麼他身上的天道之力就是大海。
    張京墨手輕輕碰了碰靈柱外面的那層金色光暈,手上就出現了深可見骨的傷口,更糟糕的事,濃郁的天道之力附著在傷口之上,以靈氣居然無法逼出。這也難怪之前到了這裡的元嬰修士,說自己無法靠近靈柱了。
    人不能觸碰,法器更不能觸碰,那眼前這柱子便成了可望而不可及之物,張京墨拿其絲毫沒有辦法。
    陸鬼臼見張京墨絲毫不在乎他那流血不止的手指,眉頭皺起,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正在想事情,被陸鬼臼一叫,隨口應道:“何事。”
    陸鬼臼道:“你的手指在流血。”
    張京墨看了眼自己的手,道了聲無事。
    陸鬼臼皺眉,伸手便抓住了張京墨的手腕。
    張京墨正想問他要做什麼,卻見陸鬼臼居然低下頭,一口含住了他的手指。
    那濕軟的觸感讓張京墨猛地回了神,他見到陸鬼臼含著他的手指,怒道:“陸鬼臼,你在做什麼。”
    陸鬼臼含糊道:“療傷……”
    他一邊說,一邊用舌頭輕輕的舔舐張京墨的手指,將手指上附著的天道之力一點點的舔舐進了口中。
    張京墨渾身僵硬了片刻,他道:“為何用這種方法。”陸鬼臼本可以用其他法子為他取出天道之力,現在竟是將他手指含入了口中……
    陸鬼臼繼續道:“方便……”其實他心中所想,二人心裡都是清楚的很。
    張京墨手指修長,是一雙極為適合拿劍的手,陸鬼臼將那冰冰涼涼的手指含在口中,輕輕的吮丨吸,舔舐完了血液之後,又開始吸取其上的天道之力。
    張京墨身上有些僵硬,但他並未表現出來,動了動手腕見抽不出來,便由陸鬼臼去了。
    陸鬼臼將張京墨手指清理乾淨,戀戀不捨的鬆開了張京墨的手腕。他之前還有沒有感覺,直到他發現張京墨竟是無法從自己手中抽出自己手的時候,才有了一種……我已經比師父強了的自覺。
    張京墨手上的傷口沒了天道之力,不過瞬息便癒合了,他偏過頭,並不想看陸鬼臼,只是道:“你試試這靈柱。”
    陸鬼臼應了一聲。
    自從陸鬼臼度過了天道劫,天道之力在陸鬼臼身上便由阻力變成了助力,陸鬼臼不但不怕,還十分的喜歡,他將手伸入那金色光芒後,並沒有像張京墨那般被傷到,反而是生出一種暖洋洋十分舒服的感覺。
    張京墨見陸鬼臼沒有受傷,皺眉道:“如何?”
    陸鬼臼點了點頭,他道:“不會被傷到。”
    張京墨道:“試試這柱子?”
    陸鬼臼點點頭,又往前走了兩步,直到手可以觸碰到金光後面的靈柱,他手一碰到這柱子,就皺起眉頭:“奇怪,這柱子沒什麼特別之處啊。”
    張京墨道:“沒有感到陣法之力?”
    陸鬼臼道:“感到了些,只是算不得十分濃郁。”
    張京墨皺了皺眉:“能打斷麼?”
    陸鬼臼用手在其上敲了敲,他道:“可以。”
    本該複雜的事情卻變得格外簡單,張京墨心中生出些許違和感,但他又說不出那違和感到底是為何。
    陸鬼臼道:“師父,我要打斷麼?”
    張京墨道:“先不要。”
    陸鬼臼收回了手,把目光投向了張京墨:“怎麼了?”
    張京墨道:“我總是覺的有哪裡不對。”
    陸鬼臼也不催促只是在旁邊安靜的等著。
    按理說靈柱就在眼前,只要將其打碎,這趟行程便已是十分圓滿,但張京墨總是覺的太過簡單,簡單的有些讓他害怕起來。
    可是思來想去,也無法找到不對之處,張京墨皺著眉頭道:“陸鬼臼,你可有覺的哪裡不對勁?”
    陸鬼臼懵懵懂懂,搖了搖頭。
    張京墨心道昆侖巔上的宮家雙子定是不會做出有害陸鬼臼之事,難道是他太過敏感才會有此感覺,他思來想去,一天都無法做下決定。
    陸鬼臼並不知張京墨心中焦躁,其實他在看到這柱子的時候,心中便生出一種隱約的興奮之感,好似恨不得直接上前將這柱子打碎。
    但張京墨還沒發話,他只好不去上前,忍住了內心的渴望。
    想了一日,張京墨終是下定了決定,他看向陸鬼臼,道了聲:“碎吧。”
    陸鬼臼點了點頭,直接將手探入金光之中,然後窩成拳頭,重重的朝著那靈柱擊了過去。
    靈柱似乎極脆,被陸鬼臼全力一擊,便開始出現絲絲的裂縫,那裂縫越來越大,逐漸蔓延上了整個靈柱。
    隨著哢擦的聲音,這根通天靈柱,只是一拳,便被陸鬼臼打了個粉碎。
    靈柱轟然倒下,金光也隨之散開,張京墨正欲道好,卻察覺什麼,頓時神色大變:“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張京墨:一天不被坑作者根本不開心= =
    作者:師父說的對。
 第123章 負子花
    靈柱擊碎刹那,原本明亮的天空竟是瞬間暗淡下來,一時間陰風怒號,生出黑雲壓城之景。
    陸鬼臼並不知發生了何事,所以在張京墨怒喝出聲的時候,他依舊是一臉茫然,還問了一句:“師父,怎麼了?”
    “陸鬼臼——陸鬼臼!”這景象張京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已經見了足足一百多次!在看到這一幕後,張京墨心中怒極氣極度,幾乎就要生生的咬碎一口牙。
    陸鬼臼被張京墨這麼喚著,面上茫然之色更濃,他只能呆呆的叫聲師父。
    張京墨知道自己不該遷怒,可是他如何不遷怒?昆侖巔的宮家雙子告訴眾人將靈柱打碎,將其中的靈體放出,便可再護大陣一段時間,然而張京墨怎麼都沒想到,將靈柱擊碎的那一刻,原本護著大陸的大陣居然直接破了!雖然沒有完全土崩瓦解,但接下來大批魔族入境已是既定的事實。
    張京墨看著頭頂上魔氣繚繞的黑雲,甚至覺的腦袋有些眩暈,他扭頭看向陸鬼臼,見他依舊是一臉茫然,顯然是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
    張京墨苦笑幾聲,他道:“我早該知道……我早該知道!”他不該信宮家雙子所言之事,他們認的只是第一世的陸鬼臼,哪裡會管這一世陸鬼臼的死活!
    “師父……”陸鬼臼被張京墨的反應嚇到了,他遲疑道:“是、是出了什麼事?”
    張京墨低低歎息,無力的搖了搖頭,他道:“無事,無事。”他本以為自己可以讓魔族晚那麼些日子入侵,卻沒想到聽信了宮家雙子的話,竟是讓大陣提前破了。
    張京墨這副模樣怎麼可能沒事,陸鬼臼見他身形搖搖欲墜,竟像是嚴重受到打擊就要倒地的模樣,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張京墨,他道:“師父,你冷靜些……”
    張京墨倒是想要冷靜,可他現在怎麼冷靜的下來!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穩住了心神,無力道:“走吧,回去。”他現在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將這件事告之掌門和守在禁地之外的一干門派了。
    大陣突然破裂,最高興的自然是魔族,他們苦苦追尋之事,終成了現實。
    陸鬼臼又叫了聲師父。
    腦子裡的鹿書比陸鬼臼的經驗豐富許多,雖然一開始並不知道這陰風怒號的景象到底意味著什麼,但在看張京墨反應如此之大後,便從這些異象裡猜出了一二,他試探著說:“你問問你師父,這靈柱破了,是不是魔族反而來的更快了?”
    陸鬼臼倒是想問,但見張京墨心神巨震,一時間又有些問不出口。
    好一會兒,張京墨才從這打擊之中緩過來,待他回過神來後,才發現他正靠在陸鬼臼的懷裡,陸鬼臼滿目擔憂的看著他。
    看到張京墨的眼神恢復了焦距,陸鬼臼這才道:“師父,你好些了麼?”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長歎一聲:“罷了,無非是重來一次。”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這話何意,還以為他是在說靈柱之事,他道:“師父,那昆侖巔上的人,是不是騙了我們?”
    不過幾句話間,張京墨已是徹底的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冷淡,他離開了陸鬼臼的懷抱,語氣平淡的說:“沒錯,他們二人騙了我們。”——騙了整個大陸的人類。
    “為什麼?”陸鬼臼道:“他若是想要殺死我們,不是很簡單的事麼?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
    為什麼?張京墨怎麼可能知道為什麼!就算在第一世,跟隨者陸鬼臼的宮家雙子,面對越來越激烈的人魔之爭,最終也是站在人族這一邊。雖然他們門下收了不少魔修,可也沒有故意在人界幹出什麼天怒人怨之事——這也是為什麼張京墨在一開始並未懷疑他們的原因。
    但是現在,張京墨可謂是被狠狠的坑了一把,而且最慘的是,他連報復這兩人的機會都沒有。只要他們不下昆侖巔,他們便是昆侖巔上的王,任誰上去都是有去無回。
    “師父,你莫急。”陸鬼臼見張京墨又不說話了,知曉張京墨應是還在糾結此事,他道:“若是魔族入侵,我就算不要這條命,也會拼了全力保護你的。”
    張京墨聽到陸鬼臼這話,卻好似被提醒了什麼,他的目光從陸鬼臼身上掃了掃,輕輕道了聲:“對啊,還有你呢。”我殺不死的人,你或許可以輕易的殺掉——幾百年,這把他精心磨礪的寶劍,終於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華。
    只是不知這劍,會不會割了磨劍人的脖子。
    張京墨斂起表情,道了聲:“靈柱既然已破,我們留在這裡便無益處,走吧,出去同掌門說一下這件事。”
    他說完這話,卻聽到陸鬼臼輕輕的道了句:“師父,這禁地之內,有一異寶。”
    張京墨說:“什麼寶物。”
    陸鬼臼說:“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寶物,只是當初我誤入禁地,被留下一魂一魄,便見過那寶貝。”
    說到一魂一魄,張京墨又想起了那條將他舔了個遍的黑龍,他的眼神稍微飄忽了一下,又恢復了尋常的神色,他道:“那東西在哪?”
    陸鬼臼道:“好似在這片林子的東南方。”
    張京墨當初尋陸鬼臼的魂魄石跟著紅線而行,對禁地裡的道路並不熟悉,他道:“你帶路吧。”這禁地裡的靈柱碎了,便算是被毀的差不多,陸鬼臼既然想要其中的東西,去取來也並不妨害。
    見張京墨同意下來,陸鬼臼便朝那處帶路。
    靈柱碎掉,禁地裡便可以在高空之中飛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陸鬼臼便到了那寶物所在之處。
    陸鬼臼口中說的寶物,乃是兩顆開花的植物,那植物周遭是茂密的草叢,若不是是由陸鬼臼指出來,恐怕張京墨根本不會注意到。
    這植物的枝幹極高,足足有十米之長,枝幹的末端生長著外形豔麗的花朵,一藍一紅,倒也相映成趣。
    這植物外表長相十分的普通,即便是以張京墨這麼多世的經驗,也認不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張京墨朝著陸鬼臼投去詢問的目光。
    陸鬼臼本該也不知道的,只是他的腦海裡有一本名字叫鹿書的百科全書,所有花草樹木,蟲魚鳥獸,他幾乎就沒有不知道的。
    鹿書解釋道:“這花名為負子,從來都是相伴而生,紅花為雄花,藍花為雌花,紅花的花蕊,藍花的花瓣,同時吃下之後,便可以極大的提升功力。”
    陸鬼臼目前最缺的便是時間,這負子花于他來說簡直是瞌睡遇到枕頭。
    陸鬼臼同張京墨簡單的說了一些這花的特性,且道當時他魂魄被留在此地時便想要取,只是實力不足,根本進不來這林子。
    張京墨點了點頭,並不太在意陸鬼臼所言,他現在急於回去同掌門商討魔族入侵之事,所以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陸鬼臼道:“師父,你在這裡等著,我取了花便回來。”
    張京墨雖然走神,但也沒有忘記問:“這花可有危險?”
    陸鬼臼搖頭道:“應該是沒有什麼危險的。”鹿書說沒什麼大問題,那就應該是沒有危險吧。
    應該?張京墨現在最怕聽到這種模糊的字眼,他道:“不要他同我說應該,這花雖然看似普通,但既然是異寶就定然有不同凡響之處,你不搞清楚,就要直接過去?”
    陸鬼臼道:“我會小心的……”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同張京墨解釋。
    張京墨歎道:“……算了,你自己小心吧。”他本來想提出自己去的,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陸鬼臼得到了首肯,露出開心的表情,他道:“師父,我去了。”
    說完,便禦風朝著負子花飛了過去。
    因為靈柱被破一事,張京墨心情著實有些煩亂,雖然強行壓下,但心裡到底是不太舒服的。第一世被那一對雙子坑害也就罷了,這一世竟是也逃不過他們的手下。
    張京墨想到這裡,暗暗的咬牙,這些事,總有一天他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張京墨正想著這事,鼻間卻嗅到一股清雅的香氣,這香氣是他從未聞過的味道,他剛吸幾口,便生出沁人心脾之感。
    他抬目望去,才看到陸鬼臼正在小心翼翼的摘那負子花,而他聞到的香氣,顯然是又負子花裡傳出來的。
    負子花的花香清逸純淨,想來也是沒有什麼毒性,張京墨又吸了幾口,便覺的丹田之內靈氣澎湃,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靈氣充裕之感。
    只是香味便有如此妙用,也怪不得陸鬼臼定要將它取來。
    張京墨正想到這裡,心中卻莫名的生出幾分焦躁,他以為是靈柱被破一事對他心性產生了些影響,所以也並未放在心中,可是當焦躁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張京墨就發現不對勁了,可是這時候……似乎已經晚了。
    心臟之上好似爬滿了螞蟻,讓張京墨不由的想要抓撓,他的身體逐漸失去了力量,只能緩緩的倒在了地上,張京墨一手抓著胸口,一手重重的喘息,口中微微叫出三個字:“陸鬼臼……”
    張京墨這麼喚,陸鬼臼便真的出現了。
    他手裡捧著兩朵花,一藍一紅,相互映襯格外的好看,張京墨倒在地上,他站在張京墨的面前,本該黑色的瞳孔只餘下一片氤氳的深紫。
    “師父。”陸鬼臼這麼低低叫著,他的聲音依舊好聽,卻帶著些無情的味道,他說:“你怎麼倒下去了?”
    張京墨喘不過氣來,只能不斷的抓著胸口,他口中發出痛苦的氣聲,整個人看似都要暈厥過去——可是卻始終都有意識。
    中毒了……張京墨腦海裡只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便又被心臟之處的麻癢之感奪取了神智。
    這麻癢的感覺最初是出現在心臟之處,但伴隨著時間卻在往下蔓延,若是可以動,張京墨恐怕已經開始在地上打滾了。
    陸鬼臼就這麼冷漠的看著掙扎的張京墨,一點也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直到張京墨的手無力的從胸膛上移開,開始四處亂抓,他才輕飄飄的說了句::“師父,你是不是很難受?”
    張京墨聽的模糊,只能隱隱嗯了聲。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忽的笑了,他的笑容裡沒有什麼溫度,接著,他將星辰劍拔了出來——指向了張京墨。
    被劍指著,張京墨還是沒什麼反應,他躺在地上,努力的喘息想要緩解痛苦,可卻是徒然之舉。
    陸鬼臼輕輕的把劍鋒落到了張京墨身上,然後——輕輕的劃開了張京墨的胸口的衣物。
    嚴實的衣物被劃開,露出白丨皙的胸膛,陸鬼臼舔了舔嘴唇。他手腕微微一抖,便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這下一出,張京墨徹底不著片縷。
    被陸鬼臼這般對待,張京墨心中竟是冒出些許的恐懼——眼前的人,讓他又想起了第一世的陸鬼臼。張京墨啞聲道:“陸鬼臼……你敢……啊!”那麻癢之感蔓延到了肢體的每一個部位,可最讓他受不了的是,他連動一動撓癢的力氣都沒有。
    陸鬼臼隨手把劍插到了身邊的土裡,他在張京墨的面前半跪下來,然後一把將躺在地上的張京墨拉入了懷中。
    張京墨倒在陸鬼臼的懷裡,然後被陸鬼臼捏著下巴,細細的吻了起來。
    這是個極為深入的吻,同之前那些吻比起來,更多了種欲丨望的味道,陸鬼臼用自己的舌描繪著張京墨的嘴丨唇輪廓,然後咬住了他的下丨唇,輕輕的拉扯。
    “嗚……”讓張京墨完全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有了反應……
    “師父,你硬了。”陸鬼臼這麼笑著,吻的越發深入,二人唇舌交纏,發出曖丨昧的水聲,張京墨原本稍微清明的神智再次變得有些混沌。
    “唔……”張京墨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會再次經歷這般的情形,這樣的無力,這樣的虛弱,腦子裡不斷有畫面再閃爍,他甚至連推拒的力氣都沒有。
    一吻結束,張京墨已是氣喘吁吁,他的眼睛裡盈滿了水光,若是仔細看去,還能發現其中的絕望和厭惡。
    陸鬼臼沒有看張京墨的眼睛,他的瞳孔裡只剩下了惡意的情緒,就好似對張京墨的愛護和疼惜都被什麼東西抹去了,只剩下最惡意的最原始的情緒由靈魂深處爆發出來。
    鹿書在陸鬼臼的腦袋裡簡直要急瘋了,若是他有手恐怕會毫不猶豫的飛到陸鬼臼的臉上給他兩個耳光。
    陸鬼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個男人都清楚,可是若是他真的做了,那他和張京墨,就永遠都回不去了。
    等到陸鬼臼醒來,看清楚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恐怕會連他一起恨上。
    那負子花的確可以激發出人內心最深處的欲望,但以鹿書對陸鬼臼的瞭解,他本覺的陸鬼臼意志向來堅定,應該不會被其影響。
    鹿書最大的失誤之處便在於他低估了陸鬼臼對張京墨的欲丨望,這種欲丨望是如此的濃烈,以至於只不過片刻之間,陸鬼臼就徹底的喪失了理智,對張京墨做出這樣一番事情。
    而失去力氣的張京墨更慘,負子花的香氣可以幫人提高修為,但提高的同時也會讓人渾身無力,神智模糊,陸鬼臼天資本已夠好,所以香氣對他並不會產生太大的作用,結果就是這般陰差陽錯,卻成了眼下這副局面。
    鹿書悔恨早已無用,他甚至不敢去看陸鬼臼和張京墨二人到底如何了,只能閉著神識不斷的在陸鬼臼腦海中叫嚷,讓他住手。
    張京墨覺的自己要瘋了,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一世,被那個臉上橫著疤痕的人不斷的折辱。
    而這一百二十多世他所做的努力好似都成了灰燼,到頭來還是護不住自己,也拒絕不了那人。
    陸鬼臼握住了張京墨的某個部位,他又舔了舔嘴唇,朝著張京墨露出一個格外溫柔的笑容,他說:“師父,你好軟,好香。”
    張京墨咬牙道:“陸鬼臼……若是你做了,我們便斷了這師徒關係。”
    陸鬼臼聞言癡癡的笑著,他說:“說什麼胡話,你不是一直想把我丟下麼,現在我讓你如了意,你本該感謝我,為何反應如此大呢?”

    張京墨道:“你……胡說。”
    陸鬼臼手上開始動作,口中嘲諷卻是不停,他說:“我胡說?你自己心中想的事,自己還不清楚麼,師父,我的好師父,若是你想要我這條命,便拿去,我給你……都給你。”
    張京墨已是許久未經歷過這種事情,被陸鬼臼這麼一弄,居然很快的出來了。他最後的一絲力氣都被抽幹,整個人都被陸鬼臼軟軟的抱在懷裡。
    陸鬼臼親著張京墨的發梢,親著張京墨的頸項,然後慢慢的向下……
    張京墨無力的手按住了陸鬼臼的背部,心中淒然,他似乎是知道今日是逃不掉了,於是幾乎是絕望的叫出了一聲:“蠢東西。”
    陸鬼臼的動作頓住了。
    張京墨並未察覺這異樣,只是口中輕道:“我、我哪有想過丟下你……”至始至終,從張京墨將陸鬼臼收入門下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想過丟掉陸鬼臼。
    陸鬼臼慢慢抬頭,問了句:“真的嗎?”
    張京墨已經沒什麼力氣,卻還是用盡全力的點了點頭。
    “我很害怕。”陸鬼臼瞳孔中的紫色開始緩緩的褪去,他看著張京墨,無助又倉皇,像個被大人扔過的小孩:“我總是看見,你把我丟下了。”
    張京墨微微瞥眉。
    “你在天上飛。”陸鬼臼繼續說:“白衣飄飄,像個神仙,我在地上連滾帶爬,根本追不上你……”
    張京墨道:“不會的。”
    “我求你停下,看我一眼。”陸鬼臼說:“可是你沒有,你對我說,陸鬼臼,你做的全都還清了。”
    張京墨瞳孔微微縮了縮,似乎是被陸鬼臼口中說言之事驚到了。
    陸鬼臼道:“我總是看見這些,你讓我,如何信你。”
    “那是夢。”張京墨低低道。
    陸鬼臼眼睛裡的紫色已是退了大半,原本的神智終於逐漸回來,他的語氣悲傷極了:“可是你知道的,我的夢總是會實現。”
    張京墨不說話了。
    陸鬼臼恢復神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幫張京墨穿好了衣服,他並不為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道歉,只是依舊安靜的抱著張京墨,靜待張京墨的身體就地恢復。
    麻癢的感覺越發的眼中,張京墨在陸鬼臼的的懷裡發出呻丨吟,陸鬼臼便抬手為他注入靈氣緩解痛苦。
    就這也過了幾日,張京墨身上負子花的藥性才徹底的去了。
    發現自己有了力氣,雖然丹田大了一圈,但張京墨卻高興不起來,他離開了陸鬼臼的懷抱,同陸鬼臼沉默相對。
    陸鬼臼垂著頭,不說話。
    “陸鬼臼。”到底是張京墨先開了口,他說:“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陸鬼臼繼續低著頭,還是不肯說話。
    張京墨有些厭煩,他道:“說話。”
    陸鬼臼這才語氣慘然的開口,然而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張京墨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他道:“師父,你別不要我。”
    ——師父,你別不要我。
    這句話陸鬼臼已是說了千遍萬遍,好似於他而言,最可怕的噩夢便是張京墨捨棄了他。
    張京墨能如何回答呢,他真的可以坦然的對陸鬼臼說出:“我不要你了”這幾個字麼。
    張京墨凝視著陸鬼臼,他說:“陸鬼臼,你說我該如何對你。”
    陸鬼臼輕輕的哽咽。
    這個問題,在二人之間似乎是永遠也得不到答案了,張京墨什麼也沒有說,甩了甩袖子便禦風而去,陸鬼臼見狀急忙跟上,深怕被一個人留在了後面。
    作者有話要說:  我改了個設定,之前101章宮懷瑜說靈柱方圓百里會化為虛無刪去了。=3=
 第124章 離派
    張京墨是真的生氣了。
    回靈虛派的一路上,他幾乎是沒有同陸鬼臼說過一句話。
    陸鬼臼也自知理虧,跟在張京墨的身後並不敢插話。
    鹿書在陸鬼臼的腦海裡感歎,他道:“陸鬼臼啊陸鬼臼,下手的時候這麼狠,怎麼這時候就慫了呢。”
    陸鬼臼怒道:“又不是我想這麼做的。”他心裡倒也是非常清楚,若是他真的對張京墨做了什麼,恐怕他們這段師徒關係就到頭了。不過現在雖然他只做了一半,可張京墨生他的氣,卻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被自己的徒弟這般對待,換做任何一個師父恐怕都會氣的不輕。
    鹿書嘿嘿的笑了聲。
    陸鬼臼聽到這笑聲更怒了,他道:“你還笑,負子花有這作用為何不告訴我?!讓我落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鹿書在此事上的確理虧,他囁嚅兩句,到底是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陸鬼臼咬牙道:“若是我師父因此不理我了……鹿書……”
    鹿書一個哆嗦,趕緊給陸鬼臼出主意,他道:“不會不理你的,你師父最是心軟,趕緊裝裝可憐,大概還有些挽回的餘地。”
    要說這兩人倒也算是看清了張京墨這個人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若是你同他硬來,就是打碎了他的骨頭,他也不會服軟,可如果你可憐兮兮的求著他,或許他還會認真的考慮一下。
    陸鬼臼心裡活動十分的豐富,但表面上依舊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好似已經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了深刻反省。
    靈柱破掉,原本明亮的天空暗了許多,空氣中的靈氣開始夾雜著絲絲魔氣,這一切都在告訴眾人一個不太妙的答案——大陣已經破了。
    來時幾十天的路程,在可以禦風而行後,瞬息就到了。
    在禁地入口,張京墨看到已是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便有面色凝重的掌門。
    “清遠。”掌門見到張京墨回來,深色終是微微一松,他道:“如何?”
    張京墨搖了搖頭,道:“我們被騙了。”
    掌門歎道:“我也知道……我只是想問問,靈柱那裡到底是何種情況。”
    張京墨將靈柱的情況和一些重要的事說與在場的人聽了,只是將天麓假扮雲姝柳一事粗略的省去,只是說雲姝柳在路上遇到了妖獸,隕落了。
    這話一出,眾人之中發出竊竊私語。
    其中有一修士冒出一句:“隕落了?這麼巧?就三人同行,偏偏是你們師徒二人活了下來,這……”他話才說了一半,便被陸鬼臼那陰冷無比的眼神瞪的說不出話來。
    張京墨倒是神色平淡並未介面。
    陸鬼臼這會兒心裡正煩著呢,聽到有人在找他和張京墨的麻煩,總算是尋了個出氣筒,他冷冷的說了句:“道友,飯可以亂吃,話卻是不能亂講啊,你說那雲道友死了,是不是也是因為她的話太多?”
    那修士本想反駁,但不知為何,被陸鬼臼的眼神盯著,他居然生出兩股戰戰之感,內心深處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
    這是一種對危險的直覺,直覺告訴他,他最好不要和陸鬼臼硬來。
    按理說陸鬼臼作為一個剛結嬰的後輩,在這群元嬰修士之中再怎麼也要禮讓三分,然而修真界完全是以實力為尊,雖然是元嬰初期,可陸鬼臼的天道劫已經是讓他結嬰之時便站到了眾人的頂端。
    張京墨依舊是神色淡淡並不想說話,任由陸鬼臼對著那修士說出威脅之語。
    那修士的朋友見狀趕緊打了個圓場,他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朋友,何必鬧的那麼僵呢,現在靈柱已破,倒不如想想魔族入侵一事。”
    張京墨眉宇間帶了些倦意,他點了點頭,似乎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
    陸鬼臼見到張京墨點頭,便算是放過了那人,只不過他這一番插話,倒也改變了之前他跟在張京墨身後默默無聞的形象,讓眾人對他投去了更多的注意力。
    掌門在確定大陣破損一事,的確是靈柱破碎引起後,似乎有些悔恨,覺的不該如此輕易的聽信那面具人所說之事,還同他們簽訂了那什麼天道契約,也不知契約是否也是他們的陰謀。
    掌門同眾人商議此事時,張京墨和陸鬼臼就站在掌門身邊,並沒有要插話的意思。
    倒是最後掌門見張京墨不說話,還問了句:“清遠,你可有什麼想說的?”
    張京墨搖了搖頭,說了句沒有。
    掌門微微皺眉,他道:“你是不是累了,先去休息休息?”
    張京墨道:“好。”說完這話,他便禦風飛起,也沒有理會跟著他的陸鬼臼。
    掌門想要組織退魔盟延緩魔族入侵一事,張京墨已是見了一百多次,只是每一次似乎都沒有什麼好結果。
    人類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前期的退魔盟並不齊心,幾乎是各自為戰,即便有的門派被魔族圍攻,前去支援的修士少之又少,只因想著削弱其勢力。直到山河一寸寸的淪陷,魔族造下無數的血案,人類才發現,若在這時候還在內鬥,那恐怕就真是離滅亡不遠了。然而那時候醒悟,卻已太晚,魔族的軍隊已是占了大半的江山,人類則開始如老鼠般苟且求生。
    陸鬼臼跟在張京墨的身後,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直到回到洞府,張京墨居然先對他說了話,他道:“陸鬼臼,你的實力可還能用那負子花提升?”
    陸鬼臼點頭,他道:“可以。”
    張京墨道:“那便好好修煉,魔族入侵……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陸鬼臼稱是。
    張京墨坐在桌子上,眼神有些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陸鬼臼小心翼翼的問:“師父,你還生我的氣麼?”
    張京墨的目光慢慢的移到陸鬼臼身上,他說:“陸鬼臼,你到底喜歡我什麼。”他不過是個硬邦邦的男人,實在是搞不明白到底有什麼東西讓陸鬼臼迷戀。
    陸鬼臼臉一下子就紅了,他結結巴巴道:“我、我喜歡師父對我好……”
    張京墨皺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是我想要你不喜歡我,還得對你更壞些?”
    陸鬼臼:“……”
    張京墨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教導孩子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他想了半天,最後冒出一句:“是不是你沒有嘗到女人的好,才會對我感興趣?”
    陸鬼臼憋了一會兒,憋出一句:“難道師父嘗過了?”結嬰之前保持童男之身對修行有益,以張京墨的性子怎麼可能被外物誘惑為自己的修行之路增添障礙,況且張京墨結嬰是近來的事,陸鬼臼可不信他的師父和女人有什麼糾葛。
    張京墨抿了抿唇,竟是出乎陸鬼臼意料的冒出一句:“自然是嘗過了。”
    陸鬼臼瞪大眼,顯然是不信。
    張京墨撒了個慌,面上還是一副平淡的表情,他道:“和男人比起來,女人的確是要好太多。”
    陸鬼臼幽幽的問了句:“師父是如何知道的,難道師父也嘗過了男人……”
    張京墨:“……”這熊孩子。
    陸鬼臼道:“師父?”
    張京墨自知失語,他皺眉道:“這有違天理之事,自然比不上陰陽交合,陸鬼臼,這條路不好走……”
    陸鬼臼道:“修仙之路,也不好走,可我卻也是走到了今日。”
    張京墨知道自己是勸不動陸鬼臼了,他其實現在心情十分的複雜。那日陸鬼臼對他所做之事的確是讓他十分厭惡,只不過他厭惡的並不是陸鬼臼,而是陸鬼臼表現的像第一世的那個人……如果換了現在這個會撒嬌會哭的陸鬼臼,張京墨並沒有決心自己定然可以拒絕。
    陸鬼臼又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在心中歎氣,只能道一聲孽緣。
    陸鬼臼見張京墨不說話了,試探性的問了句:“師父,你說的話可還作數?”
    張京墨道:“什麼話?”
    陸鬼臼道:“自然是那次你允諾我的……只要我殺了一個人,你便同我在一起……”
    張京墨皺眉:“我說的話,自然是作數的。”
    陸鬼臼簡直就像仰天長笑了,但他抑制住了這種衝動,故作冷靜道:“那師父,你可以同我說那人是誰麼?”
    張京墨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這大陸之上,有一教派名為誅神,其教內弟子均都身穿紅衣,臉戴面具。”
    陸鬼臼想起了昆侖巔上的那一對雙子,他道:“師父,難道昆侖巔上的人……”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道:“他們應是也同這教派有些關係。”
    陸鬼臼繼續聽著。
    張京墨道:“他們的教主,便是我要你殺的人。”
    在第一世的時候,陸鬼臼親手斬殺了紅衣人,所以他成了誅神教的教主。在那誅神教成為張京墨的心魔時,他自然也是懷疑過那教主到底是不是陸鬼臼,只是後來他發現,即便是他將陸鬼臼直接在入門時殺死,那誅神教的教主,依舊會出現。這也就意味著,或許只有第一世的陸鬼臼,同這教派有些關係。
    誅神教實力雄厚,張京墨用盡全力,也不過是斬落其門下的幾員大將,每次同其教主對戰之時,在其手下過不上幾招便被直接擊殺。
    這種實力的差距,讓張京墨覺的非常不可思議,他已是輪回過一百多次的人,然而卻好似無論奪了多少的機緣,都逃不過這般命運。
    張京墨想到這些,看向陸鬼臼的目光裡又多了幾分灼熱,他說:“陸鬼臼,我相信你能做到。”第一世的你做到了,這一世的你沒有理由會失敗。
    “自然。”只要殺了這人,便可以同張京墨在一起,陸鬼臼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將之斬殺在劍下。
    “去吧。”張京墨聲音溫柔:“去好好修煉,日子不多了。”
    陸鬼臼聞言,起身沖著張京墨行了個禮,然後便出去了。
    張京墨看著他的背影,將手伸入懷中,輕輕的摩挲著,那塊已經被劃了一百二十多道印子的竹簡。
    靈柱碎裂,大陣將破。
    西南邊的陣法本就已有破損之處,雖然張京墨強行修補一番,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短短三十日,西南邊便有上千魔族入境,其中有小魔,也有大妖,但他們都喜歡做的,便是食人。
    雖然西南邊的修士奮力抵抗,但短時間裡,已有三城淪落,其中的百姓修者皆葬於妖魔鬼怪之口。
    退魔盟本該在此起到作用,可是因為到底派誰去一事,眾人爭論不休,在西南即將淪陷的時候都沒有得出一個讓大家都同意的方案,於是時間便一天天被浪費下去。
    掌門也意識到,想要指望這退魔盟起作用,恐怕是不太可能了,這時候大部分人都沒有把魔族放在眼裡,自以為自己還是大陸頂端之人,不但不去想如何退敵,反而開始思考怎樣瓜分利益。
    這般次數多了,掌門不再去參加退魔盟的會議,想要組織派內弟子前往支援。
    然而靈虛派裡,也不是掌門一人說了算。
    有不少長老就反對掌門的提議,理由也找的十分充裕:若是只有靈虛派派遣弟子去前線,不但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會削弱自己的勢力,現在本就是混亂之時,如果靈虛派損失太多的門下弟子,恐怕第一大派的地位,會岌岌可危。
    掌門不由的生出獨木難支之感,魔族入侵,這些人卻還想著自身的地位權力,似乎完全沒有去想,如果大陸真的淪陷,這第一大派的虛名到底有何用處。
    掌門無法力排眾議,情形便僵持下來。
    就在掌門以為事情不會出現轉機的時候,他沒想到一直不肯發表自己看法的張京墨,竟是在這時向他請戰。
    張京墨說的很簡單,他道:“魔族入侵,是大陸之禍,清遠能助之事不多,唯有請戰。”
    掌門道:“清遠,你不要衝動。”
    張京墨淡淡道:“掌門,我已是思考許久,並非衝動之舉。”張京墨的確不像一個衝動的人,他站在掌門面前,目光之中全然是堅定的神色。
    掌門歎了聲:“我想勸你,又不想勸你。”如果他不是身在掌門一位,恐怕早已去了西南的戰場。
    張京墨說:“與我同去的,還有我的徒兒陸鬼臼。”
    掌門道:“這事情,我拿不了主意,你去同你師兄百淩霄說,他若是同意了,你便去吧。”
    當日百淩霄知道張京墨被留在昆侖巔後,憤然閉關,之後靈柱破碎,魔氣入侵,他便這才出來。
    在知曉張京墨並沒有出什麼意外後,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現在掌門要張京墨去尋他的同意,張京墨也只有點頭應下。
    張京墨去百淩霄洞府時,百淩霄正在練劍,他早就猜到了張京墨所來何事,張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行。”
    張京墨:“……”
    百淩霄收了劍,認真道:“清遠,你可知道,我曾經一度覺的,你是師父門下最不適合修仙之人。”
    張京墨苦笑。
    百淩霄歎道:“無欲者無求,你無欲,便也沒有所求之事。”
    那是第一世的張京墨,的確沒有什麼刻意苛求的事,性子冷淡,但也溫和,整日同丹爐靈藥相伴,倒也過的自在。
    百淩霄道:“只是後來不知你是突然悟了,還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身上的變化可謂極大。”怎麼會不大,第一世的張京墨和現在的張京墨,幾乎不是同一個人。
    百淩霄繼續道:“你是師門下最小的一個,師父最是喜歡你,魔族入侵一事極為兇險,我定然是不會允你去的。”
    張京墨道:“師兄,如你所言,我也有了追尋之事。只是我追尋的並不是苟活於世,而是問心無愧。”
    百淩霄輕輕瞥眉。
    張京墨道:“我結的是假嬰,已是飛升無望了。”
    百淩霄心中微微一痛,他在閉關出來之後,便發現了這件事,只是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同張京墨提及。
    假嬰對於任何一個修者來說,都不是愉快的事,結了假嬰,幾乎就是斷絕了仙途,默認在凡間壽元耗盡,默默等死了。
    雖然百淩霄也聽過一些假嬰可以變成真嬰的說法,但這些說法大多沒有依據,是為江湖野談。
    張京墨說:“我不想在這裡等死。”
    百淩霄知道他是勸不動自己的這個小師弟了,如果他更加強硬一些,或許可以讓張京墨不情不願的留下,但這有什麼用呢,張京墨不遠苟活,那便讓他去戰,百淩霄自己也願意死在劍下而不是在洞府裡坐化。
    “去吧。”百淩霄還是鬆口了,他歎道:“掌門怕你出事,還特意來叮囑我一番,讓我定是不要同意,只是卻沒辦法再要你留下了。”
    張京墨露出一個笑容,他道:“掌門向來都待我不錯。”
    百淩霄點了點頭,他抬頭看了眼陰沉沉的天空,道:“你這次去,還要帶上你的徒弟?”
    張京墨道:“沒錯,這孩子還需要些歷練。”修為高還不夠,實戰經驗也是十分的重要。
    百淩霄點頭輕歎,他道:“五百年結嬰,恐怕也只有你的徒弟能做到了。”他的徒弟才不過是築基修為,連結丹都還有段時間,是以百淩霄並不敢將其帶到戰場歷練,唯恐出現什麼意外。他也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有怕的時候。
    做下決定後,張京墨便同門派裡的好友告了別。
    于焚知道張京墨要去西南邊上後,提出要同張京墨一去,沒想到張京墨拒絕了,他道:“那裡不適合你。”
    於焚慘笑道:“你已經不把我當朋友了?”
    因為他修煉的事情,張京墨已是許久沒有來找他飲酒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同張京墨說,於是二人的關係變就這麼冷了下來。
    現在張京墨同他告別,於焚心中心中生出些恐慌,就好像他和這個好友……似乎是要永別了。
    張京墨笑了,他說:“我自然是把你當朋友的。”就是因為把你當朋友,所以才不願意你同我一起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於焚道:“那……”
    張京墨道:“你的修為,去那裡,反而是給我拖後腿吧。”
    於焚聽了這話,才恍然張京墨已經結嬰,他和他這個朋友,似乎已經是越走越遠了。
    張京墨道:“不過雖然不去,你定然也是要做好準備,魔族入侵,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於焚點了點頭。
    張京墨說:“於焚,我走了。”
    於焚喉嚨動了動,他還有很多很多相同張京墨說的話,但面對此時淡笑著好友,他發現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默默的看著張京墨禦風而去,在他的眼中留下一個白色的身影。
    “再見啦,清遠。”於焚口中輕輕喃語。
    做完了該做的事,張京墨回到洞府,將丹房裡的丹藥全部掃劫一空,且將清風明月兩個童子喚來了。
    張京墨說:“你們定然也知道魔族一事,我接下來變要去西南一隅,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
    清風連到府主一定會回來。
    張京墨道:“拿去吧。”他講一瓶丹藥拋給了二人。
    清風明月皆是露出惶惶之色。
    張京墨道:“靈虛派雖然暫時安全,但安全一時,卻安全不了一世,這是幾枚丹藥,可以提升你二人的實力……洞府裡的東西由你們二人用,不用客氣。”
    兩個童子對視一眼,均都露出驚喜的神色。
    張京墨看著這兩個鶴童,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昆侖巔的那個小胖子,他的目光又柔和了些,說:“下去吧。”
    童子朝著張京墨磕了三個頭,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張京墨道:“陸鬼臼,準備好了麼。”
    站在張京墨身旁的陸鬼臼沉聲道:“師父,我準備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嚕嚕嚕,新副本又要來辣
 第125章 西南戰事
    西南乃是險絕之地,當地民風彪悍,其間修士也多世性情堅韌之輩。
    魔族從此入侵,遭到了該地人民的強烈抵抗,然而因為支援不及時,人類還是在魔族的攻勢下一寸寸的敗退。
    元嬰期的修士,放到哪裡都是一個十分強大的戰力,只要戰鬥的一方多上一個,就很有可能直接改變戰局,也因此,張京墨和陸鬼臼的這次出戰,定然會減少一些西南邊上的壓力,減緩魔族入侵的速度。
    因為張京墨剛回門派不久,他和陸鬼臼也並未被什麼勢力招攬。因此二人出行一事,沒有遭到門派裡勢力的阻攔,最多是長老嘀咕一句,說簡直就是浪費了兩個元嬰修士助力。
    張京墨和陸鬼臼一路向西南方向飛去,不過十幾天的功夫,就到了西南邊境上。
    他們上次來的那個小鎮已經被魔族佔領,人類節節敗退,已是讓出了幾座城池。
    在西南邊率眾抵抗的,是在當地比較大的門派,名喚金烏社。派內內門外門弟子加起來足有萬人,但元嬰修士卻不過只有一人。
    但就是這樣一個元嬰修士,卻足以讓金烏社坐穩西南大派的頭名了。
    張京墨前幾世同這金烏社有過交集,所以到了西南邊後,便直接去找了金烏社的駐紮在此地的一名長老,狄飛舟。
    狄飛舟是金丹後期修為,在魔族入侵,人類節節敗退的時候也沒有選擇放棄,而是拼盡全力帶著餘眾抵抗,張京墨對他的印象倒也還不錯。
    他們這趟行程十分突然,狄飛舟並不知道有兩個中部地帶的元嬰修士前來助陣,所以在看到張京墨的那一刻,他直接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敢問道友所來何事?”面對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張京墨和陸鬼臼,狄飛舟雖然有些緊張但到底是沒有驚慌失措,他知道一個元嬰修士如果真的想要他的性命,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張京墨道:“在下張京墨,乃是靈虛派的長老。這位是我的徒兒陸鬼臼。”
    “幸會幸會,在下狄飛舟。”狄飛舟見張京墨態度友好,心中松了口氣,他是知道靈虛派之名的,只是不知怎麼所來為何。
    張京墨道:“退魔盟一直在關注西南戰事,知道魔族兇狠,人類處境艱難,所以特地派出張某和張某的徒弟前來參戰。”
    狄飛舟聞言眼前一亮,之前他們朝退魔盟送了不少求援資訊,但都沒有回應,他本以為退魔盟恐怕不會幫助他們了,卻沒想到這一下就來了兩個元嬰修士。
    兩個元嬰修士啊——狄飛舟的心快速的跳動起來,僅僅是面前的這兩個人,就已經抵得上成千上萬個低級修士了。
    “貴客前來,飛舟卻不知,實在是有失遠迎,來來來,且先坐下。”狄飛舟的態度一下子變得熱情了許多,並且出門吩咐下人準備一壺靈茶,好好款待二人。

    張京墨也沒客氣,直接坐到了狄飛舟的對面。
    下人很快將茶端了上來,恭敬的送到了張京墨的面前。
    “請!”狄飛舟舉起茶杯,向張京墨敬了敬。
    張京墨微微點頭,輕抿了一口茶水,然後道:“時間緊迫,狄長老也無需再說什麼客套話,直點要害吧。”
    狄飛舟叫了聲好,然後起身走到客廳中掛著的畫面前,他伸手拉了一下畫旁的一根細繩,隨即那畫布便向上翻去,變成了一副地圖。
    地圖之上山川河流應有盡有,張京墨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是定是西南方的軍情圖。
    狄飛舟道:“那魔族,已是到了這裡。”他指了指圖上的一座廢城。
    張京墨道:“這處?那豈不是離我們所在之地,已經不遠了?”
    狄飛舟歎氣苦笑,他道:“的確不遠,如果二位道友不來,恐怕我們又要往後退了。”
    張京墨想了想,道:”那你們是如何在義陰城抵抗了二十幾日的?”據張京墨所知,在遭遇魔族後,人類幾乎是沒有什麼抵抗便敗了,唯有在義陰城,居然硬是撐了二十天。
    狄飛舟臉上苦色愈濃,他道:“這義陰城一事,說來也話長……”
    張京墨道:“那便撿簡單的說。”
    狄飛舟道:“在魔族入侵義陰城之時,有一厲害的元嬰修士正好在城裡,於是便奮起反擊,居然硬是熬過了二十多天。”
    張京墨道:“那修士呢?”
    狄飛舟搖了搖頭,他道:“之後魔族便派來了元嬰修為的大妖,那修士怕二人爭鬥禍及百姓,就同那大妖去其他地方打鬥了,只是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想來也是凶多吉少了。
    張京墨道:“我聽聞你們派裡有兩名元嬰修士?”
    狄飛舟說的確。
    張京墨道:“他們為何不給於助力?”
    狄飛舟苦笑道:“本來這件事,我並不想說,只是事到如今,瞞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麼意思。”
    於是他便將這件事,簡單的同張京墨說來聽了。
    原來金烏社裡的確有兩個元嬰修士,只是他們二人關係極好,其中一人近日即將飛升,另一人則是在為他護法。
    狄飛舟雖然是長老卻拿著兩個元嬰修士無可奈何,他們說要修煉,便只能由著他們修煉。
    現在門下子子孫孫在魔族的進攻下死的七零八落,可那兩個修士依舊沒有現身,面對這樣的情況,不光是狄飛舟,就連金烏社的掌門都沒什麼辦法請他們出山,於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山河淪陷。
    這種事情對於張京墨而言並不奇怪,因為只要元嬰修士飛升仙界,那人界的事於他們而言便成了過眼雲煙,死也好或也罷,甚至於魔族入侵一事,對他們都無太大的影響。
    狄飛舟說完這些話,重重的歎氣,看向張京墨和陸鬼臼的目光中感激之色更濃,他道:“感謝二位道友前來助陣。”
    張京墨點點頭,正欲說什麼,卻停下了動作,淡淡道:“外面好像來了些東西,我們去看看吧。”
    狄飛舟的感官沒有張京墨敏銳並未感到什麼,但既然張京墨都這般說了,他便站起來同張京墨一起到了外面。
    結果三人剛走出屋子,狄飛舟便遙遙看到離此城不遠處鋪天蓋地的飛來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黑色,他揉了揉眼睛,發現以他金丹期後期的修為,居然看不清楚那些黑色到底是什麼。
    張京墨淡淡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他道:“別看了,容易傷眼。”
    他說完這話,狄飛舟就覺的眼睛一陣刺痛,不由的閉上了眼睛。
    張京墨道:“你們就在城裡等著,我和我徒兒去去便回。”
    說著張京墨便帶著陸鬼臼朝著那片密密麻麻的黑色之物飛了過去。
    張京墨雖然是見識夠了魔族的手段,可陸鬼臼卻是第一次見,他看著那片蓋住天空的黑色,有些微微訝異,他道:“師父,這些是……”
    張京墨道:“頭骨陣。”
    將死去的人類靈魂封印在頭骨之中,再以惡法煉之,最後便成了一種陣法。
    這種陣法對人類來說極為惡毒,因為你攻擊的是你同類的靈魂。
    無論是誰,第一次遇到頭骨陣時,恐怕都會慌亂一陣。
    可惜張京墨早就經過了千錘百煉,看到這陣法連眉頭都沒有皺,他道:“攻擊之時,記得在法器之上包裹靈氣,免得法器被穢氣所汙。”
    陸鬼臼說好。
    張京墨道:“走吧。”
    說完二人便沖向了那黑黢黢的陣法。
    頭骨陣為陣法,自然也是有陣眼。張京墨在介紹時,便將陣眼的模樣告訴了陸鬼臼,且同他說了破陣之法。
    這會兒頭骨陣鋪天蓋地而來,二人很快就沒入其中不見了身影。
    狄飛舟眼睛疼了一會兒便恢復了原狀,只是待他再次看向天空時,才發現那黑黢黢的東西已經到了頭頂。而他原本還以為這些是蟲子之類的東西,卻沒想到居然是一個個無比猙獰的頭骨!
    狄飛舟臉上發白,但還是趕緊叫城中守衛的弟子們集合。
    然而現在城裡大多數弟子們都捂著眼睛一動也不能動,這些人沒有金丹修為,看了那頭骨陣一眼,就覺的眼睛刺痛無比,竟是不能視物。
    見到此景,狄飛舟心中哀歎,只能將最後的希望放到了那兩個元嬰修士身上。
    張京墨入陣後也不破壞陣法,只是開始四處搜尋陣眼所在。
    可還未等他搜尋到陣眼,便聽到理他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女子淒厲的嚎叫,接著一個周圍的頭骨陣均都發出劈啪爆響。
    張京墨心道定是陸鬼臼尋到了那陣眼。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張京墨周遭的頭骨便都開始化作粉末,被困其中的靈魂都被一一放出,只是他們身染污穢之氣,即便是遁入輪回,恐怕也要受不少的苦。
    陸鬼臼成功破陣後,提著一個東西回到了張京墨的身邊,張京墨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個魔族名喚虛的小妖,這小妖身形十分敏捷,經常被魔族用來當做斥候使用,這會兒被陸鬼臼捏在手裡,正在哀哀叫喚。
    陸鬼臼道:“師父,我破陣的時候,它一直在旁邊偷看,被我逮了個正著。”
    張京墨看了眼小妖,道了聲:“殺了吧。”
    陸鬼臼點點頭,直接將這小妖直接捏死了。
    小妖死後也沒有屍體,直接化為了一團煙霧,消散在了空中。
    頭骨陣的陣眼被破壞,陣法也隨之消散,見著天空重複清明,張京墨和陸鬼臼從天空中又回到了地面上。
    且說狄飛舟心中正在暗暗祈禱,便見著掩蓋住天空的頭骨陣居然就這麼消散了,他面露喜色,口中不住感歎:“原來這就是元嬰修士之威……實在是厲害啊。”
    看到張京墨二人朝他飛來,他沖著二人行了個大禮,道:“謝前輩出手。”他已是不敢叫張京墨道友了……
    張京墨並不太在意狄飛舟的稱呼,他直接點了點頭道:“你可知魔族那邊主持攻城的是哪一個大魔?”
    狄飛舟聞言目露茫然,他道:“大魔?”
    張京墨皺眉:“你們難道不知魔族七城之事?”
    狄飛舟搖了搖頭,他苦笑道:“自從大陣破裂,魔族入侵,我們直到現在都是一頭霧水,別說七城了,就連這些妖魔有哪些種類,都還得從古籍裡搜尋一番。”
    張京墨眉頭皺的愈緊,他見狄飛舟不似在撒謊,索性從懷裡掏出一本書,直接扔給了狄飛舟,他道:“拿去好好看看。”
    狄飛舟點頭稱是。
    張京墨又道:“你去把你門下管事的人全部叫來。”
    狄飛舟道:“前輩可有什麼事?”
    張京墨道:“我初來此地,自是想多認識些人,你把他們叫來便是。”
    狄飛舟說好,轉身就去叫人了。
    狄飛舟走後,張京墨又叫陸鬼臼出去探查一番,最好是能找到到底是哪一個大魔在主導這次行動。
    陸鬼臼一一應下,起身便走了。
    狄飛舟的速度極快,沒一會兒就把門下的人喚來了。
    這些人有三十幾個,大多都是金丹修為,也有幾個築基修者。狄飛舟已是將張京墨破陣一事告訴了這些人,聽到張京墨事元嬰修為,這些人都露出恭敬的神色。
    狄飛舟道:“前輩,您是要在這裡說……還是……”
    張京墨道:“就在這裡吧。”他說完,目光從人群之中掃過,那眼神讓不少人都生出絲絲的懼意,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將眼前的人看清後,張京墨的臉色微微一暗,竟是直接抬手射出了幾道靈氣,將人群裡的六個人直接綁了起來。
    人群中瞬間譁然,狄飛舟愣了片刻,才道:“前輩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京墨道:“你看看這幾個人都有什麼共同點。”
    狄飛舟心中已是隱隱猜到什麼,他仔細的看了看被綁起來的幾人,道:“這些人都是我門下的猛將……同魔族相鬥之時,向來十分勇猛,好似不怕死……難道?”
    被張京墨綁起來的六人有的破口大駡,有的卻是白了臉色,甚至開始瑟瑟發抖。
    張京墨道:“魔族裡有一種魔名叫千面,可以化為各種形態,雖然戰鬥力不強,卻能夠輕易的化出想要的人形。”
    狄飛舟心中一哽,道:“莫非眼前這六人都是魔族?”
    張京墨道:“是不是我卻不知,你遣人去拿些鹽。”
    狄飛舟趕緊叫手下在不遠的住戶處取了些鹽過來。
    見到這一幕,被張京墨捆起來的其中一人張口慘叫道:“長老,長老救我啊——長老,這人肯定魔族派來的奸細。想要將我們搞的分崩離析,長老明鑒啊。”
    狄飛舟面沉如水,並不回話。
    那人見狄飛舟並不信他所言,臉上絕望之色愈濃。
    不一會兒狄飛舟的手下就拿了白鹽過來,想要遞給張京墨,張京墨也不伸手,而是道:“把鹽撒到他們身上。”
    拿著鹽的人雖然有些疑惑,但到底還是按照張京墨說的做了,哪知這些鹽剛一接觸被捆住的人的皮膚,就發出吱吱的聲音,隨即一聲聲如同野獸咆哮般的聲音響了起來。狄飛舟臉色煞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六人直接化為了一隻只長手長腳的猙獰妖魔。
    狄飛舟怒道:“還傻站著幹什麼,不趕緊每家每戶的同他們說去!”
    看呆了的手下這才恍然,趕緊去了幾個人,通知城裡人這般情況。
    狄飛舟苦笑道:“多謝前輩,若不是有前輩到來,不知道我們還要被蒙蔽到什麼時候……”
    張京墨道:“客氣。”
    狄飛舟歎了口氣。
    張京墨道:“魔族的頭骨陣被破,應當會消停一段時間,趁著這個機會,我便將魔族的事情同你們好好說一說。”頭骨陣已是大陣,只有元嬰修士可以輕易的破出,即便是金丹後期修士,遇到這樣的陣法,也是要花上不少力氣的。
    張京墨本該幾百年後結嬰,只是因為宮家雙子,才縮短了結嬰的時間,可也是因為他們二人,這大陣才足足早破了幾百年。
    千面魔在城內果然已是不少,不過短短一天時間,就抓出來了二十多個,並且大多是在一些機要位置。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人類節節敗退,絲毫沒有還手之力的原因。
    待狄飛舟來詢問張京墨如何處理這些魔族,張京墨眉頭微微挑了挑,似笑非笑道:“好不容易抓到活的,就斬斷四肢,掛在城樓上,讓對面的魔族看看吧。”
    狄飛舟聞言點頭稱好,魔族殘暴不仁,對被俘虜的人類使用的手段更加血腥,那頭骨陣連人類的靈魂都不放過。這般對待他們,也完全說不上過分。
    於是沒隔幾天,這座城的城樓上便多了二十幾個掙扎哀嚎的千面魔。一時間人族的氣勢大震,魔族竟沒有給於回應。
    陸鬼臼出去了三天三夜,回來之後給張京墨帶來了有用的資訊,他道:“攻來的魔族,似乎是下四城的一個城主,脾氣十分的暴躁,在看到那幾個千面魔後,被氣的不輕,想要出兵……但都被手下攔下了。”
    張京墨道:“不錯。”
    陸鬼臼道:“師父……你是想……”
    張京墨坐在椅子上,表情似笑非笑,他道:“既然脾氣暴躁,那就讓他……更暴躁些吧。”
    第二天,張京墨帶著狄飛舟的人在城內大肆掃蕩,竟是又揪出來了不少藏匿在城中的魔族,這些魔族大多都被斬掉了四肢掛在城頭。但張京墨卻特意留下了幾個小魔。
    狄飛舟問他要做什麼,他也不答,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張京墨要幹嘛了……他居然在城頭設了個擴音靈陣把這幾隻求饒的小魔放在裡面,讓他們不斷的用魔族語言辱駡正在攻城的城主。
    張京墨是聽得懂魔族語言的,所以只要有任何一個想要耍滑頭亂叫些內容,便會被他一劍剁去腦袋,然後丟在陣法裡其他魔族的身上。
    “好好給我叫。”張京墨的聲音依舊溫和,神態也不猙獰,可他說的話卻像是催命符一般,讓這幾個魔族均都抖如篩糠,一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
    陸鬼臼站在張京墨身邊,看向張京墨的眼神裡,仰慕之色愈濃。他喜歡看溫柔的師父,也喜歡看兇殘師父,嗯,準確的說,無論他的師父怎麼樣,他都喜歡……
    鹿書其實沒怎麼見過張京墨這無情的一面,他慘然道:“陸鬼臼,你可要想清楚啊,你師父這般模樣,你居然還喜歡。”在他的眼中,魔族也好,人類也罷,都是可以依附的物件,所以並無明顯的好惡。
    所以張京墨此時和之前那般無比鮮明的對比,簡直就讓鹿書對他生出了一種:此人深不可測,最好讓陸鬼臼遠離的想法。
    陸鬼臼會聽麼?他當然不可能聽,於是鹿書毫不意外的聽著陸鬼臼道:“你在胡說什麼,我師父這般的好,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鹿書:“……”完了完了,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怎麼對陸鬼臼下過蠱了。不對,以張京墨的性子,如果下蠱也是下讓陸鬼臼不喜歡他的蠱吧……
    張京墨的法子很快就起了奇效,那下城城主果然是性子暴躁之人,被罵了三天后,手下的人也勸不住了,竟是直接沖到了城門口想要直接毀了這座城。
    張京墨早已料到他會前來叫陣一事,所以已是提前布下陣法,他見到這城主後,直接冷笑了起來——若是知道是這人,他大概會直接闖入魔族軍隊,一劍將之。
    陸鬼臼請戰,他道:“師父,讓我去吧。”
    這城主的實力並不怎麼樣,張京墨也殺過幾次了,所以陸鬼臼要求去,張京墨也覺的可以,於是便懶懶的道了聲:“快去快回。”
 第126章 斬殺大魔
    得了張京墨的允許,陸鬼臼拔身而起,朝著天空之中正在叫駡的魔族直直的飛去。
    那大魔沒想到自己叫駡幾句,竟是真的叫出一名元嬰修士,神色微愕,立馬呵道:“所來何人!”
    陸鬼臼立於老魔面前,也不回答,直接拔出星辰之劍同那老魔戰起來。
    對於此戰,張京墨倒是不甚擔心。只因魔族七城之中,上三城和下四城的實力差距著實巨大,下四城的城主之所以能當上城主也不是因為其能力出眾,而大多是因為他背後有著上城城主的支持。
    比如眼前這人,身後勢力便是張京墨的老熟人廉君。
    同廉君戰鬥,張京墨是要千萬小心的,可眼前之人,勢力不過爾爾,拿去給陸鬼臼練手倒也合適。
    陸鬼臼沒有讓張京墨失望,他同那大魔一交手,便全面壓制住了對面的人。
    星辰劍所到之處,破開了大魔身上的護體魔氣,不斷的給大魔留下一條條劍傷。
    張京墨見到此景,馬上對陸鬼臼傳音入密,告訴他了這大魔的一些特點。
    陸鬼臼聽在耳中,也記在了心上,手上攻勢更猛,百般法寶齊出。
    大魔連張京墨的都打不過,怎麼可能打得過陸鬼臼,於是此戰之中他節節敗退,完全不敵陸鬼臼。
    大魔身後的人看到自家主人竟是打不過人類的元嬰修士,均都露出惶然之色,甚至有的還想出手相助。
    這時候一直沒有動作的張京墨便將這些礙手礙腳的東西給搞定了,他直接指揮飛劍在天空中爭鬥的人身邊繞了一圈,劍上附著著濃郁的靈氣,所到之處妖魔一族均都鳥獸四散。
    那大魔見勢不妙,眼睛一轉,口中爆喝:“豎子焉敢如此!看我絕招!”說著身上便騰起一股黑色的煙霧。
    若是沒有張京墨的叮囑,看到這煙霧的時候,陸鬼臼的第一個反應大概是先退幾步,看看這絕招是個什麼情況再做定奪。
    只是有了張京墨的話,陸鬼臼冷笑一聲,不進反退,只是用靈氣掩住口鼻,便以星辰朝著黑色的霧氣之中斬去。
    大魔沒想到陸鬼臼這都不肯後退,他心中一陣後怕,口裡念出一個口訣,身體竟是在瞬間爆炸的四飛五裂。
    陸鬼臼被炸的滿身都是血,然而他的神色卻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生出任何動搖,而是在大魔爆炸的一瞬間,便以靈光聚目,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一般。
    果不其然,在這四處亂飛的肢體之中,陸鬼臼尋到了一顆黑色的正動作猥瑣想要掩藏自己行跡的黑色圓球。
    他幾步上前便將那圓球直接捏在了手裡。被陸鬼臼這般捏著,圓球發出淒厲的慘叫,甚至開始虛弱的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的只是個跑腿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做啊。”
    陸鬼臼根本不答,捏著這圓球就回到了張京墨的身邊。
    張京墨坐在屋內,看到陸鬼臼過來,渾身都是鮮血,手裡還拿著一個黑色的正在瑟瑟發抖的球狀物,便知道這事情算是辦妥了,
    他點了點頭,輕輕的贊了句不錯。
    能有張京墨這句不錯,陸鬼臼已是高興的不行,他捏著黑色圓球的手不由重了些,那圓球便發出更加淒慘的叫聲。
    張京墨的聽到這聲音,目光冷冷的投了過來,他道:“再叫,就直接把你捏爆。”
    那圓球的聲音瞬間沒有了。
    張京墨道:“你若是不想死,就乖乖的回答些問題。”
    那黑球瑟瑟發抖道:“大、大人請問。”
    張京墨道:“廉君是什麼修為了。”
    黑球本以為張京墨會詢問魔族的一些情況,沒想到他居然一口就點出了廉君之名。廉君性情陰晴不定在整個魔族都十分有名,他只想到若是自己出賣他的事被廉君知道了……就不由的心生懼意。
    張京墨卻好似猜出了這黑球在想些什麼,他無所謂的笑了笑,道:“你這般怕他,倒是可以好好想想,現在那廉君能不能將你從我手裡救出去。”
    黑球一縮,立馬明白了什麼,他悄悄的觀察著眼前面目清俊,一派仙風道骨的修士,道:“若是我說了,你就不殺我麼?”
    張京墨點頭:“本道說到做到,若是你乖乖回答,就絕對不殺你,但是如果你撒謊——你說,我若是真的放出消息說有人背叛了魔族,廉君會放過那個背叛者麼?”
    黑球簡直想哭了,他完全沒有想到,不過是一步走錯,就變成了這般模樣,看眼前之人的氣息,恐怕也是一個結嬰修士,唉唉……天要亡他啊。
    雖然十分害怕,但黑球到底是配合了張京墨,張京墨詢問之事,他幾乎都乖乖說了,起初還想要在實話裡撒些小謊,但都被張京墨全都拆穿。
    於是那黑球更加懼怕張京墨,若不是張京墨身上沒有一絲的魔氣,他都有些懷疑眼前之人是不是從魔族叛逃走的,不若如此,他怎麼會對魔族如此瞭解?!
    張京墨的確是十分瞭解魔族,魔族的人、事、物,他幾乎是知道了大半,但他之所以將這黑球留下問話,就是想知道這一世同上一世到底有哪些區別。
    現在聽來,沒想到還真有些差別。
    廉君的修為,並未及飛升,而是剛入元嬰後期不久,且根基還未完全穩固。
    張京墨知道此事後,眼中有些異色,他再問了些細節,心中竟是隱隱冒出些其他的想法。
    陸鬼臼在張京墨和黑球說哈的時候,一直安靜站在旁邊,這時忽的開口:“師父,有人來了。”
    張京墨點頭:“你先去清理一下身上的污漬。”
    陸鬼臼說好,他現在渾身上下都是魔族的鮮血,看起來很是可怖,這大魔的鮮血並不能用清潔咒直接清理乾淨,而是需要以靈水洗身。
    陸鬼臼轉身去了後屋,張京墨的門便被敲響了。
    “請問前輩在嗎?”聽聲音似乎是狄飛舟。
    張京墨道:“進來吧。”
    狄飛舟這才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此時他看向張京墨的眼神之中,幾乎全是敬佩和傾慕,語氣神態無一不格外的小心,他道:“前輩,我們剛才……是贏了麼?”
    “贏了。”張京墨手裡的黑球見到外人便一動也不能動,直接在張京墨的手裡狀似,張京墨由他去了。
    狄飛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可是個大魔啊!兩個元嬰期的修士,再怎麼樣也要戰鬥個幾十天才能分出勝負吧,怎麼這才一天都不到,那大魔就已是被張京墨這邊的人斬下了!
    張京墨見他不可思議的模樣,歎了口氣,他道:“魔族也有生命,既然有生命便會受傷,也會死亡。”
    人類大陸同魔族大陸被分開的太久,久的人類已經快要忘記自己還有這般兇殘的敵人。但是人類忘了,魔族卻沒有忘,被困在環境惡劣的魔族大陸的他們時時刻刻想要回到這靈氣充裕的大陸上來,萬年磨一劍——於是此劍一出,便將毫無防備的人類殺了個七零八落。
    人類不知道魔族有多少種類,有哪般勢力,更不知道他們害怕什麼,幾乎快要將魔族神化成不可戰勝的物件。
    張京墨當年也是如此,所以他對狄飛舟的心態十分瞭解。
    這種心態需要時間來打破,張京墨相信有他在,也用不了多久。
    “魔族修行環境惡劣,雖然人人好戰,但其實修為反而沒有我們的高。”張京墨一邊說話,一邊捏著手裡的黑球,他道:“你記得將我給你的那本書多印一些,分發給手下的人,知道的人越多,活下來的機會便越大。”
    狄飛舟已是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在前線的他,本以為撐不了多久,甚至於自己也是凶多吉少,卻沒想到卻出現了這樣一個修士,不但是元嬰修為還對魔族格外的瞭解,一出手便直接斬了那領頭的大魔。
    當時陸鬼臼和那大魔在天空中纏鬥的時候,整個城裡的人都抻著脖子望著天上,雖然看不清楚細節,但也深怕漏掉什麼。
    最後大魔放出煙霧,大家心中均是一緊,卻沒想到結果竟是那修士輕易的斬殺了大魔,隨即回到了城中。
    此景一出,城中一片歡呼,狄飛舟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接著他,他便匆匆忙忙的來找了張京墨,想要確認此事。
    狄飛舟道:“前輩,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張京墨坐在椅子上,感到自己手下的黑球又瑟瑟發抖起來,他輕輕一笑,道:“你且再在城中清理一遍,找出剩下藏匿其中的魔族。”
    狄飛舟說了聲好。
    “大將被殺,魔族那邊定然震怒。”張京墨斂了笑容,淡淡道:“不出一月,肯定會重新派來一人。”
    狄飛舟咽了咽口水:“那我們怎麼辦?”
    張京墨道:“還能怎麼辦?一起殺了唄。”他說的語氣格外輕鬆,好似斬下一員魔族大將,真如茄瓜切菜那般容易。
    狄飛舟瞪大眼睛:“前輩,我們真能再殺一人?”
    張京墨冷笑道:“為何不能?”
    狄飛舟正想說那可是大魔啊,但是他轉念一想,又想到剛才張京墨斬殺的人,不就是大魔麼!原本在他心中如磐石一般不可動搖的魔族,竟是如此輕易的被張京墨拿下!
    張京墨繼續道:“趁著這一月的時間,你好好排兵佈陣……有我們在這裡不用顧慮太多。”
    狄飛舟重重點頭,又道了聲:“謝前輩。”
    張京墨頷首。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在後面屋子清理完身體的陸鬼臼也回到了屋子裡,他只傳了條褲子,裸著上身,看見張京墨的第一句話便是:“師父,這東西怎麼洗不掉?”
    只見他的胸膛之上,印著一隻小小的如同鳥爪般的印記。
    張京墨看了一眼道:“這是大魔給你留下的印記,是想要日後尋仇。”
    陸鬼臼目光移到張京墨手中的黑球之上,那黑球抖的更厲害了。
    狄飛舟道:“這位便是將大魔斬殺的……”
    張京墨說:“你叫他陸鬼臼便好。”
    其實狄飛舟哪裡敢叫陸鬼臼的名字,他見陸鬼臼表情冷淡,心中自是覺的他定然沒有張京墨那般好相處,於是喚了聲陸前輩。
    陸鬼臼也不回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狄飛舟見著師徒二人似有話說,便十分自覺道:“張前輩,那我便先告退了。”
    張京墨說:“去吧,我吩咐你的事,切莫忘了。”
    狄飛舟連聲稱好,這才退了下去。
    狄飛舟出門後,陸鬼臼走到了張京墨的面前,指著胸口上印記道:“師父,這東西怎麼辦?”
    張京墨看了眼在自己手上瑟瑟發抖的黑球,道:“自然是讓他給你去掉。”
    “好、好,我這就去掉。”黑球在張京墨的手上,真真是怕的要死,張京墨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
    張京墨把黑球遞給陸鬼臼,陸鬼臼接過來後,便見到那黑球上伸出一隻小小的觸角,然後在那印記之上輕輕的蹭了蹭。
    陸鬼臼:“……”這感覺怎麼那麼奇怪。
    觸角蹭過之後,陸鬼臼身上的印記便消失了。
    那黑球舔著臉道:“大人可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吩咐?”
    張京墨說:“暫時沒有了。”
    那黑球道:“那、那是不是可以……”
    張京墨眉頭一挑,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道:“難道你還指望我放了你?”
    黑球乾笑:“大人菩薩心腸……定然是不會同我們這些宵小之輩計較的。”
    張京墨道:“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不殺你,就會說到做到,我們也不如魔族那般兇殘,會將其元嬰煉化成法器……”
    黑球:“……”他感覺非常不妙。
    張京墨道:“你先在虛彌戒裡待上幾日吧。”他說完,也不管黑球還想哀求,便直接將他扔進了虛彌戒指裡。
    陸鬼臼問道:“師父,為何不殺了他?”
    張京墨道:“我還留他有些用處,這第一次同大魔對戰,你可有所得?”
    陸鬼臼點頭道:“確有所得。”
    張京墨道:“正好我們要等幾十日,你便趁著這時間,好好消化吧。”之後的敵人,會一個比一個強,陸鬼臼的對戰經驗,會越多越好。
    原本魔族壓境,城中皆是一片惶惶,但自從張京墨和陸鬼臼來到這前線,斬殺了魔族的大將,城中原本壓抑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被壓抑的太久,整個城裡的人都很有點瘋狂的味道,張京墨外出買本想買壺當地的烈酒,去硬生生的被酒莊的老闆送了十幾大壇——一個罎子足足有兩個人那麼高。
    張京墨本想推脫,但酒莊老闆卻操著一口地方話,做出一副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的表情,讓張京墨到底是沒說出拒絕的話。
    不但如此,二人更是又體驗了一次西南女子的熱情,二人走在街上,時不時有女子朝他們身上拋來一些鮮花和香囊,甚至還有膽子大的表示若是二人願意,很樂意同他們春曉一度……
    張京墨倒覺的還好,陸鬼臼反而是整張臉都黑了,直到回到住所,都沒露出一絲的笑容。
    張京墨見他神色悶悶,笑道:“有女孩子喜歡,難道不該高興?怎麼做出這樣的表情。”
    陸鬼臼憋了一會兒,憋出一句:“如果師父沒有被我死纏爛打,也是會娶妻生子的吧。”
    張京墨想了想,覺的這個問題他也說不好,同男子相比,他自然是更喜歡女子的柔美溫和,但自從和陸鬼臼糾纏在一起,他似乎便斷了這男女間的緣分。
    陸鬼臼道:“師父……我不要師娘。”
    張京墨無奈道:“我去哪裡給你找師娘?”
    陸鬼臼想想也是,這西南邊境民風開放,女子個個潑辣直白,想來也沒有他師父喜歡的柔婉女子。
    這般安慰著自己,陸鬼臼心裡好受了許多。
    結果他剛安慰完不久,便被事實殘酷的打了臉,因為在他斬殺大魔後的第五日,金烏社的掌門又派了一人來這前線戰地,這人便是掌門最小的一個女兒…名喚孫茹絲。
    張京墨和陸鬼臼並不知曉,陸鬼臼斬殺大魔一事,在西南邊乃至整個大陸都瘋傳開來,有的人說陸鬼臼三頭六臂是天神下凡,有的陸鬼臼不過百歲就結嬰,是遠古大能。
    種種傳言傳到了金烏社掌門的耳朵裡,他很快便向長老狄飛舟確認了此事。
    狄飛舟本就對張京墨和陸鬼臼心懷敬意,於是在掌門面前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把張京墨和陸鬼臼二人都形容的無比偉岸。
    聽了這些描述,心中大悅,接著……便將他的女兒派了過來。
    要說這件事放到其他修士身上,那大約算得上一樁美談,因為掌門的女兒孫茹絲性子潑辣,為人直爽,一直對魔族十分的厭惡,想要來前線助戰。但因為前線太過危險,所以掌門一直捨不得將她派來,現在竟是多了兩名元嬰修士坐鎮,掌門一高興,便也同意了。
    在見到孫茹絲的第一眼,陸鬼臼就知道自己不喜歡這個女人,她穿著一身紅色的勁裝,頭髮束起,背上背著一柄巨劍,笑容十分的燦爛,聲音也很是好聽,她說:“久仰兩位前輩。”
    張京墨點了點頭,臉上並未有什麼異樣。
    可是陸鬼臼卻敏銳的注意到,張京墨的眼神在這孫茹絲的臉上多停留的幾秒,他垂在一側的手不由的窩成了拳頭。
    鹿書道:“陸鬼臼……這妹子真是漂亮。”
    陸鬼臼道:“……”
    鹿書道:“胸也大,屁股也大,一看就好生養……”
    陸鬼臼:“……”
    鹿書道:“嗯,你師父好像也對她有點興趣,有眼光。”
    陸鬼臼:“你的話是不是太多了?”
    鹿書:“哦。”
    陸鬼臼暗暗的磨了磨牙,若是可以他真是只想讓他師父的眼睛,只落到他一個人身上。
    且說這孫茹絲,張京墨也是聽過的,這女子巾幗不讓鬚眉,在金烏社掌門遇害後,以一己之力撐下了整個金烏社,最後好像還殺死了不少魔族,至於結局……卻也沒有出人意料,最終還是葬身魔域,香消玉殞。
    只是之前的一百二十多世裡,張京墨都沒有同這女子有什麼交集,只是聞過其名罷了。
    “父親派我過來,是想協助二人。”孫茹絲道:“這西南之地,我是再清楚不過,若是二位元需要什麼可儘管說。”
    張京墨說:“謝謝孫姑娘了。”
    孫茹絲笑道:“怎麼這般客氣,本該是我朝二位前輩道謝,若是沒有二位前輩,或許我連站在這裡的機會都沒有。”
    張京墨說:“我這邊暫時無事,倒是狄飛舟長老似乎需要些説明。”
    孫茹絲點頭:“我之後便會去……”她說完,從虛彌戒裡掏出一個小酒壺,道,“不知道長喜歡何物,這裡是一壺特釀的靈酒,就當做是我們金烏社的一點心意了。”
    張京墨也沒有客套,道了聲謝直接將酒接了過來,若是其他東西,他大概會沒什麼興趣,倒也沒想到,這孫茹絲還真是會投其所好,竟是送他了一壺靈酒。
    孫茹絲見張京墨收下了禮物,笑道:“那我便先告辭了!再會!”說完這話,就背著那看起來格外沉重的巨劍走了出去。
    張京墨把手上的酒壺揭開蓋子,便聞到了一股格外濃郁的酒香,他微微眯眼,到了聲:“好酒!”
    陸鬼臼幽幽的說了句:“她還真是瞭解師父。”
    張京墨哪會聽不出陸鬼臼口氣裡的酸氣,他又氣又笑,道:“這酒你是喝還是不喝?”
    陸鬼臼咬牙道:“喝!”他不但要喝,還有一口氣喝光!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你這麼攻讓我怎麼是好QAQ
    日哦,這幾天放假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字也不想碼了,_(:з」∠)_
 第127章 新年的肉
    酒是好酒,酒香甘醇,入口凜冽。
    酒壺擺在桌子上,張京墨和陸鬼臼面前皆是放了一個瓷碗。瓷碗之內已是盛滿了清亮的酒液,散發出的濃郁的酒香。
    張京墨端起面前的瓷碗,輕輕的抿了一口,然後歎道:“好酒!”
    的確是好酒,可惜送酒的人不對,怎麼喝都覺的不香。陸鬼臼飲了一大口,卻沒有生出絲毫愉悅之感。
    喝酒之時,張京墨最為放鬆,坐姿也沒有了平日裡的端正挺直,整個人都顯出些慵懶的味道,他道:“陸鬼臼,有這麼好的酒在你面前,怎麼還不高興?”
    陸鬼臼又飲了一口,說:“我高興。”
    張京墨歎氣。這孩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高不高興幾乎是一眼便能看的一清二楚,陸鬼臼的表情由別人看來或許是面無表情,可他卻能清楚的看到陸鬼臼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之中全是不情願。
    看見陸鬼臼又往嘴裡到了半碗酒水,張京墨有些心疼,他道:“牛嚼牡丹。”
    陸鬼臼聽了這話,更不高興了,他把手裡的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後道:“誰是牛,誰是牡丹。”
    張京墨瞅他一眼,笑了:“難道你還是那嬌豔的牡丹不成。”
    陸鬼臼說:“你只不過見了她一面,就對她有這般好感?”
    張京墨說:“有的人,你一輩子只能見一面。”只是一面,就是永別。
    陸鬼臼嗅著香濃的酒氣,微微的垂了目。
    張京墨喜歡這酒,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酒,但既然是金烏社拿來送禮的東西,那定然是差不到哪裡去。
    酒極烈,入口卻回味綿長,一口口的咽下,猶如在喉嚨之中炸開一半。張京墨眯起眼睛,看見陸鬼臼提起酒壺,幫他滿上了。
    張京墨說:“你不喝了?”
    陸鬼臼搖了搖頭,他並不像張京墨那般喜歡酒這東西,一般都是張京墨缺個酒伴的時候才會喝上一點。他見張京墨如此喜歡這酒,便不想多喝。
    張京墨倒也真是樂得見此,他說:“不喝算了,我自己喝。”他一個人也可以喝的盡興。
    於是原本對飲的二人,就變成了張京墨一人獨飲,他喝了一碗,陸鬼臼便給他倒上,這樣一來一回,一壺酒大半都進了張京墨的肚子。
    靈酒和普通的酒不同,其中蘊含豐富的靈氣,于修真者很有好處,只是因為是靈酒,所以也格外的醉人。
    張京墨白皙的面容上,開始因為酒意浮現出點點嫣紅,他眼睛半閉著,但也能看到裡面浮動的水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好似水波之上垂著的青柳。嘴唇也是紅的,沾染了水漬,看起來更顯得誘人。
    陸鬼臼盯著張京墨,也覺的自己腦袋有些暈,他不知道是自己喝酒喝醉了,還是看張京墨看醉了。
    鹿書道:“陸鬼臼,你想清楚啊,之前那事,你師父還在生你的氣呢。”在禁地裡取負子花的時候,陸鬼臼對張京墨所做的那一番事,至今都在師徒二人之間留了些隔閡。
    陸鬼臼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唇,道:“我該怎麼辦呢?”
    鹿書道:“不然你先等你殺死了那個你師父說的人……”他話只說了一半。
    陸鬼臼苦笑:“你真的信我師父的話?”
    鹿書歎氣。
    陸鬼臼道:“鹿書,我有一種直覺……你知道的,我直覺向來都很准。”
    鹿書語塞,的確,陸鬼臼的直覺從來都非常的恐怕,若不是一直都跟在陸鬼臼的身邊,恐怕鹿書都會覺的陸鬼臼是上古大能轉世了。
    陸鬼臼繼續道:“我覺的……師父,有事情瞞著我。”
    鹿書說不出話來了。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張京墨又飲了幾碗,他提起酒壺正想往裡面倒酒,卻發現酒壺已經空了。
    “怎麼沒了。”張京墨嘴裡嘟囔,眉頭也皺著,像是個剛吃完糖果的孩子。
    陸鬼臼還沒說話,就聽到張京墨大聲的說:“陸鬼臼,你個兔崽子,是不是偷喝我的酒了!”
    陸鬼臼這才發現張京墨是真的醉了,若不是醉了,他的師父定然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果不其然,張京墨下一句便是:“你做什麼不好,竟是偷喝我的酒!我要打你屁股!”
    陸鬼臼:“……”
    陸鬼臼本以為張京墨只是隨便說說,卻不想他剛露出無奈之色,張京墨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然後幾步跨到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那木桌哪裡經得起張京墨這麼拍,直接碎成了幾塊,陸鬼臼瞪大眼睛看著張京墨。
    張京墨臉上已是一片紅色,神色也不復清明,他怒道:“看什麼看,怎麼,你不服麼!”
    陸鬼臼:“……”
    張京墨道:“這屋子裡就你我二人,除了你還會有誰喝了我的酒!”
    陸鬼臼看著這副模樣的張京墨,第一個想法竟是直接把鹿書的意識關了起來——這樣特別的師父,他誰都不想分享。
    和喝醉酒的人講道理是十分愚蠢的,陸鬼臼只好耐下性子,細聲細語道:“師父對不起,你那酒太好喝了,我一時間沒忍住,你能原諒我麼?”
    本以為自己認了錯,張京墨會就這麼算了,結果他話一出口,就看到張京墨更加來勁了,他道:“既然你都承認了,就該認罰!”
    陸鬼臼:“……”不該承認的。
    張京墨比陸鬼臼還矮上一些,此時直接站在地上揪著陸鬼臼的衣領,讓陸鬼臼不得不彎下腰遷就他。
    張京墨把臉湊過來,二人一時間靠的格外的近,陸鬼臼甚至險些沒忍住想要親一親張京墨的唇。
    張京墨說:“陸鬼臼,你這個徒弟,真不是個好東西。”
    都說酒頭吐真言,陸鬼臼心中生出些難受,他低低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說:“我把你當徒弟養,你呢,你居然想上我!”
    如此直白的話,陸鬼臼萬萬沒想到居然能從張京墨的口裡聽到,他臉上不由的露出愕然之色,
    “這還不是你最煩人的地方,你告訴我,啊,我什麼時候要丟過你。”張京墨揪陸鬼臼領子的動作更加用力,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吃什麼醋。”
    ——原來張京墨都知道,知道他才吃他的醋,陸鬼臼覺的自己的心好似被什麼東西捅了一下,又酸又疼,還帶著絲絲的癢。
    張京墨怒道:“說話啊,剛才不是話那麼多麼!”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近在咫尺的臉,和那張一直在說話的唇,終是沒忍住,一個低頭便吻住了張京墨。
    師父口中的酒味果然很濃,陸鬼臼死死的抱住面前之人,恨不得將他按進自己的身體。
    張京墨發出嗚嗚的聲音,不斷的在陸鬼臼懷中掙扎,衣衫頭髮都變得有些淩亂,他的唇舌不斷的被陸鬼臼侵丨占,或許是因為酒意,本可以輕易掙脫開的懷抱,卻讓張京墨慢慢停下了動作。
    陸鬼臼察覺到了張京墨的接納,心中激動無比,他輕輕的在張京墨紅豔豔的嘴唇上舔了舔,然後道了句:“師父,我好喜歡你。”
    張京墨瞪著陸鬼臼,眼神裡是熊熊的火焰。還未等陸鬼臼想明白那火焰到底意味著什麼,就被張京墨拎衣領硬生生的從前屋拽到了後屋。
    直到被甩到床上的那一刻,陸鬼臼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倒在床上,看著站在床邊冷笑的張京墨,竟是生出些許緊張,然後結結巴巴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道:“你以為你撒嬌,我就會放過你?”
    陸鬼臼腦袋有些亂,他直覺是自己誤會了張京墨的舉動,可是張京墨下一個動作居然是褪去長衫……
    外衫褪去,露出裡面白色的裡衣更是顯得張京墨身形袖長,他把長衫往旁邊的地上一甩,然後揪著陸鬼臼就翻了個身:“趴好!”
    陸鬼臼心如擂鼓,如果沒有鹿書,他在發現自己對自己師父有欲念的時候或許還會驚慌一段時間,但這種本不該容於世的男子相戀,在鹿書的口中卻變成了常態。
    於是長期以往,陸鬼臼真的變不覺的男子相戀同他人有什麼不同了。
    而此時張京墨的動作,讓陸鬼臼不由的想到了那些小黃冊子裡的畫面,他頓時面紅耳赤起來,身體也不由自主的有了反應。
    張京墨伸手按住了陸鬼臼的脊背,他說:“蠢東西,同你說一遍說二遍你都聽不懂對不對?”
    陸鬼臼知道張京墨說的是他吃醋的事,他低低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說:“既然你耳朵記不住,我便讓你的身體記住。”
    這話一出,陸鬼臼的耳朵更加紅了,他正想說什麼,卻被臀部之上傳來的一陣疼痛驚呆了——他的師父,居然在打他的屁股!
    鹿書!這和小黃冊子裡寫的不一樣啊!
    陸鬼臼只是呆了片刻,張京墨的手就啪啪啪的又扇了幾下,小時候陸鬼臼向來都聽話,他捨不得打,沒想到這蠢東西卻是越活越回去了!
    陸鬼臼被打了足足十幾下才回了神,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從張京墨手下掙脫出來,卻不想張京墨的手死死按住了他,絲毫沒有留下餘力。
    陸鬼臼掙脫不掉,又捨不得傷了張京墨,於是便真的被按在床上,狠狠的打了一通。他起初還有叫嚷幾句,到後面卻是一句也不吭了,張京墨打的順手,待他發現陸鬼臼的異樣後,扭頭一看,居然發現陸鬼臼在默默的掉眼淚。
    陸鬼臼把頭埋在手臂裡,肩膀一聳一聳,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看起來也是哭的格外難過。
    說實話,在看到這種情況的第一時間,張京墨竟是有些慌,他停下手上的動作,趕緊叫了聲鬼臼。
    陸鬼臼不說話。
    張京墨乾笑幾聲,師父這不是和你開玩笑麼……
    陸鬼臼還是不說話。
    張京墨沒法子,只好從懷裡掏出靈藥,然後退下陸鬼臼的一半褲子,想要給他上藥。因為張京墨沒有留手,陸鬼臼也沒有特意用靈氣防護,所以他此時的屁股腫的老大,看起來很是猙獰。
    張京墨自知理虧,但酒意又沒退下去,手還抖著,半晌都沒能把藥瓶的塞子取下來。然而待他取下塞子再看陸鬼臼,卻看到陸鬼臼已是穿上褲子,縮在牆角繼續哭了。
    張京墨:“……”更心虛了。
    張京墨坐在床邊,哄著:“師父這不是生氣麼,鬼臼不哭啊,你別吃師父的醋,師父不會找別的徒弟,更不會有師娘。”
    陸鬼臼依舊不肯定理張京墨,顯然這事情是真的傷到他了。
    張京墨又哄又勸,見陸鬼臼都不肯鬆口,本來就十分遲鈍的腦子一動,竟是湊上前去親住了陸鬼臼的唇。
    陸鬼臼的腦子今天已是炸過無數次了。
    之前張京墨把他推到床上的時候,他腦子炸了,抬手打他屁股的時候,他腦子炸了,現在張京墨湊過來,帶著些討好的味道來親他,陸鬼臼的腦子,毫無疑問的又炸了。而且炸的乾乾淨淨,片甲不留。
    張京墨不會親人。他只是在陸鬼臼的嘴唇上輕輕的觸碰,然後把他臉頰上的淚水,都舔了乾淨。
    陸鬼臼悶悶道:“你打我。”
    張京墨:“……我不是……”
    陸鬼臼道:“你為了那個女人打我。”
    張京墨:“……我真不是!”他喝了酒,腦子本來就是一團漿糊,現在被陸鬼臼嚇的好不容易清醒了片刻,又被攪混了,他想解釋,可嘴巴完全不聽使喚,這會兒酒的後勁更是上來了,兩人一回一答,張京墨是在是挨不住,便把頭靠在了陸鬼臼的肩膀上。
    陸鬼臼說::“師父……”
    張京墨輕聲的應著,但其實已經是聽不清陸鬼臼在說什麼了,他半閉著眼睛,昏昏沉沉的便靠著陸鬼臼的肩膀睡了過去。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的睡顏,斂起了那可憐兮兮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張京墨發燙的臉頰,然後微微的歎了口氣。
    第二天日待張京墨醒來看清眼前的場景後,他整個人都傻了——他和陸鬼臼兩人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陸鬼臼在他的懷裡,一臉倦容,臉上還帶著淚痕。
    張京墨:“……”徹底的蒙了。
    他對就醉酒之前所做的事還有些印象,但認真回想這些印象,他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起來——他隱約記得陸鬼臼是在哭的,而且是哭的格外的傷心,好似他做了什麼萬惡不赦的事。
    張京墨從床上坐起來後,陸鬼臼也醒了,他恩了一聲,被張京墨揍的屁股還在隱隱作痛。
    張京墨身上僵了一下,他說:“鬼臼?”
    陸鬼臼從床上爬起來,道:“師父,你喝醉了。”
    張京墨:“是……”
    陸鬼臼說:“你臉色怎麼這般差,是哪裡不舒服?”
    張京墨遲疑了一下,隨後道:“我們昨天……”
    陸鬼臼想了想昨天自己被打屁股的經歷,臉上一黑,道:“師父你都不記得了?”
    張京墨道:“……不太記得。”
    “沒什麼大事。”陸鬼臼也不太想提,便道:“只是你喝多了,非要拉著我一起睡,其他倒也沒發生什麼事。”他說完就從虛彌戒裡拿了條褲子出來,背對著張京墨穿上了。
    張京墨:“……”他認真想了想,實在是想不起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想起陸鬼臼滿臉淚水的模樣。
    就在張京墨思考的時候,陸鬼臼已是從床上起來了,他的屁股被張京墨打的有些疼,還沒有上藥,走路之時難免有些不自然。
    陸鬼臼說:“師父,我先去沐浴。”——他還是先給自己的屁股上藥去吧。
    走出門的陸鬼臼並未注意到,坐在床上的張京墨整個人都僵了,他看著陸鬼臼不自然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些畫面,只不過躺在低下的那個人變成了陸鬼臼。
    想著陸鬼臼眼淚婆娑的叫著他師父,張京墨一時間也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滋味。
    陸鬼臼給自己可憐的屁股上好了藥,回到屋子裡便看到張京墨正襟危坐的模樣,他還沒開口,便聽到張京墨說:“鬼臼,為師可有對你做些什麼?”他也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若是他真的事仗著醉酒對陸鬼臼做了些不該做的事,也定然是要負起責任的。
    陸鬼臼也不傻,聯繫之前二人模樣,立馬明白是張京墨誤會了——此事於他而言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只要他點點頭,張京墨便會對他生出愧疚之心,他和張京墨的關係也會迅速的熱化。
    但陸鬼臼,實在是做不出欺瞞張京墨的事。他不想看到他的師父勉強同他在一起,其實內心飽受煎熬。
    張京墨受一點苦,他都捨不得。
    於是陸鬼臼搖了搖頭,然後說:“師父,我們昨夜什麼都沒發生。”
    張京墨說:“真的?”
    陸鬼臼無奈道:“你昨晚……喝多酒,非要揍我,我一時不察被你按到床上,狠狠打了頓屁股。”
    張京墨:“……”他原本已經褪去酒意的臉再次浮起一抹紅色。
    陸鬼臼歎息道:“師父,日後喝酒定要適度。”雖然喝醉了的張京墨挺可愛的,但陸鬼臼也不想再被張京墨揪著打一頓屁股。
    張京墨聽到這般結果,理應松一口氣,但不知怎麼的,他內心深處竟是有些細微的失望,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失望什麼……
    陸鬼臼見張京墨面色松緩,笑道:“若是師父不願意,徒兒定然不會趁人之危。”
    聽到這話,張京墨看向陸鬼臼的眼神有些微妙——不會趁人之危,那第一世的他如何會落到那般田地。
    陸鬼臼雖然解釋了這事,但到底是心中有些失落,於是同平常比起來,話也是少了許多。
    張京墨心中也有事,於是師徒二人之間的氣氛,便有些沉默。
    就這樣一直沉默了十幾日,狄飛舟找上門來時,才終於打破了這師徒二人的僵局,狄飛舟的態度依舊是十分客氣,他道:“打擾張前輩了。”
    張京墨道:“什麼事?”
    狄飛舟道:“城內的陣法已經布好,想請前輩給些意見。”
    張京墨說:“走吧。”他轉頭看了眼陸鬼臼,道,“你也同我一起去。”
    陸鬼臼樂得於此,便跟在了張京墨後面。
    到了佈陣的地方,張京墨才知道這陣法的主持之人,居然是十幾日錢來的孫茹絲,她見到張京墨和陸鬼臼前來,笑道:“麻煩二位前輩了。”
    張京墨說:“陸鬼臼,你去看看。”
    陸鬼臼應了聲,便飛上天空,開始觀察此陣。
    孫茹絲見狀,笑道:“前輩,你們師徒二人關係可真好,晚輩好羡慕啊。”
    張京墨笑了笑,不說話。
    一盞茶的時間候,陸鬼臼就從天空總飛了回來,然後對著孫茹絲提了幾個陣法之內的瑕疵。
    孫茹絲聽的連連點頭,看向陸鬼臼的眼神也越發驚歎,她道:“多謝前輩賜教,這幾處我也有想過,只是沒有想出合適的法子,卻沒想到竟還能這般妙用。”
    陸鬼臼嗯了聲,對孫茹絲的誇讚完全不為所動。
    孫茹絲歎道:“我自幼便學習陣法,卻不想自己竟是井底之蛙……”
    張京墨淡淡道:“井底之蛙倒也談不上,只是見的越多,想的便也越多。”
    孫茹絲點了點頭,然後以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張京墨,她道:“只是不知張前輩,我是否……可以找陸前輩討教陣法一事?”
    張京墨說:“當然可以。”
    這話一出,陸鬼臼又生氣了,他這才明白為什麼張京墨要叫他去看孫茹絲佈置的陣法,只因如果是張京墨去看的話,以孫茹絲定然是不敢對張京墨提出這要求的,因為由他們這幫未結嬰的人看來,陸鬼臼再怎麼厲害,怎麼會比的過當師父的張京墨呢。
    他的師父,果然又在算計他!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生不如死QAQ
 第128章 蚰蜒鏖戰
    陸鬼臼這次倒也真是誤會了張京墨。
    張京墨雖然生出過讓陸鬼臼同女修雙修之事,但現在已是沒有這般想法。
    但因為張京墨對孫茹絲頗有好感,所以也並未拒絕她想要同陸鬼臼討教一事,卻沒想到就這樣讓陸鬼臼誤會了他。
    鹿書道:“陸鬼臼,你瞅瞅,你師父總是在為你製造機會……”
    陸鬼臼咬牙道:“閉嘴。”他現在是越來越不喜歡聽鹿書說話了,每次一遇到和張京墨有關的事,鹿書這老傢伙就喜歡添油加醋一番,非把他說的不高興了,鹿書才能心滿意足。
    鹿書委屈道:“你以前不這樣的。”怎麼對他越來越凶,而且動不動就將他關起來……讓他居然沒看到昨晚陸鬼臼到底是怎麼被張京墨打屁股的。
    陸鬼臼冷冷道:“那是因為你以前的話沒有這麼多。”
    鹿書:“……”
    孫茹絲得了張京墨的允諾,心中自是非常高興。她現在還沒有心上人,所以面對張京墨和陸鬼臼這般優秀的修士,自然會多予幾分注意力。
    孫茹絲道:“張前輩,幾十天的時間太短,這陣法布成之後只能防住一些小妖,若是魔族大軍壓境,我們真的能挺過去麼?”
    狄飛舟道:“絲絲怎麼說話呢,有張前輩在,怎麼會挺不過去。”
    他本以為怎麼會覺的孫茹絲這話掉了他的面子,卻不想張京墨的下一句話竟是:“那要看他們到底派誰來了。”
    孫茹絲瞪眼。
    張京墨道:“若是下四城的城主,我們自是有一戰之力,但如果是來了上三城的其中一個……往後退退也並無不可。”
    雖然只是上下兩字的差別,其實力卻差的不止一點半點,張京墨可以肯定被陸鬼臼擊殺的天麓根本不是廉君的對手,而現在以他們二人的實力,恐怕合力出擊不過也只有個四分勝算。
    對張京墨來說,四分勝算實在是太低。
    孫茹絲歎道:“只是不知大陸中部的人,是否知不知道這魔族的可怕。”
    張京墨沒回答,只是在心中冷冷的說了說,若是繼續這般下去,他們早晚會知道的。
    陣法布好,又完善了幾日,果然不出張京墨的所料,在陸鬼臼斬殺大魔的第二十七日,魔族又派了了一名的將領。
    那將領似乎不是魔族,而是妖獸化形,張京墨遙遙的看了眼,微微皺起眉頭。
    陸鬼臼見狀,問道:“師父,怎麼了?”
    張京墨道:“無事。”這妖獸是蚰蜒化形,十分的特殊,也因此張京墨對他的印象很深,可是他卻清楚的記得,這妖獸在上三城城主門下下不過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坐騎,怎麼現在卻代替大魔帶兵?
    難道……是魔族無可用之人?
    張京墨腦海之中靈光一閃,已是隱隱猜到為何宮家雙子為何故意讓這護住大陸的陣法提前破了……莫非,從頭到尾張京墨所尋的道路都是錯誤的?他想盡辦法去修補大陣,延緩魔族入侵的步伐,到後來反而是害了人類?
    陸鬼臼見張京墨氣息微微有些亂,又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偏頭看了眼陸鬼臼,道:“我們先回去吧。”
    從哪蚰蜒妖前來接替大魔的軍隊時,孫茹絲就格外的興奮,狄飛舟又不放心將她一個人放著,於是只好前後跟著她走。
    孫茹絲見到陸鬼臼和張京墨從城外回來,趕緊上前,道:“張前輩怎麼樣?”
    張京墨見孫茹絲的眼神之中是滿滿的戰意,倒是和城裡某些懦弱退縮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道:“我們運氣不錯。”那蚰蜒妖的實力還比不上之前那個大魔,不過是陰損的手段多了些罷了。
    在他看來,陸鬼臼恐怕只消半日,便能把這蚰蜒妖直接斬了。
    孫茹絲見張京墨語氣平淡,神色篤定,就知道他定然不是在說大話,她笑道:“我這輩子最仰慕的便是前輩這般修士,修為高也胸懷天下,不像某些人……”
    狄飛舟低低道:“茹絲!”
    孫茹絲大喇喇道:“狄伯伯,他們又不在這裡,怕什麼。”
    狄飛舟道:“元嬰大能豈是我們能夠揣度……不記得況長老的事了?”
    孫茹絲眼裡有些不服氣,但到底是聽了狄飛舟的勸解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也可以明顯的看出,她對金烏社裡兩個忙著飛升,對魔族不聞不問的元嬰修士十分不滿。
    張京墨道:“鬼臼,你明日便去會會那蚰蜒妖。”
    陸鬼臼點頭說好。
    張京墨道:“不要直接把他殺了。”
    陸鬼臼一愣,朝張京墨投來疑惑之色。
    卻不料張京墨微微一笑,他道:“我晚些再同你說。”
    狄飛舟聽到這話,十分善解人意的道:“前輩們先聊,我和茹絲再去檢查一下陣法。”說完就拉著孫茹絲走了。
    二人走後,張京墨才將他的計畫同陸鬼臼說了。
    不要殺了蚰蜒妖,反而要做出一副與之相拼雙方都重傷的局面,最好是讓蚰蜒妖覺的他更占了些便宜。
    陸鬼臼似有些不解。
    張京墨便解釋道:“魔族同人類一樣,雖以力量為尊,但到底也有些彎彎腸子,這蚰蜒妖算不得強,但既然能被派到這裡,便說明魔族那邊,應是拿不出合適的人選了。”
    陸鬼臼一點就透,他說:“難道入侵人界之事在魔族那邊還有勢力相爭?”
    張京墨說:“自然。”其實魔族比人類更加的勢利,只要你夠強,便能認你為主,但若是你受了傷實力遭到了削弱,那其餘人恐怕會不折手段的想要上位。
    即便是廉君,也大概也是有過要將他頭上的那尊大魔拉下王位的念頭。
    張京墨說:“我看著蚰蜒妖,就是個不錯的突破口。”
    陸鬼臼說:“全聽師父的。”
    陸鬼臼體內的《血獄天書》已轉變成了至陰靈氣,修煉速度更是一日千里,再加上在魔族前線,陸鬼臼同人交手的機會多了起來,於是他到底會成長成什麼模樣,卻讓張京墨十分的期待。
    第一世的陸鬼臼也的確是五百歲結嬰,可是他築城的靈丹和金丹都並非最高的品質,所以後期修煉自然是受了些限制,可是即便如此,他的成就也只能用不可限量四字來形容。
    當天晚上,張京墨又將蚰蜒妖常用的招數和陸鬼臼需要注意的地方,同他說了。
    鹿書也在旁邊聽著,他聽完後有些疑惑:“你師父知道未免也太多了吧。”
    陸鬼臼道:“嗯。”
    鹿書道:“之前的那些機緣,現在對魔族的瞭解……陸鬼臼,我真的要懷疑你師父到底是不是上古大能了。”
    陸鬼臼說:“若你是上古大能,會去當丹師?”
    鹿書:“……萬一你師父當了丹師之後才覺醒的記憶呢。”
    陸鬼臼說:“當個丹師不夠,還要去結個假嬰?”
    鹿書語塞了,假嬰這件事,讓他實在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每個修真者都清楚,假嬰到底意味著什麼,就算是鹿書口口聲聲同陸鬼臼天下間定然有法子讓假嬰活過來,可是他自己心裡都沒什麼底。
    陸鬼臼其實也是知道的,只不過他在這件事上,心中已是暗暗的下了個決定。
    就這麼說了一晚,第二天陸鬼臼拿著星辰劍就沖出去對敵了。
    和第一次大家都蜷縮在城內屋中的情況不同,這一次城樓上幾乎是站滿了人,大多都是一些修為低的修士,還有幾個膽子大的凡人。
    他們雖然只能模模糊糊看見天上有個人影,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此時激動的心情。
    若是能看到自家修士又斬殺一員大魔,那該是多好的事啊。
    同上一次一樣,張京墨也沒有出手的打算,他同狄飛舟孫茹絲站在陣眼的地方,語氣平淡的吩咐:“記得小心些,這蚰蜒妖應是會趁著打鬥之時分兵攻擊城內。”
    孫茹絲摩拳擦掌:“前輩請多指教!”
    陸鬼臼和蚰蜒妖交手不久,便確認張京墨所說的都是事實,這蚰蜒妖還沒有張京墨仍在虛彌戒裡的那個大魔強,但手段十分陰狠,使出的全是些見不得人的招數。
    陸鬼臼本可以速轉速決的,但由於張京墨的囑咐,他不得不慢下了動作,給蚰蜒妖一種自己同他旗鼓相當的錯覺。
    蚰蜒妖見自己同陸鬼臼打的遊刃有餘,心中一喜,便開始給部下下了命令,讓他們先去嘗試攻城,而自己則先拖著陸鬼臼——此時他們城內的探子全被除掉,又不見張京墨人影,竟是還以為城中只有一個元嬰修士。
    命令一下,就看見魔族駐紮之地爬出了成千上萬的蟲子,竟全是一隻只一米多長的蚰蜒蟲。
    這些蟲子直接覆蓋了地面,爬過之處竟是將土地全都腐蝕了。
    這情景讓眾人看了不由的頭皮發麻,孫茹絲瞅了一眼,伸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抖道:“好噁心啊。”
    張京墨十分贊同的點頭。
    粗略看去,這蚰蜒的數量大約有幾十萬隻,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頭,但爬行的速度極快,眼見就要兵臨城下。
    原本站在城頭看熱鬧的一干人這才傻眼了,均都露出慌亂神色。
    好在狄飛舟在張京墨的提醒下早已有了準備,叫城樓上的無關人員下城後,便將門派的弟子派上了城樓。
    那蚰蜒群到了城下,便想要爬上城樓,卻不想被孫茹絲設下的陣法擋在了外面。
    張京墨沒有出手,他若是出手,這蚰蜒群不過片刻便能被清理乾淨,但既然威脅不到城裡人的生命,留著給天上的蚰蜒妖幾分信心也未嘗不可。
    陸鬼臼果然是將張京墨的吩咐完美的執行了,原本可以一天解決的戰鬥,硬是拖了七八日。
    隨著時間的流逝,城內之人的心也懸的越來越高,情緒也越發的暴躁,甚至有人開始謠傳說城池將破的謠言。
    狄飛舟也很急,但他不並不敢催促張京墨,只能叫手下的弟子盡力消滅被陣法當下的蚰蜒群,為圖為做準備。
    反觀孫茹絲,她卻是成了城裡少有的悠閒人。她天天往陣法那邊跑,見到陣法一有破損的跡象便會將之修補,然後剩下的時間便端個凳子,坐在城樓上看著天上打鬥的兩人,眼睛格外的閃亮。
    張京墨問她不怕麼。
    孫茹絲說不怕。
    張京墨說:“若是這陣法攔不下蟲子,我徒弟也打不過那妖獸,該是如何?”
    孫茹絲聞言狡黠一笑,她說:“你的徒弟你都不急,我跟著急什麼。”——倒也真是這個道理。
    張京墨聞言失笑,他道:“你定然是不知道活著是件很讓人開心的事。”
    孫茹絲道:“我知道啊。”
    張京墨但笑不語。
    孫茹絲瞅了張京墨一眼,她說:“若是不活著,怎麼能看到那群噁心的玩意兒,被驅逐出去呢。”
    陸鬼臼本來是想按照張京墨所說的,同那蚰蜒妖鬥上二十幾日的,但是他遙遙看見了城樓上的張京墨……和孫茹絲。
    陸鬼臼暗暗咬牙,簡直恨不得一劍斬了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的蚰蜒妖,然後飛到張京墨面前一腳把孫茹絲踹下去。
    蚰蜒妖見陸鬼臼的動作變得有些急切,臉色也不好看,還以為他是被自己逼極了,他的聲音很尖,聽起來讓人覺的十分的討厭,他道:“怎麼,急了嗎?哈哈哈哈……什麼人類元嬰修士,我看不過爾爾,也就是只有他那個蠢貨才會被你們一劍……”他話只說了一般,便被陸鬼臼冷冷的瞪了眼,竟是沒能將剩下的話說出口來。
    待蚰蜒妖回過神,自覺有些失態,他惱羞成怒道:“我這就要了你的命!”
    此時他們已是打鬥了十幾日,蚰蜒妖覺的自己已是占了上風,陸鬼臼幾次在他手下逃脫不過都是運氣好罷了。
    他往口中放了靈藥,怪喝一聲,身上竟是放出密密麻麻的昆蟲觸角,那觸角從皮膚裡伸出,看起來格外的猙獰,陸鬼臼看了後心情更加不愉快,很想直接一把火把這些觸角直接點了。
    但是他不能,張京墨說他不能,他就不能。
    張京墨正同孫茹絲說話,便感到空中一陣勁風襲來,他也沒有回頭,直接道:“回來了?”
    陸鬼臼悶悶的嗯了聲。
    孫茹絲抬目一看,才發現陸鬼臼竟是滿身鮮血,她驚道:“陸前輩,你可是受了傷?”
    陸鬼臼也沒回答,提著劍轉身就走。
    張京墨微微一愣,還是跟在了陸鬼臼的身後。
    陸鬼臼的腳步很穩,顯然只是受了些外傷,但周遭人看到他這副渾身鮮血的模樣,並不敢上前詢問。
    待到了屋內,張京墨才輕輕的問了句:“傷到哪裡了?”
    陸鬼臼道:“沒事。”
    張京墨道:“你又在生什麼氣。”
    陸鬼臼只是埋頭將星辰劍上的血跡清洗乾淨,他說:“師父,你不要同她說話好不好。”
    張京墨:“……”
    陸鬼臼扭頭過來,他說:“我不高興。”
    這本就是無理取鬧,陸鬼臼以為張京墨會同之前那般說他幾句,卻不想張京墨居然淡淡的說了聲好,然後道:“衣服脫下來。”
    陸鬼臼愣了愣:“師父你真的答應我了?”
    張京墨重複了一遍:“衣服脫下來。”
    陸鬼臼有些不可思議,但還是乖乖的把衣服脫了,衣服褪下後,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一個猙獰的傷口,蚰蜒有毒,傷口定然會被腐蝕,陸鬼臼胸膛上的傷口深可見骨,露出的肉也是深黑色,顯然是中毒了。
    陸鬼臼滿不在乎的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待過兩日,自己便好了。”
    張京墨沒說話,直接從虛彌戒裡取出靈藥,然後為陸鬼臼清理了傷口。有了靈藥和張京墨相助,那傷口的毒素很快褪去,再加上陸鬼臼體內的水靈氣,不過片刻傷口便已癒合。
    張京墨為他療傷的時候,陸鬼臼一直安靜的看著,直到張京墨說了聲好了,他才道:“謝謝師父。”
    張京墨說:“他下次來約戰,不必再故意受傷,拖上二十幾日,斬了就是。”
    陸鬼臼說好。
    張京墨說:“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陸鬼臼還想說什麼,但見張京墨的表情,那話卻卡在了喉嚨口。
    張京墨走了,陸鬼臼一個人沉默的坐在屋子裡,隔了許久,他才問了句:“鹿書,為什麼我總覺的,師父看孫茹絲的眼神,同看我的眼神不一樣?”
    鹿書道:“如何不一樣?”其實他也不太明白,為什麼陸鬼臼會對孫茹絲抱有那麼大的敵意。
    陸鬼臼說:“師父看孫茹絲,像是在看著一個可以提拔的後輩,看我的眼神……”
    鹿書道:“像什麼?”
    陸鬼臼說:“像看著一柄劍。”
    鹿書:“……”他很想說一句,陸鬼臼,你終於發現了,但看著陸鬼臼如此低落的模樣,卻又有點說不出口了。
    “罷了。”陸鬼臼笑了笑,他說:“劍有什麼不好的呢,至少還是握在手裡的東西……”
    如同張京墨所料那般,蚰蜒妖回去之後,魔族便炸了——準確是說是廉君炸了,因為這蚰蜒妖在魔族的地位並不如之前陸鬼臼斬殺的魔將,所以在他和陸鬼臼打了個平手後,幾乎所有人都開始懷疑那魔將的實力,以至於延伸到了魔將身後之人。
    廉君便是魔將身後的勢力,被牽連也是正常的事。
    對他來說最麻煩的事情並不是這個,而是他此時依附的大城主,正在潛心閉關修煉,沒有個幾百年是出不來。
    而大陣突然提前破掉,其他勢力便開始蠢蠢欲動,想要迅速的瓜分人界。
    廉君心中焦急,但表面卻只能不動聲色,可是這次下四城城主還不如一個當坐騎的妖獸的事,卻讓他手下的勢力更加動盪。
    底下的人都開始懷疑廉君提拔的其他人,是不是也如同那個在人類修士手中還沒有熬過一天的魔將那般名不副實。
    廉君此時已是恨極了蚰蜒妖,如果可以,他幾乎想去前線直接將其斬殺。但礙于各方勢力,他只能按兵不動,求著自家大城主,能夠早日練就神功,及時出關。不然再過個幾百年,這人界的資源都被魔族之人瓜分完了……
    蚰蜒妖雖然沒有擊殺陸鬼臼,但他的自信心卻膨脹起來。他本以為自己是被送到前線來送死,卻沒想到居然有了建功立業的機會,想來這些人類定然是過慣了好日子,竟是連他一個區區蚰蜒都打不過了。
    蚰蜒妖回去之後,也沒有特意好好養傷,反而急於邀功。
    廉君的手下上來稟告此事,廉君語氣陰冷的說了句:“讓他把城破了,帶著人頭再來同我邀功吧。”
    手下見廉君臉色難看,也不敢多說什麼,趕緊給蚰蜒妖回了話。
    蚰蜒妖信心膨脹,竟有點不把廉君放在眼裡的味道,他說:“讓廉君準備好東西賞我吧!”作為一個戰勝之人,且依附其他勢力,就算廉君厭惡他也絕對不敢對他出手,他只要殺了城裡的元嬰修士,廉君還絕對會獎賞他。
    一想到這個,蚰蜒妖格外高興起來,於是,他在傷還未完全好的時候,便又去城中約戰了。
    陸鬼臼的傷兩天不過就好了,看到那蚰蜒妖又來叫戰,黑著臉提著劍就直接飛了過去。
    孫茹絲看到陸鬼臼這模樣有些疑惑,小聲問狄飛舟:“陸前輩和張前輩是不是這段時間都不高興啊?”
    狄飛舟說你怎麼這麼問。
    孫茹絲無奈到:“陸前輩回來後一直沒有出房……張前輩……不知為何竟是不願同我說話了。”
    狄飛舟聞言驚道:“快好好想想,我們是不是做了什麼事得罪了二人?”
    孫茹絲皺眉,和狄飛舟一起苦思冥想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友情提示,不知道蚰蜒是什麼蟲子的讀者小天使,不要手賤去百度,我怕把你羽毛嚇禿了。
 第129章 鄔狼
    孫茹絲是註定想不明白為什麼張京墨突然就不理她了。
    陸鬼臼心情不好,若不是張京墨早有囑咐,恐怕早就提劍把那蚰蜒妖直接宰了。
    偏偏蚰蜒妖還不自知,一邊同陸鬼臼打鬥一邊出言挑釁,說人類實力不過爾爾,若是陸鬼臼不掙扎了,還能給他留個全屍,不然便要將他抽魂煉魄,讓他永世不得超身。
    陸鬼臼越聽心中越是暴躁,可他偏偏不能講蚰蜒妖殺了,於是索性堵了耳朵,陰沉著臉色繼續同那蚰蜒妖鬥。
    蚰蜒妖心中深處隱約覺的似乎有些不對勁,但陸鬼臼的示弱又讓他覺的勝利在即,只要多撐一會兒,對面這個名不副實的人類元嬰修士,或許就會被他斬下頭顱了。
    待他拿著頭顱,去找了廉君封賞……那他在魔族就再也不用低人一等。
    蚰蜒妖越想心中越是高興,甚至開口大笑起來,陸鬼臼看見他的笑容,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好似死人一般。
    陸鬼臼在上面打,張京墨坐在屋子裡喝酒,上一次他還要觀戰,這一次卻是看都懶得看了。同蚰蜒妖對戰,從實力來說定然是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他也是不喜歡看見那只醜陋的蟲子,於是索性一個人在屋內喝起酒來。
    孫茹絲和狄飛舟都沒有張京墨這般輕鬆的心態,於是便站在城樓上抬頭看著天空中纏鬥在一起的兩個模糊不清的身影。
    每當陸鬼臼落了下風,孫茹絲便會緊張的抓著狄飛舟的袖子,狄飛舟完全沒注意到,因為他所有的注意力也都放到了陸鬼臼身上,深怕陸鬼臼在蚰蜒妖那裡吃了虧。
    陸鬼臼這一戰就是二十幾日,這城裡面最悠閒的人就是張京墨了,他每日喝完酒就開始修煉,連屋子的門都沒出過,似乎對他這個徒弟是一點都不上心。
    再道那蚰蜒妖起初還是信心滿滿,可他和陸鬼臼越打越覺的不對勁,等過了二十多天,他終於察覺了陸鬼臼的異樣,發現陸鬼臼是在戲弄他。
    可惜此時二十日的時限已到,陸鬼臼心中一直壓抑著的火氣騰地爆發了,他不再留力,直接對著那蚰蜒妖一劍斬下。
    蚰蜒妖還以為這一劍同之前的一樣,以手中武器隨意一接,卻不想陸鬼臼的星辰劍居然直接斬斷了他的武器,直接從他的頭上劈了下來。
    蚰蜒妖反應不及,被一劍當頭劈下,整個人竟是直接被劈成了兩半,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一命嗚呼了。
    見蚰蜒妖身死,陸鬼臼沒有後退,直接上前將手插入了蚰蜒妖的丹田,硬生生的將他丹田裡的妖丹掏了出來。
    妖丹一出,蚰蜒妖原本是人形的實體直接變回了原來的模樣,那是一隻身長足足有幾十米的蚰蜒,雖然已經死去可幾千條腿卻還在微微的抽動。
    陸鬼臼看了也覺的噁心,隨手點了把火直接把他燒了,轉身就帶著妖丹回到了城中。
    城內的人看到陸鬼臼戰勝,均都發出熱烈的歡呼聲,陸鬼臼渾身浴血,面色如冰,手中提著星辰劍,猶如戰神一般。
    孫茹絲看向陸鬼臼的眼神亮了亮,幾步上前道:“陸前輩,你沒有受傷吧?”
    陸鬼臼道:“我師父呢?”
    孫茹絲道:“你師父在屋子裡……他一直很擔心你呢。”她其實不太理解為什麼張京墨不關心陸鬼臼這件事,但她也看得出陸鬼臼是十分在乎這個師父的,所以撒了個善意的小謊。
    陸鬼臼聽到關心二字,眼中的堅冰略有鬆動。他點了點頭,道了聲謝,便朝著張京墨的住所走了過去。
    孫茹絲見到他的目光沒有落到自己身上一刻,不由的有些失望。
    狄飛舟早已是人精,見到孫茹絲這眼神,哪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道:“茹絲啊……你可得悠著點。”
    孫茹絲道:“我知道,我知道。”
    狄飛舟道:“你真知道?”
    孫茹絲歎氣:“我同他們差的不是一點兩點,就算強行賴去,得到的也不過是輕視之心,聘為妻奔為妾——這道理我如何不懂?”只能怪她晚生了幾百年,待她結丹時,也不知道眼前這兩人是否還在這大陸之上。
    狄飛舟道:“你懂了便好。”他也是看著自己這個侄女兒長大的,自然是不想看見她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雖說修真界男女之事全憑自願,如果孫茹絲真的拉下面子去自薦枕席,說不定還真能攀上些關係,但他卻也不想看著她如此輕賤自己。
    陸鬼臼拿了妖丹,進了張京墨所在的屋子。他一進去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心中明白這幾日張京墨恐怕是沒有少喝酒,再一聯繫孫茹絲的話,陸鬼臼心中泛起了一絲甜意——莫非是師父擔心他,所以才日日飲酒的。他是絕對沒想到,張京墨是因為太閑了……才一個人喝上了幾杯。
    張京墨早就料到了陸鬼臼會毫髮無損的回來,所以臉上表情並未有什麼變化。
    陸鬼臼將手裡的妖丹放到了桌子上,道:“師父,那蜒蚰妖被我殺了,屍身也按您說的那般直接燒了。”
    張京墨點點頭,他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魔族之人,恐怕就沒有那麼好對付了。”
    陸鬼臼說好。
    張京墨道:“若不出我所料,這蚰蜒妖一死,魔族定當譁然,且極有可能派出上三城的城主前來應戰,這一站,定是苦戰。”
    陸鬼臼說:“我已準備好了。”星辰劍祭劍用的便是金丹修士的鮮血,這幾日又飲下不少魔族強者的鮮血,此時應和陸鬼臼心中的戰意,竟是發出嗡嗡的劍鳴。
    張京墨道:“你的修為如何了?”他現在已經看不清陸鬼臼的實力,這邊意味著,陸鬼臼已是超過他不少了。
    陸鬼臼說:“過不了多久,便能到達元嬰中期。”《血獄天書》之奇,就奇在越到後期,修者的修煉速度反而會越快,陸鬼臼五百年結嬰,或許只需要再過五百年,便有飛升之能。
    張京墨滿意了,他說:“乖。”
    陸鬼臼心中默默道,師父,我一直很乖呀。
    陸鬼臼斬殺兩員魔族大將一事,在整個人大陸瘋了似地傳開了,若說第一個人還是巧合,那第二個人定然是陸鬼臼的實力。
    一時間人族氣勢大漲,連帶著靈虛派聲譽也空前高漲起來。
    張京墨本以為過不了幾日,便會迎來魔族的第三個大將,然而不想魔族的人沒看到,卻看到了一直沒有出現的金烏社的元嬰修士。
    那修士是個年輕的男子,長相平凡,但神態之間均是睥睨,看向周遭人的眼神,猶如在看著什麼無用的螻蟻。
    孫茹絲和狄飛舟顯然都沒有提前得到此人要來的消息,看到他時露出略微有些悚然的表情,但到底還是恭敬的行了個禮,叫了聲長老。
    那元嬰修士冷冷道:“狄長老,你這件事情,辦的不妙啊。”
    狄飛舟愣了,疑惑的問了句何事。
    那元嬰修士冷哼一聲:“退魔一事,本可以增加金烏社的名譽,你竟是將這等好事讓給了別人?!”
    狄飛舟聞言,這才了然,原來他是覺的魔族是軟柿子,被張京墨和陸鬼臼撿去了心中憤憤,所以才前來的?
    狄飛舟乾笑一聲,道:“李長老,我給同你發了信啊……”
    那李長老冷笑一聲:“那你可有說明魔族情形?”
    狄飛舟表情一僵,他心中暗道說明魔修情形?自己都要被魔族打的找不到東西南北了,去哪同你說魔族情形?若不是張京墨到來清了城裡的魔族探子,他的徒弟斬殺了兩名魔族大將。恐怕這城早就破了,還輪得到你出手?!
    李長老見狄飛舟不答,冷聲道:“不過之前的事,我可以同你不計較,只是之後的利益,卻不能被那兩個修士獨自取了!”
    若是可以,狄飛舟幾乎是想指著這人的臉罵無恥了,但礙於實力的差距,他只能勉強露出個笑容,然會道:“李長老,你不同張前輩他們,商量一下此事麼?”
    李長老冷笑:“商量,還需要商量什麼?這裡本就是我們金烏社的地盤,我可不信他們敢同我動手!”他已是元嬰後期修為,難道還會怕這兩個剛剛結嬰的人?
    狄飛舟臉色難看,但他又不敢說什麼,最後只能苦著臉從屋子裡出來了。
    孫茹絲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她道:“如何?”
    狄飛舟沒答,下巴沖著屋裡揚了揚,然後一臉不屑的搖搖頭。
    孫茹絲暗暗咬牙,她一直不喜歡門內這兩個元嬰老祖,他們雖然實力出眾,但人品實在是不怎麼樣,也不知道她的父親到底允諾了他們什麼,才讓他們留在了金烏社。
    一開始大家都覺的抵禦魔族沒什麼希望的時候,這兩人借著飛升為由從未出現在前線,現在張京墨和陸鬼臼打開了局面,他們居然厚顏無恥的就要前來褫奪功勞。
    孫茹絲氣的胸膛起伏不定,幾乎是咬碎了一口銀牙。
    孫茹絲道:“狄伯伯,你、你如何同他們說?”
    狄飛舟道:“閻王打架,小鬼遭殃,我還能如何?”他說完也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沒想到魔族沒弄死他,他反而是要被自己的同胞給弄死了。
    孫茹絲道:“張前輩雖然看起來脾氣不錯,但遇到這樣的事,也定然是會生氣的吧。”
    狄飛舟慘然道:“何止是生氣,就是這兩人直接城裡打上一架,我都覺的很是正常。”
    兩個元嬰修士若是真的在這裡打起來,那城中的百姓絕對是第一個遭殃的。
    孫茹絲歎氣,她道:“這可如何是好?”
    狄飛舟道:“還能如何,李長老那裡肯定是說不通的,現在只能希望張前輩的脾氣……更好些了。”
    迫于無奈,狄飛舟只能去找了張京墨。
    斬了蚰蜒妖後,陸鬼臼休憩幾日後便又開始修煉,張京墨則是守在他旁邊,防止他分心。
    見到狄飛舟到來,張京墨面色和善,道:“什麼事?”
    狄飛舟猶豫了半晌,道:“張前輩……這幾日,城裡來了個元嬰修士。”
    張京墨說:“哦?”
    狄飛舟又道:“這修士……是金烏社門下的長老。”
    張京墨瞬間明白了狄飛舟是什麼意思,其實他在感到城裡來了第二個元嬰修士的時候,就隱隱猜到會發生什麼事了。
    這事情對於其他元嬰修士來說,退一步或許算得上恥辱,可再張京墨看來,卻是件好事。因為他不確定,蚰蜒妖死後,到底是哪個人來,若讓那個元嬰修士試探一番,也是未嘗不可。
    狄飛舟見張京墨不為所動,趕緊一鼓作氣的將這事情說了,他本以為張京墨好歹都會有些生氣,卻不想他居然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笑容,並且輕輕的說了聲,好啊。
    狄飛舟幾乎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瞪大眼睛,喉嚨哽了一會兒,才問了句:“張遷碑,您不生氣?”
    張京墨溫聲問道:“我生什麼氣。”
    狄飛舟道:“……那、那人想搶了您的功勞……”他自覺失語,便立刻住了嘴。
    哪知張京墨聽了這話,也沒有要生氣的意思,他的笑容越發溫和,聲音也讓人如沐春風,他說:“拯救天下蒼生之事,卻是是一件大功,只是這功,張某卻無意獨攬,若是有人能夠分之,那是人類之福。”
    狄飛舟聽著這話,看著張京墨真摯的表情,眼淚不知怎麼的就濕潤了,他哽咽了一聲,歎道:“張前輩胸懷天下,狄某自愧不如。”
    張京墨道:“你無需太擔心什麼,若是他想去,便由他去吧,只是記得叮囑那位修者,魔族狡猾,對戰之時,可千萬要小心。”這話若是由別人說出,那定然是帶了些諷刺的味道,可張京墨的表情這般誠懇,讓狄飛舟不由的相信他的確是這個意思。
    狄飛舟認認真真的沖著張京墨行了個禮,然後到:“謝張前輩。”
    張京墨淡淡的道了聲:“去吧。”
    狄飛舟這才起身退下,看他的表情,是真的被張京墨感動到了——眼圈都還是紅的。
    狄飛舟走後,陸鬼臼幽幽道了句:“師父又在算計人。”
    張京墨瞪了陸鬼臼一眼:“你師父我這是胸懷天下,什麼算計人,你可不要胡說。”
    陸鬼臼說:“師父你說,那修士能活下來麼?”
    張京墨想了想,又計算了一下,然後認真道:“他已是元嬰後期修為,雖然有些輕敵,但也不至於就此隕落。”
    陸鬼臼說:“重傷?”
    張京墨說:“重傷!”上三城的城主沒一個好對付的,若那修士真的以為魔族是什麼好欺負的人,那他被傷了耶活該,若是他小心一些,或許還真能和那上三城的城主纏鬥一番。只是若是想要斬下魔將,恐怕是不太可能。
    孫茹絲在聽完狄飛舟的一通敘述之後,也同狄飛舟一般兩眼含起了淚水,她說:“張前輩是真英雄啊,我若是遇到這樣的事,定然是忍不下這口氣的。”
    狄飛舟贊同道:“沒錯。”
    孫茹絲咬牙切齒道:“可惜這世上總有些卑劣之人……”
    狄飛舟趕緊拍了孫茹絲一下,叫她閉嘴。
    孫茹絲心中憤憤又不能說出來,越想越是不開心,索性又去維護大陣了。
    那李姓修士聽了狄飛舟的回復,心中自然是升起了些優越之感,他本以為張京墨和陸鬼臼會仗著人多同他爭辯一番,卻不想他們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將下一次對戰魔將的機會送予了他。
    李修士輕蔑笑道:“我就說他們不過是兩個才結嬰的修士,相同我在金烏社的地盤上爭,還嫩了些。”
    狄飛舟在心中暗暗道,若是真的爭起來,我幫誰還不一定呢,你那麼自信做什麼。
    李修士看了狄飛舟一眼,隨即揮手道:“你下去吧,這事情做的不錯,我會在掌門面前誇一誇你。”
    狄飛舟說了聲謝謝狄長老,轉身就出了屋子,心中冷笑道,掌門最疼愛的女兒就在這裡,還需要你去掌門面前美言?!
    和張京墨預料的一模一樣,蚰蜒妖的死,又在魔界攪起了一片風雨,但好歹是給了廉君喘息之機,蚰蜒死了,便說明那修士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弱,或許是有什麼法寶,才讓第一個魔將一時不察,被直接擊殺。
    現在蚰蜒也被殺死,且聽前線傳來的消息說那修士受了重傷,接下來之際,顯然是要派出一個靠譜的物件,抓好機會將那受重傷的人族修士斬殺。
    廉君思來想去,覺的此事不容有失,於是便下了命令,讓上三城的其中一個城主直接出戰鬥,務必要破了那座已經守了太久的城。
    在臨走之時,廉君還特意對那城主告誡了一番,讓他絕不可能輕敵,定然使出全力。
    那城主都一一應下。
    於是相隔幾月,一直駐紮在城門外的小魔們,終於又是迎來了自己的第三位大將——上三城的城主之一鄔狼。
    這七個城主,張京墨幾乎都是認識的,他見到鄔狼後,就知道接下來定然是有一場惡戰。
    他是這般想,可才來到西南前線的李修士,顯然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鄔狼因為修煉了特別的魔功,所以一直是個少年的模樣,身高不過一米六,長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還帶著些嬰兒肥,雖然冷著一張臉還身著戰甲,但怎麼看怎麼都不像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那李修士看到鄔狼的模樣就哈哈大笑起來,他道:“我還道為什麼殺魔族為什麼這般容易,全賴魔族派出的全是這些沒長大的小娃娃啊。”
    他飛在半空中,聲音絲毫不肯收斂,傳遍了人類的城池後,還傳到了魔族那邊。
    鄔狼最恨的就是別人嘲笑他的模樣,聽到李修士的這話,看向他的眼神幾乎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了。
    張京墨再屋子裡也聽到了李修士的狂語,他輕輕歎了口氣。
    陸鬼臼問張京墨何為歎息,張京墨說:“我是可憐這個李修士。”
    陸鬼臼道:“可憐?”
    張京墨說:“廉君門下,最野的就是這鄔狼,若是他發起狂來,廉君恐怕都要用不少手段才能制住他。”
    陸鬼臼笑了:“這不是好事麼。”
    張京墨道:“哪裡是好事,這李修士若是真的折損在西南前線,打的還是人族的臉。”
    這倒也是。
    張京墨說:“不過我看他是元嬰後期修為,實在不行還有肉體可逃,倒也不用太過擔心。”只是這樣一來,這李修士的仙途就是徹底的斷絕了。

    陸鬼臼見張京墨嘴裡著可憐,眼神裡卻是一派幸災樂禍,像是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眼神之中也不由的帶了些笑意。
    二人說到這裡,便聽到屋外響起一片兵戈向觸的金鳴聲,知道這定是那李修士同鄔狼打起來了。
    這次開戰,狄飛舟和孫茹絲都沒什麼興趣,雖然看著,但卻不似之前那般興奮了。他們同李修士一樣,以為這場戰鬥或許會久一些,但到底勝利的還是李修士。
    然而看了半日,孫茹絲疑惑道:”狄伯伯,我沒看錯吧,那李修士怎麼好像……”
    狄飛舟嘴巴發幹,苦笑一聲:“好像打不過?”
    孫茹絲道:“難道是我看錯了?”
    狄飛舟歎道:“你沒看錯——他的確是打不過。”一開始還好,到後面那李修士幾乎是連戰連退,現在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孫茹絲乾笑一聲:“不會吧,他不是元嬰後期修為麼?”
    狄飛舟搖了搖頭,心道他還以為這李修士能有多厲害呢,卻不想居然是個外表光亮的驢蛋蛋,被戳破後,便露出裡面草做的芯子。他真是想笑,又覺的笑出來不合適啊……
 第130章 李修士
    孫茹絲此時的心情十分的複雜。
    那李修士雖然人品不好,可作為同魔族對抗的人類修士,孫茹絲理應站在李修士這邊。
    然而看到李修士同魔族對抗處於下風,她卻有些想笑,雖然硬生生的憋住了自己的笑容,但眼神裡卻是說不出的歡快。
    狄飛舟看見她憋笑憋的難受,無奈道:“有那麼好笑麼?”
    孫茹絲道:“我也不想笑,可是……”可是心中就是覺的痛快。
    其實狄飛舟也覺的痛快,但他畢竟是個長輩,不好再孫茹絲面前表現出來,他乾咳一聲後,認真道:“你且認真看著,萬一李修士不敵……”
    孫茹絲眨著眼睛:“不敵怎麼樣?”
    狄飛舟道:“記得把陣法加固一下。”不然還能如何,元嬰修士爭鬥,他們這些小蝦米過去簡直是送死。
    城中的人看的津津有味,李修士卻是苦不堪言,他本以為能被一個結嬰初期的修士輕易解決的魔族,根本強不大到哪裡去,卻不想這一交手,竟是絲毫沒有在這魔族面前占一點便宜。
    鄔狼被李修士嘲笑的外表,根本沒有一點留手,起手便是最為狠厲的殺招,幾個來回便讓李修士由一開始的從容自信變得狼狽不堪。
    見李修士無力招架,鄔狼冷笑著道:“我還道你們人族有多強,原來竟是草包一個。”
    李修士軟柿子沒捏到,硬生生的撞了鐵板,他咬牙道:“我這就斬了你這邪魔歪道。”
    鄔狼聽到這話哈哈哈大笑,他以手上的巨刀直指李修士的臉頰,冷冷道:“今天,你就把命留在這裡吧。”真是不知道之前那魔將,怎麼會被這種垃圾貨色一刀斬了。
    李修士被鄔狼的氣勢震的臉色微微發白,其實他已經生出了逃竄之心,可又覺的不過幾日便被魔族打的四處亂竄實在是太過丟臉。他在心中暗暗道,再撐幾天,他便逃了算了,有眼前這大魔在,身後這城肯定是守不下來的……
    鄔狼抖了抖披風,冷笑道:“在想著如何逃掉麼?呵……我可告訴你,你是哪裡都去不掉了。”話語落下,他身後的火紅色披風竟是化作了幾百頭毛皮血紅的巨狼,這些巨狼將李修士團團圍住,血色大口不住的咆哮。
    李修士臉色煞白,強笑道:“你以為你招出這麼多畜生,就能斬殺我了?”
    鄔狼已是看出他在強顏歡笑,他面無表情道:“被畜生殺死,恐怕是連-畜生都不如。”話語落下,這幾百頭巨狼朝著李修士直接撲去。
    這些巨狼均是魔氣化成,沒有實體,唯有用靈氣附著的法器才能抵擋。
    李修士期初還遊刃有餘,但他很快竟是生出一種靈力不濟之感,待他仔細探查後,才發現這些魔氣化成的巨狼,居然在吸收他的靈氣……
    李修士心中生出些慌亂,一時間竟是不想再對敵而是開始思考如何逃開。
    鄔狼見他眼神,便知他已是想逃,口中冷笑一聲,道:“哼,現在想走,太晚了吧!”他說完這話,圍在周圍的巨狼陣型稍微散開,然而它們身上卻是射出了數道光柱,隱隱看去,且是形成了一個陣法。
    李修士咬牙道:“我若是真想走,難道你還難得住我?”他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虛彌截止裡取出了一根潔白的羽毛。
    那鄔狼並不知這羽毛到底有何用處,但想來也是李修士逃離這裡的手段,他道:“那邊看看,到底是你的法寶厲害,還是我的陣法厲害吧。”
    李修士心道他打不過,難道還逃不走麼?這鄔狼雖然戰力勇猛,但總不可能在陣法之上也頗有造詣吧,他這羽毛可是十分特殊的法寶,只要將精血注入其中,便可將身體化為清風,逃離任何牢籠。
    李修士自知他定然是撐不到太久,便咬破手指,將精血滴在了羽毛之上。
    那精血同羽毛接觸後,便瞬間消失了,羽毛越變越大,逐漸將李修士包裹其中。隨即,李修士的身影消失在了鄔狼面前。
    看著敵人消失,鄔狼本該急切,卻不想他只是哂笑一聲,手一抬,在陣法內注入了百倍魔氣。
    陣法瞬間被加強,原本鮮紅的光束,直接成了深紅色。
    李修士正要隨著風流出這陣法,看到鄔狼的動作,心中隱約生出些不妙的感覺,可事已至此,他已無回頭的機會。
    李修士心中惴惴,眼見就要和陣法相觸,他卻是沒有注意到,鄔狼的眼神,若有似無的朝著他的方向瞄了一眼。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在鄔狼的預料中響起,他看著被迫顯性的李修士,幾步走到他的面前,直接伸手按住了李修士的天靈蓋。
    李修士渾身上下都是紅色的火焰,他跪倒在地上,竟是一動也不能動了——他完全不明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為何?”李修士哆嗦著嘴,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
    鄔狼沒有回答,他從來沒有和死人廢話的興趣,看著李修士絕望的模樣,他那張看起來極為稚嫩的臉上,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他說:“待你死了,我就告訴你。”接著,他的手掌微微用力,竟是直接捏碎了李修士的頭顱。
    李修士身死之後,元嬰瞬間從丹田之內逃竄而出,以極快的速度沖過陣法,逃向城內去了。
    鄔狼見狀,也沒有要攔的意思,反正這一個元嬰修士,算是徹底廢了。
    張京墨和陸鬼臼也在外面觀戰,當那鄔狼祭出百狼陣的時候,張京墨就知道,這李修士絕對是凶多吉少了。
    這百狼陣是鄔狼最為拿手的一個殺招,幾乎每一次祭出,都能收掉不少人族元嬰修士的性命。張京墨當初在這陣法上也吃過不少苦頭,直到後來才找出了破這百狼陣的辦法——其實也不是破,只要你能同那鄔狼打的不相上下,不給那幾頭雪狼站好位置,布下陣法的機會,這百狼陣便沒有使出的機會。
    但李修士一直被壓制,又並不知此事,被百狼陣困住後直接斬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張京墨經過觀察後,反而發現這鄔狼的實力並不如上一世那般強,想來是沒有經過幾百年的磨礪,還未真正長成那頭兇殘的頭狼。
    李修士戰敗,讓整個城裡的人都傻了,他們本以為這也是一場酣戰,卻沒想到是單方面的慘敗。
    稍有經驗的人都看出了李修士處於下方,而那幾百頭血狼,想來也不會太好對付。
    不過雖是處於下風,眾人卻也沒有想到李修士會被如此簡單的擊殺,當他們看到那鄔狼手裡殘破不堪的屍體裡,幾乎都是呆愣在了而原地。
    鄔狼一臉倨傲,吩咐手下將那殘破的屍體掛在一根木頭上,立在了兩軍交戰之地的分界處。
    他對著城上站著的,似乎已經慌了手腳的人類狂笑道:“這就是你們的大將?你們的希望?哈哈哈,好好等著吧,七日後,我就要破了你們這城!”
    說完,他抖了抖披風,轉身便走。
    城裡人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緩了過來,狄飛舟抖著嘴唇,道:“茹絲,你快打我一下。”
    孫茹絲也沒客氣,沖著狄飛舟身上就來了一下。
    狄飛舟被打的疼了,才確定震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噩夢,而是那李修士,似乎真是身死道消了……
    他慘笑道:“完了完,這下捅了螞蜂窩了。”
    孫茹絲道:“狄伯伯,你要太擔心,這城裡面不是還有張前輩和他的徒弟麼?我看這城倒也不一定會破。”
    狄飛舟搖頭:“那李修士好歹也是元嬰後期修為,這才過了幾日?他居然連逃都沒逃掉,就被那魔將徒手捏爆了頭,你說……張前輩不過是元嬰前期修為,如何比得?”
    這話也有道理,孫茹絲苦笑:“狄伯伯,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又得往後退了?”
    狄飛舟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顯然是十分明顯的事情,他甚至在心內深處暗暗的慶倖,還好去的是李修士,不是張京墨和陸鬼臼這對師徒。
    李修士還活著的元嬰很快就逃回了城中,他的結果倒是和張京墨猜測的一模一樣——重傷!唯有元嬰逃出了百狼陣。
    回到城中後,李修士依舊是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敗了的模樣,甚至對著狄飛舟發了好大一通的脾氣。
    狄飛舟面上還是十分恭敬的,他道:“李長老,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呢?”
    李修士冷冷道:“這件事你先不要伸張。”身死後,他所有的東西都被那鄔狼得了去,元嬰如果沒有聚魂之物作為依託,會很快就消散。但用那聚魂之物也不是什麼長久之事,最好的辦法,卻是奪舍……
    狄飛舟一一應下,道:“好……”
    李修士眼睛一轉,忽的道:“你且在城中找這個時辰出生的人。”他將那時辰反復重申了幾遍。
    狄飛舟已是猜到他想做什麼了,他心中不屑,但還是沒有將自己的心情表露,而是連連點頭稱好。
    李修士道:“若是此事辦成,我對你定有重謝。”雖然是在求人,可他的態度卻依舊傲慢,看向狄飛舟的眼神裡也多世不屑。
    在李修士的眼裡,狄飛舟不過就是個可以利用的工具,在需要用到狄飛舟的時候,待他稍微好些,再許他些利益,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李修士說的這些話,狄飛舟全都應下了,然而當他出了這扇門,他臉上的笑容卻淡了下來,甚至可以說得上陰鬱。
    孫茹絲看到狄飛舟的表情,已是差不多猜到了什麼,她不安道:“狄伯伯,難道他是……”
    狄飛舟沉聲道:“沒錯。”
    孫茹絲道:“那、那怎麼辦?”她實在是不喜歡這個李修士,況且奪舍一事,實在是有傷天和,即便是一個凡人,也不該被如此輕易的奪取生命。
    狄飛舟道:“這事情我不打算管。”
    孫茹絲眼睛一亮。
    狄飛舟冷冷道:“他現在丟了肉身,連傳訊的機會都沒有,城裡的人都以為他是身死道消,他還以為自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元嬰修士。”
    孫茹絲道:“狄伯伯,我可以幫你……”
    狄飛舟道:“茹絲,你還小,我卻是已經一把年紀了,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狄飛舟雖然在熟人面前是個溫和的長者形象,但他既然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且在與魔族對戰的前線這麼久沒有身隕,那就必然是有些手段。
    那李修士雖然是金烏社的元嬰修士,可他對金烏社卻沒有什麼切實的感情,甚至於對掌門的態度都十分不敬。
    請散修的元嬰修士入金烏社是有利有弊,現在看來,卻已經是弊大於利了。
    狄飛舟連夜同掌門傳訊,掌門在知道李修士身死之後,回了狄飛舟四個字:自行決斷。
    狄飛舟看完後,就把紙條燒了,然後去找了張京墨。
    鄔狼說七天破城顯然不是在開玩笑,狄飛舟雖然知道張京墨和陸鬼臼實力強悍,但還是沒有什麼信心,畢竟那李修士在鄔狼手下還沒有撐過十天……
    見到張京墨後,狄飛舟的第一句話便是:“張前輩,你快走吧。”
    張京墨正在打坐,聽到他這話,抬目道:“何出此言?”

    狄飛舟苦笑:“張前輩,你也知道,那李修士,已是被對面的大魔斬了。”
    張京墨說:“我是知道。”
    狄飛舟眼神閃了閃,他道:“他身死之後,連元嬰也沒有逃脫……唉,實乃我們金烏社不幸啊。”
    張京墨倒也沒想到狄飛舟會說出這麼一句暗示性極強的話,他說:“所以……?”
    狄飛舟道:“所以……我想這城,是不是已是守不下來了。”
    張京墨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他說:“這城市極難守下的。”
    狄飛舟聽到張京墨說出他已經都知道的答案,不知怎麼的心中冒出絲絲失望,他強笑道:“沒錯。”
    張京墨道:“但也不是不能守。”
    狄飛舟眼前一亮。
    張京墨道:“這七日間,你可以帶著城內百姓撤離。”
    狄飛舟原本亮起的眼睛,又暗了下來。
    張京墨道:“因為這件事,我也並無完勝的把握。”雖然鄔狼不像前一世那般的強,可他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就算是張京墨同陸鬼臼說了那麼多,可心中依舊只有六分勝算,更不用說接下來還有廉君了。
    狄飛舟深吸一口氣,朝著張京墨行了個禮,他道:“多謝張前輩。”若是張京墨將話說的太滿,他反而不放心。現在張京墨說他並無太大的把握,那就是還餘下了一絲的希望。
    狄飛舟自幼便在這西南之地,對這裡自然是充滿了感情,要將這一片土地讓給魔族,他心裡也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可他最珍貴的品質,大概就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們或許是守不下這座城了,但人還活著,便還有最後的希望。
    狄飛舟同張京墨告了別,出來的時候,眼睛略微有些濕潤,他想,這位張前輩,已經做了夠多了。
    狄飛舟出去後,張京墨輕輕道了聲:“聽見了麼?”
    裡屋傳來陸鬼臼的聲音,他說:“聽到了。”
    張京墨說:“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陸鬼臼說:“是師父。”
    張京墨說:“若是因為我,這天下都要被毀了呢?”
    陸鬼臼說:“沒有了師父,那這天下要來有何用。”
    這些回答,陸鬼臼說的非常坦然,顯然這就是他內心深處最真誠的回答。
    張京墨聽了,卻並未生出一絲欣慰之感,他甚至開始懷疑,這種執念,到底算不算得上也是入魔?
    狄飛舟來了張京墨這裡一趟後,就去了李修士元嬰休憩的地方。
    李修士因為害怕有人害他,所以回到城中時一直都十分小心,只講自己回來的消息告訴了狄飛舟。
    在李修士的眼裡,狄飛舟是個挺圓滑的人,對他態度也很恭敬,那定然是做不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這種愚蠢的想法,直到徹底的死亡獎勵到李修士身上時,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捏碎一個元嬰,即便是對於金丹期的狄飛舟而言也是件容易的事,他看著李修士驚恐和不敢置信的面容,道:“我是來送你上路的。”
    李修士尖聲道:“你、你是魔族的奸細?”
    狄飛舟冷冷的笑了,他說:“我不是,你才是。”他說完這話,手上微微用力,便讓那元嬰靈體在自己手中徹底消散了。
    狄飛舟做這件事的時候,孫茹絲就在門外,她有些緊張,不由自主的開始啃自己的指甲——這習慣她本來已經改了很久,可到了西南邊,遇到了太多的事,又恢復了。
    狄飛舟捏碎元嬰後,面不改色的抖了抖手,轉身推門出去,對著孫茹絲道了聲:“走吧。”
    其實孫茹絲已經猜到狄飛舟做了什麼,她道:“狄伯伯……他……”
    狄飛舟打斷了孫茹絲的話,他道:“李修士對敵不利,被那大魔毀去肉身,殺死元嬰,實乃憾事。”
    孫茹絲吸了吸氣。
    狄飛舟溫和的笑了,他說:“傻丫頭,怕了?”
    孫茹絲搖頭,她歎氣說:“這人和人,為什麼差別那麼大呢?”
    狄飛舟失笑搖頭:“我哪知道呢。”
    有的人拼盡全力也要保護著城中之人,有的人,卻想著該如以他人之命,延續自己的命。
    接下來的幾日,狄飛舟都在奔走忙碌,將城內之人遷移出去。
    但七天時間實在是太短,不足以將城裡的人遷出三分之一。
    直到開戰的時候,城裡最悠閒的人都是張京墨和陸鬼臼,陸鬼臼看著這些忙綠的城中人,問道:“師父,我們會輸麼?”
    張京墨說:“不會輸,也不能輸。”
    陸鬼臼說:“既然我們不會輸,那為什麼要讓他們搬走。”
    張京墨說:“因為我們是在護著他們。”不必讓城中百姓為自己的自信付出代價,他覺的能贏,可若是出了什麼意外,真的輸了呢?張京墨並不想讓這成千上萬的人命為自己再為自己的心魔添上一筆。
    陸鬼臼聽的似懂非懂。
    鹿書突然道:“陸鬼臼,我現在已經確定你師父是個上古大能了。”
    陸鬼臼道:“為何?”
    鹿書自信滿滿道:“若他不是上古大能,怎麼會對魔將如此瞭解。”
    陸鬼臼開始認真思考,到底是不是鹿書被關久了以至於智商退化的厲害,他道:“可是那魔將也不過是千歲壽元吧。”上古大能都是幾萬年前的事了。
    鹿書:“……”也對哦。
    不過雖然張京墨不是上古大能,但既然他對魔族的將領如此瞭解,甚至連他有哪些招數,有哪裡法器都無比清楚,那他定然是喝魔族有關係。
    陸鬼臼很想問張京墨,但他隱約也知道,張京墨事不會說的。
    城中之人,在惶惶中渡過了六天。
    在第七天的中午,身披戰甲的鄔狼,再次出現在了城樓的半空中,他手裡提著一柄巨大的刀,笑容也帶著血腥的味道,他說:“若是沒有人迎戰,我便破陣了!”
    如果他專心破陣,不出一個時辰,這陣法就肯定會被破掉。
    張京墨的目光和陸鬼臼交匯在一起,然後他輕輕道:“走吧。”
    陸鬼臼心中興奮至極,戰意也是上升到了極點,這是他和張京墨第一次聯手對敵,還是如此強勁的敵人,怎麼讓他不興奮。
    張京墨笑了,他說:“盯著我這麼認真做什麼,頭頂上的人才是你該盯的。”
    陸鬼臼笑道:“師父,你可不知,我等這一日,已是等了足足五百年。”
    能同你並前作戰,而不是站在你的身後,讓你護著。
    作者有話要說:  連著日更了三個月了,沒斷更過一天,誇我,立刻,馬上,就現在。春節可能要休息幾天耶耶耶
 第131章 殺鄔狼
    因為第一個魔將直接被陸鬼臼擊殺,後來的蚰蜒妖又只見到李修士一人。所以魔族那邊至今都以為城內只有一個元嬰修士。
    此時這修士短短幾日內便被鄔狼斬於刀下,雖然元嬰逃脫,但也難成大事。
    鄔狼在城上叫陣,只是想打擊人族士氣,並不認為會有其他修士前來應戰。鄔狼心中早已做好打算,在他破掉這城的陣法後,便以城中的所有人類,來獎勵他身後魔族大營中的小魔小妖們。
    想來,那定是一場讓人歡愉的盛宴。
    鄔狼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這看起來有些血腥的表情,同他的娃娃臉格外不搭,但也因此看起來越發的詭譎。
    張京墨和鄔狼可以說是老對手了。他們打過很多次,起初張京墨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甚至死在他手下過,後來麼……鄔狼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不過雖然如此,張京墨依舊是不敢大意,鄔狼並不是個可以輕易戰勝的對手。
    鄔狼叫陣的話喊出不久,便見城中飛來了兩人,一人黑衣,一人白衣,白衣之人表情冷淡,眉目清俊只是看去,便不由的讓人贊上一聲翩翩君子,道骨仙風。黑衣人手持黑劍,面目冷厲,雖然長得也是十分英俊,但遙遙便能看到他身上透出的濃郁戾氣。
    這兩人,看起來倒有幾分意思。
    鄔狼的心立馬警惕了起來,他道:“何人?”
    張京墨淡淡道:“奪你頭顱之人。”
    鄔狼聞言哈哈大笑,他道:“這笑話講的好。”
    張京墨也懶得同他多說什麼,他道:“上。”
    話語落下,二人便化作兩道光束朝著鄔狼攻了過去,這光束一黑一白,倒也和二人身穿的衣服一樣。
    鄔狼狂嚎一聲,眼裡浮起濃烈的戰意,提著大刀就加入了戰局之中。
    三個元嬰修士之爭,自然是有點天崩地裂之意,站在城內之人,甚至可以隱約感到大地的震顫。
    而在普通的修士眼中,這三人卻不過是三道看不太清楚的光束,不斷的纏鬥然後分開,接著又繼續碰撞。
    孫茹絲皺著眉頭看著天空,道:“狄伯伯,你說他們……不會有事吧?”
    狄飛舟也看不清楚到底戰況如何,他只能道:“只能祝福他們了……”
    張京墨和陸鬼臼雖是第一次對此強敵,卻是格外的默契。
    鄔狼力大,陸鬼臼負責接下鄔狼的招數,而張京墨則伺機在旁尋找機會破掉鄔狼身上防禦的法寶。
    鄔狼原本可以同陸鬼臼戰的勢均力敵,卻不想多了個張京墨,手腳不由的有些慌亂起來,他在心中暗暗咬牙,罵著那被斬殺的蚰蜒妖,這城中哪裡止一個元嬰修士!被他殺掉一個,竟是又跑出來兩個!而且如此的不好對付!
    鄔狼被張京墨和陸鬼臼粘著打,心中火氣越來越大,他手中的刀上,隱隱開始泛出紅色的光芒。
    張京墨見狀,低吼一聲:“躲開。”
    陸鬼臼早就被張京墨叮囑了數遍,知道鄔狼這招接不得,於是閃身飛離了鄔狼十幾米。鄔狼見陸鬼臼逃竄,口中怒號,扭頭便朝著他身後的張京墨劈了過去。張京墨早有準備,哪會被鄔狼劈中,他在提醒完陸鬼臼那一句後,也猛地朝後退了幾十米。
    鄔狼重刀斬下,卻是空空,那刀上的紅光在斬下之後猛地炸開,帶著腥味的刀風形成了一個以鄔狼為圓心的巨型圓球,然後朝著四周四散開來。
    這紅光所及之處均被刀風撕裂,甚至腳下形成了一個望不到盡頭的坑洞。
    鄔狼一擊未得手,張京墨又是一聲:“來!”他和陸鬼臼便趁著鄔狼喘息之機,沖入那還未散盡的紅光之中,逼得鄔狼不得不再次提刀。
    這次相鬥,可謂是百般法寶齊出,張京墨在一旁只起了個輔助的作用,大多數時候,還是陸鬼臼在同鄔狼對戰。
    鄔狼一開始還覺的遊刃有餘,但時間一晃便是一月,他越來越覺的,這兩個人實在是難纏。
    每當他逼的黑衣人有些狼狽之時,那白衣人便會出手,將他的攻勢壓下去,讓他和黑衣人又變成旗鼓相當的樣子。
    而每次他想要祭出自己的殺招,那白衣人就會開口提醒,於是殺招要麼被躲過去,要麼被接了下來。
    這樣次數一多,鄔狼心中便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他怎麼那麼像在給黑衣人練手呢,而且為何這白衣人會知道他的招數?難不成,他們魔族裡也出了叛徒,而且這叛徒,還身居高位?
    這種想法一出,就很難抹去,鄔狼心中隱隱生出退意——他知道,他在這二人手裡,是占不到什麼便宜了。
    張京墨哪會不知鄔狼想走?這鄔狼既是廉君手下一員大將,張京墨就定然不會放虎歸山,他伸手便從虛彌戒裡掏出十幾張符籙。
    陸鬼臼同張京墨頗有些心有靈犀,他看到張京墨的動作,毫不猶豫的加緊了攻勢,讓鄔狼無暇去管張京墨。
    張京墨的身形在天空中不斷的穿梭,待鄔狼察覺不對後,才發現張京墨竟然是在佈置陣法,他面色一緊,毫不猶豫的拔身欲退,卻被陸鬼臼阻斷了後路。
    “找死!!”鄔狼怒吼一聲,身上爆發出血紅色的魔氣,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陷入了癲狂狀態。
    此種狀態一出,他的力道比之前大了幾倍,即便是陸鬼臼,接下他的招數也有些吃力。
    張京墨卻笑了,他笑道:“困獸之鬥。”
    鄔狼雙目緋紅,暴怒的發出如同狼嚎般的叫聲——
    廉君近來心中隱約有些不安。按理說派出的鄔狼直接斬了人類城中的元嬰修士,就應該不會再生枝節,可他卻有種惶惶之感——好似有什麼大事發生。
    他的這種預感,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據前線發來的消息,那城裡居然又出現了兩個元嬰修士,還已經同鄔狼戰了八十多天,都未能分出勝負。
    廉君面沉如水,聲音如冰,他道:“為何不早些來報。”
    那報消息的小魔兩股戰戰,顫聲道:“不是小的不報,是小的以為鄔狼將軍很、很快就會解決……”
    廉君道:“解決了麼?”
    小魔跪下不住磕頭,喊著饒命。
    廉君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抬了抬手,那跪在地上的小魔就化作了一蓬血霧,隕了性命。
    殿中的其他人見狀均是噤若寒蟬。
    廉君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道:“把門外的一起叫進來。”
    片刻後,廉君面前又跪了一個小魔,這個小魔已是嚇的跪都跪不住,幾乎就要軟到在地上。
    廉君說:“那兩個修士,是什麼來頭?”
    小魔嗚咽道:“小的不知,小的不知啊……”
    廉君心情本就糟糕到了極點,聽到不知二字,卻笑了起來,他說:“那你說說,你倒是知道些什麼?”
    小魔道:“那、那兩人似乎是設了什麼陣法,困住了鄔狼將軍,營中只有金丹期的大妖……所以、所以過了些日子才發現了這事。”
    廉君道:“營中金丹期的大妖都有哪些。”
    小魔一一把大妖的名字說了。
    廉君說:“不錯。”
    那小魔聽到這句不錯,心中一松,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卻不想廉君隨意的揮了揮手,他便感到了一陣劇痛……
    聽了屬下報上來的消息,廉君的心情非常不妙,若是可以,他自然是想到前線助鄔狼一臂之力,可是大城主現在還在閉關之中,他根本離不得這裡一步。
    “我倒還小看了這些人。”鄔狼冷笑道,隨即下了個命令。
    他本以為入侵人族一事會非常的順利,卻不想這才沒過多久,便遇到了阻礙,好像還是非常大的阻礙……
    廉君心中暗道,看來入侵一事,還是要暫緩才好,待大城主閉關出來,想來便是人族滅亡之時。
    這大陸之上,恐怕只有這一個不用飛升,暗潛在天道之下的魔族大能。
    再說鄔狼這邊,他就像是一柄霸氣的刀,卻被張京墨和陸鬼臼織出的蜘網慢慢纏住,然後一點點的磨鈍。
    在這頂級強者的戰鬥之中,陸鬼臼的不足之處也紛紛的暴露,若不是有張京墨在旁幫襯,恐怕他還真不是鄔狼的對手。
    張京墨講解了鄔狼的所有殺招,所有法寶,可陸鬼臼卻依然殺不掉鄔狼。
    鄔狼身上的防具已是被張京墨破出的差不多,但張京墨再破掉他的護身法寶之後,居然就不出手了,而是在旁邊觀戰,只有陸鬼臼陷入危險的時候,才會幫他一把。
    鄔狼越看越憤怒,他道:“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麼人了!”
    張京墨淡淡道:“磨刀石啊。”
    鄔狼:“……”
    陸鬼臼身上也有不少的傷口,但都無大礙,他皺著眉頭,攻勢不減,一言不發。
    張京墨道:“時間差不多了,若是再拖下去,魔族就要派人來了。”
    陸鬼臼眉頭皺的更緊,他道:“是。”
    鄔狼越聽越生氣,他沒想到張京墨居然早就把他當做盤中餐了,他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會知道魔族如此多的事情!”
    張京墨眼神一轉,笑道:“我還知道,是一個叫廉君的人派你來的。”
    鄔狼瞪了瞪眼。

    張京墨道:“身為魔族大將,他為何會將你派來這邊境小城,就為了殺一個元嬰修士呢……你可以好好想想。”
    鄔狼冷笑:“我不會中了你的詭計。”
    張京墨道:“哦,那真是太好了。”
    鄔狼:“……”這人好煩!
    此時已經過去三月,按照張京墨的計算,魔族也該派人來幫幫這鄔狼了,所以才會催促陸鬼臼。
    陸鬼臼心裡有些火氣冒出來,他也不再顧忌什麼,之後招招都是殺招。甚至有時候,拼著自己受傷也要傷到鄔狼。
    鄔狼被陸鬼臼刺了好幾劍,這些傷口之上全是至陰靈氣,根本無法癒合。
    不過雖然陸鬼臼拼了命,鄔狼卻還是又挨過了十幾天,不過已然是強弩之末。
    張京墨見狀,知道陸鬼臼在魔族人到來之前拿下鄔狼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他眼中浮現出微微的暖意,嘴角也向上勾了勾。
    然而和張京墨不同,此時陸鬼臼心中卻煩躁極了,鹿書是最瞭解陸鬼臼的人,他道:“陸鬼臼,你在煩什麼?”
    陸鬼臼不說話。
    鹿書又問了幾句,陸鬼臼才道了聲:“師父是不是很快可以殺了眼前的人。”
    鹿書想了想,認真道:“我覺的……應該可以。”
    陸鬼臼握住劍柄的力氣又大了幾分。
    鹿書正欲說什麼,卻見天邊飛來一道紅光,那紅光同鄔狼身上的血紅色不同,是十分明亮的紅色,這抹紅色竟是直接飛入了張京墨設下的陣法之中。
    鄔狼看到這紅色,臉上一變,張口欲說什麼,卻感到頸項一陣冰冷。接著,他的視線顛倒了過來……
    張京墨和陸鬼臼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來人竟是直接無視了張京墨設下的陣法,一劍剁了鄔狼的頭顱,隨後鄔狼的元嬰竄出卻被那人一隻手直接捏住,然後硬生生的捏爆了。
    鄔狼一聲慘叫,一句話都未能說出,便徹底的消失在了這世間。
    來者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張京墨好不容易才看清了來人的面容,他愣道:“敖冕前輩!”
    ——原來,殺了鄔狼的人,竟是張京墨從那古戰場秘境帶出來的上古大能敖冕的幻影。
    敖冕微微點了點頭,手裡還提著鄔狼的腦袋。
    鄔狼滿臉都是血,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直到此時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麼死了。
    陸鬼臼:“……”他的心情很不好。
    敖冕道:“戰況如何?”
    張京墨沒想到鄔狼居然就這麼一劍被敖冕殺了,想來敖冕或許是以為他們在同鄔狼苦鬥所以才出的手,而且他也注意到,陸鬼臼的表情在敖冕斬殺鄔狼的那一刻,就變得非常的……糟糕。
    敖冕微微皺眉,疑道:“怎麼?”
    張京墨無奈:“無事。”
    陸鬼臼提著劍,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敖冕疑惑更甚,他道:“我來的不是時候?”
    張京墨笑了一聲,道:“倒也不是,只是這孩子同那魔族大將站了幾十日,恐怕是想親自拿下這魔族的頭顱。”
    敖冕露出了然之色——這種心情他倒也可以理解,也怪他沒有看清便直接出了手。
    張京墨道:“我們先回去吧。”
    敖冕點了點頭。
    張京墨和陸鬼臼同那魔族鬥了三月,再回到城中,便又成了人族的英雄。
    狄飛舟看到張京墨和敖冕一同回來,驚道:“前輩,您回來了!”
    敖冕嗯了一聲。
    張京墨這才知道,原來敖冕就是狄飛舟口中那個來前線助戰,和魔族大妖去他處約戰的修士。只是不知,為何敖冕會這麼久不回來。
    敖冕輕描淡寫的解釋了幾句,說他在海邊同那大妖打鬥時,遇到了海潮,之後被卷到了其他的大陸,花了些時間才回來了。
    敖冕說完這些,扭頭看了張京墨一眼,道:“你不去看看你的徒弟?”
    張京墨道:“我這就去看看他。”
    敖冕道:“替我同他說聲抱歉。”
    張京墨笑道:“前輩太客氣了。”
    敖冕道:“這事,的確是我的不對。”
    張京墨這才轉身進了屋子,他一進去就看到陸鬼臼坐在椅子上,擦著手上的星辰劍。
    張京墨說:“生氣了?”
    陸鬼臼抬目看了張京墨一眼,慢慢的搖了搖頭。
    張京墨說:“以後機會還多的很,別氣了。”
    陸鬼臼還是不肯說話。
    張京墨歎道:“都是多大的人了,怎麼動不動就和我耍性子,是不是我太寵你了?”
    陸鬼臼叫了一聲師父。
    張京墨說:“怎麼?”
    陸鬼臼把劍放到了桌子上,幾步走到了張京墨面前,微微低頭:“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打敗魔族?”
    張京墨沒想到陸鬼臼突然問這麼一句,他無奈到:“……這種事情,我如何知道呢。”
    陸鬼臼說:“若是不打敗魔族,我們何時有時間去尋使假嬰復活的法子呢?”
    張京墨目光沉了下來,他說:“你沒事想這些做什麼。”
    陸鬼臼重重的抿了抿唇,他也不管張京墨的反應,便直接牽起了張京墨的手,然後重重的握著,他說:“師父,我害怕。”
    張京墨說:“怕什麼。”
    陸鬼臼說:“我怕……你比我先走。”
    張京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陸鬼臼的手很熱,還在微微冒汗,緊緊抓著他的手,還在不住的用力。
    張京墨說:“我猜,不會很久的。”
    陸鬼臼把頭靠到了張京墨的肩膀上,不說話了。
    張京墨等了一會兒,還以為陸鬼臼要說些什麼,卻聽到了輕微的鼾聲——陸鬼臼竟是就這麼站著睡著了。
    張京墨慢慢的扶起他的身體,然後將他抱到了床上。
    陸鬼臼心事向來都很重,即便睡著了眉頭也是緊緊皺著,張京墨起身準備離去,卻聽到睡夢中的他,輕輕喚了聲師父。
    張京墨出門後,卻見敖冕等在門外。
    敖冕見張京墨出來,道了聲:“還氣麼?”
    張京墨笑道:“就是個小孩子,氣也就氣一會兒,沒什麼大事。”
    敖冕臉上沒什麼表情,微微點了點頭後,語氣平靜道:“你結了假嬰?”
    張京墨說:“是的。”他的反應也很平靜,就好似結下假嬰是件不足為道的事情。
    敖冕道:“為何做出如此選擇?”
    張京墨道:“迫不得已。”
    敖冕道:“為了誰?”
    張京墨道:“我自己。”
    敖冕看了張京墨一眼,又看了看張京墨身後的屋子,道:“果真?”
    張京墨道:“果真。”
    敖冕道:“你不錯。”
    這已經不是敖冕第一次誇張京墨了,但好像每次他誇張京墨的時候,都會告訴他一些好事,果不其然,他的下一句話便是:“你可知道……這世上,是有使得假嬰復活之法的?”
    張京墨本可以撒個謊,但他沒有,他緩緩的說了聲:“知道。”
    這聲知道一出,敖冕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他說:“如何?”
    張京墨笑了笑,並不答。
    敖冕道:“那你還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果子。”
    張京墨知道敖冕要說什麼,他接下了敖冕下面的話:“此種果子,只要注入心頭之血,便可長出元嬰。”
    敖冕道:“你果然是知道這果子的……你是想用這果子……”
    張京墨說:“不。”
    敖冕皺眉。
    張京墨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裡沒多少愉悅的味道,反而充滿了一種讓人瑟縮的冷漠,他說:“這個選擇,不是我在做,而是他在做,若是他願意給我,我便用果子,若是他不願意……那死了又何妨。”
    敖冕歎氣:“我看不透你。”
    張京墨沒說話。
    敖冕道:“我倒有些好奇了,他拜你為師,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張京墨道:“於我而言,這事情到底是好是壞我不知道,但對他來說,那定然是件好事的。”
    敖冕大笑:“有趣,有趣!我喜歡你!”
    張京墨道:“只是不知前輩接下來準備如何?”
    敖冕道:“你需要的果子,我知道有一處有。”
    張京墨說:“哪裡。”
    敖冕道:“魔族上三城之中。”
    張京墨隱約猜到了。
    敖冕道:“所以若是你想快些得到那果子,便早早的陪我一起退魔吧。”
    張京墨道:“事必躬親。”
    敖冕滿意的點頭,他道:“好好休息吧,我看魔族那邊,又要鬧翻天了。”——他將斬下的鄔狼頭顱,直接插在了城樓的一根□□上,讓所有魔族,都能看到這魔族的最後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師父的性格啊……唉,我也說不好_(:з」∠)_
    休息了五天,愉快歸來~
 第132章 相戀
    魔族援軍到來之時,鄔狼之死已成定局。
    來人看到鄔狼被選在城口上的頭顱,不由的大驚失色——他也沒有料到,就在他趕來這裡的十幾日中,鄔狼就被人奪了性命。
    鄔狼的死訊很快傳回了魔族,在一片譁然之中,原本蠢蠢欲動的多方勢力,竟是在大城主閉關之際,趁機發難。
    廉君雖早已有了準備,可面對突然翻臉的幾個大魔,依舊是有些狼狽。此時他損了手下幾員大將,原本迅速奪下人族的計畫也不得不暫緩,更糟糕的是,他原本依仗的大城主,此時卻一點也幫不上忙。
    魔族閉關向來兇險,死於其中的人不計其數。
    現如今大城主已是閉關數百年,卻也毫無動靜,於是觀望的人,難免生出異心。
    廉君可以鎮壓一個,卻鎮壓不了一群,於是向來遊刃有餘的他,少有的變得手忙腳亂起來。
    即便是張京墨也未曾想到,在斬殺鄔狼之後,魔族大軍居然退了——不但退了,還退的十分迅速。
    見到城門前的小魔小妖們紛紛離去,張京墨卻是對著陸鬼臼道了聲:“走。”
    陸鬼臼同張京墨對視一眼,便明白了他師父心中所想,提劍起身跟著張京墨飛了出去。
    敖冕大概猜到了張京墨和陸鬼臼要做什麼,他也沒有要出手的意思,看著二人駕雲而去。
    廉君迫不得已下了撤退的命令,然而倒也沒想到,那兩個人族元嬰修士竟是如此斬盡殺絕,以一己之力,幾乎屠掉了大半正在撤退的魔族。
    在元嬰修士面前,不過築基期的小魔們就顯得格外脆弱了,張京墨一個法決砸下去,便直接死掉一片。
    陸鬼臼也沒有手軟,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他身上的戾氣更濃,只不過這種戾氣唯有同他相匹的人才能察覺出來,在其餘修為不如他的人眼裡,他反而變得沉穩內斂多了。
    張京墨的修為已是不能及陸鬼臼了。
    自從經歷天道劫後,陸鬼臼便已悟了天道之力,若是他願意,恐怕不日便能飛升仙界。
    張京墨和陸鬼臼聯手殺了十幾萬魔族,狼狽逃回魔界的人不過幾千。
    廉君震怒,卻又無可奈何,他至此才知道,他派去援助鄔狼的人,竟然是其他勢力安插在他門下的探子……
    原本迅速佔領人族的機會就這麼丟失了,魔族一時間大亂。
    狄飛舟看到魔族退走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同孫茹絲確認了好幾遍了,卻還是在問:“茹絲,我不是在做夢吧。”
    孫茹絲被狄飛舟問的煩了,怒道:“狄伯伯,你都問了我七八遍了。”
    狄飛舟道:“這、這不對啊……他們怎麼會捨得走呢?”
    孫茹絲道:“我怎麼知道,或許是被打怕了?”
    狄飛舟扭著臉糾結了一會兒人,然後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確不是在做夢,他大吼三聲好好好,然後猛拍桌:“張前輩和陸前輩,就是我們人族的大英雄啊!”
    孫茹絲道:“對!英雄!”
    狄飛舟道:“對英雄該怎麼辦!”
    孫茹絲道:“嫁給他!”
    狄飛舟一口氣憋在胸口裡,然後瞪著孫茹絲道:“……你。”
    孫茹絲哈哈大笑起來:“我倒是想嫁,就是怕人家不想娶呢,狄伯伯,該不會你真以為我是打算去自薦枕席吧?”
    狄飛舟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孫茹絲的表情,在確認她的確是在開玩笑後,才松了口氣,然後道:“別說你,若我是個女的,我也想嫁了。”
    孫茹絲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她咳嗽幾聲,道:“那你想嫁給張前輩還是陸前輩?”
    狄飛舟扭捏一會兒,然後小聲道:“自然是張前輩。”
    孫茹絲:“……為何?”
    狄飛舟道:“你不覺的張前輩看起來要溫柔很多麼?”
    孫茹絲無奈,她從未想到,會有一天和自己的伯伯討論這個問題,還討論的如此認真……
    魔族退走,於人類而言自是大幸之事。
    最為高興的自是西南邊的修士,他們本以為家園難保,卻不想在這危急存亡的關頭,竟是出現了兩個元嬰修士,將他們拯救於水火之中。
    一時間城內歡聲笑語,所有人都在盡情的發洩著心中的激動。
    狄飛舟為了對張京墨表示感謝,又送了張京墨兩壺酒,他道:“張前輩,我們金烏社之內,若是有什麼您想要的,儘管開口!我定是給您尋來!”
    張京墨笑道:“那你告訴我釀造這酒的方子可好?”
    狄飛舟一愣,隨即苦笑,他道:“這……這我可真的辦不到,不瞞您說,這酒是一位飛升大能留下的,只有三壺,卻是沒有釀酒的方子。”
    張京墨也就隨口一提,聞言笑道:“那豈不是三壺都給我了?”之前孫茹絲便送來過一壺。
    狄飛舟道:“別說三壺酒了!我都說了,您要什麼,我有的都可以給!”
    張京墨道:“有了酒——自然還需要些下酒菜,這裡牛肉味道不錯,不如你再送些牛肉來?”
    狄飛舟愣道:“您就要這個?”
    張京墨道:“就要這個。”
    狄飛舟瞪著張京墨看了半天,最後歎道:“不愧是心系天下的張前輩,飛舟自愧不如。”他說完就沖著張京墨行了個大禮。
    張京墨也沒拒絕,由他這麼做了。
    最後狄飛舟出門的時候,有些猶豫的問了句:“張前輩……茹絲說,您最近不同她說話了,可是她哪裡得罪了您?”
    自從張京墨答應陸鬼臼不喝孫茹絲說話,他就真的沒有再和她說過一句,聽到狄飛舟這麼問,張京墨展顏一笑,他說:“不是她的原因,只是我徒弟不願意我同她說話。”
    狄飛舟也是人精,聽到這句話瞬間瞪大了眼,眼神在張京墨和陸鬼臼之間瞟了瞟。
    張京墨溫和的笑著,由他看。
    狄飛舟對上陸鬼臼那冷漠的目光,瞬間額頭冒出冷汗,他乾笑一聲,道:“那、那張前輩,我就先出去了……”
    張京墨點了點頭。
    陸鬼臼在聽到張京墨那句看似承認他們二人關係的話後,心如擂鼓的跳動起來,他咽了咽口水,道了聲,師父。
    張京墨沒接話,而是打開了面前的酒壺,濃郁的酒香一下子充斥了整間屋子,他微微笑道:“好酒。”
    陸鬼臼還想說什麼,卻聽張京墨道:“魔族已退,你我師徒二人,便好好的喝一壺吧。”
    陸鬼臼只能點頭稱好。
    不一會兒狄飛舟就派人將下酒菜送了過來,是剛鹵好的上好牛肉,還冒著微微熱氣,看起來就十分美味。
    張京墨吃了一塊,道:“不錯,你也嘗嘗。”
    陸鬼臼目光就沒從張京墨臉上移開過,口中咀嚼著牛肉,卻是嘗不出什麼味道。

    張京墨將酒以靈氣溫了,然後倒在了二人面前的杯子裡。
    陸鬼臼端起來一飲而盡,濃烈的酒氣撲上他的臉,在他的臉頰上印上了一抹紅色,他咬了咬牙,道:“師父……”
    “鬼臼。”張京墨的聲音輕輕的,他說:“喝酒。”
    這大概就是張京墨不想聽他問的意思了,陸鬼臼的心裡冒出一些失落,他低下頭,掩飾住內心的失望。
    張京墨看著他這模樣,心中溢出一絲酸澀。
    魔族退兵,是張京墨想也沒想過的事。無論是鄔狼,還是廉君,在張京墨的記憶力都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敵人,可是不過幾百年的差別,這些敵人竟是出現了如此大的變化——他們沒有張京墨記憶力的強悍,入侵的魔族更沒有張京墨記憶中的難纏。
    張京墨並不明白,這幾百年裡魔族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此時的一切都已證明——宮家雙子的確是在幫他們。
    如果不是大陣提前破除,魔族也不會選擇此時入侵,張京墨自然也不可能如此簡單的在魔族身上占到這麼多便宜,甚至還能看到魔族退兵。
    這些事情,于張京墨而言簡直就是當頭棒喝,毫無疑問,他選的路,從一開始就錯了。
    酒是好酒,入口極香。
    二人並不說話,就這麼默默的飲著。
    或許是因為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張京墨覺的整個人都格外的輕鬆,甚至生出飄飄欲仙的感覺,就好似靈魂要從身體裡飄出去一般……
    陸鬼臼心中有事,喝的自然不痛快。他腦子裡一直想著剛才張京墨同狄飛舟說的話,揣測著張京墨的用意。
    待酒喝了一般,陸鬼臼才聽到張京墨輕輕的說了聲:“鬼臼,你很好。”
    陸鬼臼抬目,看到張京墨的目光中,已是帶上了絲絲醉意。
    張京墨的皮膚白,臉頰上帶著些紅暈更顯得溫柔,他平時冷清的目光中暈染了點點水汽,眉間是一派盈盈笑意。
    陸鬼臼幾乎瞬間就愣了,這副模樣的張京墨,是他從未見過的。
    張京墨說:“鬼臼,有自信些,這世間能比過你的人,不出一二。”
    陸鬼臼叫了聲師父。
    也不知是不是醉了,張京墨將頭湊過來,幾乎是近在咫尺的凝視著陸鬼臼的眼睛,他看著陸鬼臼的黑瞳,然後伸出手摸了摸陸鬼臼的臉頰,他說:“你不是喜歡我麼。”
    陸鬼臼腦袋像一下子被什麼東西點燃了,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沒有伸手死死的抱住張京墨。
    張京墨說:“真的喜歡?”
    聞言,陸鬼臼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了張京墨,然後重重的吻了上去。
    雖然動作粗魯,但他的吻卻是溫柔的,像是害怕會驚醒了似乎已經醉了的張京墨。
    張京墨竟是沒有拒絕陸鬼臼的這個吻,他被陸鬼臼用盡全力的抱在懷中,幾乎是動彈不能,唇丨舌交纏,一吻結束後,二人均是微微喘息。
    陸鬼臼的眼睛已經有些發紅了,他看著張京墨被他吻的緋丨紅的唇,低聲道:“師父,我、我……”
    張京墨道:“怎麼?”
    “我想要你。”說出這句話後,陸鬼臼的渾身抖了一下,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他說完這話,便垂下了頭,不敢再看張京墨的表情。
    張京墨說:“好啊。”
    陸鬼臼愣了,他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聽,他道:“師父?”
    “我說,好啊。”張京墨伸出手,捏著陸鬼臼下巴,把他的臉抬了起來,笑了:“又怕了?”
    陸鬼臼腦子嗡的一聲就炸了,他毫不猶豫的抱著張京墨,再次吻了上去。
    張京墨有些醉了,但他又是清醒的,他可以看到陸鬼臼臉上激動的神色,興奮的近乎於發狂的表情。
    真的有那麼喜歡麼?張京墨心中竟是有些疑惑。
    這種喜歡,到底是什麼感覺呢?張京墨被陸鬼臼抱起,然後輕柔的放在了床上。
    陸鬼臼像是一頭饑渴極了的野獸,但又害怕吃下食物後,食物裡含的是劇毒,他說:“師父,真的可以麼?”
    張京墨說:“不行。”
    陸鬼臼臉色一白。
    張京墨說:“若是這般問我,那我只會給你一個答案,不行。”
    陸鬼臼隱約聽懂了張京墨的意思,他無法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只能半跪在張京墨的面前,然後抖著手解開了張京墨的衣物。
    白色的衣物層層落下,陸鬼臼覺的自己要瘋了,他覺的自己是在做夢,做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夢。
    張京墨的身體如他記憶中那般漂亮,皮膚白皙,雙丨腿修長,胸膛腰腹的並不瘦弱,隱約可見其暗藏其中的爆發力。
    陸鬼臼腦子裡已經是一團漿糊了,他甚至開始覺的眼前浮起了一層薄薄的血霧,身體只能憑藉本能動作。
    張京墨就躺在那兒,任由陸鬼臼的小心翼翼的動作,沒有反抗,也沒有呵斥。他的目光有些散亂,像在看著陸鬼臼,又像在看著虛無中的一點。
    陸鬼臼的神情虔誠極了,待衣物褪盡後,他微微低頭,開始親丨吻張京墨的身體。
    從額頭到嘴唇,從嘴丨唇到頸丨項,從頸項到胸膛,然後一直往下移動,然後他含住了某個部位。
    張京墨的身體緊繃了一下,這種感覺是他許久未曾嘗到的滋味,有些陌生,但又有種微妙的熟悉。
    陸鬼臼的微微抬目,兩人的視線彙聚在一起。
    張京墨摸了摸陸鬼臼的腦袋,然後用沙啞的聲音,輕輕道了聲:“乖孩子。”
    ……
    第二天,是陸鬼臼先醒的。
    他懷中的張京墨還在熟睡,看模樣似乎是有些累了。
    陸鬼臼的目光從張京墨的臉頰滑過,然後看到了他身上那些曖昧的還未消退的痕跡——幾乎是一瞬間,他又有反應了。
    若是沒有嘗過滋味也就罷了,可現在的陸鬼臼就像是剛斷了奶,品了葷腥的小獸,他渾身僵硬的抱著張京墨,幾乎又要控制不住。
    好在這時候,張京墨醒了,他睜開眼,就看到了陸鬼臼有些僵硬的表情。
    “早。”張京墨說。
    “早。”陸鬼臼的表情有些彆扭。
    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陸鬼臼的反應張京墨自然是發現了,他輕輕一笑,然後用手指彈了彈陸鬼臼的某個部位:“年輕人啊。”
    陸鬼臼的臉紅了,他發現在這種事情上,他居然比張京墨還放的害羞。
    張京墨沒再管陸鬼臼,他從床上坐起,開始慢條斯理的穿衣服。
    陸鬼臼就在旁邊傻看著,他看著張京墨身上的那些痕跡被衣物遮掩,眼中不由的透出些失望。
    張京墨只當做沒看見陸鬼臼的眼神,他說:“還不起來?”
    陸鬼臼說:“師父……我們……”
    張京墨說:“怎麼?”
    陸鬼臼像是做了許久的心理活動,但終是將這話說出了口,他說:“師父,我們……是在一起了麼?”
    張京墨的動作微微一頓,他看向陸鬼臼:“不然?”
    陸鬼臼:“……”他一定是在做夢,是在做夢,是在做夢!!!!
    張京墨說:“我先去沐浴了。”
    他也不管陸鬼臼這副被石頭砸了腦袋的表情,自顧自的起身去了浴池。
    陸鬼臼覺的自己肯定是被人設計,入了幻境,不然他那冷心冷清的師父怎麼可能會由他做這般事情——
    但是若是幻境,怎麼會如此真實呢。
    陸鬼臼倒在床上,兩眼放空,床鋪之上,還有張京墨清淡的冷香,陸鬼臼一把抓住杯子,然後放在鼻子間不斷的嗅。
    “鹿書!鹿書!”陸鬼臼癲狂的叫著:“我是不是中幻境了?我是不是中幻境了!”
    昨日陸鬼臼和張京墨喝酒時,鹿書就被陸鬼臼關了起來,自是不知道這師徒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他道:“你怎麼了?”
    陸鬼臼狂喊:“我和師父做了。”
    鹿書:“什麼?!!”
    陸鬼臼深吸一口氣,然後重複了一遍:“我和師傅做了!”
    鹿書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後,立馬慌了,他道:“陸鬼臼,你是不是要被你師父宰了?”
    陸鬼臼:“……什麼?”
    鹿書也開始跟著吼了,他道:“你不覺的你就像你師父養的一頭豬,好不容易養肥了,這就可以開宰了?”
    陸鬼臼:“……”
    鹿書道:“先給你點甜頭,然後就手起刀落——”
    陸鬼臼:“……”
    鹿書道:“啊啊啊啊,我好怕。”
    陸鬼臼一言不發的把鹿書又給關回去了。
    期待太久的事情突然落到了自己頭上,這感覺的確十分的不真實,也讓他懷疑到底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陸鬼臼穿好了衣服,然後也去了浴池。
    張京墨正閉著眼睛泡在浴池裡,他醒來後就清理了身體,身上那些曖昧的紅痕也都癒合了。
    聽到陸鬼臼的腳步聲,張京墨也沒有要睜開眼睛的意思。
    陸鬼臼低低的喚了聲:“師父。”
    張京墨道:“嗯。”
    陸鬼臼莫名的有些緊張,他幾次都張開了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張京墨睜開眼睛,眼裡帶著些笑意,他說:“說吧。”
    陸鬼臼做了許久的心裡建設,然後張開口大聲吼了出來:“師父我喜歡你!”
    張京墨說:“我知道。”
    陸鬼臼說:“師父我想和你在一起!”
    張京墨說:“我知道。”
    陸鬼臼說:“師父、師父……”
    想說的話實在是太多,說了最想說的兩句,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起了。
    張京墨說:“陸鬼臼,我所承諾的事,向來不會食言,但你允我的事,自然也是要實現。”
    陸鬼臼點頭:“師父要我做什麼,我便會做什麼。”
    張京墨聽到這話,笑了,然後道了聲:“很好。”
    魔族退去,城內狂歡,敖冕隔了三日,才來找了張京墨。
    他見到張京墨的第一句話就十分的直接,他道:“你同你的徒弟在一起了?”
    張京墨倒也沒想到敖冕會這麼問,他坦然的承認了:“是的。”
    敖冕哦了聲,卻並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意思,轉開話題就同張京墨說起魔族的事情。
    張京墨道:“你不說點什麼?”
    敖冕道:“這是你的事,難道希望旁人置喙?”
    張京墨失笑,他道:“我還以為你會問點什麼。”雖然修真界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但其實大多數人都無法接受男子相戀之事,即便是當年的陸鬼臼,也曾是遭受了一些非議,直到他直接用了鐵血手段將此事壓下,才勉強掩住了悠悠眾口。
    敖冕說:“只要順應心意,有何不可。”
    張京墨道:“也是。”
    敖冕道:“我準備入魔族一趟,你可要同我一起?”
    張京墨聞言道:“去做什麼?”
    敖冕淡淡道:“去殺一個人,止了這一番浩劫。”
    作者有話要說:  在一起了,情人節,甜一點,不說了,我先去吃狗糧。
    開始準備收尾了耶耶耶
 第133章 離別
    相比于張京墨,敖冕對魔族更為瞭解。
    萬年之前大陣未成,人魔混戰,無論是人族還是魔族,其修為和功法,都到達了一個頂峰。
    敖冕有幸見此盛況。
    當時群雄彙聚,驚才絕豔之輩多如螻蟻,即便是陸鬼臼這種萬年罕見的天才,在當時都做不到傲視群雄。
    而魔族之中,也是大魔強者頻出,因此兩方稱得上勢均力敵。
    後來一場大戰,魔族頂端強者隕落,百位修士築起大陣將人族和魔族之地相隔開來。為人族迎來了萬年的和平時光。
    或許當時的修士心中所想是讓人族利用這百年時光修生養息,再次備戰,卻不想剩下的這些人類,卻是被和平消磨了意志,竟然絲毫意識不到魔族的威脅。
    同敖冕所處的時代相比,在玩萬年後的今日,已是稱得上末法之世。
    靈氣衰退,各種頂級的法決紛紛遺失,可以飛升者寥寥無幾。
    敖冕甚至隱約感到,若是再繼續這樣下去,或許修者一說,便真的要在歷史長河之中泯滅了。
    但那時之事,卻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敖冕在海上遭遇意外後,花了些時間回到岸上。然而上岸之後,他卻沒有直接回到前線,而是改變形象,去了魔族一趟。
    魔界的景象,和敖冕中記憶裡的魔界,已有很大的不同。
    罡風肆虐,四處都是妖獸,魔族的聚居之地,被限制到了一個很小的範圍——還在不斷的縮小。
    被環境所迫的魔族,不得不將注意打到了人類的身上。
    和人類不同,他們沒有退路,若是不拿下人界,他們面對的也是滅亡。
    上三城是近年來才形成的,所以對敖冕來說有些陌生,但他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異樣,且很快尋到了這種異樣感覺的源頭。
    上三城中地位最高的大城主,似乎正在修一門魔功。
    這門魔功十分特殊,以至於在上三城中的敖冕,遙遙的便察覺到了。
    能修煉此功之人,魔族十萬中不出一人,但若是修煉成功,那邊意味著又一個毀天滅地的大魔要出世了。
    這種氣息,敖冕有些許印象,他記得當年自己的一個對手,散發出的便是這般特殊的魔氣。
    也正因如此,敖冕對這大城主上了心。
    後來他又多方打探,發現這大城主算得上彙聚魔族凝聚力的重要人物——魔族和人族一樣,經常內亂,在這大城主出現後,才結束了多方割據的局面。
    如果他死了,恐怕百年內——不,或許是直到魔族滅亡,都不會再出現一個這般人物。
    在發現這個事實後,敖冕回到了人族,還未進城門,就看到了正在和鄔狼苦鬥的陸鬼臼和張京墨。
    他並未多想,直接出手奪了鄔狼的性命,卻沒想到這鄔狼是張京墨留給陸鬼臼的一塊磨刀石……由他殺了,倒也是有些浪費。
    後來見到鄔狼死後,十幾萬魔族大軍竟像一群無頭的蒼蠅,心中便隱隱感到,此時正是殺死大城主最好的機會。
    張京墨並不驚訝敖冕口說說出的答案。他之前為復活陸鬼臼,深入魔族境內,也從他人口中知道了那位大城主正在閉關之中。
    雖然張京墨一直都沒有見過那面具人的真面目,可這大城主,的確是他懷疑的重點對象。
    張京墨道:“我自是要同你一起入魔界。”
    敖冕道:“此事極為兇險,我本不想將你牽扯其中,但以我此時之能,若是獨自前往,卻也只有三分把握。”
    張京墨道:“加上我呢?”
    敖冕道:“四分。”
    張京墨沉吟片刻,道了句:“再加上我徒兒……”
    敖冕微微皺眉,他道:“你捨得?”
    張京墨笑道:“有何捨不得。”
    敖冕見張京墨神色不似作假,口中輕輕一歎,然後道:“如果加上他,這把握就變成了六分。”
    張京墨:“……為何加上他會多兩分?”
    敖冕道:“他是天命之子,參與之事,連上天也多了分眷顧。”他能看到陸鬼臼身上濃烈的天道之力,這種天道之力放在過去或許算不得十分驚豔,但在如今卻已經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只是不知如果陸鬼臼生在萬年之前,會得出怎樣的成就。
    敖冕對張京墨的問題如實相告,張京墨聞言無奈一笑:“若說我之前還有幾分猶豫,你這樣一番話,卻是幫我做下了決定。”
    敖冕搖搖頭,他道:“此事事關重大,你可同你徒弟商量幾日再給我答覆。”
    張京墨也沒有勉強,說了聲好。
    敖冕朝著他點了點頭,這才轉身走了。
    雖然敖冕說要張京墨考慮幾日,但其實在敖冕口中說出大城主三個字的時候,張京墨就已經做下決定了。
    敖冕要殺大城主一事,于張京墨而言,可謂百利無一害。
    雖然時隔萬年,身為幻影的敖冕力量被削減了不少,但大能餘威猶在,敖冕依舊可以與元嬰後期的修士相敵。
    這大城主是張京墨早晚要殺的,現在敖冕想要動手,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況且大城主那裡,還有他需要的結嬰草。
    於是張京墨對著陸鬼臼道:“我要同敖冕一起入魔界。”
    陸鬼臼之前和張京墨做了那般的事,本來看到張京墨推門而入臉上還有些羞澀,但卻未想到張京墨張口就來了這麼一句,砸的他腦袋發暈,他呆了呆,沒太反應過來:“什麼?”
    張京墨耐心的重複了一遍:“我要同敖冕一起入魔界,擊殺上三城的大城主。”
    陸鬼臼見張京墨表情認真,完全不像在玩笑,他道:“什麼時候?”
    張京墨道:“或許就這幾日吧。”
    陸鬼臼一下子握緊了手中的劍柄,勉強的笑了一下:“那、那我呢。”
    張京墨瞅了陸鬼臼一臉緊張的模樣,心中不知怎麼的就生出些壞主意,他故意道:“你?你自然是乖乖的待在城裡,等著我回來了。”
    陸鬼臼聽到這話,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他一把抓住了張京墨的手腕,道:“師父!”
    張京墨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陸鬼臼咬了咬牙,重重道:“我也要同你們一起去。”
    張京墨說:“那裡很危險。”
    陸鬼臼說:“我不管。”
    張京墨說:“或許會死。”
    陸鬼臼捏的更緊了,他說:“那我就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了。”
    張京墨眼裡浮現出點點笑意,他說:“好。”
    陸鬼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被張京墨耍了,他怒道:“師父,這個玩笑不好笑!”
    張京墨也沒說話,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陸鬼臼的額頭。
    陸鬼臼總覺的在張京墨的面前,自己好似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抿了抿唇,壓抑住了心中不甘的情緒。
    張京墨很快就給敖冕答覆,說他已決心同他一起入魔族殺掉那大城主。
    敖冕聞言微微點頭,卻是道:“我還要做些準備,此次行程極為兇險,你可回靈虛派一趟探望些舊人。”——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擊殺大城主很有可能凶多吉少,這便是讓張京墨回去交代一下後事。
    生死之事,於誰而言都值算不得輕鬆,張京墨面色淡淡的應下,眼中並無一絲惶惑,他說:“那我便回去一趟吧。”
    敖冕微微頷首,他道:“去吧。”
    接著張京墨就帶著陸鬼臼啟程回了靈虛派。
    知道二人要走,狄飛舟和孫茹絲都十分不舍,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魔族已退,他們師徒二人留在這裡似乎也沒了用處。
    張京墨臨走時祝福狄飛舟定要將他留下的關於魔族的冊子好好宣傳,畢竟魔族退走只是一時之事,免不得還要卷土從來。
    狄飛舟一一應下,神色極為真誠。
    相隔一年,再次回到了靈虛派,這次張京墨卻是以英雄的身份回來了。
    他和陸鬼臼以一己之力退魔之事,早就在大陸傳遍了,靈虛派的聲望也在這時達到了頂點。
    掌門等人見到張京墨歸來卻是喜不自勝,連忙擺下酒宴迎接。
    怎麼沒有拒絕,同眾人酣飲一夜,誰來敬酒都未曾拒絕,全都照單喝下。
    陸鬼臼在旁邊守著張京墨,怕他喝醉了。
    掌門、百淩霄、於焚都來了,他們同張京墨聊了許多的事,問了魔族,問了張京墨,問了陸鬼臼。
    張京墨並沒有同他們說自己要入魔族的事,只是說打算帶著陸鬼臼去海上歷練,此行一去,卻是不知何時能歸。
    三人見張京墨才回來就要走,自是想勸上幾句,不想張京墨態度堅決,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此時正是十二月,天氣最寒冷的時候,天空中飄著雪花,被靈氣隔在外面。
    張京墨從回來之後就在喝酒,一直喝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眼睛已經不如起初那般清明澄澈了。
    他的眼神中浮著淡淡的醉意,但人還在說話,甚至嘴邊掛著微微的笑容。
    張京墨同陸鬼臼說:“你看,這多美。”
    陸鬼臼聽的懵懂,卻見張京墨起身走到山崖邊上,指了指那被大雪覆蓋一眼望不到頭的茂密樹林,在樹林的盡頭,閃爍著點點燈火……想來,那便是凡世了。
    張京墨回頭,笑道:“陸鬼臼,這大好河山,誰不喜歡呢。”
    陸鬼臼緩步上前,握住了張京墨有些冰冷的手。其實他聽的懵懂,並不太明白張京墨所言之美在何處,但他卻清楚的感覺到,眼前的師父是極美的,美的驚心,仿佛是他夢中的幻覺。
    張京墨也就由陸鬼臼握著他的手,他的眼神沉默的飄向遠方,飄向未知之處,然後,輕輕的歎了歎。
    二人在崖邊站了許久,直到張京墨頭上肩上都佈滿了雪花,陸鬼臼才道了聲:“師父,我們回去吧。”
    張京墨說:“好。”
    然後陸鬼臼就把張京墨牽著帶回去了。
    只要喝了酒,張京墨整個人似乎都柔軟了許多,沒有平日的那般堅硬,他跟在陸鬼臼的後面,也握著陸鬼臼的手,二人一前一後,看起來格外的般配——這時候,就無需去管別人的眼光了。
    大部分人都已經離去了,陸鬼臼隨意設了個簡單的陣法,於是看到這一幕的就只剩下了百淩霄一人。于焚並不知發生了何事,他見百淩霄微微瞥眉,問道:“怎麼了?”
    百淩霄道:“……無事。”他一心從道,對於世俗常理之事並不在意,唯一關心的事情便是在這段關係裡,張京墨到底是不是自願。
    但看他的模樣,也不像是被陸鬼臼強迫的,百淩霄心中暗歎他這個師弟性子冷淡,卻沒想到他最後竟是會同他徒兒在一起……不過在一開始他便覺的張京墨同陸鬼臼親昵的有些過分,現在看到這樣的情形,倒也並不太驚訝。
    于焚修為不及陸鬼臼,自是看不到張京墨和陸鬼臼身邊的到底如何,他道:“清遠這次離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百淩霄道:“這是他自己選的路。”
    於焚點頭:“當年他選了丹道,我以為他會同爐火銅鼎相伴一世,卻沒想到最後他竟是走上這樣一條艱險之路,只是不知是什麼改變了他的心思。”
    百淩霄聞言輕輕的嗯了聲,張京墨的改變,他也看在眼中,心中的疑惑並不比於焚少一分。沒有人知道張京墨心性驟變到底是因為何事,就好像一夜之間,他這個徒弟就從不爭,變成了什麼都要爭那第一了。
    於焚道:“還有他那個徒弟……你是沒看到,當年我同他喝酒,他徒弟從外面歸來,滿身妖獸之血,簡直就像個……”
    百淩霄道:“像個什麼。”
    於焚想了想,最後皺著眉頭說出兩個字:“魔神。”
    百淩霄目光閃了閃,又往嘴裡倒了杯溫酒。
    張京墨被陸鬼臼牽回了屋子,陸鬼臼準備了熱水,認認真真的給張京墨洗了個臉。
    張京墨靠在軟榻上,由著陸鬼臼的動作,陸鬼臼低下頭認真的幫他擦著頭髮的時候,他一把抓住了陸鬼臼的手腕。
    “師父?”陸鬼臼有些疑惑的停下了動作。、
    張京墨抓著陸鬼臼的手腕,把他拉的近了些,然後仰起頭,湊過去,親了親陸鬼臼帶著冰雪味道的唇。
    陸鬼臼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更糟糕的是,他下腹瞬間變有了反應。
    張京墨看見陸鬼臼眼睛充血的模樣,歪著腦袋,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說:“怎麼,又硬了。”
    陸鬼臼:“……”他瘋了……
    鹿書這時還沒被陸鬼臼關起來,見到這一幕也瘋了,他道:“陸鬼臼,冷靜啊!你師父肯定是個吸人精血的妖怪!你同他交合幾次會沒了性命的!”
    陸鬼臼面無表情的把鹿書又關起來了,就算他師父是妖怪,用這般手段來取他的性命——他也是很願意的。
    張京墨說:“陸鬼臼,你怎麼那麼沒出息。”
    陸鬼臼嘟囔著:“在師父面前,我還要什麼出息。”
    張京墨聞言樂了,其實他醉的不太厲害,陸鬼臼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是知道的,他放開了陸鬼臼的手腕,捧著他的臉,認真的凝視許久,才微不可聞的說了句:“真的……不像啊。”
    陸鬼臼並不知道這句“不像”到底所指何事,他下腹漲的生疼,一想到之前在師父這裡嘗到的滋味,就恨不得直接將張京墨撲倒在床上。但沒有張京墨的允許……他是不敢的。
    張京墨見陸鬼臼動作僵了一般,笑了:“真是沒出息……”
    陸鬼臼咬了咬牙,垂頭啞聲道:“師父,我、我想做。”
    張京墨道:“做什麼。”
    陸鬼臼道:“做……愛。”
    張京墨道:“你不喜歡我麼,哪裡來的愛。”
    陸鬼臼覺的自己真的事要瘋了,他一把抓住張京墨的肩膀,盯著張京墨似乎醉意朦朧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師父,我愛你。”
    張京墨眯起眼睛,笑意越發的慵懶,他說:“來啊。”
    這兩個字就像開啟了什麼開關,陸鬼臼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撲到了張京墨的身上,然後吻住了張京墨的唇。
    張京墨仰頭看著天花板,承受著陸鬼臼熱情的吻,他竟是覺的陸鬼臼的吻有些像綿長的靈酒……意外的,有些醉人。
    陸鬼臼抖著手褪去了二人的衣物,然後將額頭抵在了張京墨的胸膛上,他說:“師父,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張京墨說:“好。”
    一夜無眠。
    修真者本就無休無眠更不用吃東西,陸鬼臼又是年少氣盛,嘗了滋味後便失了分寸,於是趁著張京墨對他的縱容,他們二人足足做了三天,直到張京墨受不了張口喊停,才停了下來。
    張京墨渾身都被陸鬼臼搞的亂七八糟,他披上衣服,站到地上後,甚至都能感到某些液體順著大腿緩緩滑下。
    陸鬼臼躺在床上蓋著被子,額頭上被張京墨敲出個紅印,滿臉的委屈,眼神裡甚至都能看到淚光盈盈,他哭唧唧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不耐道:“撒什麼嬌。”
    陸鬼臼道:“師父你生我的氣了麼?”
    張京墨沒說話,他自然是也有爽到,不然絕不會讓陸鬼臼做這般久,只是這陸鬼臼一點分寸都沒有,居然能讓他生出一種自己要死在床上的錯覺……說白了,就是張京墨被陸鬼臼做的有點惱羞成怒。
    陸鬼臼有點洩氣:“師父,我錯了……”
    張京墨沒理他,推門而出,洗澡去了。
    陸鬼臼躺在床上,默默才抽泣,覺的自己像是一個被丈夫拋棄的棄婦……
    這三天時間裡,掌門來找了張京墨一趟,結果剛到門口就臉上大變,臉上各種表情閃了一圈,扭著臉轉身走了。
    結果又過了三天,掌門才和百淩霄相伴而來,這次他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心中好不容易松了口氣,結果他和百淩霄一推開門,就看見陸鬼臼上半身蓋著被子眼中含淚的模樣……

    陸鬼臼:“……(⊙o⊙)”
    掌門:“= =”
    百淩霄:“???”
    陸鬼臼沒覺的什麼不對,他道:“師父去洗澡了。”
    掌門的表情又扭曲了,他之前回去一直在想,這段關係裡到底是張京墨雌伏還是陸鬼臼雌伏了……卻沒想到答案來的如此突然。
    和掌門的複雜心情不同,百淩霄感覺很好,他最怕的就是張京墨吃虧,現在看到陸鬼臼滿眼含淚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心中竟是有些暢快——知道他師弟和陸鬼臼在一起後,他總有種自家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憋屈感。
    掌門乾笑一聲:“那、那我們過些時候再來……”
    結果他剛說完這話,就看到張京墨披著浴衣濕著頭髮回來了,張京墨道:“你們來了?什麼事?”
    掌門道:“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說……”
    張京墨點了點頭,用靈力把頭髮弄幹,然後隨手紮了起來,他看了陸鬼臼一眼,道:“還在床上躺著做什麼,不快起來!”
    陸鬼臼差點又哭出了聲。
    掌門見到二人互動,在心中暗暗道,平日裡看陸鬼臼都是一副冷厲的模樣,沒想到在床上這麼嬌羞,嘖嘖嘖……還有張京墨,怎麼看起來那麼拔屌無情呢……
    張京墨並不知道掌門此時腦子裡已經是一片混亂,他道:“說吧。”
    掌門看了眼身後還躺在床榻上的陸鬼臼,道:“這裡……不太合適吧,不然我們去茶室?”
    張京墨倒也沒覺的哪裡不對,不過既然掌門這麼說了,去茶室也無妨,他點頭道了聲好,就和掌門一同去了茶室。
    離開的時候,掌門還十分體貼的為陸鬼臼關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_(:з」∠)_好想寫師父反攻啊……
 第134章 大城主
    雖然張京墨並未對掌門幾人如實相告他是要入魔界。
    但掌門卻也隱約感到張京墨這次出行的難度恐怕是超出往常,所以在對他囑咐一些事情後,又交予他一個虛彌袋。
    張京墨打開袋子,才發現裡面是很多珍貴的靈藥靈石,還有一些少見的符籙。
    掌門道:“你之前去西南一處,我便沒能幫上你什麼忙,這次就又要出去,這個袋子,便算作我寥寥心意了。”
    張京墨張口道謝,他說:“清遠已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人回護的小丹師,掌門也不必太過擔心。”
    掌門搖頭苦笑,卻沒有再說出話來。張京墨已經走的太遠太遠,待他察覺,才發現那個溫和的丹師,早已不見了蹤影。
    百淩霄遞給了張京墨一柄劍,張京墨看到劍時眼中有些訝異,他道:“師兄……這……”
    百淩霄道:“若你當我是你師兄,便收下這柄劍吧。”
    這劍,就是當年百淩霄奪籌成功後,以頭籌築城的劍刃,同陸鬼臼手中的那柄劍一樣,是一把玄器。
    百淩霄以劍入道,手中之劍自是他生命中最為重要之物,張京墨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一天百淩霄會將他視為生命的劍刃,遞到自己的手中。
    張京墨道:“師兄……”
    百淩霄道:“收下。”
    張京墨抿了抿唇,手上到底是沒有動作,他道:“這劍太過重要,原諒師弟實在是不能收。”
    百淩霄眼神微動,他道:“那你的意思,便是不認我這個師兄了?”
    張京墨搖了搖頭。
    百淩霄輕輕歎息,他道:“清遠,說來或許你不信,但我有一種感覺……此次分別,你我恐怕再無相見之機了。”
    張京墨一愣。
    百淩霄輕撫劍身,語氣平淡:“我身邊並無太過重要的東西,除了這柄劍。”
    張京墨苦笑:“師兄,你說這話,實在是不太吉利,這柄劍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收下,不如我們定個君子協議,待我們再見之時,你再將這劍送予我作見面禮?”
    百淩霄微微皺眉。
    張京墨道:“如何?”
    百淩霄似乎有些不願,他還欲再說什麼,卻聽到張京墨道:“如此這般,師弟不是更有回來的動力?”
    百淩霄的目光在張京墨的身上停留許久,終是不情不願的道出了一聲好。
    張京墨此行回來,就是為了同派中相識之人做最後的告別,魔界刺殺大城主之行實乃九死一生之事,也不知這次出去回來後是從山門,還是再一次出現在那見過了一百二十多次的丹房之中。
    收了掌門的禮物,送走了百淩霄,張京墨又去了於焚那裡一趟,他這次去的時候居然沒有看見那只狐狸,於焚坐在石凳上正在認認真真的嗑著瓜子,看起來悠閒極了。
    他見到張京墨到來,笑著招呼:“清遠,你來了?是不是又要出去了?”
    張京墨說:“嗯,我過來看看你。”
    於焚道:“你總是在往外跑……”
    張京墨笑道:“哪像你天天坐在屋子裡,跟個老太太似得。”
    於焚道:“沒辦法,就這性子,改不了了。”
    張京墨道:“那只狐狸呢?”
    于焚沒想到張京墨還惦記著那只狐狸,他愣了片刻後,才道:“跑了。”
    跑了?張京墨道:“怎麼會跑了?”
    於焚道:“我哪知道為什麼會跑了……大約是我天天抓著它打牌,把它打煩了吧。”於焚聳了聳肩,光看表情便知道他對這狐狸並不上心,“我倒是奇怪,為何你每次來,都問起它……”
    張京墨道:“我也就隨便問問……當日你對這狐狸那般上心……”
    於焚撓了撓頭,也有些奇怪,他道:“對啊,我也奇怪,那日我見到這狐狸,便覺的格外親近,只是帶回來養了幾百年,卻沒想到這感覺竟是越來越淡了。”
    到最後,那只曾讓他心心念念的狐狸跑了,也只是讓他心中生出淡淡的不舍。
    其餘的,便什麼都沒有了。
    這就是,於焚和狐狸之間的孽緣斷了?張京墨完全沒有料到,於焚和妖狐的情緣,居然以這般方式結束。
    真讓人……啼笑皆非。
    張京墨和於焚都沒有十分默契的沒有再提離去之事,兩人聊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雜事,直到天色晚去,張京墨才道:“我該走了。”
    於焚微笑:“早去早回。”
    張京墨點頭:“早去早回。”
    第二天,張京墨和陸鬼臼離開了靈虛派,又去了西南之地。
    魔族退兵後,人類又回到了原本被佔領的城鎮,只是這些城鎮之中沾染了魔氣,需要化幾年時間來淨化,才能再次變得適合人類生存。
    看著這一片狼藉的荒蕪景象,本地修士均是唏噓不已。
    魔族之威,本該震懾世人,但因張京墨的提前介入,大陸上的其他人反而沒有意識到魔族的威脅,只有西南之地,見過魔族手段的百姓,才能明白這種種族的兇殘之處。
    接下來,敖冕、張京墨和陸鬼臼三人輕易的從大陣破損的地方潛入了魔族。
    鎮守大陣的全是些築基期小魔,根本沒有意識到這裡飛過了三個元嬰修士。
    三人並不在途中逗留,而是直飛目的地——魔族上三城。
    再說廉君近來實在是有些頭疼,多方勢力均是趁著大城主閉關之際齊齊反叛,他可以鎮壓的了一邊,卻鎮壓不了全部。
    無奈之下,他只能暫時命令入侵人族的魔兵後退——卻不想又被張京墨和陸鬼臼抓住空子屠了十幾萬的小妖小魔。
    廉君手下的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於是這段時間伺候他時都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對便丟了腦袋。
    這日廉君正坐在大廳之內,飲著手下貢來的上等靈茶,卻聽到手下來報,說大城主閉關之處溢出了濃烈的紫氣。
    廉君直接起身,道:“帶我去看看。”
    手下帶著廉君到了大城主閉關的石屋,卻見石屋之中依舊是一片寂靜,只是石屋的門口處,不斷的溢出紫色的霧氣,這霧氣不是魔氣不是靈氣,廉君觀察了半晌,都不能判斷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廉君問道:“陣法可有被人動過?”
    手下的小魔搖頭道:“沒有。”
    廉君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小魔一番,道:“你之前是跟的誰?”
    那小魔聽到這話,臉色瞬間煞白,戰戰兢兢道:“是、是鄔狼將軍手下……大、大人,饒、饒命啊……”
    廉君眉頭一挑:“我可說過要你的命?”
    小魔普通一聲跪下,汗如雨下,壓根說不出一句話了。
    廉君見他這副驚恐萬分的模樣,心中生出些無趣,他道:“起來吧,不要你的命。”
    小魔哪裡敢起來,幾乎就是趴在地上了。
    廉君瞅了他一眼,冷冷道:“大城主若是有什麼異動,定要來報。”
    小魔急忙稱是。
    廉君有些不悅,但好歹是沒有生出殺意,讓跪在地上這小魔逃過了一劫。
    待廉君走後,那小魔回到隊伍之中,旁人均是朝他投來同情之色,還有與他交好之人問道:“你可有告訴廉君陣法被動過的事?”
    那小魔苦笑:“自然是說了。”
    那魔問道:“廉君怎麼說?”
    小魔道:“廉君什麼都沒說……我、我也不敢問啊。”
    聽到此言,那魔深歎口氣,拍了拍自己同伴的肩膀。因為各方叛亂,近來廉君性格格外陰晴不定,幾乎是每隔幾天就有手下小魔不知怎麼惹惱了他,被直接處死。搞得去廉君面前稟告之事從香餑餑變成了套在頸子上的繩索,指不定什麼時候廉君心情不好了,就一腳踹了人腳下的凳子。
    近來陣法有波動,再加上大城主閉關的石室有異,不得不派人去廉君面前稟告——眼前這小魔,就是那個倒楣蛋。好歹稟告完了,留下了一條命,但看他滿臉蒼白,戰戰兢兢的樣子,恐怕真要好好的休養幾天。
    這小魔的上司也沒有為難他,揮手就讓他下去了。
    小魔這會兒還抖著退,哭喪著臉領了幾天假,看樣子是要好好休息休息。
    然而待那小魔走到無人之處,他卻身形一變,竟是化為了另一個魔族的模樣。
    張京墨和陸鬼臼也是化形成了本地的魔族,他們一直在暗處等待敖冕,直到看到他平安歸來,才松下一口氣。
    “如何?”張京墨道。
    敖冕點頭:“很順利。”
    張京墨道:“那大城主閉關之處紫氣溢出……是怎麼回事?”
    敖冕道:“恐怕是他魔功到了最為關鍵之處,我們來的倒也是時候。”
    張京墨道:“我們潛入,豈不是會被發現?”只要他們三人的行蹤被發現,那恐怕不但殺不了大城主,還會被其他魔族圍攻。
    敖冕燦然一笑,他道:“你難道忘了,我最拿手的,便是製造幻境?”他由幻境生,對幻境的掌控,自然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敖冕淡淡道:“我們在幻境之中殺了他,便可以不驚動他人。”
    張京墨道:“那麼容易?”
    敖冕搖了搖頭:“這大城主實力恐怕很不一般,就算他入的是我設下的幻境,我也沒有太大把握打過他。”
    張京墨微微皺眉。
    敖冕見他擔憂,便道:“不過有你和陸鬼臼在,我們的勝算也有六分。”
    六分……已經是很高了。
    張京墨聞言點頭:“走吧。”
    陸鬼臼對張京墨的決定,向來都十分的支持,即便是這次看似生機渺茫的刺殺,他也未曾有過一分猶豫。
    此時聽到張京墨就要前往大城主閉關的石室,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抓住了張京墨的手腕。
    張京墨被陸鬼臼一抓,扭頭看向他:“怎麼了?”
    陸鬼臼盯著張京墨的眼睛,他的有太多太多想說的話,但最終都化為了一句:”師父。”
    聽到這聲師父,張京墨眯起眼睛,露出一個笑容,他道:“嗯。”
    廉君雖然被敖冕懷興的小魔暫時欺騙,但實際上他們三人的時間十分的珍貴,浪費一刻便意味著成功的幾率會少上一分。
    於是三人馬不停蹄,直接去了大城主閉關的石室附近,然後化為煙塵直接進入了石室。
    石室入口,擺放著幾個書架,書架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書籍,潦潦看去,便知道這些書籍幾乎全是一些在外失傳已久的魔功。
    敖冕先顯出身形,然後他咬破手指,以精血為引,直接在地上化出了一個繁複的陣法。
    敖冕速度極快,不過瞬息之間,陣法便成。陣法的三隻角上,張京墨等三人盤坐其上。
    雖然這幾個動作都不過片刻,卻還是引起了大城主的注意,裡屋之內傳來一個低沉的男音:“誰?”
    張京墨聽到這個聲音,就渾身一抖——這大城主,居然真的是同他有血海深仇的紅衣人!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個發現讓張京墨的心神不由一蕩。
    好在敖冕抓住時機,在大城主醒來的那一刻,就將他拉入了自己布下的幻境。
    大城主睜開眼,發現自己已是身處異地。
    這裡怪石嶙峋,滿地白骨,黃沙漫天,他的面前站著三個修者,一白衣,一黑衣,一身著戰甲。
    這大城主頭上帶角,一看便知是最為高等的魔族,他見到此景並不慌張,只是冷冷道:“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敖冕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不打算將時間浪費在說話上面,直接道:“上!”
    話語落下,三人持著武器便朝著那大城主攻了過去。
    張京墨和陸鬼臼均是持劍,敖冕則是提著一柄□□,那大城主見三人齊上並不慌張,他冷笑道:“區區鼠輩,竟是以為多幾個人,我便會怕了?”他說完這話,身上騰地蓬起濃郁紫氣,那紫氣不是魔氣更不是靈氣,一旦沾染便如跗骨之蛆般無法去掉。
    陸鬼臼腦海裡的鹿書驚呆了,鹿書啞聲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鹿書很少有這麼驚恐的時候,他簡直就像是見了鬼一般,叫的陸鬼臼腦袋生疼。
    陸鬼臼道:“怎麼了?”
    鹿書道:“這城主——這城主——身上的濃郁紫氣,居然是《血獄天書》最後修成的靈氣!”
    陸鬼臼一愣手下的動作變緩了緩,大城主見此機會,毫不猶豫的攻向陸鬼臼,好在張京墨反應及時,幫陸鬼臼擋下了這一招。
    “陸鬼臼!”這麼要命的時候,陸鬼臼卻在分神,張京墨怒吼出聲:“你在想什麼!”
    陸鬼臼猛地回身,嘴唇抖了抖,啞聲道:“師父,這人修的是和我一樣的功法。”
    張京墨咬牙:“那又如何?!”
    陸鬼臼這才反應過來,世上知道鹿書的人——就知道他一個。
    如果真如鹿書所言,他便代表著《血獄天書》,那麼世上怎麼會還有一個修習《血獄天書》的人?!除非是……鹿書在撒謊,可陸鬼臼看鹿書的反應,著實不像是在欺騙他。
    本就在苦戰,陸鬼臼並不敢分神多想什麼,他腦海裡幾個念頭匆匆閃過,便瞬間將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眼前之事上。
    果然如敖冕所言,這大城主絕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在他們三人的圍攻之下,也是遊刃有餘,少有狼狽之相。
    敖冕越打面色越凝重,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大魔的實力已然至此,他本以為三個元嬰修士以命相搏,好歹能傷他一二。
    鹿書看的焦急,作為血獄天書的書靈,他自然清楚這本書的逆天之處,《血獄天書》若是真的修煉到了最高層,那修煉者的靈氣幾乎可以說是享之不盡用之不竭,面對三個原因修士的圍攻,完全可以做到遊刃有餘。
    雖然鹿書並不明白為什麼這世上還會有一個修煉《血獄天書》之人,但他也知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這三人都要損在這兒了。
    鹿書道:“陸鬼臼,這樣不行……今日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們唯有同他以命相搏!這樣耗下去,就算過上一年,你們絕對耗不死他的!”
    陸鬼臼道:“我知道了。”
    不光是鹿書察覺了這般情況,敖冕也很快意識到,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他們是絕對不可能殺死大城主的。
    敖冕以手中□□重重的擊碎了地面,他口中低低念出一段法決後,幻境之中原本明亮的天空開始泛起血色。
    張京墨並沒有同這大城主交過手——事實上他甚至連他的手下都不能全勝,上一次,自爆了靈胎,才逼得這大城主的手下之人棄了原身而逃。
    不過雖然沒有同他交過手,但他實力之強,張京墨早已看在了眼中。

    劈山分海不過是舉手的動作,張京墨甚至連見到他的機會都沒有。
    現如今雖然在敖冕的幫助下,同他交了手,可越打張京墨越是感到了一種難以擺脫的絕望感——這已經不是實力的差距了,三個人圍攻一人,可那人臉上還帶著輕鬆且嘲諷的神色,看他們三人的眼神,猶如在看著一隻只可笑的蟲子。
    雖然有些惹人煩,但到底是傷不到他一寸。
    鹿書慘笑:“陸鬼臼啊陸鬼臼,我看你們今天是要栽在這裡了,若是我知道他也修習的是血獄天書,我絕不會讓你來……這、這不是明擺著是來送死麼?”
    陸鬼臼心中氣惱,他道:“你若是還有時間說這個,倒不如想想怎麼脫身!”
    鹿書歎道:“脫身,脫什麼身,你看看他那模樣……我說啊,若是你現在不管你師父,轉身就跑,或許還有那麼一線生機。”
    陸鬼臼道:“那怎麼可能!”
    鹿書道:“看吧,我就說了……”
    陸鬼臼思索片刻,心中冒出一個想法,他道:“若我自爆元嬰呢?”
    鹿書本來已經覺的自己被刺激的夠慘了,可陸鬼臼這傢伙居然還在繼續刺激他,他狂叫道:“陸鬼臼你瘋了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爆元嬰意味著什麼?魂飛魄散,用世不入輪回!”
    陸鬼臼深吸一口氣:“你的意思,便是這可行了?”
    鹿書如果有手,估計直接就往陸鬼臼的腦袋上去了,他真想把陸鬼臼的腦子撬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咬牙道:“你——可需要想清楚,若是你真的自爆了元嬰,你師父找別人也好,娶妻生子也好,你都管不到了——”
    陸鬼臼握著劍的手一顫,他道:“嗯。”
    鹿書道:“陸鬼臼,你不要衝動,雖然眼前之人修煉的是血獄天書,但也並非完全沒有活路,你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陸鬼臼聽鹿書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不知怎麼的心裡冒出些同情,他低低歎道:“這麼多年,多謝你的照顧了。”
    鹿書:“你別說話!你是天命之子,這事情說不定會有轉機,會有轉機!”
    轉機,什麼轉機呢,就在陸鬼臼和鹿書對話之時,敖冕和張京墨竟是都被那大城主傷到了,那傷口雖然看起來並不嚴重,但二人均是微微皺起眉頭。
    陸鬼臼看到張京墨手上,心中猛地一緊,那個念頭再次浮上了心頭……若是讓他選,他一定會選,讓他的師父活下去。
    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就在那大城主傷了敖冕張京墨二人不久後,他身上竟是猛地爆出一蓬血霧,身形也忽的一滯。
    待陸鬼臼看去,卻發現那大城主胸膛之上居然突然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那傷口位於心臟的部位,此時不斷的溢出鮮血,顯然是讓他傷的不輕。
    而他受傷之時,攻擊他的三人卻無一人近了他的身。
    怎麼會這樣?在場四人腦子裡同時冒出這麼一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慢慢解密了……
 第135章 城主死
    本來三人不敵那大城主,卻不想突然發生了眼前這驚人一幕,無論是張京墨還是敖冕,亦或者是大城主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為何出現這般情形。
    然而高手過招,勝負均在瞬息之間,就在大城主突然受傷之時,陸鬼臼抓緊時機,一劍刺中了大城主的腰腹。
    大城主受傷猛退,臉色白了幾分,他原本輕鬆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黝黑的眸子中透出紫色的光芒。
    陸鬼臼見狀心中一跳,不由自主的將他內裡的血獄天書也運轉起來,然而他到底還是同大城主的修為差了不少,在大城主身上爆出紫氣時,他們三人都被遠遠的震開了。
    “有趣,有趣。”大城主的眼睛在張京墨和敖冕身上掃視了一番,最後將目光定在了張京墨身上,他道:“我還道你們哪裡來的膽子來這裡同我一戰,原來早就有了王牌。”
    然而直到這一刻,張京墨等人都不知道大城主口中的王牌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們心中十分默契的只有一個念頭——這大城主既然會受傷,那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吧。
    不敢再浪費時間,三人只是稍作停頓,便又攻了過去。
    這次四人纏鬥在一起,情形隱約出現了變化,張京墨發現那城主竟是不再對他出手,而是專心的對付陸鬼臼和敖冕。
    張京墨並不遲鈍,看到這一幕,一個猜想猛地浮現在了他的心中。
    但這個猜想並不讓張京墨感到輕鬆,他眼神微微閃了閃,便做出了一個讓陸鬼臼格外驚恐的舉動——張京墨居然閃身迎上了大城主的劍刃。
    不可思議的一幕接二連三的發生,陸鬼臼本以為張京墨被大城主傷到,卻沒想到已經刺向張京墨身上的劍刃居然硬生生的轉了個彎——大城主竟是不想傷張京墨!
    突然發生的轉變,使得張京墨的猜想終是得到了證實,他低低的笑了起來,這笑聲被陸鬼臼聽在耳中卻是覺的格外滲人。
    還未等陸鬼臼說些什麼,便看到張京墨扭頭看向了他,那眼神之中,是讓陸鬼臼驚心的一片冷漠,張京墨說:“陸鬼臼,你,好得很啊。”
    陸鬼臼渾身一顫,他並不明白張京墨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也能從張京墨的表情裡看出——他的師父,恐怕是非常生氣。
    生氣?在氣什麼呢?陸鬼臼很想細細的詢問張京墨,但此時的情形哪裡容會給他機會,大城主的劍鋒從張京墨身上一轉,便指向了敖冕,顯然,他根本不想傷到張京墨一絲一毫。
    若說之前的大城主毫無破綻,那麼現在的他,卻是莫名其妙的暴露出了一個致命的弱點,他不敢傷到張京墨,於是打鬥之時越發束手束腳。
    然而張京墨卻好像不要命了一樣,次次往大城主的攻勢上撞去,次數多了,終是被大城主傷到了一兩次。
    而每當大城主傷到張京墨的時候,他的胸膛之上,便會爆出一團血霧——顯然,只要他施加在張京墨身上的傷害,會反彈到他自己身上!
    即便是敖冕,此時心中也是疑惑至極,但如此好的機會擺在面前,再多的疑問也得放到後面解決。敖冕低喝一聲,渾身氣勢一變,竟是比之前還要強上幾分。
    大城主從一開始的遊刃有餘到現在狼狽不堪,不過是幾個時辰的功夫,他看向張京墨的眼神十分怪異,就好像在看什麼怪物一般。
    張京墨面沉如水,攻勢一氣呵成,他雖然被大城主傷到,但到底是些皮外傷,根本不礙事,而反觀大城主,他們三人無一可以攻擊到大城主,可他的身上已是添上了幾道深深的傷痕——並且全是在要害之處。
    此時三人已是在幻境中鬥了一日有餘,外界時間恐怕已經過去了幾十日了,若繼續拖下去,一旦廉君發現了不對勁,那他們不但殺不了大城主,恐怕三個人都要折損在這裡。
    敖冕同張京墨和陸鬼臼傳音入密:“不可再拖下去了。”
    張京墨道:“嗯。”
    敖冕道:“我要脫離聚神木,你們二人抓好時機。”
    張京墨道:“你的身體……”
    敖冕道:“我自有分寸。”
    聚神木可以保護敖冕不至於消散,但同時也會限制他的能力,若他使用的力量太強,聚神木無法承受便會直接崩碎,而若是敖冕脫離聚神木過久,他則會直接消散在幻境之中。
    此舉便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
    陸鬼臼和張京墨聽到敖冕此語,均是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然後以精血為引,將體內的法決運轉到了極致。
    三人驟然發力,大城主一邊接招,一邊卻又不得不顧忌張京墨,稍微不慎,便又被敖冕傷到幾次。
    大城主在魔族幾乎是無敵的存在,哪裡收到過這般打壓,隨著張京墨等三人越來越占上風,他的臉色也越發難看,在被逼到絕路之時,他怒吼一聲:“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傷到我幾分!”他說話這話,居然不管不顧,朝著張京墨攻了過去。
    張京墨完全沒料到大城主突然發難,他之前一直是想讓大城主傷到自己,所以完全未做防備,這下竟是一劍被大城主刺中要害,直接從半空中跌落。
    大城主的劍刺入張京墨身體後,神色大變,他張口正欲說些什麼,身上居然瞬間爆起十幾蓬血霧,隨後肉身直接爆炸開來,就這麼突兀的——死了。
    即便是敖冕這般見過大世面的,都露出愕然之色,更不用說陸鬼臼了。
    好在愕然不過片刻,陸鬼臼見張京墨從半空中跌落,急忙上前接住了他的師父。
    張京墨胸口中劍,且中劍之處彌漫著濃郁的紫氣,傷口根本無法癒合。
    大城主死的突然,身體直接碎裂成了十幾塊,敖冕上前檢查,在確認大城主的確是死的不能再死後,他才回到了張京墨的身邊。
    張京墨雖然傷得重,但好歹是留下了一口氣,他抖著手從虛彌戒裡取出了那枚跳動著的心臟,然後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用了最後一次,那心臟逐漸石化形成了一塊灰色的石頭,然後在張京墨的手中變成了粉末。
    見到張京墨傷勢恢復,陸鬼臼猛地松了口氣,他道:“師父……”
    卻不想張京墨一把推開了他,面無表情道:“別叫我師父。”
    陸鬼臼一臉茫然,並不明白為何張京墨的態度有如此大的轉變,張京墨看也不看陸鬼臼,直言道:“傲前輩,我要的東西呢。”
    敖冕揮手撤開了幻境,道:“應該就在附近。”
    張京墨再石室中尋找一番,果真是找到了那一窩翠綠色的結嬰草,他將草收入虛彌戒裡,然後才回到了敖冕和陸鬼臼身邊。
    陸鬼臼一直呆立在原地,他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煩躁道:“別叫我。”
    敖冕的眼神從二人身上掃過,他道:“他死了。”
    張京墨也沒想到那大城主居然會死的這麼乾脆,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了,他道:“元嬰呢?”
    敖冕搖頭:“似乎和身體一起,泯滅了。”
    張京墨冷笑一聲:“他對自己倒也下得去手。”
    敖冕直到這大城主莫名其妙的死,肯定是和張京墨有脫不開的關係,不過既然張京墨不想說,那他也不想去問。
    既然大城主死了,他心中之事便算了解,若是再接下來的人魔之戰中,人族還被打的節節敗退,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敖冕因為身體離開聚神木,短時間內便虛弱不少,看修為竟是從元嬰後期跌落到了元嬰中期。
    張京墨道:“前輩,我知道哪裡有聚魂之物……”
    卻不想敖冕搖搖頭,他淡淡道:“我本就是一抹幻影,萬年之後還能看看這大好河山,為子孫後代做些什麼,便已足夠,散了就散了。”
    張京墨還欲再勸,卻見敖冕神色堅決,他也只好住了口。
    幻境散去後,整個石室之內全是濃郁的血腥味,大城主的實體淩亂不堪的散落在地上,敖冕道:“走吧。”
    張京墨點頭。
    陸鬼臼一直被張京墨晾在一旁,他實在是搞不懂他到底又做錯了什麼才讓他師父做出這般反應。
    鹿書卻是懶懶的說:“你放輕鬆,你師父就是這種性子……看到他這模樣,可比前幾月他對你溫柔的模樣讓我放心多了。”
    陸鬼臼皺眉:“不,這次一不一樣……師父,是在憎惡我。”
    鹿書道:“憎惡你?為什麼要憎惡你?這大城主死了,人類的危機解除,我看他高興還來不及呢,你看我就高興的不得了。”他本以為今日這三人就要折損在這幻境之中,卻不想那大城主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死的雖然十分的蹊蹺,但既然敖冕都說他死透了,那定然就是死透了。
    殺了大城主後,三人又化作一道煙塵,從石室之中溜了出去。
    做了這般好事,陸鬼臼本以為張京墨會回靈虛派同大家報喜,卻不想他飛向了一片荒蕪之地。
    陸鬼臼一直跟在張京墨的身後,什麼也不敢問,直到張京墨停在一片斷崖上,扭頭看向他,才小心的問了句:“師父,你怎麼了?”
    張京墨叫了一聲:“陸鬼臼。”
    陸鬼臼直覺張京墨這般叫他不是什麼好事,果不其然,張京墨的下一句話便是:“我同你師徒幾百年,到頭來我原來還是不夠瞭解你。”
    陸鬼臼滿臉茫然,並不知張京墨所言何意。
    敖冕在張京墨和陸鬼臼說話時,一直沉默的站在二人身後,絲毫沒有要插話的意思。
    張京墨說:“陸鬼臼,我對你可好?”
    陸鬼臼慢慢的點著頭,他的心中生出一種恐慌,好似張京墨接下來要說的話,非常重要。
    果不其然,張京墨的下一句話就是:“你不是一直在找如何使假嬰活過來的法子麼?我這裡,便有一個。”
    陸鬼臼覺的聽到這句話,他本該是要高興的,可張京墨的表情,卻讓他有些笑不出來,他說:“師父,什麼法子。”
    張京墨道:“有一門功法,可使假嬰復活,只是……”
    陸鬼臼心中微緊,道:“只是什麼?”
    張京墨似笑非笑道:“只是需要一個過了天道劫的修士,再以他的元嬰為祭。”
    陸鬼臼一下子就蒙了,他看著張京墨微笑著的臉,竟是覺的渾身有些發冷,就在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的時候,嘴唇卻自動的張了張,然後吐出了那一個好字。
    鹿以為擊殺大城主已經讓他受的刺激夠多了,沒想到張京墨居然還在這裡等著他,他覺的自己如果有眼睛可能早就哭瞎了,他道:“陸鬼臼,你別衝動啊,你聽清楚你師父要的是什麼,他要的可是你的元嬰啊,若你沒了元嬰,就連路邊的小道士都能欺辱你!”
    陸鬼臼理也不理鹿書,他的情緒波動好似不過片刻,隨即便恢復了在張京墨面前溫馴的模樣,他說:“師父,要怎麼做?”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淡淡道:“用你的元嬰,來換我的元嬰。”
    陸鬼臼說:“也就是說,我的元嬰會一直在師父體內?”
    張京墨說對。
    陸鬼臼笑了,他說:“那真是太好了。”
    張京墨見陸鬼臼笑容不似作偽,皺眉道:“陸鬼臼,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你將元嬰給了我,那飛升仙界之人,就只有我一個了。”
    陸鬼臼說:“沒關係。”
    張京墨道:“待我飛升之後,你便一人在這人間孤獨終老。”
    陸鬼臼說:“沒關係。”
    張京墨:“……”
    陸鬼臼緩緩的說道:“師父,只要你高興,無論做什麼,我都願意。”
    聽到這話,張京墨很想把陸鬼臼的腦子挖出來看看,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他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麼重要的事,陸鬼臼居然還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他要換的是元嬰!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東西!
    陸鬼臼說:“可是師父結假嬰,便是因為我啊。”
    張京墨只覺的胸口一股子氣憋的他難受,雖然不願承認,但他腦子裡設想的一幕,卻和眼前陸鬼臼的反應完全不同。
    張京墨完全沒有料到,陸鬼臼不但沒有拒絕他的要求,甚至連一絲怒氣後沒有。就好像眼前這人,無論他做了什麼,都會包容,忍耐一樣。
    張京墨搖著頭,他道:“陸鬼臼,我真是看不透你。”
    大城主身上發生的事,已經證明了他的輪回同陸鬼臼脫不掉干係,在第一世,陸鬼臼不但禁錮了他,折辱了他,最後在他死亡後,竟也沒有放過他,讓他在這無盡虛空,不斷的回輪轉世。
    但是現在呢,現在眼前這個甘願為他奉獻一切的陸鬼臼又是怎麼回事?張京墨甚至已經做好同陸鬼臼翻臉的準備,卻完全沒想到,陸鬼臼還是溫和的應下了他的要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愛意,只是這些愛意中,含了些痛苦的情緒。
    鹿書知道自己是勸不動陸鬼臼了,他呆呆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陸鬼臼,你會被你師父毀了的,你會被你師父毀了的……”
    陸鬼臼還是沒有理鹿書,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張京墨身上,他笑了:“師父,我一直都覺的……你比我像神仙。”
    張京墨不說話。
    陸鬼臼說:“當時我知道師父結的是假嬰,第一個念頭便是若是能將我的元嬰換個師父該多好,現在,倒也好了。”
    張京墨說:“別說了。”
    陸鬼臼說:“前些日子,和師父在靈虛派裡,也是過得十分開心,但那樣的生活,總是讓我覺的自己在做夢……”現在夢醒了,反而覺的真實了。
    張京墨聲音裡壓抑了怒氣,他說:“我叫你別說了!”
    陸鬼臼垂下頭,不說話了。
    兩人沉默了下來。
    陸鬼臼盯著腳下的土地,卻不知道在想什麼,鹿書還在陸鬼臼的腦海裡叫喊著,見陸鬼臼許久都沒有反應,他才絕望道:“陸鬼臼,你可曾想過,即便沒有你的師父,你也能走到今日的地步?”
    陸鬼臼說:“那又如何。”
    鹿書道:“你的師父,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你,他知道你天資聰穎……”
    陸鬼臼道:“若不是師父帶我去幽洞,我如何遇到你?”
    鹿書一愣。
    陸鬼臼道:“在修真界,沒有遇到《血獄天書》的十絕靈脈,原來也稱得上天資聰穎麼。”
    鹿書道:“但你是天命之子,你的運起到底有多好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就算不遇到我,你也會遇到其他的奇遇,總之,總之,就算沒有你師父,你也定然可以走到極高之位!”
    陸鬼臼說:“你不用多說,我已經決定了。”
    鹿書:“……”他聽到陸鬼臼這句話,長歎一聲,終是不再開口勸說陸鬼臼,他一直在擔心的事情,成為了現實,憤怒之餘,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氣氛凝滯到了極點,張京墨的聲音緩緩響起,他道:“既然你已做下決定,那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陸鬼臼道:“師父……”
    張京墨本來在此事上還略有猶豫,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般試探陸鬼臼,但經歷了大城主之死,他原本柔和的心,再次堅硬如鐵。
    張京墨從虛彌戒裡掏出一本法決,丟到了陸鬼臼的面前,他道:“練吧,八十一日後,我們便開始。”
    陸鬼臼彎下腰,把這法決撿起來,捏在了手裡。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抖了抖袖子,禦風飛走了。
    陸鬼臼什麼話也沒有說,就地盤坐,翻起了面前的法決。
    一直在身後看著這師徒二人的敖冕,也跟著張京墨禦風而去。
    待張京墨在山巔之上停下,敖冕才道:“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張京墨面無表情:“告訴他什麼?”
    敖冕道:“自然是結嬰草一事……”
    張京墨道:“說了之後呢。”
    敖冕皺眉:“你徒兒定然不會如此傷心。”
    張京墨冷漠道:“他傷不傷心與我何干。”
    敖冕無奈道:“你們這對師徒,我是真的看不懂了……”
    張京墨歎氣:“何止你看不懂,我自己都不懂。”他說完,自嘲般的笑了笑。
    敖冕道:“接下來你要如何?”
    張京墨道:“接下來?我自是要同他換了元嬰,飛升仙界了。”
    敖冕疑惑道:“那你準備何時告訴他結嬰草的事情?”
    張京墨笑了笑,從虛彌戒指裡掏出那一株青青的綠草,這草不過巴掌大小,看起來十分普通,如果是未結嬰的修士,看不到其上縈繞的濃郁天道之力,恐怕都會覺的這草是路邊的雜草了。
    張京墨道:“敖冕前輩,晚輩有一件事想託付予你。”
    敖冕道:“說。”
    張京墨道:“這株草,暫且交予你保管,待我飛升仙界後,你再予陸鬼臼可好?”
    敖冕皺眉,他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同他一起飛升不好麼?”
    張京墨道:“這事太過複雜,我也不知從哪裡說著走……總之,這件事,便拜託前輩了。”
    敖冕凝視張京墨許久,但還是沒辦法明白張京墨到底在想些什麼,說他自私,可他已是為陸鬼臼準備好了退路,說他無私,可為何又要做出這般抉擇?
    敖冕已是能夠想像,陸鬼臼眼睜睜的看著張京墨飛升仙界時,該是如何的痛苦絕望。
    罷了,他不過是個旁觀者,張京墨和陸鬼臼之間到底發什麼,他也無權置喙,只是看著師徒二人相互折磨,心中稍有不忍。
    見敖冕點頭應下了自己所托,張京墨輕輕歎了口氣,又將目光移到了那蔚藍天空之上。
 第136章 飛升
    陸鬼臼在得到拿到張京墨予他的法決後,便認真的修習了起來。
    鹿書已經對陸鬼臼徹底絕望,他不再說張京墨的壞話,也不嘗試勸說陸鬼臼了。
    張京墨給陸鬼臼的法決很簡單,以陸鬼臼的資質,拿在手裡看了幾遍就看明白了法決關鍵所在,然後迅速的上了手。
    換嬰一事對雙方來說都十分危險,且法決說之中明確指出,除非被換取元嬰的哪一方渡了天道劫,否則換嬰大法成功概率極低。這本書,簡直就像是為陸鬼臼量身定做的。
    不過雖然吃透了法決,可陸鬼臼心中,也有擔憂之事。
    按照法決中描述,換取天道劫元嬰的那一方,在換成功的時候,實力會飛漲甚至有可能做到當日飛升。
    陸鬼臼盯著書中的這一段描述看了許久,鹿書道:“後悔麼?”
    陸鬼臼說:“不後悔。”
    鹿書道:“我鹿書記憶已有萬年,可也從未見過你這樣癡情的人。”
    陸鬼臼很想笑一下表達自己的心情,可無論他怎麼動,都勾不起一絲嘴角。
    可以說,陸鬼臼最為恐懼之事,便是同張京墨分離了。但如果法決是真的,那麼便意味著,八十一天之後,陸鬼臼便再也見不到張京墨了。
    以嬰換嬰,陸鬼臼換得的便是張京墨那永遠無法飛升的假嬰,他只能獨自一人留在凡間,只有在夢境之中,同張京墨相會。
    張京墨隔了幾日才回到了陸鬼臼身邊,他的神色依舊淡淡,好似幾日前說出那般要求的人不是他一樣。
    敖冕看了陸鬼臼一眼,那眼神略微有些複雜,但到底什麼話都沒有同陸鬼臼說。
    陸鬼臼強打起笑容,對著張京墨道:“師父,這法決我看了,不出意外,八十一日後我定可練成。”
    張京墨嗯了一聲。
    陸鬼臼又同張京墨說了些有的沒的,但張京墨的反應都格外冷淡,到最後陸鬼臼也不說話了,只是沉默的盤坐在張京墨身邊。
    這師徒二人平時見就算不說話,氣氛也格外的和諧,但今日十分例外,張京墨坐在陸鬼臼的身邊,聽著他細微的呼吸聲,莫名的生出一種窒息之感。這感覺讓他很不舒服,於是張京墨從原地站起,準備去其他地方。
    陸鬼臼睜開眼睛,看著張京墨的背影呆呆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的身形頓了一下,道:“怎麼了。”
    陸鬼臼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猶豫,但到底是將話說出了口,他說:“師父,你陪陪我可好。”
    張京墨扭過頭,看向陸鬼臼正一臉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張京墨心中道——這就是他從四歲養起來的那個孩子,看著他一點點長大,看著他一點點變強,從築起十品靈台,到結成天道元嬰。
    而陸鬼臼也如祈願的那般,迅速的成長,成為了整個大陸之上數一數二的天才。
    張京墨無法拒絕陸鬼臼的要求,於是只能點了點頭,再次回到了陸鬼臼的身邊。
    陸鬼臼的心臟仿佛被什麼東西牢牢捏著,他鼻間縈繞著張京墨的氣息,卻只敢閉起眼睛不敢同張京墨對視。
    敖冕實在是受不了這對師徒之間的氣氛,隨便找個藉口飛走了,反正到時候張京墨飛升的時候,他再回來也不遲。
    八十一天,對於修者而言不過彈指之間,陸鬼臼和張京墨兩人的感官完全相反——陸鬼臼恨不得時間凝滯,而張京墨卻希望過的越快越好。
    陸鬼臼的領悟能力絕佳,這法決很快就在他體內起了作用,他感到懸浮在靈台上空的元嬰開始同他的丹田逐漸分割開來,成為一個獨立的存在。

    這種感覺非常的糟糕,就好像是將靈魂的一部分切割開來,陸鬼臼甚至看到那元嬰在他丹田內不斷的啜泣掙扎,好似一個即將被親人遺棄的孩子。
    見到這一幕,陸鬼臼心中難受更甚,他想的卻是結嬰時的張京墨,看到元嬰一點點死去時,該是何種的心情。
    張京墨分離元嬰沒有陸鬼臼這般困難,因為他的元嬰是假嬰,同他的元神根本沒有聯在一起,所以將它分開的感覺,就像是在割一塊壞死的肉,雖然情形猙獰,但到底是沒什麼感覺。
    分割元嬰,讓陸鬼臼的心神有些不穩,在他身旁的張京墨甚至可以看到陸鬼臼體內溢出的濃郁紫氣。
    按照這樣下去,陸鬼臼總是要爆發一次的,張京墨心中有數,可卻也沒想到陸鬼臼會爆發的如此激烈。
    在第七十日的早晨,許久不曾說話的陸鬼臼開了口,他張口問的第一句話便是:“師父,你真的有喜歡我過我麼?”
    張京墨抬目。
    陸鬼臼說:“為什麼不說話?”
    張京墨道:“我也不知道。”
    陸鬼臼眼睛猛地瞪大,他的瞳孔之中,有紫氣縈繞,顯露出心神失守之兆,他道:“師父,為什麼是不知道?”
    張京墨微微皺眉,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陸鬼臼這句提問。
    聞言,陸鬼臼的臉色卻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眼神露出少有的陰鬱,語氣冰冷:“你允我同你做那般事,原來不是因為你也喜歡我?”
    張京墨眉頭皺的更緊,他道:“陸鬼臼,你冷靜些,這法決有些後遺症,挨過去便好了。”
    說罷,張京墨欲站起來,卻被陸鬼臼一把按住了肩頭,陸鬼臼盯著張京墨的眼睛,他的瞳孔已經被紫色覆蓋,他道:“師父,你說啊,你同意我做那樣的事,到底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僅僅因為愧疚?”
    張京墨也有些惱了,他道:“愧疚?只是愧疚我會同你肌膚相親?”
    陸鬼臼眯起眼睛:“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喜歡我的。”
    張京墨心中一動,卻沒有回答陸鬼臼的問題,而是移開了眼神。
    迫切的答案就在眼前,陸鬼臼怎麼會允許張京墨逃避,他一把捏住了張京墨的下巴,硬生生的將他的臉轉了過來,他說:“師父,你說一聲給我聽好不好。”
    張京墨不說話。
    陸鬼臼低下頭,靠近了張京墨的耳邊,然後吐息道:“你看,你都要丟下我走了,就連這個願望,都不願意滿足我麼?”
    張京墨有些不習慣陸鬼臼靠的他如此近,他微微偏過頭,掙脫了陸鬼臼的手。
    陸鬼臼笑了笑,似乎並不介意張京墨的掙扎,他將頭靠的更近,唇幾乎就要貼在張京墨的耳朵上,他說:“說啊……師父,我想聽。”他的聲音低極了,若不是就在張京墨的耳邊,恐怕張京墨也會聽漏。
    要自己說喜歡陸鬼臼,這事情對張京墨來說並不容易,他嘴唇抖了抖,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陸鬼臼將手指按上了張京墨的嘴唇,然後輕輕的摩挲著嘴唇的邊緣,他道:“師父,為什麼你連騙一騙我,都不願意呢。”
    張京墨呼吸窒了窒,他道:“陸鬼臼,你冷靜下來。”
    按在張京墨嘴唇上的手指騰地用了力,陸鬼臼笑聲像是哭了一樣——張京墨甚至以為他真的是在哭,但仔細看去,卻發現陸鬼臼的眼睛並無淚水。
    陸鬼臼說:“師父,我們做吧。”
    張京墨微微瞪大眼睛。
    陸鬼臼說:“就在這裡,以地為席,以天為被。”
    張京墨的喉嚨動了動,他感到陸鬼臼的手指伸入了他的口中,正在重重翻攪。這感覺很糟糕,張京墨本該強硬的拒絕,可是面對這個模樣的陸鬼臼,他竟是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
    陸鬼臼說:“師父,我好喜歡你。”
    張京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著陸鬼臼,口中發出一聲輕歎。
    這聲歎息,便是張京墨的允許了。
    陸鬼臼的肩膀抖動起來,他湊上前去,親了親張京墨的唇,他說:“師父,你總是這樣,所以……才讓我誤會啊。”
    明明只是可憐我,卻讓我覺的你好似真的有那麼一點喜歡我,不讓我絕望,又不給我希望。
    陸鬼臼覆在了張京墨的身上,他一邊親吻著張京墨的唇,一邊褪去了他的衣物。
    地上很涼,還有濕潤露珠,張京墨躺在上面略微有些不適,陸鬼臼看出來了,可他卻完全無動於衷。
    這場歡丨愛,若張京墨真的想要拒絕,那自然也是可以,然而因為張京墨自己也說不出的原因,他竟是對這件事表示了默許。
    陸鬼臼的眸子裡是一片濃郁的紫色,他的表情也同在靈虛派時完全不同,絲毫沒有虔誠和小心翼翼,幾乎是一片全然的冷漠。
    張京墨眉頭瞥起後,就沒有鬆開過,他被陸鬼臼摟再懷裡重重的吻著。這吻極為粗暴,待一吻結束,張京墨的嘴唇上已經是血跡斑斑。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唇上溢出的血珠,奇異的有些高興,他用舌頭舔了舔那些血珠,然後低低道:“師父真好吃。”
    張京墨沒有回應,從陸鬼臼要求他說出喜歡那兩個字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陸鬼臼耐心的擴張,然後緩緩的進入了張京墨的身體,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沒有高興,沒有興奮,幾乎是全然的冷漠。
    張京墨被陸鬼臼這副模樣弄的有些不舒服,然而他卻還是沒有開口——無論陸鬼臼做了什麼。
    喘丨息一點點的加重,聲音也變得曖昧起來,張京墨微微咬住了下唇,發出輕微的呻丨吟,天空中的太陽升起又落下,兩人卻始終沒有分開。
    直到幾日過去,張京墨的平淡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低聲喊停,陸鬼臼才輕輕舔著他白皙的頸項,笑道:“師父,這怎麼夠……”說完,便將頭埋在了張京墨胸口,然後換了個姿勢再次進入了張京墨。
    張京墨頭腦像是一奪炸開的煙花,全是絢麗的色彩完全不能思考,修真者本就不眠不休,不食不飲,若是真的願意,恐怕可以這麼一直永無止境的做下去。
    第一世的時候,情丨愛之事對張京墨而言完全就是折磨,即便是身體舒服,可是總是感到無比的屈辱。更遑論陸鬼臼用在他手上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陸鬼臼逼著他哭,逼著他笑,逼著他一寸寸的斷了骨頭,絕望求饒。
    而眼前的人呢,即便是失了心神,動作卻依舊溫柔的,最粗丨暴的不過是咬破了張京墨的嘴丨唇……
    張京墨被陸鬼臼摟在懷裡,黑色的長髮無比淩丨亂,再也看不到平日裡的冷淡,他苦悶的皺著眉頭,想要喊陸鬼臼停下,但到了嘴邊的話,卻屢屢被陸鬼臼的動作打斷。
    又過了幾日,眼見八十一日的期限就要到了,陸鬼臼才停下了動作,他撫著張京墨瞥著的眉頭,道:“師父,我會好想你。”
    張京墨眼睛半閉著,似乎已是聽不到陸鬼臼在說什麼了。
    陸鬼臼說:“你呢,你會不會想我?”
    張京墨看起來已經睡著了。
    陸鬼臼又是自言自語道:“我怎麼忘了,你連喜歡兩個字,都捨不得說。”他說完這話,將額頭抵在了張京墨的額頭上。
    然而至始至終,陸鬼臼都沒有流出一滴眼淚,因為他知道流淚對於張京墨來說已經沒有了用處——於是,便索性不再演這齣戲了。
    陸鬼臼並不喜歡哭,但若是哭能讓張京墨心軟,他便可以毫無顧忌的在張京墨面前掉眼淚。
    現在張京墨要拋下他一個人走了,陸鬼臼也知道自己留不下他。
    陸鬼臼的動作停下後,張京墨休憩了一會兒,便起身去尋了一處水源,清理乾淨了身體,然後換了身衣服回到了陸鬼臼的身邊。
    陸鬼臼神色森冷,看不出一點之前的旖旎,他說:“師父,不用等八十一天了,明日我們便可以交換元嬰。”
    張京墨微微一愣:“你……”
    陸鬼臼坦然道:“那法決太簡單,給我六十天我就已經吃透。”
    張京墨:“……”他花了足足三月,才習得這法。
    陸鬼臼笑道:“我還道是師父捨不得,才給了我八十一日之限。”
    張京墨道:“你確定你已習得那法決?”
    陸鬼臼道:“自然。”他丹田裡的元嬰已經同他的靈台完全分離,隨時可以同張京墨交換。
    張京墨說:“好。”
    陸鬼臼笑著:“那師父準備何時同我交換?”
    張京墨道:“待敖冕前輩回來後,便可以開始了。”
    此時離八十一日之期還有幾日,這陸鬼臼早早的習得了換嬰法決,師徒二人卻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陸鬼臼一反常日乖乖孩子的形象,笑道:“早知如此,我真該同師父再做幾日。”
    張京墨也沒生氣,只是語氣平淡道:“那就等等吧。”
    既然張京墨說要等,那兩人便又等了幾日。
    敖冕果然準時歸來,看到對坐的張京墨和陸鬼臼,道:“準備好了?”
    張京墨點頭:“可以開始了。”
    陸鬼臼看向張京墨的目光中含著盈盈笑意,他說:“師父,保重。”
    張京墨深深的看了陸鬼臼一眼。
    二人言罷席地而坐,同時運行起體內的法決。
    下一刻,二人頭頂之上,便浮現出兩個通體透明的元嬰,這兩個元嬰和張京墨陸鬼臼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張京墨的元嬰閉著眼睛沒有生氣,而陸鬼臼的元嬰卻是在哇哇大哭。
    陸鬼臼的元嬰哭的傷心,小臉之上全是淚水,倒有些像他小時候的模樣。
    張京墨看了那元嬰一眼,心中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陸鬼臼卻已下定了決定,他沖著張京墨點了點頭,便控制著元嬰朝著張京墨的元嬰飄了過去。
    陸鬼臼的元嬰十分不願意離開陸鬼臼,可被陸鬼臼操控著,還是步步踉蹌的走向了張京墨。
    待兩個元嬰站在了一起,陸鬼臼那小小的元嬰隱約察覺了什麼,哭聲越發的淒慘。
    陸鬼臼不為所動,體內運轉的功法沒有凝滯一分。
    功法一出,陸鬼臼的元嬰只好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住了張京墨的元嬰,然後抽泣著,將臉湊了上去。
    一個小心的,不情願的吻,在兩個元嬰親吻的刹那,張京墨便感到了一股蓬勃至極的靈氣,雖然張京墨早有準備,卻還是被這靈氣的廣袤驚到了。
    源源不斷的生機和靈氣從陸鬼臼的元嬰口中,渡到了張京墨的元嬰口中,隨著時間的流逝,張京墨終是感到半空中他的元嬰傳來了一線生機。
    陸鬼臼很是失望的笑了,他說:“師父,你又騙我。”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
    陸鬼臼苦笑:“你同我說,我的元嬰會同你一直在一起……原來,根本不會。”
    事實上,這也是張京墨第一次換嬰,畢竟渡過天道劫的元嬰極為稀少。而他本以為是直接交換,卻不想竟是陸鬼臼的元嬰將生氣一寸寸的渡過來。
    張京墨的元嬰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雖然並不靈動,但終究是獲得了生機。
    而陸鬼臼的元嬰,卻在逐漸的衰敗,他抽泣之聲越發的明顯,眼睛裡也流出鮮紅的血液。
    陸鬼臼臉色慘白,但他的動作卻很堅決,法決運轉未有一絲停頓。
    隨著法決繼續運轉,陸鬼臼的元嬰哭聲越來越小,到最後不再哭泣,眼神變得呆滯無神。
    直到此時,張京墨才明白,為什麼法決中說換嬰成功後,換取元嬰的那個人,一般都會直接飛升仙界。
    以廣袤無垠的大海來形容陸鬼臼,那他便是區區江河,大海的水灌進了江河裡,於是江河一下子就滿了——即便飛升仙界,也是要分等級的,張京墨飛升而去,不過是最低等的散仙,可若是待到陸鬼臼飛升成功,只要成仙,就要比張京墨的修為高上不少。
    濃郁的靈氣充裕了張京墨的丹田,當他渾身上下都達到了最好的狀態,他頭頂上的元嬰睜開的眼睛裡,全是愉悅之色,他在咯咯的笑著,就像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這法決運轉了三十幾日,陸鬼臼的身形漸漸委頓了下來。他眸子裡的紫色不再濃郁,反而顯出明顯的頹敗之色。
    張京墨身上的天道之力,達到了巔峰,天空之中,開始醞釀出黑色的劫雲。
    這,便是要飛升了。
    陸鬼臼突然後悔了。
    張京墨一直閉著眼睛也睜開了,他抬目看向了陸鬼臼。
    陸鬼臼輕輕的叫了聲師父,卻注意到張京墨的眸子裡是一片虛無,他的眼神透過了陸鬼臼,看向了未知的遠方。
    陸鬼臼體內的法決本已運轉到了尾聲,他伸手抓住了張京墨的手腕,近乎哀求的說:“師父,不要丟下我。”他後悔了,怕了——一直以來的噩夢,終於成為了現實。
    可惜,這時候的張京墨,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他一把甩開了陸鬼臼的手,其身而立,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頭頂上劫雲翻動,雷聲轟鳴,可張京墨卻已然看到了,這劫雲之後的世界。
    “師父,師父……”陸鬼臼無法站起,只能趴伏在地上,想要抓著張京墨。
    張京墨抬頭望著天空,根本看也不看陸鬼臼。
    “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夢境和現實交匯在了一起,陸鬼臼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他抓著張京墨的衣角,渾身都抖的厲害:“師父我錯了,師父我錯了!!”
    張京墨笑了,他應該笑的。走了無數次的道路,終於被他走到了盡頭,並且這個盡頭,還通向了明亮的未來。
    身旁有什麼人在說話,他已經聽不到了,張京墨看著天空中的劫雲,像是在看著一個最美的夢。
    即便是敖冕,看到此景也是心中略微對陸鬼臼生出些許憐憫,他道:“祝張道友渡劫成功。”
    “多謝。”張京墨溫聲回應,然後飛向了半空中——至始至終,他都未曾看身旁的陸鬼臼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陸鬼臼:裝逼裝過頭了,好後悔QAQ
 第137章 結嬰草
    張京魔扶搖而上,到了半空之中,以一己之軀硬生生的接下了天空中降下的雷劫。
    或許是因為陸鬼臼體內濃郁的天道之力,那雷劫的強度並不高,雖然聲勢龐大,劈下之後居然沒有傷到張京墨分毫。
    陸鬼臼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看著半空中張京墨的身影,那雙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彩。他嘴唇微微抖動,不難看出正在叫著“師父”兩個字。
    張京墨半閉著眼睛,腦海之中浮現出的是這一百二十多世的記憶,他內心深處也隱約出現了一種預感——他終是要從這無盡的輪回裡,解脫出來了。
    雷聲轟鳴,大雨傾盆而下,張京墨身上開始彙集起濃郁的天道之力,這天道之力幫他輕易的扛過了雷劫。
    轉眼便是幾日過去,張京墨迎來了最後的考驗——心魔之劫。
    張京墨眼前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畫面,有第一世狼狽不堪的他,有以各種方式慘死的他,有看魔族入侵家破人亡的他……這無數個自己逐一出現在張京墨面前,卻沒有引起他內心絲毫顫動。
    接著,原本為張京墨心結的紅衣人再次出現了,他看向張京墨的眼神猶如在看著什麼螻蟻。見到這樣一幕,張京墨卻是笑了,他涼涼道:“你死了。”
    話語落下,眼前的畫面突然破碎,張京墨本以為這就是心魔結束的畫面,卻沒想到,他居然又看到了一個人——陸鬼臼。
    陸鬼臼正在看著張京墨,他的眼神裡全是哀傷的神色,他說:“師傅,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張京墨喉嚨微微動了動。
    陸鬼臼又說:“可是我到底哪裡錯了呢?你為什麼總是這般待我?”
    張京墨告訴自己面前的人是幻覺,但這幻覺如此的真實,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陸鬼臼說:“師父,你為什麼不說話呢。”他說到這裡,便又笑了起來,只不過這笑容裡充滿了悲哀的味道。
    張京墨凝視了陸鬼臼的面容片刻,開口淡淡道:“陸鬼臼,你以為我們有今日是誰的錯?”
    陸鬼臼定定道:“可是師父,你也清楚,第一世的我不是這一世的我,這一世的我對你挖心掏肺,你為何要將那一世的仇怨算到我的頭上?”
    若是陸鬼臼不提這個還好,他一提張京墨就是一肚子的火,張京墨冷冷道:“我本也是這般想的,直到看到那大城主死去的模樣,才明白了你用心到底何其險惡。”
    幻境中的陸鬼臼不說話了。
    張京墨繼續道:“那大城主定然是同你有關,不然也不會那般輕易的死去,陸鬼臼,把我困在輪回之中,看我像蟲子一樣苦苦掙扎,就如此有意思?”
    陸鬼臼聞言,低低的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然而身形卻變得模糊起來,他道:“張京墨,如果真如你所言那般問心無愧,又為何會看到我?!”
    既然陸鬼臼出現了,那便說明張京墨並不像他口中所言那般問心無愧。
    眼前的幻境漸漸淡去,可張京墨的臉上,卻再也看不到一絲笑容。
    天空中響起了一陣巨響,頭頂之上那又黑又厚的烏雲,卻是破開了一道裂縫,明媚的陽光從裂縫之中透了出來。
    張京墨感到了一股奇異的吸引力,就好像有個聲音在冥冥之中告訴他,雲層的那頭,便是他所追尋之處。
    張京墨又笑了,他白色的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頭髮也不像往常那般整齊的梳理在腦後,而是散亂的披在肩上。
    這便是仙人吧?躺在地上的陸鬼臼,沉默的看著禦風而去的張京墨。從頭到尾,張京墨都沒有往他所在之處看一眼。
    陸鬼臼的腦袋混沌了起來,他的元嬰死去,渾身上下處都於極為虛弱的狀態。
    而張京墨飛升一事,又再次給了他沉重的打擊。
    張京墨要走了,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了雲層那頭。天空之中低沉的雷聲依舊連綿不絕,陸鬼臼閉上眼,卻好像看到了張京墨的笑臉,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夢境——那個在地上狼狽的求著張京墨不要離開的夢境,終於還是實現了。
    張京墨飛升花了一月,也吸引了大量修士前來。但近年來飛升之人已是寥寥可數,所以大部分修士都並未上前,而是遠遠觀望著。
    待風停雲止,張京墨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陸鬼臼的眼前,到這一刻,陸鬼臼才清醒的意識到,他永遠也見不到他的師父了。
    因為下雨,陸鬼臼渾身都是泥水,他沉默的望著天空,眼神裡已然看不到一絲神彩。
    雷劫停止後,傲冕便將陸鬼臼帶離了這裡,陸鬼臼一動不動,就像一具已經僵直的屍體。
    傲冕也未曾想到,張京墨飛升之事會如此的順利,他看著陸鬼臼已然不再動彈的模樣,開口道:“後悔了?”
    陸鬼臼的眼珠子動了一下,然後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傲冕道:“若要你再做一次選擇?”
    陸鬼臼等了許久,才說出了他的答案,他說:“師父要的,我怎麼會不給呢。”
    傲冕微微皺眉,他說:“那為何要後悔。”
    陸鬼臼伸出手臂遮住了臉,聲音嘶啞:“我現在雖然後悔,可若師父那時對我提出要求,我卻是無法拒絕。”
    傲冕說:“為什麼?”
    陸鬼臼道:“師父太苦了。”雖然張京墨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無論遭受再多的痛苦,都不曾怨天尤人,更不曾怪他一次,但就是因為這樣,陸鬼臼才捨不得,他捨不得張京墨受一點委屈。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東西,哪怕是性命,張京墨要的話,他也會給。
    傲冕皺著眉搖了搖頭,罷了罷了,這對師徒的事情他是沒辦法理解了,要說張京墨對這個徒弟沒情誼,那他也不用急著尋到那株結嬰草,若說他對這徒弟有情誼,那為什麼不在飛升之時就告訴他徒弟真相?
    傲冕見陸鬼臼一副“我已經死了不要再和我說話”的模樣,輕歎一口氣,還是從自己的戒指裡,取出了張京墨給他的東西,然後將之遞給了陸鬼臼。
    看到這一株平平無奇的草,陸鬼臼的眼神絲毫沒有變化。
    傲冕也不奇怪,畢竟現在陸鬼臼體內的是假嬰,所以已然看不到這株草上的天道之力了,他道:“這是你師父給你留下的。”
    陸鬼臼這才有了反應,他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用那雙滿是泥土的手,接過了傲冕遞給他的草,他道:“這是什麼?”
    傲冕道:“結嬰草。”
    這名字十分通俗易懂,以至於陸鬼臼原本暗淡無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嘶啞的吼道:“你說這是什麼?!
    傲冕道:“結嬰草。”
    陸鬼臼並不知道結嬰草這種草的具體藥性,只是聽這名字,似乎便要成為他最後的希望了,他聲音抖的愈發厲害,道:“這草有什麼用處?”
    傲冕道:“凡元嬰受傷者,均可用此草重新結嬰。”
    陸鬼臼的眼睛裡一下子爆發出異彩,他雙手捧著這盆看似普通的草藥,好似捧著自己的命,他道:“怎麼用?”
    傲冕道:“以精血育之便可,以你的資質恐怕需要養育十年才能結果。”資質反而越好,孕育的時間反而越長。
    聽到傲冕的這一番話,陸鬼臼的胸膛之中好似有什麼東西直接炸開,他死死的抱著這盆結嬰草,口中不住道:“師父沒有拋棄我,師父沒有拋棄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傲冕道:“好自為之。”
    陸鬼臼看著這株草傻笑了起來,他用臉蹭了蹭這株草嫩嫩的葉子,喃喃道:“師父你等等我,等我十年,我就來找你……”
    傲冕看著陸鬼臼這癡魔的模樣,又是一聲輕歎,將陸鬼臼帶起,回到了靈虛派裡。
    靈虛派裡的掌門見到一身狼狽,且身上氣息明顯不對勁的陸鬼臼時,完全愣住了,他道:“發生了什麼事?鬼臼,你是受了傷?你師父呢?”
    陸鬼臼抱著那盆草,根本不答掌門的話,若是只看他的模樣,恐怕誰都會覺的眼前之人已經癡傻了。
    傲冕只好道:“他師父有事離去了,他受了重傷,需要在派內修養一段時日。”
    掌門道:“離去了?清遠怎麼會把陸鬼臼一人丟下?”
    傲冕奇道:“為什麼不會?”
    掌門皺眉:“他們師徒二人感情最是深厚,清遠為陸鬼臼付出之事已經是多的數不勝數,怎麼可能丟下陸鬼臼一人。”
    傲冕聞言露出似笑非笑之色,他道:“你真的以為,你瞭解張京墨?”
    掌門察覺傲冕眼神裡的戲謔之意,他道:“你什麼意思。”
    傲冕卻是搖了搖頭,不肯再說下去了,他道:“這段時日,便讓陸鬼臼在靈虛派裡待著吧,待他傷好……”
    掌門道:“你真不願意告訴我清遠到底去了哪裡?”
    傲冕道:“你只要知道,他活的好好的便是了。”
    掌門無奈苦笑,他心中道,清遠的這個朋友,同他還真是風格同一,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喜歡同他人備報。
    看著陸鬼臼一身狼藉,掌門只好暫時放下了張京墨之事,領著陸鬼臼回到了張京墨的府上。
    張京墨之前就遣散了他府上的童子,於是整個偌大的府邸,便只剩下了陸鬼臼一人。
    掌門道:“鬼臼,你且好好休息一下。”
    陸鬼臼茫然的看了掌門一眼,說了聲好。
    掌門見陸鬼臼精神狀態不妙,開口勸道:“鬼臼,你師父定然不會無緣無故的丟下你一人,肯定是有些事情……你是受了傷?”
    陸鬼臼點了點頭。
    掌門欲言又止,他看了看陸鬼臼依舊顯得有些呆滯的模樣,到底是沒說出口來,他道:“鬼臼,若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可告訴我。”
    陸鬼臼依舊只是點頭。
    掌門又同他說了些事情,但見他依舊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才滿臉愁色的離開了。
    陸鬼臼看著這冷清的府邸,緊了緊懷中的的結嬰草。
    魔族大城主被擊殺的事情,很快就從魔族那邊傳來出來,一時間魔族大亂,人類陣營也是一片茫然。
    此時人類還未領教到魔族的厲害,所以完全不明白大城主之死,到底意味著什麼。
    廉君見大城主死了,知道事情不妙後,不再顧忌什麼而是狠辣出手,硬生生的把騷亂鎮壓了下來。
    只不過付出的代價也十分的慘痛,一時間魔族完全無力入侵。
    然而就在此時,人族之中,竟是出現了叛變者。
    於是本該處於優勢的人類,竟又莫名落得下風。
    不過這些事情,陸鬼臼都不知道了,他一個人在府邸內,整日整日的守著那盆小小的幼苗。
    鹿書本來已經完全絕望了,卻不想傲冕竟是又給了他希望,他也曾聽過換嬰之法,不過只是耳聞,並不知其詳細,所以也未曾告訴陸鬼臼。
    其實鹿書就算知道了換嬰之法,恐怕也不會告訴陸鬼臼,他也是有私心的,陸鬼臼是他是宿主,他又怎麼可能讓陸鬼臼將他的元嬰換給張京墨。
    得了結嬰草,再以精血日日澆灌,之後便可恢復自己的元嬰,鹿書本以為得了這草的陸鬼臼會狂喜,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除了得到元嬰草最初時的喜悅,陸鬼臼在回到靈虛派後,卻始終是一副沉默呆滯的模樣,好似張京墨飛升一事,對他打擊實在太大。
    鹿書同陸鬼臼說了許多話,都得不到陸鬼臼一句回應。鹿書起初還有些難過,後來便習慣了,反正作為書靈,他是早已習慣了寂寞,於是便開始一個人開心的自言自語。
    以精血澆灌結嬰草,導致陸鬼臼的身體日日虛弱,氣息甚至比不過一個金丹後期的修士。
    陸鬼臼歸回之事,靈虛派中知道的人並不多,但和張京墨有所聯繫的人,卻都已知道了。
    百淩霄和于焚都曾來看望陸鬼臼,還問他到底是傷了何處。
    只是面對他人的問候,陸鬼臼卻絲毫沒有想要回應的意思,他閉著嘴巴,眼神沉默,像是一尊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隨著魔族的戰事吃緊,眾人也分不出那麼多心思來管陸鬼臼,百淩霄於焚和掌門均是上了前線。
    人族的情況不太好,但和張京墨所在的那幾世比起來,已經有了巨大的進步。
    幾年之間轉瞬而過,陸鬼臼依舊在府邸之內養著那顆看起來一直沒什麼變化的結嬰草。
    某一日,鹿書忽的道:“陸鬼臼,你說這結嬰草,會不會是你師父騙你的?”
    陸鬼臼的動作頓了一下。
    鹿書道:“這草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陸鬼臼沉默的看著手中依舊是那副模樣的結嬰草,用手摸了摸那綠綠的嫩葉。
    鹿書道:“他就算是騙你,我也能理解,從頭到尾我都在給你說你是在養豬,養肥了,就把你宰了,可你偏偏不信。”
    聽到鹿書的碎碎念,陸鬼臼的眼神更暗了,他說:“鹿書,我夢到了,奇怪的東西。”
    鹿書道:“什麼東西?”
    然而陸鬼臼只提到了這麼一句,就不再提了,他繼續以精血飼育元嬰草,完全不去想若是真如鹿書所言,這只是一個謊言,該會如何。
    因為境界跌落,所以陸鬼臼的修為也是大不如前,他並未注意到,過了幾日後,府邸之外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這兩人臉上均都戴著面具,身上穿著紅衣,遠遠的在府外看著陸鬼臼,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其中一人陰陽怪氣的開了口,他道:“哥,我早就說過那張京墨絕對不會那麼好心,看看,現在主子多慘。”
    另一個面具人語氣冰冷,他道:“慘又如何,到底是他自願的。”
    這兩人,顯然就是昆侖巔上的宮家雙子。
    弟弟宮懷瑜歎道:“那張京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當日鶴童為他而死,他竟是把鶴童忘了個一乾二淨,若我是主子,就乾脆把他綁了算了。”
    宮喻瑾面色不妙,他道:“綁了算了?你被打斷一條腿還不夠?!”
    宮懷瑜語塞。
    二人沉默了片刻,宮懷瑜又道:“那接下來該如何?”
    宮喻瑾長歎一聲道:“還能如何,只能等著主子重新結嬰,再入仙界了。”
    宮懷瑜:“………還好那張京墨將結嬰草給了主子,不然……”
    宮喻瑾冷笑一聲:“這個張京墨,倒是讓我另眼相看了。”
    宮懷瑜道:“那我們便等著吧。”
    除了等著,二人暫時也做不了什麼了。
    十年對於陸鬼臼來說太漫長了。
    這十年裡,他每月都必須以精血飼養結嬰草,因此精神越發不濟,只是自從張京墨飛升的後,陸鬼臼的眼睛裡的紫色,就再也沒有消退下去。
    再有外人的時候,他還會遮掩一二,一個人的時候,便也由他去了。
    對於陸鬼臼眼睛的異狀,鹿書也很疑惑,可他也找不到原因,研究了一會兒,見沒什麼影響,也懶得管了。
    因為陸鬼臼態度的變化,鹿書也變得懶懶散散,每日沉睡的時間長了許多。
    從陸鬼臼回來的第四年開始,人魔混戰,現在又過去了六年,這場戰爭卻還是沒有結果。
    張京墨等三人刺殺了大城主,所以魔族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只是人族一直都十分輕敵,被魔族打壓狠了,才奮起反擊。
    好在人族醒悟的不算太晚,到底是沒有讓魔族占去太多的便宜。
    陸鬼臼終於迎來了他的第十年。
    第十年的每一天對陸鬼臼來說,都是煎熬,他甚至開始加快投入精血的速度,害怕元嬰草無法結果。
    精血損失的多了,他沉睡的時間也多了,這十年來,陸鬼臼說過的話,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好在陸鬼臼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元嬰草,在某一日的晚上,終於開出了一個小小的花苞。
    那花苞是那般不起眼,如果不是陸鬼臼整日整日的盯著這草看,恐怕都會看漏了。
    鹿書在發現結嬰草開花之後,整個人都癲狂了,扯著嗓子吧還在睡夢中的陸鬼臼喊了起來,他吼道:“陸鬼臼別睡了!你的寶貝開花了!”
    陸鬼臼朦朧的揉了揉眼睛,看到那花苞,渾身激動的抖了起來,他的口中含糊的叫著:“獅虎……獅虎……”或許是太久沒有說話,他說話有些吐字不清。
    鹿書哪裡還管的了這些,他道:“你別睡了,守著它,應該是要開花了。”
    即便鹿書不說,陸鬼臼也不會睡過去,他死死盯著這花苞,恨不得把自己眼睛貼在上面。
    那花苞似乎察覺到了陸鬼臼的目光,竟是柔軟的顫了顫,陸鬼臼咬破舌尖,又往上面吐了一口精血。
    精血沾染上花苞,瞬間便被吸收了,鹿書正欲說些什麼,卻聽到陸鬼臼輕輕的噓了一聲,隨即,二人屏息看到那花苞竟是緩緩綻開。
    而在這拇指大小的花苞中間,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同陸鬼臼長得一模一樣的元嬰,這元嬰蜷縮成一團,似乎這才醒來,慢慢坐起,用肉呼呼的小手揉了揉眼睛,還輕輕的打了個哈欠。
    陸鬼臼抖著向那小小的元嬰伸出了手。
    元嬰感到陸鬼臼靠近,也不害怕,他從花苞上踉蹌著站起,然後攀爬到了陸鬼臼的手指上。
    在元嬰碰到自己的瞬間,陸鬼臼感到一股生機之氣順著他的手指一直流向體內直達丹田。他丹田裡毫無聲息的元嬰,在注入了這一股生機之後,竟是再次睜開了眼睛——雖然眼神有些無神,但到底是還是恢復了生命。
    手指上的元嬰身形漸漸變淡,消失在了陸鬼臼的面前,陸鬼臼輕輕的親了親自己的手指,又叫了一聲:“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  想寫個段子,那個結嬰草結出來一個小小的張京墨,然後被陸鬼臼拿在手裡釀釀醬醬。
 第138章 百世輪回
    陸鬼臼丹田裡的元嬰再次睜開了眼睛。
    那和陸鬼臼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娃娃,委屈的哼了幾聲,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揉了揉有些迷蒙的眼睛——好似只是睡了一個長覺。
    陸鬼臼已經很久沒有露出笑容了,在這元嬰復活之後,他眼神裡終是浮起了笑意,嘴唇的弧度也往上勾了勾。
    鹿書眼淚汪汪,他道:“陸鬼臼,我就說你是天命之子!”
    陸鬼臼道:“我要修煉多久才能飛升?”
    鹿書道:“你元嬰元氣大傷,即便是以你的資質,飛升一事,恐怕也要花上幾百年了……”
    陸鬼臼冷漠道:“沒有別的法子?”
    鹿書想了想,他道:“若是你到靈氣充裕之處修煉,時間或許會縮短一些。”
    說到靈氣充裕,陸鬼臼腦海裡出現的第一個地方便是那昆侖巔。
    陸鬼臼再次閉上了眼,他道:“我知道了。”
    百年飛逝,時光荏苒。
    不知不知覺中,魔族和人族已經大戰了百年之久。
    人族起初因為情敵的劣勢,也在拉鋸戰中逐漸扳回一城,除了少部分邊境之地,已是收回了大部分的領土。
    然而人類的的野心不止於此,這大戰之中魔族的元氣大傷,於是有心之人,便生出了一舉將魔族滅絕的想法。
    然而就在魔族步步敗退的時候,上三城之中,居然又出現了一個大魔,而那個大魔恰巧還是張京墨熟識之人——顧念滄。
    這些凡間發生的事情,陸鬼臼是都不知道了。
    他在恢復了元嬰的生機後,便獨自一人離開了靈虛派,去了那昆侖巔。
    昆侖巔傷靈氣充沛,自然是修煉的最佳地點,陸鬼臼本以為自己會費上一番功夫才能留在昆侖巔,卻不想那昆侖巔上的面具人竟是輕易答應了他的要求,並且告訴他,他們可以為提供大量的靈藥。
    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陸鬼臼本該對這面具人產生懷疑,但內心深處迫切想要見到張京墨的心情,卻讓他不願再去想那麼多。
    飛升一事,于大多數修者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事,但放在陸鬼臼身上,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不過百年時間,陸鬼臼元氣大傷的元嬰就恢復了生機,不僅如此,修為還迅速精進,直接到達了元嬰後期。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昆侖巔上的靈氣十分充裕,陸鬼臼元嬰恢復後,修煉速度完全可以說得上一日千里,就連習慣了陸鬼臼那變態資質的鹿書都驚訝了一下。
    陸鬼臼修煉的越快,昆侖巔上的宮家雙子越是高興,實際上只要張京墨飛升,他們二人便已可以離開凡世,只是擔心陸鬼臼出什麼意外,才一直守候在靈虛派外。
    後來陸鬼臼主動來了昆侖巔,宮家雙子,自是求之不得。
    在張京墨飛升之後,陸鬼臼整個人都沉默了許多,就連鹿書說話,他都不太愛搭理。鹿書期初還有些不習慣,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陸鬼臼的冷漠,不知是不是錯覺,鹿書總覺的陸鬼臼變了很多……
    轉眼間又過了五十年,陸鬼臼終於修為圓滿即將飛升。
    宮家雙子已是準備好為陸鬼臼擋下天劫,陸鬼臼飛升之時的天劫定然十分厲害,若是只有他一人,恐怕還要費些功夫。只是現在有了宮家雙子,渡劫一事就完全無需擔憂了。
    陸鬼臼引來雷劫的時候,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只見不過刹那時間,原本萬里無雲的藍天之中,就飄來了密密匝匝的黑色烏雲。這些烏雲將天空完全蓋住,整個昆侖巔都暗了下來。
    陸鬼臼盤坐在空曠之地,雙目微閉,等著雷劫降下。
    在不遠處等待的宮家雙子眼中皆是興奮之色,甚至於宮懷瑜提著劍的手都在不住的顫抖。
    宮懷瑜道:“哥,我們終於可以走了……我們終於可以走了!”
    宮懷瑜何種心情,宮喻瑾自是也能夠理解,他嗯了一聲,目光沒有從陸鬼臼身上移開過一刻。
    宮懷瑜笑道:“哥,你說待主子飛升之後,恢復了記憶,那張京墨可有好果子吃?”
    宮喻瑾瞪了宮懷瑜一眼:“我告訴你,若是你再敢做出之前那般事,我可救不了你。”
    宮懷瑜訕笑。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雷劫開始一道道的降下。
    起初雷劫還沒有什麼異樣,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雷劫竟是變成了一片紫色,直接將陸鬼臼籠罩其中。
    宮家雙子見狀也知道時機已到,於是齊齊上前,開始幫陸鬼臼減輕壓力。
    陸鬼臼面沉如水,並不慌張,體內的《血獄天書》運轉到了極致,他的頭頂之上,浮現出一條小小的紫色游龍,這游龍不斷的在陸鬼臼頭頂盤旋,幫他擋下了大部分的落雷。
    宮懷瑜和宮喻瑾頂住了天劫,二人看了看盤坐雷劫之中的陸鬼臼,又相互對視一眼,竟是齊齊的大笑出聲。
    陪著陸鬼臼和張京墨在這俗世之中輪回幾百次,即便以他們這般心性,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焦躁之意。
    現如今輪回終於將要結束,內心之中的狂喜自是難以抑制。
    當年陸鬼臼遭人算計,張京墨意外身死,陸鬼臼便陷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
    宮懷瑜一直不喜歡張京墨,所以在發現有人要對張京墨動手後,竟是沒有阻攔,而是選擇了默許——後來陸鬼臼知道此事,出手便要宮懷瑜的性命。
    宮喻瑾無奈之下對陸鬼臼苦苦懇求,求陸鬼臼予他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於是宮懷瑜最後還是活了下來,只不過卻瘸了一條腿——永遠的。
    若張京墨只是一般的身死,那陸鬼臼還可以尋些藥物來將張京墨復活,只是當時張京墨神魂俱滅,就算是陸鬼臼也無力回天。
    後來陸鬼臼就瘋了——在外人看來是這樣。
    他開始沒日沒夜的修煉,不過幾年時間,就飛升到了仙界。
    一起飛升上去的,還有宮家雙子和陸鬼臼的一些手下。
    沒錯,陸鬼臼早就可以飛升,但他因為張京墨,卻用全力壓下了自己的修為,減緩了自己的修煉速度,將自己隱匿在天道之下。
    這也是為什麼宮家雙子會如此厭惡張京墨的原因。
    在雙子二人看來,陸鬼臼本可以走的更遠,只不過卻被張京墨攔下——至於在他們眼中螻蟻一般的張京墨,是不是自願攔下的,就不在他們考慮範圍內了。
    陸鬼臼剛到仙界,即便是天資聰慧,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仙人,只是他入仙界後,沒有花一刻時間喘息,便又開始瘋狂的修煉。
    奪人運勢,搶人機緣,陸鬼臼樹立無數,實力也在飛快的提升。
    事實證明,《血獄天書》這本奇異功法,就是為陸鬼臼量身定制的。
    宮家雙子看著陸鬼臼飛速成長,心中甚至生出一種“還好張京墨死了”的慶倖之感。
    只是這種慶倖並未持續太久,因為過了萬年,就在他們以為陸鬼臼已經徹底忘記餓了張京墨這個人的時候,陸鬼臼卻告訴他們,他知道該如何讓張京墨復活了。
    宮家雙子聞言皆是瞠目,張京墨死亡也就罷了,可他連一絲魂魄也沒有留下,除了讓時光倒流,誰還能讓張京墨復活?
    陸鬼臼說他可以,因為,他要讓時光倒流。
    那時的陸鬼臼,在仙界已經是無人能敵的狀態,甚至於天道之力的懲罰,於他而言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毛毛雨罷了。
    至此,宮家雙子才驚覺陸鬼臼居然已是成了淩駕于天道的存在。
    陸鬼臼說,他要逆轉時間。
    宮家雙子聞言自是要勸,不過陸鬼臼的表情卻似笑非笑,他道:“若是要勸,也輪不到你們二人。”
    宮喻瑾和宮懷瑜心中冰涼,他們終於明白了,張京墨在陸鬼臼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麼重要——就算散盡一身修為,陸鬼臼也要救下張京墨。
    於是接下來的一切,便順利成章。
    陸鬼臼散盡修為,以一己之力,扭轉了乾坤——他設下了一個輪回,這個輪回結束的條件,便是張京墨飛升仙界。
    宮懷瑜和宮喻瑾本以為張京墨就算資質再差,幾十世再怎麼也能夠從凡世飛升,然而陰差陽錯,張京墨居然被心魔所困,不得飛升!
    再說導致張京墨心魔的紅衣面具人,實乃陸鬼臼力量的一部分載體。因為陸鬼臼必須維持世界輪回,所以在凡世之中不得不留下個分丨身,但他又害怕若是有自己的記憶,那分丨身會去找張京墨的麻煩,因此便抹去□□的記憶,又以防萬一在分丨身傷設下禁止,讓他絕對不能傷張京墨。
    宮家雙子則是被命令不可主動干預俗世之事——也因如此,張京墨前幾世擊殺了陸鬼臼,宮家雙子雖然難受,但到底是不敢做出什麼損害張京墨的事來。
    後來張京墨不再去管陸鬼臼,陸鬼臼獨自一人修煉,卻是早早的在宮家雙子的幫助下度了天道街,去了仙界,但是這有什麼用呢?只要張京墨在輪回之中,陸鬼臼就會一次次的被拉回來。宮家雙子雖然難受,但也無可奈何。
    就這麼糾纏了一百二十多世,張京墨甚至連同承載了陸鬼臼力量分丨身對戰的機會都沒有,更沒有機會觸發禁制,直到這最後一世。
    陸鬼臼不愧是天命之子,和他在一起的張京墨運氣似乎也好了起來。宮家雙子見到張京墨竟是願意有意向同陸鬼臼化干戈為玉帛,自是無比的高興 ,暗裡便幫了張京墨一把。他們設了個計策,讓魔族早於之前入侵。這時大城主魔功未成,實力反不如前幾世。
    再加上張京墨陰差陽錯的提前殺掉了天菀,從她的手中奪了陰魔窟,正好將環境之中本該消散的敖冕帶了出來……
    一系列的事情,都讓事情往好的方面發展,宮家雙子小心翼翼的運作,深怕出了什麼意外,但然他們沒想到的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張京墨去補大陣之時,陸鬼臼竟是被魔物直接捲入了魔界,不幸身死。張京墨為了復活陸鬼臼,則是被迫結成假嬰。
    至此,宮喻瑾心中不妙的感覺越發的濃重,他看著張京墨冷冷淡淡的模樣,總覺的張京墨懷有後手。
    事實證明,宮喻瑾是對的,張京墨的確有後手,並且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張京墨會坦然結成假嬰的原因。
    眼見著張京墨和陸鬼臼換嬰成功,且給陸鬼臼留下了一株結嬰草,宮喻瑾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這一世,總不該出現什麼意外了吧。

    陸鬼臼飛升的很順利,雷劫落下不久後,他的頭頂上便也出現了一絲亮光,這亮光同張京墨飛升時不同,竟是有著隱隱紫光。
    陸鬼臼睜開眼睛,看著那一線光芒,眼神中似有火焰燃燒。
    “師父。”他叫了一聲,便起身飛了過去。
    宮喻瑾見到此景,一甩袖子——下一刻,整個懸浮在半空中的昆侖巔,竟是直接被他收了起來。
    “走吧,”宮懷瑜滿面笑意。
    宮喻瑾點了點頭同宮懷瑜一起朝著那一線光明飛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收尾,收尾~這兩天更新會有點不穩定,麼麼紮=3=
 第139章 相見
    陸鬼臼在一個大殿中醒來。他睜開眼睛便看到了面色恭敬,跪在地上的宮家雙子。
    “恭迎主人重回天界。”他們二人跪在地上,微微的垂著頭,似乎並不敢抬頭看陸鬼臼一眼。
    陸鬼臼坐在大殿之上並沒有直接回應,他看著殿下之人,已經被紫色覆蓋的眸子微微眯起。
    “主人接下來有何打算?”宮喻瑾低低開口道:“張……張仙人,正在蓬萊參加醉仙會。”他言下之意,便是問陸鬼臼,要不要去尋那張京墨了。
    然而陸鬼臼的下一句話,卻讓宮懷瑜和宮喻瑾瞪大了眼睛,他語氣緩慢的說:“你們是誰?”
    “主人?!”宮懷瑜顫聲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們難道就是那昆侖巔傷的面具人?”陸鬼臼回到天界之時,便該恢復之前的記憶,他這般的反應,讓宮懷瑜和宮喻瑾都未曾想到。
    “你們說的張仙人,是說的我的師父?”雖然宮喻瑾和宮懷瑜因為震驚沒有一時間回答,陸鬼臼卻也似乎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很快就岔開了話題,他道:“蓬萊在何處?”
    同宮懷瑜完完全全的震驚比起,宮喻瑾卻考慮的更多,他在觀察了陸鬼臼那不似作偽的神色後,竟是不再繼續追問了。宮懷瑜直接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畫卷,起身遞給了坐在殿上的陸鬼臼。
    雖然陸鬼臼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可宮喻瑾的態度依舊十分恭敬,不曾有一絲的輕慢。
    陸鬼臼接過了宮喻瑾遞來的畫卷,他打開一看,才發現這畫卷是一幅地圖,地圖的最右邊,便是宮喻瑾口中的蓬萊。
    陸鬼臼微微頷首,將畫卷收入袖裡,朝著宮喻瑾微微頷首後,就起身飛了出去。
    宮懷瑜一直處於震驚之中,然而因為陸鬼臼積威已久,他雖是心中對失憶一事十分詫異,但還是忍住了。
    待陸鬼臼飛出去後,宮懷瑜才開口道:“哥,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主人回到仙界後,怎麼會失去記憶?!”
    宮喻瑾所有所思的看了眼門外,才淡淡道:“若是他不記得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不想記得。”
    宮懷瑜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主人……是在裝失憶?”
    宮喻瑾道:“我如何知道?或許是真的失憶也不一定呢。”陸鬼臼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實在是難以揣度。
    宮懷瑜完全無法理解,他喃喃道:“那個人……就如此重要?”
    宮喻瑾面無表情道:“若不重要,他會散掉一身修為,只為了求那人回頭再看他一眼?”
    宮懷瑜搖了搖頭,長歎一口氣,終是不再說話了。
    陸鬼臼一路往北,路上不曾停下一步。
    待他到了蓬萊,才看到蓬萊島上酒香四溢,熱鬧非凡。
    蓬萊島的醉仙會在整個仙界都十分有名,可以說是酒鬼們的盛會。按照張京墨那喜歡喝酒的性子,來這裡也不奇怪。
    酒會誰都可以參加,只要帶上幾壺好酒,說不定便能交到三五好友。
    島上足足有上萬人,可浮在半空中的陸鬼臼,卻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張京墨。
    張京墨坐在人群之中,臉上正帶著淡淡的笑容,他手中捧著酒杯,正在同身側一個身穿綠衣的女修說話。
    百年未見,張京墨卻還是陸鬼臼記憶中的模樣,一襲白衣,笑容溫柔,似乎下一刻就會伸出手拍一拍他的頭,叫他一聲鬼臼。
    近鄉情怯,陸鬼臼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上前同張京墨打招呼了。
    而正在同女修說話的張京墨,卻好似注意到了陸鬼臼的視線,他手中動作一頓,抬頭望向了天空之中。
    四目相對,一個微微震驚,一個滿含眷戀。
    陸鬼臼見張京墨看到了他,輕輕抿了抿唇,矮身飛到了張京墨的身邊。
    張京墨身旁的女修見到突然到來的陸鬼臼,稍微驚訝一下,她笑道:“這位是……”
    陸鬼臼沒有說話,他把目光轉向了張京墨,似乎是在詢問張京墨……自己在他眼中,到底是何種身份。
    張京墨笑了笑,他溫和道:“好久不見。”
    陸鬼臼也勉強的笑了,他道:“好久不見。”
    見那女修依舊一臉疑惑,張京墨緩緩道:“這是我的徒兒,陸鬼臼。”
    女修聞言,又掛上了滿面的笑意,她道:“果真是名師出高徒,張仙師的徒兒,也是一表人才呀。”

    陸鬼臼低低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道:“我本以為,我還要等你至少五百年呢。”重結元嬰,花費的時間久一些,也不奇怪。
    陸鬼臼點頭:“或許是我想師父想的狠了吧。”
    二人目光再次對視,張京墨眼底一片溫和的笑意,陸鬼臼的眸子裡卻好似燃著火焰。
    女修只覺的二人間的氣氛實在奇怪,她笑一聲:“張仙師……不知我之前提的雙修之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張京墨入仙界之後,不過百年時間就實力大漲,可以說是仙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再加上他模樣俊美,性格溫柔,自是成為了不少修者覬覦的雙修對象。
    眼前的女修,便盼著張京墨能同她一起雙修。
    張京墨之前委婉說他目前並無此打算,女修卻纏著他要他再考慮一番。張京墨給了女修一個面子,說自己會再考慮考慮,今日她再次追問,本以為最差不過得到的是張京墨的拒絕,卻不想聽到張京墨那才飛升上來的徒兒,冷冷的接了一句:“你也配同我師父雙修?”
    陸鬼臼好不容易看到張京墨,思念之情在心中發酵百年,幾乎快要發狂,卻竟是聽到這女修問他雙修之事,激動之下,便有些口不擇言。
    女修聞言,杏目一瞪,她怒道:“你怎麼說話呢,身為一個徒弟,師父的事也容得下你來置喙?!”
    陸鬼臼眼神陰冷的看了那女修一眼,他正欲說什麼,卻見張京墨做了個手勢——陸鬼臼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張京墨在下一刻輕飄飄的說出了一句話,他的聲音還是那般溫和,那般不鹹不淡,他道:“孫道友,雙修一事,在下恐怕是不能答應了。”
    姓孫的女修皺眉道:“張仙師,難道是因為你徒兒……”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居然承認了,他道:“的確是因為我徒兒的緣故,不能答應同你雙修。”
    孫道友道:“為什麼?”
    張京墨道:“因為我徒弟來了,要雙修,我自然是要同他一起雙修。”
    孫道友眼睛瞪的更大了,雖然仙界男子相戀並不是是奇事,可向張京墨這般坦然承認師徒在一起的事情卻也不多見,她的眼神在張京墨和陸鬼臼之間來回巡視,在確定張京墨真的不是在騙她後,她直接站了起來,語氣異樣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打擾張仙師,張仙師這般勇氣也著實讓我佩服。“她說完就走,倒也是十分乾脆。
    見張京墨承認了二人間的關係,最驚訝的,反而變成了陸鬼臼。他呆立在原地,死死的盯著張京墨,眼中有濃濃的欣喜,但更多的卻是無法抑制的恐慌——他怕自己在做夢,一眨眨眼,這個美夢就醒了。
    “怎麼不說話了。”張京墨的手指在白玉做的酒杯上輕輕摩挲,他抬頭瞅了陸鬼臼一眼,見他只是傻站在原地,什麼都不打算說的樣子,笑了聲:“一百年不見,怎麼人變笨了?”
    陸鬼臼的喉結動了動,此時四周十分嘈雜,均是喝酒作樂的仙人,可陸鬼臼就是覺的,眼前只剩下了張京墨一個人。
    他說:“師父。”
    張京墨嗯了一聲,道:“辛苦了。”
    陸鬼臼道:“師父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我的元嬰可以再次復活?”
    張京墨道:“我沒同你說麼?那大概是因為我忘了吧。”
    陸鬼臼眼睛睜大,似乎十分不信張京墨的答案,但既然張京墨這樣說了,顯然就是不想告訴他為什麼。
    張京墨道:“陸鬼臼,你還記得麼?”
    陸鬼臼一臉茫然,他說:“記得什麼?”
    張京墨道:“不記得了?”
    陸鬼臼更莫名其妙了,他道:“……師父,你在說什麼?”
    張京墨看陸鬼臼神色不似作偽,他笑了:“不記得也好。”
    陸鬼臼更茫然了。
    張京墨道:“這醉仙會,你既然來了,不同我喝上幾杯?”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個杯子,給陸鬼臼滿上了酒。
    已經很久沒有同張京墨一起喝酒了,陸鬼臼乾脆俐落的坐下,端起酒杯就一飲而盡。卻不想著酒極烈,入口之後,陸鬼臼整張臉都漲紅了,他一邊咳嗽,一邊捂住了嘴。
    張京墨早就料到了陸鬼臼的反應,他哈哈大笑起來,還伸手拍了拍陸鬼臼的肩。
    陸鬼臼咳完後,整個腦袋都是暈乎乎的,他完全沒有料到這靈酒竟是如此的烈,才下肚一杯,意識就已經模糊了。
    張京墨道:“這酒是好酒,哪有你這般牛飲的。”雖然是這樣說陸鬼臼,可當年他喝這酒的時候,反應也和陸鬼臼差不多。
    陸鬼臼滿臉通紅,他趴在石桌上,慢慢的搖了搖頭。
    或許是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陸鬼臼趴著趴著,居然像是要睡著了。
    張京墨一直安靜的看著陸鬼臼,待陸鬼臼眼睛逐漸的合上,他才起身同周圍的酒友告別。
    酒友們聽說張京墨的徒弟來了,都有些驚訝,說他們這對師徒果真是天賦異人,居然相差不過百年時間就逐一飛升了。
    張京墨也沒去解釋怎麼回事,只是微笑著聽著。
    接著他就把沉沉睡去的陸鬼臼帶回了住所。
    仙界同凡間最大的差別便是大多數人都懶懶散散,雄心似乎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因為壽命太長太長,所以反而沒了追求,至少張京墨認識的幾個仙人,都是整日飲酒作樂,也不知於焚若是知道了仙界是這般景象,會不會對修仙更熱衷一些。
    陸鬼臼這一覺睡了很久,也不知是因為他太累了,還是靈酒的後勁太大。
    待他醒來後,看到天花板呆愣了幾秒,然後起身看了看這陌生的屋子,臉上竟是浮起了幾分恐慌。
    好在張京墨及時進屋,他看到一臉惶惑的陸鬼臼,溫聲問道:“怎麼了?”
    陸鬼臼看到張京墨開口說話,這才松了口氣,他道:“師父,我還以為……我在做夢呢。”
    張京墨道:“做夢?”
    陸鬼臼道:“嗯,我經常做這樣的夢。”夢到你微笑著從屋外推門而入,只是待你張開口正欲說話,那美夢就醒了。
    張京墨見陸鬼臼滿目疲憊,心也不由的軟了軟,他走到床邊,摸了摸陸鬼臼的頭,道:“怎麼眼睛全變紫了?”
    陸鬼臼道嘟囔:“我怎麼知道呢……”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張京墨,有些忍耐不住的伸出手抱住了張京墨的腰。
    張京墨微微僵了僵,居然沒有掙脫。
    張京墨的默許,讓陸鬼臼心中激動更甚,他把頭埋入了張京墨的頸項,然後死死的抱住,一動也不願動。
    張京墨本以為陸鬼臼抱一抱就算了,結果他抱著抱著,居然開始哭了起來,那淚水順著張京墨的頸項往下流,有些癢癢的感覺。
    張京墨無奈道:“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哭什麼?”話雖如此,他的眼中卻是透出了一點放鬆——第一世的陸鬼臼,是絕對不可能在張京墨面前流淚的。
    陸鬼臼不說話,一邊哭,一邊抬起頭親張京墨的下巴,他吻的小心極了,像是一隻被拋棄,又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家的小獸。
    張京墨被他親的有些癢,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他說:“蠢東西。”
    陸鬼臼道:“師父,我好想你。”
    張京墨聞言,沉默了片刻後,才低低的問了聲:“陸鬼臼,你怪我麼?”
    陸鬼臼茫然道:“我為什麼要怪師父?”
    張京墨道:“當日我利用你的元嬰,丟下你一人獨自飛升……”
    陸鬼臼道:“可是師父不是給我留了後手麼?”況且還一直在仙界等著他。
    張京墨皺眉:“你一點都不怪我?”
    陸鬼臼道:“我怎麼捨得怪師父。”
    張京墨歎了口氣,又拍了拍陸鬼臼的腦袋。
    陸鬼臼吻了張京墨的下巴,又吻上了他的嘴唇,兩人親密的交纏在一起,享受了許久未見的親密。
    張京墨凝視著陸鬼臼的眼睛,輕輕道:“陸鬼臼……若是你永遠都記不得,那我便永遠這般待你。”無論真的也好,裝的也罷,有時候他真的不如他想像中的那般想要知道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更新不穩定定定……
 WwW.lwxs520.Com第140章樂文小說網 歲月靜好
    一吻結束,兩人的氣息都有些不均。
    陸鬼臼腆著臉道:“師父……”
    都這幅模樣了,張京墨怎麼會不知道陸鬼臼想要什麼,他看著陸鬼臼那雙發亮的眼睛,慢慢的吐出兩個字:“好啊。”
    陸鬼臼得到張京墨的允許後,直接將他心愛的師父撲倒在了床榻之上。
    一百多年未見,心中又滿含惴惴,陸鬼臼再次能擁住張京墨,不得不感歎上天對他如此仁慈。
    張京墨看陸鬼臼的眼神,就好似在看著一個不太懂事的孩子,他感受著陸鬼臼細密的親吻,也放任自己沉淪了下去。
    這一糾纏,就是足足十天。
    兩個人都是元嬰修士,不吃不喝也絲毫不影響。張京墨覺的每次他和陸鬼臼做到後面,都是他先受不了,比如飛升之前的那一次,也是他先開口叫停。
    兩人身上全是汗水,陸鬼臼抱著張京墨,依舊好似沒有吃飽,他蹭著張京墨的臉頰,語氣慵懶:“師父,我好想你。”
    張京墨沒動也沒說話,眼睛半閉著,模模糊糊的嗯了一聲。
    陸鬼臼道:“師父接下來打算如何?”
    張京墨道:“四處看看吧。”飛升是張京墨最後的執念,現在這執念終於實現,整個人都懶散了起來。他心中本還有些擔心陸鬼臼一事,但如今看到陸鬼臼這般表現,心中的重石便算是放下了。
    陸鬼臼道:“我和師父一起。”
    張京墨道:“你同我一起?那宮家雙子怎麼辦?”
    陸鬼臼茫然道:“宮家雙子?他們也飛升了?”
    張京墨沒回答,他眼神在陸鬼臼的臉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開了,他道:“既然你想跟著我,那便跟著吧。”
    陸鬼臼嗯了一聲,依舊是滿目眷戀,他道:“師父,我還想要……”
    張京墨挑了挑眉:“不行,我要去洗澡了。”
    陸鬼臼撒嬌:“師父……”
    張京墨道:“撒嬌也沒用,起來。”他也乾脆,拒絕完陸鬼臼後,坐起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的背影,滿臉泫然欲泣。
    見張京墨是肯定不會回頭了,陸鬼臼心中念頭一轉,披了件衣服就跟了出去。
    至於浴室裡又發生了什麼……張京墨實在是不想再提。
    飛升之後,壽元幾乎是無窮無盡。有了如此多的時間,自然是想做什麼都可以,像張京墨這種飛升之後,想要四處看看的仙人,數量也挺多。
    沐浴完後,陸鬼臼和張京墨一起躺在床上。
    陸鬼臼的腦海裡,那個許久不說話的鹿書突然開了口,他道:“陸鬼臼,值得麼?”
    陸鬼臼語氣冷漠:“為何不值得?”
    鹿書道:“你若是不散盡修為,現如今已是淩駕于天道之上的大修,現在呢?現在你恐怕連張京墨都打不過。”
    陸鬼臼道:“你以為我所追求之事,是淩駕天道?”
    鹿書無奈道:“我知道,你追求的是你的師父張京墨。”
    陸鬼臼道:“知道便好。”
    鹿書長長的歎息,他其實和宮家雙子所想之事差不多,覺的是張京墨耽誤了陸鬼臼。可是若是陸鬼臼樂意被耽誤,他們旁人再著急也沒有用。
    當年宮懷瑜身為看守張京墨之人,因為有意無意的怠忽職守導致了張京墨的死亡,後來被陸鬼臼放逐到凡間。
    鹿書是看著陸鬼臼一點點變強的,他看到陸鬼臼毀了整個天界,又逆轉乾坤,幾乎是親手為張京墨造出了一個完美的時空。
    只要張京墨不成仙,那這個時空就不會結束,現如今張京墨終於飛升,而陸鬼臼同他在一起的心願也得以實現。
    一切都很完美。
    鹿書心中卻依舊有疑惑,他說:“那陸鬼臼,你現在可願意告訴我,第一世的你為何對張京墨有如此執念?”他問了陸鬼臼這個問題很多次了,可幾乎每次陸鬼臼都是沉默以對。
    現在鹿書又問了出來。
    陸鬼臼沉默了片刻,竟是告訴了鹿書真相,他說:“大概是因為……我夢境中的師父,同現實的師父不一樣吧。”
    第一世的他,也會做很多奇奇怪怪的夢,這些夢幾乎都起到了預示的作用,除了張京墨的那一部分——他夢中的張京墨是那般溫柔,對他那般的好,可現實裡的張京墨的態度,卻是不冷不熱,沒有多一分過於師徒關係的親近。
    這種反差,成了陸鬼臼的心魔。

    鹿書:“……”
    陸鬼臼苦笑:“我就知道,這種理由,太過荒謬。”誰會因為一個夢就去毀了別人,順便還毀了自己呢。
    鹿書道:“那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辦?”
    陸鬼臼道:“師父說他要去看遍大山河川,我自是要陪他一起。”
    鹿書停頓了一會兒,道:“那你是否要告訴他,已經恢復了記憶?”
    陸鬼臼道:“你還沒有聽懂我師父的意思?”
    鹿書愣了。
    陸鬼臼道:“他說,只要你不恢復記憶,我便永遠這般待你。”張京墨喜歡的是這一世的陸鬼臼,若是他真的告訴張京墨他有了第一世陸鬼臼的記憶,恐怕張京墨絕不會接納他。
    鹿書:“……你師父真的知道嗎。”
    陸鬼臼苦笑:“他又不傻。”
    從宮家雙子和大城主身上,便能知道這次輪回定然是和陸鬼臼有關係,張京墨的一言一行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訴陸鬼臼一件事:他不想要第一世的陸鬼臼,他要的是這一世會哭會鬧,像個孩子般,願意為張京墨付出一切的陸鬼臼。
    鹿書歎氣:“罷了罷了,你也算是得償所願。”
    陸鬼臼輕輕的應了聲,然後緊了緊自己摟著張京墨的手。張京墨的睡顏十分安詳,他的呼吸平穩,眉頭舒展,神態之間全是一派的輕鬆。
    看著這幅模樣的張京墨,陸鬼臼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他湊過去,又親了親張京墨的嘴唇。
    兩人做了十天,又睡了幾日,陸鬼臼再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張京墨已經醒了,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手裡捧著本書。
    面前的木桌之上擺著一壺剛沏好的熱茶,屋子裡都有股清單的茶香。
    “醒了?”張京墨沒抬頭。
    陸鬼臼慢吞吞的嗯了一聲。
    正好是早晨,陽光從視窗攝入,照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看起來暖和極了。
    陸鬼臼嗅著茶香,看著張京墨,又有些昏昏欲睡起來,他想,這般日子,應該就是神仙過的了吧。
    張京墨見陸鬼臼這幅模樣,露出笑容,時光並未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似乎依舊是那個溫和的,脾氣很好的小丹師,他說:“陸鬼臼,快起來了。”
    陸鬼臼模模糊糊的應了聲,沒動。
    張京墨道:“都睡了多久了。”
    陸鬼臼含糊道:“師父,你過來。”
    張京墨瞅了陸鬼臼一眼,放下手中的書走了過去,坐到床邊。
    陸鬼臼直接坐起來,一把抱住了張京墨的腰,張京墨的衣服上,還有股陽光的溫暖氣味,陸鬼臼把頭埋在裡面,低低道:“好開心……”
    張京墨摸了摸他的腦袋,沒說話。
    陸鬼臼就這麼抱著張京墨,又睡過去了。
    張京墨也由著陸鬼臼去了,他把桌子上的書拿過來,就著明亮的陽光,繼續慢慢的看了起來。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上一章就想完結的,因為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沒有神展開,全是甜蜜蜜。
    會有番外,顧念滄,和張京墨他們以後的生活。
    張京墨其實是知道陸鬼臼的事情,只是他給了陸鬼臼一個選擇,是否要做回第一世的自己,但是對陸鬼臼來說,第一世的自己,顯然沒有張京墨重要。
    寶寶說不神展開,就不展開(自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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